杨戬-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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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一年睁开眼，看着她，沉默不语。

　　　　那女子开口道：“磐石上人辛苦了。”

　　　　邓一年道：“娘娘费心了。”

　　　　杨戬心里暗惊，什么娘娘？仙帝老婆么？她跑昆仑来作甚，难道是她把整个城里的人都赶走了？

　　　　女子微笑，她近处的空间似有一丝丝波纹散了开去，“的确费了些心思。”

　　　　“娘娘想要什么？”

　　　　“公道。”

　　　　“老道不明白。”

　　　　“上人何必装糊涂。”

　　　　“老道是真不明白，老道心里只有天道。”

　　　　“上人的天道只惠及杨戬一人，这有失公道。”

　　　　“原来如此。”

　　　　“上人可有何话说？”

　　　　“要说的话很多，但都不是说给娘娘听的。”

　　　　“我以为经历了这些事，上人有些不解的地方想问一问。”

　　　　“不必问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看来上人心里其实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多，还是只有天道二字。”

　　　　“这么说，上人不愿意还我公道？”

　　　　“娘娘说笑，公道自在人心，不在我这里。”

　　　　“上人以为不说，不听，不问，不应，就能解决今日之事？”

　　　　“不然如何？”

　　　　“上人自己以为走得出这阵法吗？”

　　　　“想来不难，杜辰的道行我领教过了。”

　　　　“加上我，还有火凤、斛戎、白鳌呢？”

　　　　“娘娘真舍得下本钱，难道不怕惊动陛下？”

　　　　“惊动了又如何？若我不是女儿身，天下本该是我的，难不成要拱手让给卑贱之人？”

　　　　“这老道心思有些乱了，这话从何说起？”

第26章　公道（）　
女子不以为然地笑了，掩藏不住讥讽：“上人当真不知我所指何事？还是想拖延时间寻思对策？”

　　　　“娘娘英明，其实两者皆有。”

　　　　女子美目流转，眼波在杨戬身上打了一个转，脸上虽带着笑容，眼里的冰冷厌恶之意却让杨戬打了个颤。

　　　　“杨戬的来历，上人难道并不知情么？”

　　　　邓一年沉默片刻，才道：“请娘娘明言。”

　　　　辛眉点点头，语音里带了压抑的忿恨，脸上神情却是刻意地装出漫不经心：“陆瑶之母轻浮狐媚，引诱我那不争气的夫君，他们苟且偷情，之后才有了杨戬，这样的丑事，他当然不敢向上人提及”

　　　　“你胡”杨戬大怒，脱口就要大骂，却被邓一年捂住了嘴，下面的话就没骂出来，滚烫的手反烧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邓一年瞪他一眼，微微摇头示意，而后看向辛眉，道：“娘娘所说之事，恐怕是空穴来风吧，可有什么证据么？”

　　　　辛眉淡淡道：“南昆对杨戬的一再袒护，又令上人照看杨戬，这就是证据。再则，陆瑶死前亲口承认了与我夫君有过奸情。”

　　　　邓一年下意识地看了杨戬一眼，暗暗吃惊：“莫非陆瑶之死竟是她下的手”心思一乱，经脉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就又腾腾汹涌起来。

　　　　他早已看出，眼前的昆仑城不是真实的昆仑城，而眼前的辛眉也不是她的真实本尊，只是她的一缕意念一切都是幻象。

　　　　这些幻境，是辛眉集结火凤、斛戎、白鳌这三个上古灵兽的法力，共同虚化结纳而成，而幻境以外那熟悉的禁制守护阵是真的，是杜辰的手笔。

　　　　从南域除妖开始，他就步入了一个早已精心布置的险局，而现在，这个局即将揭开谜底。

　　　　“娘娘仅凭推测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太过武断了。即便杨戬与陛下有些瓜葛，对娘娘也无关痛痒。”邓一年口中应对，极力凝神调息，压制收敛经脉之中肆虐飞舞的烈焰。

　　　　辛眉傲然道：“仙宗是仙界鼻祖，我乃他老人家指定的仙界之后，我的子嗣才可以是天道正统继承人，我的后代才有资格是仙界仙帝之子。”

　　　　邓一年失笑：“娘娘多虑了，我相信杨戬未必有兴趣做什么天道正统继承人以及仙帝之子。据我所知，他的的确确并非陛下的子嗣。”

　　　　辛眉眼中发亮，看着邓一年沉声道：“上人有何证据？”

　　　　邓一年无语，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杨戬大为焦急，邓一年与辛眉的谈话中有诸多他不明白的地方，但这最后两句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自然看不出即将到来的危机，也看不出自己已深陷困局，他只是不愿自己是一个私生子，不愿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他十分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愿意将关于自己父亲的那一番推断说出来。师父不是说过么，他的父亲有万年以上的修为，只要把灵宝录拿出来，就可以证明他根本不是那什么仙帝之子。

　　　　杨戬伸手去怀里掏书，手却被邓一年拦住，惊诧地仰头看去，迎上了他乱眉下一对焦虑而警告的眼神。

　　　　“确实没有证据。”邓一年抬头，淡淡说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辛眉道：“上人收了杨戬为徒，又为了杨戬欺辱华儿曦儿，这事已传遍天下，整个仙界都知道，我堂堂仙界之后为了一个私生子所受的羞辱。难道上人不应该还我一个公道？”

　　　　邓一年皱眉，这又回到了最早的问题上来。略想了一想，道：“娘娘多虑了。有何想法不妨直说。拜娘娘所赐，一早东奔西跑打打杀杀，这几万年的老身子骨有些吃不消了。”

　　　　辛眉微笑，听出这话里的求和之意，因此眼底流露出一丝得色来，道：“我仙庭自太易帝西行传道后，始终式微力薄，在大罗金仙榜上一直处于下风，无缘圣地碧源。恳请上人收原儿为徒，传他神功道法，为仙庭增力助威，不致仙庭基业在我手上衰落。”

　　　　“我已收徒杨戬，待他成人，也可为仙庭出力。不过，再多收一个徒弟，也是可以的。”邓一年不假思索地道。

　　　　辛眉看向杨戬，嘴角露出一丝冷淡的笑意，语音轻而娇柔：“杨戬，必须死。”

　　　　所谓幻境，并不是真的，而是虚幻的景象，身临其境的人，有可能只是站在一片废墟中，对着眼前的一段焦木断梁作揖施礼。

　　　　因为精神上给予肯定，因此触手可摸的都是真实可感的事物。

　　　　比如眼前的敬仙观大门。

　　　　杨戬扶着邓一年，伸手去推门。那门“吱呀”一声，如往常那般敞开来。

　　　　两人步入观中，邓一年盘膝坐到往常常坐的石几上，闭目调息。

　　　　杨戬坐在一旁，呆呆出神。

　　　　明知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而无力反抗，这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尤其当本该是自己最大的靠山，答应了这人说考虑考虑的时候，这感觉更是糟糕透顶。

　　　　杨戬不由自主地想到，这肯定是师父的缓兵之计。

　　　　这是显而易见的。师父疼爱自己疼爱得没谱，对自己的宠惯不亚于父亲对自己的宠溺。

　　　　不过，就是因为这缓兵之计，导致他情绪极其不佳。

　　　　连师父这样能耐的角色，都需要用到缓兵之计来拖延时间疗伤，这说明，对手有多强大，师父的伤有多严重？

　　　　那疯女人要师父在日落前给出一个答复，不知道这幻境之中的日落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还剩下多少时间？

　　　　若师父治不好伤，该怎么办？难道要拖累师父一起死在这会化为泡影的幻境里？

　　　　不如让自己一人死了，终究也算与娘亲团聚了。

　　　　“你别胡思乱想。”邓一年像是知道徒弟脑袋里盘旋的那些念头，睁开眼，呼出一口热气来。

　　　　杨戬呆呆看着他，那口热气好似一阵青烟飘散开去，带着一些火焰气息。

　　　　“这幻境，不是没有破绽的。我们可以离开这里。”邓一年赤金色的脸颊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

第27章　阵眼（）　
杨戬怀疑地盯着邓一年的脸：“师父，你的伤没好吧？”

　　　　邓一年没有回答，抬头看着天上的日头。太阳已经西斜，淡淡的金辉照在赤金色的脸上，发出古铜色的光来。

　　　　“师父，你说过，那本书可以证明我爹有万年以上的修为，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拿出来？只要证明我跟那什么仙帝没有关系，我们就可以平平安无事了。”

　　　　邓一年叹了口气，道：“那本书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你父亲杨天佑非同寻常，除此以外，什么都证明不了。即便拿出来，也不能打消她的疑虑，反而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这话点醒了杨戬，令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道：“难道师父也觉着我是”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邓一年平静地道：“你不要多心，只要我们今日能安全脱困，回到昆仑，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查明白你的身世。”

　　　　杨戬默默点头，想了一想又道：“可是师父你受了伤，我怕会连累你”

　　　　“跟师父说这些就太多余了。一来，显得我没本事保护你，二来，人都是怕死的，即便我也不例外，你说这些难道是想显示，你比我更不怕死更了不起？小小年纪，就想着充好汉，削师父的脸面！当心我揍你！”

　　　　邓一年瞪眼训斥道：“赶紧把你这套婆婆妈妈的腔调收起来，还像从前那样做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小子。天塌下来还有师父顶着呢，别瞎操心了！”

　　　　杨戬啼笑皆非，打起精神，应了一声：“是，师父！”

　　　　邓一年抬头继续打量日头，喃喃自语。

　　　　若是往日没有受伤，此刻他自然会直接仗着一身刚猛的修为，试着强行冲破这所谓的幻境。

　　　　幻境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法阵，在樊笼法阵的基础上，多加了禁制、幻化、灭魂、神探等等功能。被困入幻境中，就如同被握在结阵者的掌心中，只要结阵者一个意念，幻境崩塌，其中的所有人都会化为飞灰。

　　　　对于道行高深如邓一年的人来说，幻境一眼可辨。

　　　　但他先是蛊虫附身，继而被偷袭重创，再次寒毒侵体，体内经脉断裂，煞火四起，正是身心疲惫神识不明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昆仑山外那巨大的熟悉的如同标志一般的禁制守护阵，自然不假思索地放下了戒心，闯了进去。

　　　　谁能想到，禁制守护阵之内竟然早已设好了昆仑幻境这个陷阱。

　　　　这幻境，就像辛眉所说，由她和火凤、斛戎、白鳌共同结纳。

　　　　辛眉也就罢了，后天修炼的灵顶境界上仙，无法对邓一年构成威胁。

　　　　但火凤、斛戎、白犸，这三大灵兽，是创世之父亲手打造的上古物种，虽然并未修炼却也有着浑厚的先天真元，单以真元而论，他们联手之后，即便是邓一年没有受伤的情况下都未必能与他们抗衡。

　　　　这四者共同结纳的幻境，根本无法强行突破。除非找到阵眼。

　　　　无论阵法或者法阵，都有一个阵眼，是最薄弱的地带。

　　　　幻境的迷幻作用使得它的阵眼极难被发现。因为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几乎真实的存在，即便是阵眼。

　　　　值得庆幸的是，为了迷惑邓一年，辛眉邀了杜辰在幻境外设了一个与昆仑禁制守护阵一模一样的阵法。

　　　　为了使得两者衔接流畅，而不露出破绽，幻境与守护阵的阵眼，极有可能是重合的。

　　　　因为重合，因此阵眼所模拟事物的真实感，必然受到影响而有所降低。

　　　　邓一年眯着眼，端详着挂在天上的日头，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幻境外的辛眉，伫立于云端，也看了看天色。

　　　　西斜的残阳余晖依旧灿烂辉煌。云端之上，绵密云层都裹上了一层金边。

　　　　她想起意念在昆仑幻境之内时所感受到的日光，与这真实的日光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不知道磐石会不会发现阵眼”辛眉微蹙眉头，心生不安。

　　　　多亏了师兄蒙鼓的精心设计，从说动南昆令磐石下凡除妖，到妖王下蛊，再到假灵煞出现，陆萨卷入，磐石误入幻境，每一步都堪称完美。

　　　　但是因为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这最后一个环节她坚持必须自己完成。

　　　　身畔云上，一只全身有黑色鳞片如豹一般大小的异兽口吐人声道：“娘娘无须担忧，即便是发现了，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未必能冲得出来。”

　　　　另一边，一只浑身火红色的凤凰，懒洋洋地扑扇着翅膀，不屑地说道：“斛戎，一万多年不见，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怎么都没见改？”

　　　　黑色异兽道：“如娘娘所说，磐石受了重伤，怕他怎地。”

　　　　另一朵云上趴伏着的一只白色巨龟，有着龙头麒麟尾，通体雪白，几乎与云彩同色，慢吞吞地说道：“小心为好，小心为好！”

　　　　辛眉听着这三个说话，心里微生烦乱：“畜牲就是心机简单，只会吵闹，没法帮着拿主意。”

　　　　畜牲也有畜牲的好，那就是没什么亲戚，不会多嘴多舌将她的秘密四处散播。

　　　　同样受至尊神印调遣的四大武帝早已在凡间开枝散叶，子孙甚多，若是叫了他们来做帮手，杨戬是南昆之子这消息走漏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辛眉考虑过将磐石连同杨戬一并除掉，两人都在幻境之中，操作起来再容易不过了。

　　　　无论是玉册记载或是寥寥几次的对话或者是交锋，都能看得出来，磐石桀骜难驯，自大成性。

　　　　想当年的万魔之战，仙魔双方杀得日月无光、惊天动地之时，磐石都依旧如磐石一般蹲在昆仑山做他的逍遥护法，仙宗都拿他无可奈何。

　　　　但就像南昆所说，如今的仙庭，的确十分需要磐石这样的上古遗老坐镇。

　　　　她的孩子，也很需要像磐石这样刚猛神勇的师父来调教。

　　　　她作为仙宗未昭告天下的女儿，需要磐石这样的护法，来护卫父亲辛苦建立起来的天道基业。

第28章　莫要自作多情（）　
日头渐渐西移，天色渐渐黯淡。

　　　　敬仙观内，杨戬逗弄着趴伏在怀里的兰灵幼犬。

　　　　它的眼依旧尚未睁开，舔吸着杨戬的手指，卖力而急切。

　　　　邓一年凝神而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辛眉的到来。

　　　　距离辛眉所限定的日落时分越来越近。

　　　　邓一年在等待辛眉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