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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落菩提-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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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人是要替洪荒应劫的,他身上缠绕的因果之力,就连九天之上的金仙都不敢冒然沾染,更不用说老朽了,”四周雾气冉冉,逐渐淹没了老人的身影,“从这里到逐鹿的数座山脉,诸位皆可随意穿行,老朽这便退下了。”

    “唉!”舍脂只来得及唤出一声,年迈的山神就像他来时那般匆匆离去,只留下了那个装满草药的竹筐。

    钦琛拿起草药筐,在里面拨拉了两下,“的确都是上好的灵药。”

    苏雪禅这时候已经恢复一点元气了,他勉力笑道:“无碍,这孩子很乖,到现在都没有给我捣什么乱”

    钦琛虽然先前与他发生过龃龉,但依着眼下的状况,也不由道:“青丘白狐向来都是吉兆你且放宽心吧。”

    “先不说这个了,”舍脂叹息,“你,过来搭把手,今天我们不赶路了,找个山洞歇息一晚再说。”

    黑夜中,青丘王宫灯火通明,将金玉宝殿映照得晶莹剔透,光华流转,在十万大山间熠熠生辉。

    此时洪荒灵力稀薄,青丘外呼啸的北风,仿若万年不停的飞雪都已经止住了,在无星无月的黑暗中,诸山万籁俱寂,只有草叶破土,树木拔节的轻微声响回荡在天地间,充满了一种长夜前尽力积蓄的希望。

    “时间就快要到了。”苏斓姬低声道。

    苏晟将披风替她轻轻系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夫君,你心里是不是很难受?”苏斓姬忽然问道,“几百年前,你失去了妻子,如今又要在几百年后失去她的儿子”

    苏斓姬转过头:“你你一定暗暗地埋怨我,对不对?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就算对我生气了,也只是憋在心里不说,我要是不问你,你就打定主意当个闷葫芦了。”

    苏晟沉默片刻,方才道:“没有。”

    “没有就是有了,”苏斓姬笃定道,“你回答的这么快,肯定是为了掩饰。”

    苏晟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在苏斓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徐徐道:“臻臻,我知道你和你姐姐都是有本事,有造化的人。你们知道许多事情,但是碍于天机,你们什么都不能说,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我相信你们。”

    苏斓姬动容道:“夫君”

    苏晟伸手摸着她的鬓发,神情中有一种坚定的温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的臻臻不会当坏人的。”

    苏斓姬眼眶湿润,展颜一笑:“好。”

    一股刺痛骤然沿着苏晟的脊梁蔓延,他眼前发黑,竟于瞬间失去了意识,膝盖一软,就要向前扑去。

    苏斓姬一把接住他的身体,将一个吻轻轻按在苏晟的面上:“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寂寂长夜,一道金光拔地而起,犹如飞逝的流星,朝着北方转瞬即逝,速度之快,几乎可以超越雷光与霹雳的闪电!

    要在一月以前,这样的事还不算太稀奇,可现在膏壤灵气不足,九天神明不出,这一道金光就显得尤为不可思议了。

    纹娥站在纹圭身后,于高台上望见这一幕,不由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父王,您快看!”她扯住纹圭的袖子,“那是从青丘的方向飞出去的光吗?”

    纹圭眯起眼睛,心烦意燥地道:“国师不是说了吗,现在洪荒没有灵力,青丘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当时就不会被我们打压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他胳膊一动,不露痕迹地从纹娥手中扯回袖子,面容阴郁道:“好了,多余的话少说,现在走吧。”

    纹圭身后还跟着不少不死国的王室成员,他们正对着眼前狂风疾卷的通道,脸上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得不情愿。

    就在两日前,纹华王子丧命在外,就算不死国各地动荡不堪,纹圭还是命令举国上下身披缟素,随后又接到纹川的回信,恳求他以大局为重,听从国师的命令,安排好国内事务,带领王族们前往逐鹿。

    乍然丧子,身为一国君主又要被迫受制于人,纹圭的心情自然无比抑郁怨愤,素日里跋扈的纹娥也不敢在此时因为多说一句话而惹他不快,只是站在闻语的身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眼见大家已经一一走进通道中,她不经意地一转头,就看见低头站立,眼睛少了一边的闻语。

    自从烛龙将苏雪禅的声音传遍坤舆以来,光是不死国的王都就已经发生了数次暴|乱,那段时间,不仅是城内,就是王宫里也四处充斥着挣脱了禁制的奴隶向往自由的嘶吼,好在不死国建国数百年,宫中不乏预防紧急事变的措施,封北猎和羽兰桑临走前更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是以阍犬舍中的奴隶虽然逃出去了不少,但叛乱的大多数都是被当场诛杀了的。

    闻语的另一只眼睛,就是在中不慎掉落,自此再也不见踪影——只是因为她是王宫中少有的真正效忠于王裔的奴仆,奴隶们都将她视作懦夫和叛徒。

    “等回来了,我再给你找一个眼睛,”纹娥突然道,“别别难过了。”

    她身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向来是不必安慰别人,也不必对别人软语相向的,能说一句“别难过了”,就已经是她善待闻语的极限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也许因为闻语是唯一一个自告奋勇要跟随她一同前去逐鹿的仆从,也许因为闻语已经不能说话了,所以有些话对她才能说的出来。

    闻语闻言,颇有几分惊讶地抬头看了纹娥一眼,她对着纹娥微微一笑,那笑容在夜色下竟然带着几分神秘莫测的诡谲,令纹娥心头莫名一颤。

    然而她前面的人已经走完了,下一个就是她。

    纹娥将心中的悸动抛到脑后,深吸一口气,踏入了空洞黑暗的甬道。

第72章 七十二 .() 
时年九月廿六;秋意侵山,天高地远;四极气候凉薄,到处都是萧索作响的秋风;漫山遍野的枫林如火如荼;燃烧得比春花还要热烈。

    烛龙已沉眠于大地,坤舆间的四季自然也随之恢复常态;封北猎和羽兰桑站在高处;遥望膏壤如血的逐鹿平原。

    空气里的血味浓郁似云;他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道:“就是这里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身后数千身具王室血脉的神人面色惊惶,一声不吭。紧紧拽住母亲衣摆的幼童看着地面,好奇地用脚尖去够那土壤中蜿蜒下渗的金红色细流,却立即便被母亲急急拽到身后;同时抬起眼睛;畏惧地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两个人。

    他们脚下的;不是巨石;不是山坡;也不是什么高地;而是由一直看守在这里的金甲护卫的尸体砌成的小山。在场的神人只怕永远都忘不了当时的景象;飓风和冰雨犹如呼啸而过的刀刃漩涡;仅用了一瞬;就将那些扑上来的守卫绞杀成了一堆无意识的肉块;刀剑摧折了,精金打制的铠甲亦粉碎了,只有满地横流的鲜血,是他们上一刻还存活于世的证明。

    羽兰桑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封北猎微微一笑,深青色的宽袍在风中猎猎飞扬,羽兰桑一挥袖,天空中顿时聚集起了密布阴云,雷声隐隐从中碾过,闪出煌煌发亮的电光。

    “雨来——!”她厉喝一声,自尸堆上高高跃起,长袖拂如白龙,在半空中奔流环绕似江,风起,云聚,天空中霎时飘洒细细小雨,而后越下越大,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雨就已经成了瓢泼之势,随着雨师长袖扭成天地间狂乱舞动的巨蛇。

    封北猎立于原地不动,双掌平推,狂风倏卷,裹挟着那扭在一处的雨蛇凛然盘旋,轰然砸在一望无际的逐鹿平原上。风吹雨冲,赤红色的土壤翻出,犹如画笔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绕着逐鹿的边界画了一个首尾相衔、完美无缺的圆!

    其后的神人王族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他们的手中掌握天地至强的伟力,仿佛灵力匮乏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逐鹿平原就像一张空白的纸,任由他们一笔接一笔地勾勒出上古玄奥的密语。

    人们常常认为,在足够宽阔的地面上写下足够大的字,再燃起香火,供奉祭品,就能让他们的心愿为上天所感知——此时的封北猎和羽兰桑也在做这种事,可他们却不是为了与九天之上的神明沟通,而是为了与幽冥黄泉的亡者相连。

    封北猎的声音幽咽旷远,如漫长哭诉的鬼嚎,游荡在整片逐鹿平原:“脉脉幽魂,九渊留存——”

    大巫的咒言再一次回响于坤仪之间,雨蛇哗然溃散,尽数洒在逐鹿的中央,刻画出的深奥铭文亦遽然从泥土中发出不祥血红的光,膏壤摇震不止,在一片天旋地转的巨响中,铭文的中心缓缓凹陷,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类似于洞穴一般的黑暗深渊。

    此时天空中浓云翻滚,四下里萧瑟枫叶被吹得漫天飞扬,犹如逸散的点点血光,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两种颜色,一种是被战火和血泪浸染千年的红,一种是霾色低沉、阴翳逼仄的灰。

    红愈艳,灰愈暗,两厢对比,自有一番尖锐杀意涌动其中,叫人难以喘息。

    封北猎手中亮起青光,羽兰桑手中亮起紫光,他们从天空中轻盈飞下,一左一右地立在符文开口的两侧。

    “一切都准备好了,”封北猎气息未平,“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

    羽兰桑接着道:“请吧,诸位。”

    各国神人王族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纹娥站在纹圭和纹华身后,忍不住鼓起勇气道:“什么是让我们进去吗?”

    封北猎笑道:“是的。你们是王上的后裔,沿着这符文走到最中央,你们身上的九黎血脉自然会唤醒王上沉睡多时的意志。”

    “光是进去就好了吗?”纹娥不安地环顾四周,“再不用做别的了?”

    封北猎眼中神光闪烁,然而他依旧道:“当然了,你们可是他的后人,我们一心效忠王上,又怎么会做对他的后人不利的事?放心去吧。”

    纹娥犹豫道:“可是”

    “王儿!”纹圭生怕她问题太多,惹面前这两个煞神不快,连忙喝止了她的话,“国师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别问那些有的没的!”

    神人们对看一眼,但眼下既然来了逐鹿,四野皆是蚩尤和上古九黎的痕迹,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已然自动替他们做出了臣服的决定,在这里,无论他们先前在国内有多么地位显赫、举足轻重,此时都要对面前的风伯雨师低下高傲的头颅。

    林氏国的神人走进了阵法,枭阳国的神人走进了阵法,接着是厌火国,讙头国,三首国身着华贵衣饰的男女老少皆排成一列,沿着符文的方向朝着中心走去。

    就快要完成了,他们的宏愿,他们苦心孤诣,筹谋了千年的计划,他们的信仰与等待了无数个日夜的焦灼

    思及此处,望着下方踽踽如蚁行走的众人,封北猎和羽兰桑竟浑身发抖,亢奋不能言说。

    不死国排在最后,纹川在踏上阵法前,无意间向上瞥了一眼,看见封北猎的嘴角正轻微抽搐,连带着他脸上的肌肉都在一跳一跳。

    这是怎么

    他心中虽然疑窦顿生,可也不敢多看,唯有依序向前走去。

    逐鹿平原广袤无垠,但他们脚下所踩的铭文却像是能够缩短路程一样,中点看似遥不可及,但在走了一段时间后,纹川再回头看,他们来时所站的地方已经在视线内缩小成芝麻大了,而那个深渊一般的洞口也仿佛近得触手可及。

    “围着它站好吧,”封北猎轻声道,“祭祀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神人们互看一眼,依言绕着那个巨大下陷的洞口站了一圈,这与其说是洞口,不如说那是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平滑的天坑,上千神人一个挨着一个,居然才堪堪将它围拢。

    羽兰桑对着封北猎一点头,他凌空而立,双手高举上天空,在呼啸的风中高声吟唱古老粗犷的歌谣,他的声音很大,可发出的音节却又是模糊不清,难以辨明的含混。铭文的纹路在他的歌声中发出一阵刺目的血光,所有神人脚下的地面都在轻微颤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鼓动,很快就会破土而出一般。蓦地,纹娥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自己身后,在那里,赤色土壤中骤然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掌,它缓缓扒住地面,五根尖锐的指骨深深嵌入泥土,好似要凭借这一下将整个埋葬了千年的身体全部带起。

    不光是她身后,所有神人的身后都出现了一具具爬出地面的白骨骷髅!

    “不要惊慌,”羽兰桑柔声道,“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只要站在原地就好。”

    这些骷髅纵然在地下长眠已久,但头上居然还带着破旧不堪的兽骨羽冠,那羽毛泛着腐朽的暗色,零零碎碎地凋落在他们的肋骨前,仅凭数根金丝顽强地吊着,身上所穿的衣物也破碎得像是随风飘逝的灰烬,只能依稀看出是黑色。

    骷髅们从站定后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地,空洞的眼眶中熊熊跳跃鲜红的磷火,居然也能让人看出端穆的庄重与古拙来。

    封北猎语调一转,先前低下来的声音又重转高昂,他一边歌咏,一边伸手打着节拍。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拍子也打得犹如狂风骤雨,到了最后,那几乎不像是歌曲的调子,更像是疯癫诗人的呓语,他口中吐出的每个未知莫名的词汇都好似一个踩着一个迸出的惊雷,在苍穹中疯狂炸响,连绵如崩断的霹雳。他声嘶力竭,手舞足蹈,那歌声也如哭如笑,似神似魔,恍若咆哮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在风浪中尽情颠倒错乱,不死不休!

    所有神人都在这样的歌声中迷失了神志,在最后一个禁忌的音节爆发之际,祭祀的骷髅从喉骨间徐徐呼出一口气,婉转的风声在它们的骨骼间震啸颤响,那绝不是偶然,而是一种有节奏的呐喊,好像洪流般汇聚在一处,对幽冥黄泉的入口发出千年以前的呼唤!

    “就是现在!”羽兰桑长啸一声,“可以准备祭品了!”

    封北猎面色苍白,额上全都是力竭的细密汗珠,但他还是猝然伸手,将一个讙头国的神人使狂风一下提起,拎至深渊中央,羽兰桑紧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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