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菩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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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忙着修炼呐,哪有时间陪我们玩啊。”苏纤纤撇嘴。
“就是,”苏惜惜接口道,“他们现在都忙着长第三条尾巴了,可我们连第二条尾巴都还没长出来呢。”
苏雪禅笑道:“他们的年龄比你们大了两百载还有余,修炼进度自然也要快你们许多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出第二条尾巴呀?”苏纤纤扒住苏雪禅的小腿,眼巴巴地问道。
“这个嘛”苏雪禅故意沉思了一会,才煞有其事道:“天机不可泄露,哥哥要是告诉你们了,可是会被天生异象警告的哦。”
苏惜惜的注意力立即被“天生异象”的内容吸引了,她赶紧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异象呢?”
苏雪禅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个就多了,比如夏生秋景,春生冬景,比如半空中会忽然有雷鸣之声,比如阿娘院子里的那株天青玉兰忽然枯死,又或者山后的桃树都不开花了总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抱起两只小狐狸,一边悄悄地和它们说着话,一边向门外走去。
他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长,是时候该出发了。
风声呼啸,苏雪禅飞驰在云端之上,看着天边细腻如浮沫般透出瑰丽粉金的霞云,和万千流云之下的苍翠大地。
他飞过赤色如焰的令丘山,在沉睡的龙身人面的山神脊梁下掠过天虞和南禺山系,看见盘旋在千仞太华山之上的带翼肥遗和竹山山谷中青玉的柔和光芒,草木不出的时山上有雄浑逐水的源头,又在奔流过千里之后注入渭水
转瞬间,他已按照山河图谱的路径辗转腾挪出数座巍峨山系,直奔向更远以外的龙首山。
只是越往前走,他心头上萦绕的不安之意就越浓。
梦境为人世流连之倒影,自他记事起,那个黑暗沉苦的梦总是要时不时地令他惊惧一下,只是他断断续续地做了许多年的梦,回忆起来都像是隔着一层砂纸一样模糊不清,像昨晚那么清晰真实的,还是头一遭。
一想起那两道金海般轰然灌下的视线,他神魂深处就不由地一颤。
那感觉似恐惧又不单是恐惧,似心悸又不纯是心悸,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含着讶异与雀跃的震撼。
正出神间,纠缠在鼻尖上,逐渐湿润浓郁起来的水汽却打断了他的思绪,苏雪禅抬眼一看,只见远处浓云布结,天光昏暗,将璀璨晨光密不透风地围拢在云层之上,明显是雷雨将至的前兆。
他急忙按下云头,四束硕长洁白的狐尾和着流霞一同猎猎飞舞,将他整个人裹在一团云气之中,既然必经路上天色有变,那还是贴着山峰前进比较保险一点。
忽然,苏雪禅只觉后背寒毛竖起,但见一星雪亮锋芒向他疾速刺来,他心下一凛,但却不敢冒然接下这一试探,唯有将身体扭转,狐尾散开,眼看着那点锋芒无声没入山林,不见踪影。
前方有人!
他不动声色地暗自屏息,隐匿身形,神识如雾气在微风中淡淡化开,紧贴山林向前方探查,又过了一会,只见几点指肚大小的蜂子嘤嘤飞来,绕着苏雪禅刚刚停驻过的地方嗡了几圈,又原路返回了。
那蜂飞行速度不慢,但还是被苏雪禅一眼看见背上生的六只翼翅和毛绒肚腹上的黄黑花纹。
这是钦原的属蜂?
向来是看守昆仑山的妖族,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右手捏出一个法诀,将自己的气息完全匿藏,又往前靠近了一段距离,果然在一片溪流与山林围成的空地间看见了数道身影。
为首一人容颜昳丽,面色阴沉,他披着一袭五色斑斓的华衣,将乌鸦鸦的长发挽起,上簪两枚长如翎羽的琥珀色发饰,尾端还坠着两粒亮闪闪的滴露宝石,更显得流丽飘摇。苏雪禅却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是钦原一族的小王子,钦琛。
钦原此鸟,世代居住于昆仑山谷,生下来就大如鸳鸯,羽毛灿烂。后西王母迁居昆仑,此族日夜沉浸于五刑残杀之气中,逐渐也生出类蜂的蛰刺,鸟兽草木,沾之即死,于是便替西王母看管昆仑的奇花仙草。若是与他们在这里起冲突,那必定是占不了好处去的,只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寻找寿诞贺礼?
思量间,钦琛已经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几只玉蜂,他身边一个额生独角的高大男子嗤笑道:“你也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了。”
食人土蝼苏雪禅的目光几度变化,心中揣测还是偏向于寿礼,毕竟昆仑境内异兽繁多,但两支部族一起行动的,还是头一回。
钦琛冷笑道:“此事非同小可,何况方才我明明感应到有不速之客前来,现在怎的又没有声息了?定是他见势不对,躲在哪里暗中探查,不找出此人,我心下难安。”
土蝼笑了笑,赤红的妖瞳在暮色中闪着恶意的光芒,“小王子做事谨慎,将来定能超过大王子,成为族中支柱,王室栋梁的。”
钦琛长眉一挑,苏雪禅见势不对,右手法诀再度变换,暗暗将自己在阴影中藏得更深,他却若无其事地向溪水的方向走了两步,做出要掬水的样子来。
土蝼见自己的挑衅没有被对方放在眼里,不由颇感无趣地笑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异变徒生!
一声尖锐鸟鸣长啸在这狭窄空地中,将周遭空气都震地嗡鸣作响,只见钦琛以一个奇诡流畅的姿势飞速掠起,露出华衣之下如蝎尾弯刀般的锋利毒刺,直指土蝼裸|露在外的脖颈!
土蝼虽棋差一着,但却并未落在下风,他额上独角暴涨数丈,将一双肉掌化作狰狞兽爪,竟然毫不畏惧钦原之毒,徒手就要抓住斜将里捅来的螯刺。一时间,饱含毒气和腥意的妖力四下鼓荡,将整片山林都腐蚀的枯黄焦悴,寸草不生,其间更多白骨累累,皆是一些来不及逃跑的野鹿狼熊。
苏雪禅面色冷凝,他只是屏住呼吸,嘴唇微动,就将一枚圆润灵丹压在了舌面之下,安然无恙地避过了剧毒腥气,继续藏匿在古木的阴影中。
钦琛和土蝼对峙的身影僵滞一瞬,竟迅速分开了。
“可以确定了吗,小王子?”土蝼收回长角,将双手回复原样,分毫不见刚才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戾气,“反正我是没发现那个人躲在哪。”
钦琛的华衣重新覆盖住他的下身,从外表上看,根本就察觉不出他精致繁美的外袍下暗藏着一个令人恐惧的噩梦,他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回过头道:“不管怎么说,小心为妙。”
苏雪禅望着焦暗土地上横流四溢的黑血白骨,不由在心底为这些生灵叹息,但同时,他也推翻了先前自己的推断。
他们这样谨慎小心,步步为营,绝不是为了瑶池寿诞的贺礼,必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任务等待他们去执行。
果不其然,土蝼的下一句话就是:“那么,等拿到成果之后,我们该怎么分享呢?”
来了,这才是他要探听的重点。
钦琛沉声道:“消息由我族提供,自然是你三我七。”
土蝼皱了皱眉:“再多让一成。你也知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
钦琛笑了笑:“是他毕竟是上古应帝半成,再不能多了。”
苏雪禅如遭雷劈,险些乱了气息,他急忙稳了稳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要算计上古应帝?!
他犹在震惊之中,那边的谈论还在继续,土蝼道:“那便暂定半成,届时若有有什么变故,我们再行商议。”
钦琛看他一眼,复又皱眉告诫道:“切忌贪心,应帝在刑杀之狱中受千年磋磨,今朝出世,一定不会是全肤完骨,龙血自然应有尽有。只是我们动作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灭族之祸患,所以”
“所以拿了就快跑,是不是?”土蝼咧嘴笑了笑,“小王子大可放心,那等贪得无厌之心,我族早就改了。”
钦琛眉梢一跳,似有厌惮之色从眸光中一晃而过。
苏雪禅面色复杂地听着他们在这里窃窃谋划,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为了龙血而来的。
这其中涉及的辛密太多,现在的他只能稍微听懂一星半点,但这不妨碍他跟紧这一队人马。
他知道,当务之急是前往龙首之山,尽快寻来族内所需之物,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急急迫切地催促着他,鼓动着他的心房,要他随着他们前行。
他望着腾空离去的一行人,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扶在古木上的手,轻轻提气,也紧随其后,藏在翻滚变换的云霞之中。
在苏雪禅离去后,一片柔腻的青苔,几株翠碧的草叶,都悄悄从方才手掌下的阴影中探出头来,被微风吹拂的左右摇晃,尽力躲避着空气中尚残留的毒息。
——但它们毕竟是保住了性命。
第3章 三.()
苏雪禅远远地赶在钦琛和土蝼的身后,却惊讶地发现,按照他们前行的方向来看,竟然也是冲着龙首山去的。
难道这只是个巧合吗?
他想要用神识探查一番山河图谱,然而在进入龙首山附近的女床山和鹿台山之后,体内的妖力就如同被什么外力压住了一样,逼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了,更别说在云层上神行,前方的一行人更是难耐,钦琛和土蝼早就被打下云头,被迫步行在大地上。
钦琛还能勉强保住人形,土蝼干脆显出羊身人面,用额上四角来抵御山系附近的巨大压力。
他一边走,喉间就不自觉地显出一道淋漓的伤口,随着他身体的颠簸淅淅沥沥地渗出乌红色的血液来,钦琛向一旁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这就是那个巫咒?”
土蝼勉强笑道:“是,所以我才说,我族早就改了那个毛病了。”
苏雪禅跟在他们身后,一半是了然,一半是疑惑。
按理来说,他与钦琛土蝼的修为相差无几,可自己行走起来,就未曾承受像他们一般巨大的压力,更不用显出原形来。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明显是自己更为轻松一点,这其中又有什么说法?
他又往青苔遍覆的湿润地面上望了一眼,土蝼的鲜血滴流在其上,就如同浇了一泼带磷火的毒丨药,焠得地面一片焦黑。
关于土蝼的伤口和钦琛口中提到的巫咒,他自小在族内,也听苏斓姬为他说了不少。昔年大劫之后,妖族各部凋零敝落,就是昆仑一支也未曾逃脱被神人屠戮的命运,但土蝼一族却气数未尽,在逃亡途中,竟被一个名叫据比的天神给救了。
土蝼一族伏低做小,百般纠缠,终于得到了据比的一个承诺,他会在昆仑山中保护他们一个雨季的时间,然而土蝼又提出要求——他们想喝天神的一口血,以此来休养生息。
据比虽身为天神,可却未曾看清土蝼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的本性,他答应了这个要求,同意土蝼在他的手腕上饮一口血。
得到了天神允许的土蝼不满足于仅仅啜饮神血,竟开始撕咬起天神的血肉,察觉到异样的据比挥舞着双手,想要将土蝼甩开,却被更多的土蝼扑倒在大地上,咬开了他的咽喉,扯断了他的脊椎,无餍地轮流在据比的身体上痛饮。他徒劳地挣扎着,但天神束发的玉环还是摔断在尘土中,一只手臂亦被土蝼撕扯吞咽进肚腹里——
——天神据比被自己庇护的部族杀死了。
但他毕竟是天神,在临死前,他怀着痛苦和悔恨,对土蝼下了一个巫咒,只要他们还用这个丑陋的躯壳行走在大地上,只要他们还有后代繁衍,那他的鲜血必将从他们裂开的咽喉中源源不断的流出,万年无疆,永世不绝。
苏雪禅摇了摇头,即便同为昆仑一脉,但他还是不明白钦原为什么要与这种卑下低劣的族群合作筹划这件事。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过了平原,进了女床山郁郁葱葱的丛林中,苏雪禅掐着法诀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前方的土蝼喘了口气,忽然问道:“小王子,你确定只有我们两族知道应帝出狱的这件事吗?”
钦琛气息不稳道:“不确定。我们只能把知道的人数降到最低,但不能保证在妖类中只有我们两族知晓这件事。”
土蝼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毕竟是这么大的好处。”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探讨分配龙血之事,苏雪禅心底却忽地冒上一股无名火。
应帝乃上古龙神,在他们口中,倒像是置在俎上的鱼肉,一块可以随意取用的无脚沃油,可别说直面龙威了,就是应帝还未出世的时候,这些痴心妄想的妖族踏入他历劫的山系都如此吃力,还说什么分配龙血
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好,”走在最前方的钦琛面色一变,“快噤声!”
身后一股柔和神力从天际划过,伴随着一路环佩叮当,仙乐阵阵,苏雪禅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是几支鸾凤开道,异兽牵索的香车宝辇,从头顶施施然游曳而来。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自它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跟来了无数乘鹤骑鹿,紫气纷落的仙家大能,更不乏许多华盖垂璎珞,金莲翻粉蝶的佛陀菩萨,苏雪禅甚至看见在更远西方的天空中,还滚动着不尽阴云血气,万里金戈朔风。
端坐在青鸾上的美妇高冠峨带,广袖流云,她轻轻向下看了一眼,柔声道:“应帝出世,果乃天下之重举,值得四方来贺啊。”
她身边一个盘腿坐在白鹿上的老道捋了捋胡子,但只是叹了口气,没接话。
美妇显出不依不饶的样子来,她继续对老道轻笑:“您觉得呢?”
老道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玉簪来,混不吝地搔了搔脑门,“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老朽现在只想先走一步。”
美妇也慢慢收敛了笑容,喃喃道:“烛神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睡梦中清醒,想来,这世间也只有一位应帝独大了。”
“倘若当时,上面的那几位大老爷能出手相助,保下那位的性命,局面也不会闹僵成现在这个样子,”老道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胡子,“现在好喽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人。”
“您又忘了,”美妇也叹息一声,“圣意可是不能妄加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