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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落菩提-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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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一个钥匙被折断的牢笼里,想要以常规方法出去,已是不可能了。

    还有什么方法?

    黎渊现在亦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倒生出了几分庆幸,黎渊和他又成了唯二两个无意间逃过一劫的人。即便红线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和具体位置,总归没有断裂,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变,证明他还是安全无恙的这对苏雪禅来说,就像是最后一根吊着命的稻草,溺水之人仅剩的浮标。靠着胸口这根依然微微生光的红线,他才能从连日不断的愤怒、悲恸和痛苦中得到一线喘息的机会,不至于被山海一般沉重的死亡打击得麻木崩溃。

    他还能怎么做,才可以从这里脱身出去,找到黎渊,帮助舍脂逃离眼下这种危险万分的境地?

    就在他怔怔出神,苦苦思索的这一小段时间内,窗口处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下界的情形再次起了异变!

    雪玉雕就,琉璃作骨的婆娑宝殿轰然坠落,于膏壤之上开出了一朵恢宏到令人心碎的烟火,那些如燃的花树,那些晶莹剔透的宫阙,那些美似幻梦的花海斑斓,此刻尽在无边清脆的破裂声中化作泡影,飞溅向大地的四极。

    ——一边倒的屠杀全面打响!

    苏雪禅喉头痉挛,几乎要将牙关咬出血来,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这残忍至极的场景,脑海中乱流翻飞,掠过的都是一些琐碎仓皇的片段;他想要转移视线,将场景随便移到什么不相干的地方也好,可不知为何,仿佛有一股力量胁迫着他,攫住了他的精神,令他一面愤怒无助得发疯,一面仍然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黑色的洪流在一瞬间淹没了大地,滚滚魔气四下翻涌,将极北之地炸出一片血腥的动荡,坠毁于地面上的婆娑宝殿更是浸染在一泊被赤血打湿的泥泞间,枯死的花朵漫天遍野,统统在成股涓流的血液间摇晃旋转,宛如不尽小舟,游荡在衰亡的河流上。

    一滴发着红光的鲜血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照亮沿途嶙峋的岩壁。

    一缕温热的溪流淌在坚硬磐石的缝隙,缓缓湿润干涸阴冷的空隙。

    一条腥腻的河流潺落进无边鬼魂的尖叫,在硫磺和岩浆的热力中蒸发出绛色的水汽。

    ——随后血海倾天,自人间浩然翻复,冲下无边黄泉,冲向更在黄泉之下的深渊!

    八荒六合,巨人从地心深处发出一声被惊醒的恒古咆哮,气浪翻涌蒸腾,坤舆也为之战栗颤抖!

    “姐姐——!”舍脂的哭叫在苍茫的战场上显得如此纤细而脆弱,她穿着小小的白裙,站在一片尚未被血液浸透的地面上,身边围绕着七十一个英武的阿修罗公主,她们曾经骁勇善战,是随毗摩智多罗王征服欲界天的战神,头戴花冠,身披璎珞,身后跟随着孔雀和白象,但现在,她们却身陷囹圄,被困在混沌颠倒的洪荒,不得不与数量庞大的敌人作战。

    “舍脂。”在四周一派喧嚣震天的厮杀声中,最年长的公主抱着舍脂,忽然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她的战甲已经遍布血与火的淤痕,手中的长刀赤迹斑斑,连握刀的手都带着微不可闻的痉挛。她们杀了太多敌人了,多到连她们自己都数不清,但即便如此,那些疯魔的东夷人依旧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朝她们扑过去,战场已经越缩越小,这说明有能力反抗的人也越来越少,等到负隅顽抗的人仅剩她们时,舍脂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她们最小的妹妹,阿修罗族的珍宝

    “姐姐”舍脂哭得抽抽噎噎,但又不敢大声悲泣,即便在这般惨烈的战争中,她的面容依然倾国倾城,美得像一朵永恒璀璨的名花,“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不要哭,舍脂,”长公主的喉头颤抖,昔时美丽的容颜此刻溅满象征杀伐的血腥,但她还是笑了,她回身挥刀,再次劈断一个东夷人的首级后,侧过脸在自己的肩甲上揩去下巴沾染的血迹,随即亲了亲舍脂的发顶,“不要哭,你知道,姐姐姐姐们都是爱你的”

    舍脂终于再难抑制,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她喊道:“不行、不行!我不许你们走,我不让我不让!”

    “成功的战争就是要在最大程度上避免可能发生的损失!”另一位公主怒吼一声,长戟如龙翻腾,顷刻间便穿透了数位东夷族民的肚腹,一头乌木般的长发早已在战斗中被她削成利落的短发,“你就是我们要避免的最大损失,所以,不要哭!”

    “没有一同跟随父王和母后回欲界天,而是让你留在这里,是我们这辈子做出的,最愚蠢的决定。”长公主喘了口气,“所以,姐姐们将你带来,也一定要把你平安无事地带回去!”

    舍脂大哭道:“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要留在这里的,是我要你们留下来陪我的都是我的错所以不要留我一个人,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血海能消诸世罪恶,他们杀人如麻,罪孽滔天,如果我们能从欲界天里召出血海,那就一定能扭转战局,转败为胜”手持双刀的公主咬紧牙关,“只可惜,一切都只能是设想。所以不要怪姐姐们,哪怕战死在这里,我们也不能让这群孽畜靠近你一步!”

    ——不断缩小的战场中骤然爆发出无尽滔天的血光,自密密麻麻的人海咆哮翻涌,几乎可以吞没世间,吞没一切!

    “那是”封北猎的面色遽然变化,盯着那一点刺目红光。

    羽兰桑沉声道:“那是阿修罗族的血海!让他们远离那里!”

    东夷族民哀嚎不休,在沾染到血河的瞬间,他们就被皮消骨碎地溶解在了那条奔流环绕的河水中!

    苏雪禅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于明白,昔日舍脂对他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那星星一样多,河流一样多的姐姐,为什么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们为了保护舍脂,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化作汹涌奔流的血河。

    舍脂对蚩尤的恨,对风伯雨师的恨,对神人国的恨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舍脂抱着长姐仅剩的衣物,狼狈躺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肝肠寸断地嚎啕大哭。

    在她身边,无知无觉的血河仍旧环绕不休,忠实执行着主人最后的遗愿。

    ——保护她,至死也要保护她。

    “不用管这一个人了!”封北猎当机立断,遥遥怒喝道,“离开那里,退回到边缘去,黄泉的入口马上就要开启了!”

    他话音刚落,大地便是一阵激烈的摇晃,仿佛大海生波,雷霆震怒,第二声咆哮也从其下遥遥传来,几乎要将坤舆再次翻复一遍!

    “来了!”这一刻,饶是一直沉静淡漠的羽兰桑也不由激动无比,“终于来了终于回来了!”

    封北猎张开双臂,宛如在呼呼厉啸的狂风中拥抱整个洪荒的死亡与凋零,他嚼穿龈血,眼瞳燃烧熊熊的青光,大声狂喊道:“你看到了吗?!我替你报仇了,我做到了!我真地做到了——!”

    天地间风云突变,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缓缓搅动在肝髓流野的膏壤上,就像一个逐渐打开的入口,从其中放射出象征战争与火焰的赤色光芒。

    黄泉的入口。

    这一刻,苏雪禅反而无比冷静。

    他的双目滴血般通红,满脸都是半干未干的泪痕,几乎把他的脸颊紧绷成了一张冷漠麻木的面具,他手中紧握着流照君,在这场颠覆尘寰,毁灭世界的浩劫中,忽然笑了一下。

    “我是”他的嗓音喑哑干涩,犹如刀刮,“我是来自千年之后的白狐之子。”

    他自顾自地说着,眼瞳混茫无序,好似盯着遥远未知的前方。

    “我的母亲身具能看清因果的幻世瞳,我在千年前,以菩提木的身份救了她一命,因此,她为了还我的一命之恩,令我转世成青丘的狐子。”他缓缓摩挲着手腕上的两点红痕,继续说道。

    空无一物,连云彩都被颠倒在高山之下的天空,忽然聚起了一片灰霾不清的阴云。

    还未完全干涸的冰冷泪水陆续从苏雪禅的下颔滴落,打在褶皱凌乱的衣袍和横置于膝头的流照君上,他毫无温度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接着道:“我前世是生长在逐鹿战场上的一株菩提木,受蚩尤临终前的反扑而死,又被应龙的龙心血救活。我不光与应龙结成百世姻缘,亦在心头烙印了兵主最后的遗恨我就是那个注定要杀死蚩尤的人。”

    太虚的阴云越聚越多,甚至隐有雷光在其中闪动,发出沉闷而威严的轰鸣。

    极北之地,封北猎纵然一心扑在即将返回人间的蚩尤身上,也不由为遥远天际发生的异变回首一瞥。

    苏雪禅道:“千年后,风伯雨师操纵九黎后裔组成神人国,压迫摧残妖族千年之久,同时暗自筹谋复活蚩尤的计划。他们利用千年一次的小五衰劫唤醒烛龙,使其牵制应龙,破坏洪荒灵脉;又用山河社稷图为蚩尤重塑躯体,令其重回尘寰”

    苍穹雷霆遽然炸响,仿佛一个无言的警告!

    苏雪禅手持长剑,豁然起身,袖袍在水墨流连的山风中猎猎飞扬,他怒吼道:“而我!则用粉身碎骨的代价,以蚩尤遗恨将其诛灭,我就是无数轮回里注定要杀死蚩尤的那个人,我就是他的宿敌,是他要一生提防和恐惧的噩梦!”

    “——你来劈死我啊!来啊!”

    “紧接着,我就被娲皇送回千年之前,投身菩提化形,我想改变这个永恒循环的结局,但是娲皇却告诉我,既定的事实是不可更改的!她骗了我!”

    “封北猎看见了我记忆中的未来,她反而蒙住了羲和的眼睛,让望舒身死,羲和重伤,让日月不出、混沌颠倒,让天下众生死伤大半,让九天金仙惨死下界!”

    苏雪禅厉声大喝:“不错,我是泄露了天机,你能奈我何?你来劈死我啊!”

    那天空滚滚翻涌的黑云似乎再也无法忍耐,一道万丈雷霆一下穿透玉京,狠狠劈在盘旋不休的山河社稷图上!

    激烈的撼动和巨响里,苏雪禅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可是完完全全地把你的老底掀了个干净,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是么?我等着,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与此同时,远在万丈深渊中,一声龙啸震彻天地,通过黄泉的入口传来,黎渊化成浩瀚如江川河海的原型,在不尽似渔网蛛丝的金光中直起身体,任由那坚韧无比的细线绷进龙鳞的缝隙,溅出雾气般的金血,它厉啸一声,用昂扬华美的龙角一下挑穿厚重地基,重重撞在先前帝鸿氏打下来的神号上!

    “既然此物缚我,那我便抛弃神灵的名字,哪怕堕入魔道,又有何惧!”

    在崩断黄泉的怒吼中,一只龙角砉然断裂,将拓印此地的神号撞成千万片粉碎的光点,束缚龙身的金线亦寸寸飞散,那个固守东荒海的应龙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百年前吞吐风云,睥睨洪荒的应帝!

    巨龙张开双翼,口中爆发烈焰和江海环绕的洪流,摧枯拉朽地破开万丈深渊,自暗不见底的地心一飞冲天,掠向无边无际的青苍。

    九九八十一道接连不断的天雷,即便是上古神器,此时也力竭难支,后继无力,山河社稷图的上空已经被绞得破败不堪,很快就能令困住苏雪禅数日的结界消弥于无形了,就在这时,他心头的红线却豁然一跳,令他在短暂的愣怔后,生出无尽的狂喜。

    黎渊!一定是黎渊出来了!

    怒龙的咆哮传彻四极,由远及近,向玉京飞速奔来。在苏雪禅尚未反应过来时,天空中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劫云就被一口龙息吹得荡然无存,应龙遮天蔽日的双翼一把拂开玉京的废墟,随后,那狰狞硕大的龙爪就撕碎了苏雪禅头顶的结界,一枚因为愤怒而发红的璨金色龙瞳在破碎结界的间隙一晃而过,焦急寻找着被关在里面的苏雪禅。

    龙的眼瞳真得很大,大到可以一眼扫过山河社稷图的全貌;但同时也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的身影。

    苏雪禅的视线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抖动的河流,他紧握流照君,在藕断丝连的墨色中一跃而起,冲他一心眷恋的爱侣奔去。

    “黎渊,我在这!”

    他被一下送上龙首,坐在应龙坚硬光华的鳞片上,恨不得将它完全抱住,任凭天南地北,从此再也不分开。

    “我我找了你很久”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伏在黎渊身上道,“红线都感应不到你”

    “我知道,别哭。”一个温暖柔软的的屏障从应龙身上浮起,将苏雪禅牢牢包裹在其中,即便化作狂傲不羁的龙形,他对苏雪禅说话的语气依然温柔而爱意充盈,仿佛害怕一不小心就伤害到他,“我也找了你很久。”

    苏雪禅这才看见他一边折断的龙角,大惊之下,简直一时心痛得不能呼吸。有黎渊保护,他并不害怕会在万里长风中掉落下去,因此急忙爬过去,在那支断角的缺口处抚摸了好一会,才哽咽道:“为什么折断了一支角?疼不疼?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你怎么”

    “我没事,”应龙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的安抚,“帝鸿氏用神号将我束缚在黄泉,我索性舍弃神号,才从底下回来了别摸,我不疼,小心划着手。”

    说到帝鸿氏,苏雪禅方才还喜忧参半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他说:“帝鸿氏已经死了。”

    长空风声呼啸,黎渊却静默了一瞬。

    “句芒、蓐收、西王母、瑶姬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苏雪禅强忍泪水,“还有凤凰、毕方、舍脂的姐姐,洪荒的万千黎民死了,都死了”

    黎渊轻声道:“嘘、嘘——不哭,不哭,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死亡并非终结,只是轮回的刹那。众生于轮回中,犹如奔向一条不会回头的河流,生命的亡故不过是他们休憩的一个驿站,他们在那里短暂歇脚,而后就要继续踏上前进的道路”

    “死亡仅是他们在漫长跋涉中停下脚步,做的一个转瞬即逝的梦罢了。”

    屏障上的金光浑如实体,为苏雪禅轻柔擦去满脸的泪,苏雪禅恍惚着想,除了黎渊,他还在哪里听过这种类似的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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