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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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启沉默少顷:“我来此是想问你,是否现在禀陛下。”
“舅舅?”席临川一愣,复睁眼看向他,见了他面上的担忧,旋即了然。
自己已是大夏军队的最高统帅,蓦然让皇帝得知他与赫契王储见过多次、却仍旧让对方顺利地回了赫契,又或是让皇帝直接怀疑他与赫契王储私交甚笃……
那将是灭顶之灾。
“虽说法不责众,但只怕陛下更明白丢卒保车的意思。”郑启平稳地说着,又一声沉叹,“我在朝多年,清楚陛下的秉性。他不会让有通敌之嫌的人继续执掌兵权,甚至不会留你的命。”
皇帝若因此要杀他,实在太正常了。无论君臣间如何亲厚,都没有那个将领会重要到能与江山社稷的安稳相提并论。
席临川自知其中轻重,静思片刻,只问:“可会牵涉舅舅么?”
郑启摇头:“我没有私下见过聿郸。”
席临川点点头,缓缓道:“那……若是我自己做主便可,舅舅就禀了陛下吧。”
“临川!”郑启一急,当即欲劝他先莫做决定,兴许还有别的法子,他虚弱的目光却十分坚定:“一刻都不要等。”
“你想清楚。”
“很清楚。赫契安□□来的人,必须拔出去。”席临川颔首,一字一顿地续道,“若我未遭此劫,惊蛰打听到的一切情况理应送到我手里,我同样会立刻禀陛下的。”
他说着神色微凌,苍白的面容抵不去目光中的厉色:“现在军中之事由我做主了,大将军。”
郑启到了嘴边的话被他最后一语噎了回去,与他对视着默了许久,终是一抱拳,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
席临川安静地躺着,头一回觉得自己重活的这一世,比上一世还失败。
他一心想避开两年后的那场劫,却没想到,反倒那在之前就栽了跟头。
他不该见聿郸的。
“将军?”耳边轻有一唤,席临川回神看去,是红衣回到了房里来。
她望着他似有心事的神色坐下来,知道方才二人所谈皆是政事又不好多问,便只笑道:“将军可想吃些东西么?厨房备好了。”
席临川摇一摇头,睇着她轻言道:“吩咐他们备车。你在府里等着,我去行宫见陛下一趟。”
“……什么?”红衣一嚇,“将军重伤刚醒……”
“有要紧事。”他冷声道,不由分说的口气让她知道劝了也白劝,咬一咬牙,只得去找齐伯。
齐伯闻言亦是同样的反应,觉得席临川伤成那样哪里都去不得。但转念一想也知必是耽搁不得的大事,重重一叹着人备车,又从随行的仆婢和行宫中拆下来的宫人中挑了好几个,吩咐跟着,万不能让席临川出半点岔子。
。
广明殿里一派沉肃,沉肃得只有些寒意涔涔。宫人们偷一瞧皇帝的神色便禁不住地打个寒噤,直觉得殿中置的几座解暑用的冰雕都是多余。
郑启勉励维持着镇静,说得尚算平缓。皇帝越听越是面色阴沉,忽闻得宦官小跑而至的脚步声,顿觉烦躁。
未待发怒,那宦官便伏地拜了下去:“陛、陛下……大司马骠骑将军求见,已至行宫门口……”
皇帝微一怔,郑启大惊失色:“他才刚醒!”
话一出口方觉失礼,噤声不再言。皇帝面上愠色未减,淡言了一个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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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是不能一直乘马车到广明殿门口的。席临川在行宫门口下了车,几个仆人便齐齐围上来扶着。
明明大半力气都是借他们而来,却仍每走一步都激出一阵冷汗。周身的伤口都在疼着,那撕裂感十分明显,伤势较深的几处,甚至能让他明显感觉到伤口渗着血。
行宫中过往的宫人不少,胆子小些的宫女一见他的样子便吓得脸色一白,匆忙地低头让出道去,多是直到他走过了,才忽而回过神来,补一句:“将军安……”
席临川咬牙忍着,能忍住不吭声,却阻不住汗水一点点尽湿衣襟。一阵凉风刮过,背后湿透的衣料透过些许寒意,他驻足看一看四周,却是刚走了一半不到。
原来这行宫这么大,感觉比长阳的皇宫都要大多了。
席临川强缓了几口气,复又提步前行,清晰地感受着身上的力气快速流逝。
。
皇帝与郑启在广明殿中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见席临川仍未进殿,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原因。
皇帝短声一喟,未说什么便起了座,径自向外走去。
郑启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一并向行宫宫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不远的距离,路过竹林的时候,才见竹林那一侧几人挪动缓慢。
皇帝眉心一跳,知这条道是被一片翠竹分成了两个岔路,便原路又返回去,走到了另一边。
“将军。”扶着他的宫人轻一提醒,席临川抬头看去,即挣开旁人,单膝跪了下去,“陛下。”
皇帝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沉了一沉,遂吩咐道:“备轿来,去旁边的苍松阁。”
“诺。”宦官应下,连忙退下照办。不过片刻,软轿备了来,皇帝转身便走,宫人们忙扶席临川上轿,随着同去苍松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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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安寂,只有皇帝的吹茶的声音响着,复有一声饮茶的声音轻响,皇帝冷声一笑:“你还敢跟朕开口提要求。”
“陛下……”席临川跪地拱手,“若不是陛下的旨,她不会进席府。”
“倒还怪朕了。”皇帝语中寒意涔涔,睇着他又道,“把她赐给你还不是因你的心思?如今让她陪你同死,不好么?”
“这事跟她没有关系……”
“聿郸初去见你时,她还是你席府舞姬,朕要她的命,合情合理。”皇帝淡声言道,静了一会儿,轻声一笑,“你倒很知道如何保人的命。”
席临川身形陡震,惊然抬眸望去,皇帝的目光冷若寒刃:“别在朕面前动这些诡计。朕继位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打仗你拿手,这些你不在行。”
席临川倏尔真正慌了,他原以为算计得小心,能拐弯抹角地把红衣的命保住,却没想到……
只怕此番更惹恼了皇帝。
第87章 思过()
席临川原是计划得很好。
明着去求皇帝放红衣一条生路,实际他也知道皇帝不可能发这善心。但此举却会把他这软肋暴露无遗,加上此前舍命救红衣的事,皇帝自会明白红衣对他有多要紧。
两国再度交战难免,他相信皇帝还是用得上他这将军的,能留便不会杀,而想既留他为己用、又不出别的岔子,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掐住他的软肋。
让皇帝押住红衣做人质正好,他自会自证清白然后保她性命无虞,总好过皇帝盛怒之下直接杀他了事,然后再迁怒红衣。
这绕着弯的保命方法,也算是“兵者,诡道也”。席临川却没料到,皇帝轻而易举地就向他证明了另一件事——姜,还是老的辣。
“为了一房妾室,你在朕面前施心眼。”皇帝声音愈冷,淡看着他,没有一丝笑容,“你该知道这是欺君。”
席临川听得冷汗涔涔,又一句话都辩不出。
阁中的死寂维持了须臾,皇帝拍案离去。
只留下一句:“传旨,骠骑将军失礼,着削侯位,留珺山思过三月,无旨不得入长阳。”
郑启一听,心头骤松,刚要说出的求情话咽了回去,隐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地瞪席临川一眼,一声沉叹,随皇帝一同离去。
席临川在原地怔了片刻,俄而终于轻笑出来,手一撑地想要起身,眼前蓦地一黑,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
红衣在府中,急得直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已全黑了,席临川还没有回来。一刻之前却传了一道圣旨入府,旨意中言辞狠厉,她就算听得半懂半不懂,也知是圣颜大怒。
末了点明了重点,席临川的侯位就此没了,且连随驾同回长阳都不必,就此留在珺山“思过”。
她心中焦灼得紧,不知他这一行出了什么事——明明重伤未愈、明明连皇帝都为他担忧着,怎的就闹出了“思过”的结果!
晚风轻拂,树叶干枯的枝头一阵沙沙响动,紧阖的府门终于打开,红衣疾步行去,蓦地驻足。
虽是伤重,但他好歹是走出府去的;现下,却是被人抬回来的。
“将军……”她小跑着足下生风,随着仆人们一并将他送回房里,又等着御医搭完脉,四下安静了,才终于不必再忍话:“出什么事了?将军重伤未愈,陛下怎么能下这样的旨?留在珺山,若再出什么岔子怎么办?圣旨中说是‘失礼’——可将军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还礼数周全!”
她说得慌而急,因为方才忍得辛苦,目下便不管不顾地将这些话一股脑地全丢了出来。清泠语声仿若玉珠砸在他心头,席临川凝神听完了,微微一笑,只说:“我歇一歇,一会儿再说。”
红衣一怔,忙安静了。窘迫得脸有些红,觉得自己一连串的催问实在不合适。
安静地过了一阵子,其间有婢子奉了口味清淡的晚膳进来。如早些时候喂他吃药一样,她将瓷匙送到他嘴边,他就张口吃进去,一句话不说,也不提合不合口。
他苍白的面容离她只有咫尺,红衣全神贯注地一勺勺喂完了,才意识到他又是一直望着她。
狭长的睫毛下,目光比晌午初见时多了几分精神。她怔了一怔别过头去,心里却忍不住暗道一句:这张脸生得真是……很好看。
耳边一声低笑,好似有点嘲她的意思。红衣复又转回头去,轻挑着黛眉一瞪他:“笑什么!”
他便当即噤了声,目光未挪,却是弱弱地回了句:“笑你好看。”
“……”
明显不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红衣悲愤地继续舀粥,气恼间手上添了两分力,瓷匙穿过粥在碗上磕得一响。
送到他口边时却又没了怒气,如旧温温和和、平平稳稳的,她只好冷声添一句:“喏!”
席临川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清晰,依她的意将这口带着赌气味道的粥吃下去,而后道:“不吃了。”
红衣瞥一瞥他,伸手将碗搁在了一旁,刚欲再问一遍方才在行宫中的事,他却先道:“你先去吃饭。”
一脸“不吃饭就什么都别问”的表情写得明白,红衣咬牙一瞪,气鼓鼓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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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心神不宁,刚才又乍闻那样的旨意,红衣并无甚食欲,硬逼着自己吃了些。
——不吃会熬不住的,关乎健康的事还是不要随性而为的好。
米饭吃了小半碗,素菜荤菜各挑了一道喜欢的动了两筷子,一碗鸽子汤饮下去,觉得身上松快多了。
再回到席临川房中时,他正平躺着睁着眼睛发愣。
红衣如旧走到他榻边坐下,他瞟她一眼,不待她再问便主动道:“别担心了,算是好事。”
怎么……算是好事?
被削了侯位,怎么听也不像个好事。
“我伤得不轻,若回长阳又是一番折腾,陛下让我在珺山安心养三个月,不好么?”
他风轻云淡地说完,红衣被他这自我安慰的本事惊呆了。
他眉头微挑:“我不是在逗你。”
明明就是……
他静了静,又说:“嗯……削侯位是因为朝中的一些事。但那原是很大的事,我以为连命都要没了,现在已是很好。”
那些纠葛不便同红衣解释,但他是明白皇帝的意思的。
旨意中不提他与赫契储君的交集,也没有提什么“欺君”,只说了个“失礼”这样可大可小的罪名。可见这事的惩责大抵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更严重的后果。
至于如何查出赫契眼线的事,大抵是皇帝权衡之下不想闹得人尽皆知,背后着人暗查便是。
这般决定之下,添一句把他留在珺山“思过”三个月,可当真是为他的伤势着想了。
对上红衣将信将疑的目光,席临川噙笑一喟:“信我,我不会害你。”
她默默点一点头,不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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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在半个月后返回长阳,珺山延绵数里的行宫、府邸一夜间归于安寂。
皇帝留了御医在珺山照顾席临川的伤势,另留了禁军保护安全。红衣这才放了心,不再为半月前的那道旨意担忧。
席临川的伤逐渐好转,终于能在不需人帮忙的情况下撑身坐起来了。于是喂他吃饭的红衣喂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眨眼望一望他,目光又顺着划过他的胳膊、停在他随意搁着的双手上。
——应该可以自己吃了呢……
挑一挑眉,觉得当面说出“你自己吃”这样的话不太合适,于是心里打着小算盘忍完了这一顿。
晚膳的时候,席临川定睛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不再用他案头的矮几搁菜,而是吩咐下人直接在榻上支了小案。菜量比之前大了些,足够两人吃饱,摆了满满一桌子。
案桌两边各搁了一碗米饭,显然一碗是他的、一碗是她的。
显然就一个意思:各吃各的。
席临川衔笑摇摇头,会意地自己端了饭碗起来,啧嘴说她:“挺精啊!”
红衣挑挑眉头,悠哉哉夹了一个丸子搁到自己碗里,笑意微微:“将军谬赞。”
席临川嗤声一笑,同样悠哉哉地伸了筷子——理所当然地就把她碗里那个丸子夹走了。
“……”红衣怒然抬头,看他吃着饭一脸笑吟吟的表情,端然是故意挑事、静等着她发火。
暗道一声:就不发火!
再夹一筷个丸子,不经碗里,直接送进口中。
这顿饭吃得……真是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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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一贯心思浅,一赌气便专注赌气,一边吃着一边跟他较着劲,应是“较”了一顿饭。
席临川心里则五味杂陈。
若不算去竹韵馆看舞那晚,这便是她入府以来二人头一回一同用膳。偏她心思简单得能把注意力全放在赌气上,他可是思绪千回百转。
养伤的半个月,二人的关系可算是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