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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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浣衣局对宫奴的惩罚素来花样繁多,何况还是两个合伙杀了庞掌事的小宫奴。
个子高的那个因为漂亮,被几个形容猥琐的老内侍往屋里拖,却没想到是个性烈的,竟一头撞死在柱子上,而矮个子干瘦扁的汤媛,除了庞掌事那种变态,没人有兴趣,所以她被人绑了石头丢下深井。
想到这里,陆小六不由再次用心的打量这个因他一个不能称之为善举的善举从而彻底改变命运的女孩。
如今又确认她身怀鹅梨香!
恐怕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章皇后不惜以龙胎做筏子。
倘若他逆天行事帮她出宫,是否要惹出无穷后患?
他想起小时候听师父讲过一个传说,有人逆天改命得到了命里不该有的东西,老天爷不惜以时光逆流让人和事恢复正轨。
鬼神之说不可信,但亦不可轻易触犯。
“干爹,您有没有什么好法子提点我一下啊?”汤媛抿了抿唇。
陆小六沉声道,“关于异香这件事除了我你切忌再与任何人提及,包括寿安宫和三殿下。”
连太嫔娘娘和三殿下都不能说嘛?汤媛美眸微瞠。
陆小六道:“我知道你信任他们,但怀璧其罪,你可能摊上大事了,先别急,这事你要是压在心底先不去想,或许又是好事。”
好什么好!汤媛一脸晦气道,“干爹啊,景仁宫那破地方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待,您不知道那……那个五殿下有多招人恨。”
“他应该不会害你。”
因为他需要你的气运。
汤媛权当干爹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出宫这种事谁又能做的了景仁宫的主,想必比她更急的人应是太嫔娘娘吧。
须臾后冬慧端着托盘走进来,父女二人便不再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汤媛走的特别特别慢,直到踏进了内廷再无希望,她才察觉自己有多傻,紫禁城那么大,就算她走的再慢也不大可能再见着贺缄,即使见了,她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与他多说一句与问安无关的话儿。
是了,她已经决定要忘记他,还见他作甚,无端勾起情思,伤的还不是自己。他终究要娶妻生子过皇子的人生,而她终究也是要嫁人生子的,纵然不会再有交集,但她……还是希望他幸福。
没错,就是这么伟大。
话说抛开个人成见,她还是蛮佩服那个与章蓉蓉“两情相悦”的贺纶。
此人能完美的分开上半身与下半身,不管是谈对象还是打野食都两不误。
像她就做不到,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
是以一想起章蓉蓉那句“他对我一往情深”,她就打个哆嗦,个人不是很懂皇子的爱情观,不过有一点不能否认,那就是贺纶和章蓉蓉之间绝对有暧。昧。
还没迈入瑞通馆,就见贺纶抱着章蓉蓉疾步从斜刺里冒出,灵烟哭哭啼啼跟在身后,因为太专注,差点跟汤媛这一伙人撞上。
甫一看清发生了什么,汤媛倒吸口冷气,忙问,“需不需要喊太医?”
灵烟闻言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已经有人过去了。”
章蓉蓉陪贺纯玩捉迷藏,童心未泯,爬假山摔破了脚。女儿家无一不精贵,即便是脚上的皮肤能不留疤也不要留疤。
这边刚问清怎么回事,那边贺纯就哭着跑过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同样漂亮的小女孩,两人个头差不多,再看那一袭烟云渐变的粉色纱裙,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和熙公主了。
好可爱的小女娃,汤媛眼馋极了。将来她要是也有这么两个孩子该多幸福,亲手养大包子可比亲手养开一朵花更有成就感。
和熙长得甜美,性格却颇像贺纶,对下人极为冷淡,似是一个不会笑的瓷娃娃,贺纯却恰恰相反,看着桀骜,一张嘴就萌萌的,他看见汤媛,先是眼睛一亮,似要微笑,但又想起蓉蓉表姐,微笑的小嘴立时扁了扁,泫然欲泣,好不可人疼呢!
和熙扯着他的手继续走,“好哭鬼,你且不要再烦人了,但凡见着漂亮的姐姐就走不动路。”
汤媛和冬慧眼睛一亮,公主的意思是夸她们漂亮咯?
贺纯不悦的咕哝一声,“胡说,长得比你黑多了,哪里漂亮,我只是见她身上的铃铛有趣。”
哦,不是我们。汤媛清了清嗓子,携着冬慧该干嘛干嘛,章小姐伤成那样说不准就要传人伺候。
文太医来了之后一看,少不得要在腹中发一通牢骚,不就是擦破一层油皮,看着血糊糊吓人,只要涂点去瘀的药膏担保没事,请他出动简直是大材小用。这种问题连奉药内侍也难不倒。
但谁让受伤的是章蓉蓉,他只好耐着性子重复了六遍不会留疤方才得以脱身,今儿个是他儿子的生辰,他赶着回家呢。
那之后,章蓉蓉被两个贴身婢女架着坐进肩舆。
“装什么装,她没出现前你抱着我多紧张,怎么一看见她就怂了。”章蓉蓉已是破罐子破摔。
贺纶在母亲面前赞赏山水大家蔡夫人,还不止赞赏过一次,终于说的母亲心动,给她找了几幅前朝古迹临摹,想必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得自由,正好空出位置由着他偷腥。
这种级别的挑衅还不足以激起贺纶的愤慨,他眼角微扬,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慢走”。
既可气,却也有种无端的亲近,只有亲近之人才会这样。章蓉蓉原是气鼓鼓的,却扑哧一声笑了,笑着与汤媛道,“阿媛姐姐,下回见。”
汤媛和冬慧连忙福身。
送走伤员,瑞通馆一众下人顶着五皇子的威压小心翼翼打扫章蓉蓉留下的狼藉。
这种时候谁最空闲谁倒霉,譬如汤媛。
作为一个掌仪,她实在找不到事做啊,总不能逮个人过来揍吧!
奇怪,还不到五天贺纶怎么又冒出来?那对龙凤胎小包子呢?哦,被正殿那边的下人抱回去喂饭了。是呀,都到了吃饭的时间,贺纶怎么还不走?
汤媛打着去摘几朵新鲜花儿的借口不动声色的溜了出去。
也终于不用再被贺纶迫人的眼风时不时的扫一下。
可她没想到贺纶主要就是为了膈应她啊,她不在,他自然也要出来。
贺纶看了她一会,她正勤勤恳恳的剪月季花。
“我送你的耳坠不会又卖了吧,为何没戴?”他问。
男人送女人衣裳首饰本就是为了自己欣赏,她不打扮,他欣赏什么?
就知道他会查。汤媛除非要钱不要命才敢再卖一次。打量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她决定顺毛摸一摸这头驴,“殿下赏的东西怎么能卖,奴婢每天供着都来不及,不戴是因为怕弄丢。这个,就像奴婢的生命一样重要。”
“恐怕你是怕弄丢了我找你算账?”贺纶果然被摸。爽了,微微俯身,笑道,“你戴吧,丢了我再送你一副。”
大哥,您不会是耳坠批发商吧?汤媛干巴巴陪笑两声,“殿下真阔气。”
你才知道吗?如果你听我的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贺纶唇角微扬,打量周围没什么人,亲了她耳垂一口,“你会想我吗?其实我可以天天来看你。”
敬谢不敏。汤媛连忙拉开与他的距离,一脸关切道,“殿下小心,奴婢手里还有小剪刀,不能靠这么近,奴婢可不想脑袋搬家。”
她夸张的挥舞几下,恨不能跳进月季花丛。
贺纶直起身体,目光微冷。
“贺缄要过你吗?”他似笑非笑道,仿佛在问你今天吃过了没?
在寝殿躲了那么久,脖子上的红痕连老六都发现了,谁信他们没做。
贺缄要过我?汤媛反应了足足三秒才悟出贺纶的意思,心下鄙夷,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耻,仗势欺人?没得脏了三殿下的清誉。她莞尔一笑,“殿下慎言,奴婢的清。白虽然不足挂齿,您想怎么说都行,可是三殿下同您一样矜贵,他没做过的事奴婢不会赖他。”
女孩的声音很温柔,垂着眼睛,仿佛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束鹅黄色的花瓣上。
“那你们在寝殿里做过什么,只是啃了啃脖子?”贺纶直言不讳。
饶是脸皮再厚,被个男人当面如此问,汤媛的脸颊也火辣辣的烧起来。
那只是一次意外。
但他最终没有伤害她。
现在回想起来,满满都是他的温柔和包容。
而且,被心爱的人亲吻,心口即使疼痛,身体也是酥醉的。
汤媛慢吞吞扯下一片叶子,在贺纶将要不耐烦之前回答,“奴婢从前喜欢三殿下这件事您不是早就知晓,那只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发生了一次不理智的行为。不过奴婢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他。”
既然他这么问,肯定是查了那件事,那她必然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男人总是渴望占据许多许多女人,却又要求女人忠贞于他。
想必这句“不喜欢他”应该能满足贺纶的自尊心。也能让他少找贺缄一点麻烦。
“你很怕我伤害他对不对?”贺纶偏头问她。
第60章 孤勇()
贺纶问她是不是很怕他伤害贺缄。
她的肚子竟一不小心抢在了前面回答。
咕噜。汤媛一愣,面红耳赤按住叫嚣的肚子。
贺纶微抬下颌,半晗的目光又下移几分,落在她发出异响的肚子上。
哈哈,汤媛讪笑两声,“该,该吃饭了。呃,奴婢是在提醒殿下您该用膳了。”声音越说越小。
前两餐吃的不多,再加上贺纶较少来瑞通馆,大家已习惯了按时吃饭,造成一到点她就觉得饿。
其实冯鑫老早就在远处着急,正殿那边已经催了两遍,殿下怎么还不去用膳?
你看,你妈都喊你回家吃饭了。汤媛瞅瞅冯鑫,又瞅瞅贺纶,继续干笑。
夏日天长,一轮红日挂在天际要落不落的,她在晚霞中笑弯弯的样子很是迷人,尽管眸中的笑意那么浅。
贺纶移开视线,垂眸拿过她手中的剪刀,抛掷身后,对她张开手,“过来,让我抱。”
女孩子似是早已归顺的小猫小狗,走上前偎在他怀中。
“下次我来午休的时候……你必须戴上那副耳坠,我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我看。”说完拉开一点距离方便他俯身,在噙住她的唇之前,又低声补了一句,“我想看你穿那件紫色系带的粉色兜儿……”
他还记得在花鸟苑值房踹开门时的惊艳,藏在心里,今天终于忍不住要求。
汤媛用力闭目,后脑勺被他死死扣住无法动弹,其实他不这样她也不会反抗的。真不懂他为何这么喜欢亲她?如果想要的话就直奔主题啊,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跟她谈恋爱。
绵长的一吻结束,两人气喘吁吁分开。汤媛以袖飞快的擦了两下嘴,面色如常恭送他大驾。
冬慧将饭食端进庑房的时候,汤媛正在耳房刷牙,听闻今晚有炙羊肉,立时含了两口盐水漱完了事。
天气转热,主子们都不大爱吃羊肉这些易上火气的东西,可多余的羊肉不能扔啊,于是厨子们就变着花样的给宫人做,这可便宜了汤媛,她最喜欢吃这道菜,孜然茴香什么的都很入味,此时大康开通了海上贸易,跟大食天竺皆有来往,香料更是常见之物,有了香料,再普通的羊肉都鲜美无比。
吃饱肚子心情就会变好。
也能忘记贺纶那种含着欲。望的深吻。
此时正殿那边,宫人一一撤下碗筷,又伺候主子们漱口净手,再呈上一杯清香扑鼻的淡茶,方才从容退去。
贺纯与妹妹和熙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玩九连环。
“和熙,你今天可看清楚那个宫人了没?”贺纯问。
“哪个宫人?”
“就是我跟你说的特会讲故事,掀纸牌儿也比我厉害的姑姑。是不是很漂亮?”
和熙回忆了一下汤媛的模样,淡淡道,“一般般吧。”哪有贺纯形容的那么夸张。
不过她挺喜欢贺纯转述给她的那些故事。
和熙不似贺纯那样顽皮,一举一动俨然就是个标准的公主,就连说话时后背与脖颈的弧度都优美而矜贵,她道,“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去听听故事。”
正中下怀,贺纯笑着点点头。
贺纶亲自搀扶章皇后起身,来到隔间密谈。
“此事你外祖父也是万万没想到,以甄炳坤的脾气,定然要与孙耀中撕扯下去,只要闹到御前,少不得与孙耀中两败俱伤,咱们这边再趁机煽动风向,揭发他把持谏言等多项罪名,不管皇上愿不愿意,怎么也得让他致仕回乡养老。”章皇后拧了拧眉。
然而甄炳坤仿佛一夜之间转了性,竟生生忍下了秉笔大太监孙耀中那口气。
他不跟孙耀中掐了,孙耀中自然也不会掐他,照旧是三足鼎立的平衡局势,章阁老很头疼,怀疑内部出了叛徒。反正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是三皇子插的手。
那么章阁老为何忽然这么急的要扳倒甄阁老呢?
因为贺缨成功的挣开他在宗人府设下的钳制,顺利出宫开府。
这意味着贺缨可以以亲王的身份做许多事,譬如蓄养幕僚和亲卫,拉拢文官武将,为自己的声望造势;而贺纶,最早也得明年开春。如果他赶在贺纶出宫以前把甄阁老拉下马,那么贺缨就是一只失去爪牙的老虎。
贺纶安慰章皇后,“母后,只要咱们手里的证据越来越多,就不怕扳不倒甄阁老,他的年纪可比外祖父大多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甄家一日不倒台,章皇后就一日寝食难安。她默了默,“阿蕴,母后和腹中的孩儿,还有你那一双龙凤弟妹,我们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中了。”
怀孕的妇人素来多愁善感。
贺纶笑到,“母后莫要说的这么悲壮,倘若儿臣连贺缨那个色厉内荏的草包都赢不了,那还有什么本事坐稳江山。儿臣最担心的是蛰伏延绥的徐子厚。”
那才真真儿是个狼子野心的。
听闻这几年混的不错,跟总兵府的人来往密切,又大力推行榷场,在当地百姓甚至鞑子中的口碑也极好。
他的眼光确实要比章皇后放的远。章皇后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