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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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看不清梦中男人的脸。他的呼吸那么沉重急促,携着狂风暴雨,点燃无边的痛楚,小刀子割肉一般,却又那般温柔的疼爱着:别哭,元宵别哭……
汤媛用力尖叫,试图喊醒自己。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轻轻附着耳畔,似是冰凉的蛇,小声与她低语,“汤媛,不要爱上贺缄。”
你是谁?女人没回答。但汤媛听出了这冰凉的声音竟与她的一模一样,仿佛是另一个她。但她实在是太痛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猛然睁开双眼。
翌日,汤媛顶着两个黑眼圈,忐忑良久,才迈入还在养病的熊嬷嬷房中,一进门便跪在地上,吓得熊嬷嬷一瘸一拐上前去扶她。
“嬷嬷救我!”汤媛凄厉道,“我好像是……鬼上身了!!”
却说南三所那边,东方将将露出鱼肚白,贺纶已经穿戴整齐,掐着内廷开锁的时间匆匆前去景仁宫,谁知皇后起的更早,此时已经在前去慈宁宫请安的路上。
贺纶扑了个空,又心急如焚赶去慈宁宫。倒是令太后惊喜不已,心以为今日休沐,也只有休沐的时候这些孩子才会来看她,不过算算日子,好像不对呀?
皇后却是有惊无喜,然则碍着太后的面不便诘问原因,只待离去之后才板起脸,问他为何不去念书?功课可有远远的超过几位哥哥?
三位哥哥一个比一个阴翳,心窍也是一个比一个玲珑,只看表面上谁的功课超过谁真真儿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这些道理皇后也懂,可即便如此,他也得超过,因他生来就是要做光芒最夺目的孩子。
说话间母子二人已经来到了景仁宫的东配殿,女官高玲玉从容不迫的指挥一帮端盆捧香胰子的小宫女进来伺候。
服侍完毕,众宫女方鱼贯退出,殿内重又恢复静然。
贺纶轻咳一声,道明来意,“母后,儿臣恳请您收回懿旨。”
皇后的眼睛瞪得更大,问他为什么?
“人在贺缨手里委实糟。蹋了,儿臣觉得为一个宫婢得罪徐太嫔不值得!”贺纶不假思索道,“其实桃花轩那日,从贺缄的反应来看,亦不似作伪。”
“你的意思是他对那丫头或许是真的有意,并非徐太嫔搞鬼?”皇后扬起眼角。
“是。所以……不能给贺缨。”
皇后咦了一声,“那给谁?”
贺纶语声一哽。
“不如给你,如何?”皇后斜眸问。
贺纶耳根微微发红,“儿臣没想过。”
混账!皇后后退一步,眯起凤眸,“就为这点事值得你一大清早从景仁宫窜到慈宁宫?知道的自是明白你好一片孝心,不知的还以为你想要那宫婢。”
“儿臣并没有这么想。”贺纶抿紧唇角。
“不这么想便好。”皇后横眸睨了他片刻,“倒让你白跑一趟,那份懿旨昨夜已经废了。翊坤宫百般谗言惑主,总算打动了陛下,本宫还能如何?”
昨日晚膳间皇上亲口过问此事,皇后心中怒焰滔天,面上却不显山水,违心道:既是徐太嫔看着长大的,又得老三青眼,那安排给老三自是无可厚非,臣妾亦是替孩子们高兴。
是以,当夜皇后哪里还有心情睡眠,一早便去了慈宁宫,不免要拿徐太嫔试问,谁知徐太嫔身体抱恙,并未露面。此刻又听贺纶提及此事,早已是怒烧心肝。
“母后的意思是汤媛马上就要以老三掌寝的身份入雎淇馆受训?”贺纶勉强醒过神。
皇后闭目片刻,点了点头。汤媛最好没问题,否则她也有的是法子收拾。
“这不正好也如了你的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她掀起眼皮瞥他一眼。
贺纶神色不由尴尬,心不在焉的听皇后说了一堆话,这才打迭起精神跪安,前去上书房做功课。
第18章 香事()
一连两日,汤媛都过的战战兢兢,关于她中邪这件事委实有点难以启齿。
一方面她因为害怕不得不求助熊嬷嬷,另一方面又因梦境涉。黄而无法与他人详尽诉说。再说,就算她大着胆子说了,熊嬷嬷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还是个问题。
起初她也试着说服自己那就是个梦,没甚大不了,转念一想哪有做梦还会痛的?然而比痛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真实!
毛骨悚然的真实!!
那时她竟清晰的嗅到了男人身上独特的沉榆香,以及唇齿相触间不可言说的温润,就连他为她擦拭脸颊泪水的动作都那么……那么的逼真。
他在对她做徐太嫔说的“小刀子割肉”那种事。
她险些哭出来,贺纶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贺纶?呃,原来她早就意识到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是贺纶。
她一定是疯了,意。淫起来连贺纶也不放过!!
这件事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徐太嫔,眼瞅着汤媛精神不济,日渐消瘦,她心里自然要犯嘀咕。
而汤媛起先不说是怕吓着她老人家,本来宫里就特别忌讳这种邪呀鬼的,晦气不说,徐太嫔本身也怕鬼,跟汤媛半斤八两。但现在瞒不住了,再撒谎不免更令人疑惑。
于是她尽可能委婉的捡着能说的说给了徐太嫔。
没想到她老人家心脏比大家认为的强健,听了半晌也没太大的反应,好一会儿回过神,只叫人开箱笼,拿出一把珍藏了十几年的老桃木梳,叮嘱汤媛随身佩戴。
而熊嬷嬷进宫前做过一段时间居士,会些经文,免不了要帮汤媛多念几遍驱邪。
许是老人家的一片呵护之爱和桃木梳起了作用,饱受惊吓的女孩子气色总算开始好转。徐太嫔那只攥紧佛珠的手才颤了颤,整个人无力的靠着大引枕,她怕啊,怕汤媛像妞妞那样,莫名其妙的做噩梦,然后就没了。
这是她寂寞晚年的最后一点儿寄托,只要看汤媛平平淡淡的活着,就仿佛妞妞也还活着,她这双眼睛方能瞑目。
却说在汤媛养病期间,陈小满来过一次,带了她最爱吃的雪花糕,说是贺缄专门请人一大早做的。贺缄在南三所不比贺缨与贺纶,要想单独做一样点心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挑了她最爱吃的雪花糕。
汤媛咬了一口,又软又酸又甜,真像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心里不由乐开花,又笑眯眯的在陈小满嘴里塞了一块,免得他直流口水。
陈小满鼓着腮帮子,边吃边道,“殿下可惦记您了,特特命我来瞅一眼。姑姑让我仔细瞅瞅吧,回去我还得跟殿下描述您的样子。”
汤媛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还有什么东西比投其所好更能打动人的?她虽是小小的宫婢,却是徐太嫔的心头肉,贺缄看重她,便是对徐太嫔最大的敬重。不枉娘娘疼了他这么些年。此番贺缄真是用力的博了一把徐太嫔的欢心。
所以汤媛感动归感动,但还没脸大到真以为贺缄对她有何特别的。
而陈小满则是趁着汤媛愣神的功夫,将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
女孩明显消瘦的小脸儿少了几分孩子气,反倒多了丝不经意的少女媚态,陈小满年纪小,看不懂什么媚态不媚态的,只觉得分外好看,回去便与贺缄滔滔不绝的讲媛姑姑如何漂亮,就是瘦了点,不过精神头看起来极好。
贺缄听得仔细,心里却在盘算也就这几天了。这一世,他提前两年得到她,好好的看在身边,掐了她的三心二意,一旦她安安分分的生儿育女,也就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三月初十那日,景仁宫的殿前大太监孙昌海携着两个小孙子昂首挺胸的叩开了寿安宫朱红色的正门。
他是来宣读懿旨的,草草夸赞了汤媛几句,大意是封她为正六品掌寝,于三月十二正式入雎淇馆受训一月,望她勤敏克己,忠心随侍皇子。
此番入围的宫女一共六人,每三人为一组,分别从属贺缄与贺维,单从颜色来看跟为贺缨择选的那一批简直没法比。就连太后也觉得这几人的平均水平稍稍差了点。对此,皇后却不以为然,曰:女色误人,皇子们又还年轻,身边需得多些端庄女子伺候,免得被妖孽所惑。
有理有据,顺便指桑骂槐了翊坤宫。
而翊坤宫的那位妖孽听闻掌寝一事尘埃落定,又压了皇后一次,自是笑得花枝乱颤,钻进皇上怀中扭来扭曲的撒娇,惹的龙颜忍俊不禁。
且说身为这批“端庄”女子中的翘楚,汤媛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成了最拔尖儿的美人。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倒也不能说另外五个丑,毕竟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至少也得是五官清秀,不然皇后也不敢做的这般明目张胆啊。然而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她们长得略磕碜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这六名懵懵懂懂的“歪瓜裂枣”排着队赶往景仁宫谢恩时不免要引来一阵侧目。
偏巧几位皇子又都立在上书房殿前放风,眼瞅着这六位新晋掌寝从跟前飘过,有人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此人正是贺缨。
贺维则羞愧的满脸通红,似是不忍直视,默默的闭上眼。
只有贺缄黑眸亮闪熠熠,深潭一般的幽邃,笑盈盈望着汤媛。
这还是她得知自己成为他的掌寝后两人第一回见面。
汤媛察觉到贺缄的视线,不由偏头望去,下意识的微微一笑。她心里倒也没多想,徐太嫔早就与她讲明了贺缄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她换个地方继续做宫女,是以,这一笑之间除了仰慕与欣然,更多的是感激。
此时朝阳明媚如洗,在女孩白皙的小脸上镀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这一笑,更显眸色生辉,动人心魄,猝然击中了毫不设防的贺缄,撩的他喉间发紧,目光灼灼的凝注汤媛渐行渐远的娇影。
贺缨哈哈哈捧腹大笑,戳了戳一脸意兴阑珊的贺纶,“快瞧第一个,腿那么短,噗,真是一个比一个丑,给这么一对比,怎么忽然觉得汤媛还挺好看,简直是美艳动人。”
小笼包小是小了点,不过跟身材倒也相称,只那翘翘的小臀儿和两条长腿已经令人浮想联翩,之前怎么没发现小丫头还有这么可人的一面?
主要他之前也没正眼瞅过汤媛啊,如今稍稍隔开一点距离,仔细的全面的打量一番,才惊觉此女的身段有多勾。魂。
经验丰富的贺缨当即笃定汤媛就是那种裹了蜜饯的小青团子,乍一看没甚味道,实则内里不知有多香滑鲜嫩,竟是便宜贺缄了。
贺纶无聊的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兀自回到座位看书。
从正八品的一等大宫女陡然间连升两级,于汤媛而言,最大的变化就是月例涨了一两银子,给皇后磕头时又赏了一把银锞子。然后她们便被人带进一间遮挡的严严实实却灯火通明的房间。
房间中央伫立一座巨大的屏风,里面喊谁名字,谁就得进去。
大家你望望我,我瞅瞅你,皆满脸茫然。
汤媛排在第二,站了半晌也不见第一个人出来,大概屏风后面还另有出处。
又过了片刻,她依言迈入屏风,入目竟只有一张榻,榻边立着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一看便是宫正司的人。
凶嬷嬷请她将衣裳除尽,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全身。整个过程嬷嬷不发一言,高深莫测,只在汤媛穿好衣裳之时忽然问,“敢问姑娘身上用的可是鹅梨香?”
语气参杂些许迟疑,显然并不十分肯定。毕竟那鹅梨一片值千金,女孩子买不起,且那味道似乎又较前者更为清浅柔润。
汤媛眨了眨眼,老老实实回,“奴婢不曾用香。”
香那么贵,谁舍得买啊,尤其鹅梨香,她是脑抽了才用。
闻言,嬷嬷神色似乎僵了僵,淡淡的嗯了声便要她退下。
是夜,皇后听得这位姓卢的心腹嬷嬷回话,登时花容失色,一双凤眸精光变幻。此番汤媛真真是时也命也,前世的她两年后才成为贺缄的掌寝,直接跳过了检查这一步,是以除了亲密接触的男人,还甚少有人知她体香奇特,孰料此生竟提前为皇后所知。
那么皇后缘何对体香女子如此警惕?这涉及一个宫闱隐秘,这样的隐秘只有新帝与新后新婚之后方能从太后口中得知。原来大康开国以来,包括她在内的五位皇后,各个身怀异香,其中类似鹅梨香的却仅有两位,一位是神宗奉若至宝的宠后杜思思,另一位乃太宗原配。
这就像个魔咒一样困扰着贺氏历代帝王,且都是爱上人才发现香,并非发现香再爱上人。甚至此香终其一生可能也只有宠爱这个女人的帝王才知悉。但卢嬷嬷不是凡人,自小生得一管奇怪的鼻子,能察觉常人所不察的味道。
不然以汤媛那身奢华的鹅梨香早就传遍六宫上下了。
皇后一方面自我安慰太医都说了女子体质特殊,多多少少都有体香,只是有深有浅罢了,并非大不了的事;另一方面又隐隐不安,为什么这些人里面偏偏汤媛的味道引起卢嬷嬷注意,且还类似鹅梨香?
卢嬷嬷比起皇后要镇定许多,她略一施礼,温声道,“娘娘,奴婢倒有个主意,或许能为娘娘分忧。”
“说来听听。”
卢嬷嬷笑了笑,关于这段宫闱隐秘,除了女子要身怀奇香,最重要的一点更得有男人闻得见啊?倘若无人嗅得,她又与常人有何分别?
说的是。皇后扶额哂笑,方才竟是被那鹅梨香惊吓住,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环,花儿再香,蝴蝶不知道,那也枉然。否则这满天下的女子岂不都要尊荣无比,泛滥成灾。
“那就想个法子,看看几位皇子里面有谁能嗅得她体香。”皇后低沉道。
卢嬷嬷垂眸应诺。
第19章 鼻血()
关于体香的一段插曲暂且揭过,再说说汤媛那边,荣升掌寝之后的日子改变并不大,但要每日按时去景仁宫的雎淇馆上课。所学内容多半为少儿不宜,简直就是把好端端的小姑娘教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全心全意为皇子服务的高级口口。
汤媛心中厌憎非常。
不过就冲那优渥的养老待遇,以及出过好几位宠妃的传说,依然有不少渴望更好生活的女孩子对这个位置如获至宝,毕竟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