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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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鹿小声问:“公主真的不怪我们?”他想站起来了。
付鲤看了胡鹿一眼,咬牙继续跪着。胡鹿见此也不敢起来了。
公主出宫,有些商人就忍不住前来拜访,远远看到门前跪着两个赤膊大汉,都有些踌躇,更有人认识这二人,知道是摘星宫的护卫,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公主因何恶这二人?”
“是不是偷了公主的东西?”
付鲤和胡鹿听到这话,都有些气愤,正打算不管不顾起来算了,门内跑出两个小童,都是公主身边的童儿。
两人又赶紧跪好。
商人看到这两个小童都抱着一件皮裘,他们把皮裘披到这两个大汉身上,笑嘻嘻的说:“哥哥跪够了就进去,公主最烦别人不听她的话了。”
“公主都叫你起来了,你还要跪,公主都不高兴了。”
商人听到便笑了,走过来笑问这二人:“付壮士,因何事见罪于公主?”
“公主宽和,不会怪你,快起来吧。”
付鲤和胡鹿二人这才讪讪的起来,身边商人不停追问他二人做了什么,是不是趁公主不在偷了宫中的财物?
付鲤怒道:“休把某当做那等小人!公主与上将军信重某,某怎会为一二银钱之物背叛公主?”
“那是何事?”商人好奇问。
付鲤说不出口,只好做沉痛状:“……公主宽和,某却不能宽恕自己。总之都是某的罪过!”说罢扭头进去了。
胡鹿也是一样的话,两人都走后,商人更好奇了。这两人没偷东西,却狠狠得罪了公主,可公主却不怪他们。
“看他二人神色,恐怕不是小事。”一人道。
“只怕公主太宽纵这些人了。”另一人道,“对这些投效来的人,可不能一味放纵。”
“公主性情如此,听说公主生在乡间,没有染上那些世家习气,这才对我等如此礼遇,只怕也不会惩罚他们。”一个商人感叹道。
见过公主的商人不在少数,这样一说,引起不少共鸣。
“正是如此!”
“公主果然与那些世家不同!”
曹席坐在车里,躲在那些商人中间,听着商人不惜如此夸赞那个摘星公主,终于起了好奇心,叫来从人,道:“一会儿你假装魏商,进去一探。”
但叫曹席失望的是,不一会儿就有个小童从里面出来,站在台阶上对下面越聚越多的商人团团一揖,清脆道:“公主今日出宫,疲倦的很,今日就无法见诸位了,诸位请回吧!”
商人们一点都不生气,纷纷道:“小公子,公主明日能见我们吗?”
“小公子,公主近来有喜爱的东西吗?”
“小公子,某有美童、美奴,请一定要告诉公主啊!”
曹席听过很多有关公主的传闻,但刚才听那车中声音,分明还是个女童,现在听到有商人直言有美奴欲卖给公主,兴趣更大了,对从人道:“难道摘星公主真的会买下美奴吗?”
从人常在街面流连,知道的更多,此时道:“自然如此。蒋彪就以一美童换得公主欢心,不然公主只对冯夫人不喜,何时对王后不喜了?”本来对公主更有威胁的该是蒋王后,结果公主却和冯夫人几次冲突,都传到宫外来了。
他再指着那个台阶上的小童,纵使年幼,也看得出来是个剑眉星目的俊俏郎君。
“再说,上回那个燕使就是以一个美奴买通公主,令她在大王面前美言的。”从人道。
“在鲁王面前说话的是上将军。”曹席道,看来流言中有假有真,“我想试探一下公主。”他道,目光盯着从人:“看她是不是真的只爱美色。”
从人先是躲闪,最后背对他,就是不接腔。
这个从人是曹席家人的子孙,他的爷爷、爹爹都侍候曹席,但命都不长。他是兄弟之中最聪明的一个,才被曹席带在身边。
曹席笑眯眯的,端起车内案几上放着的一碟猪油糕凑到从人身后,“阿婢……”
从人幼时体弱,时常生病,他生得弱小,家人怕他养不大,就起名阿婢,假作女孩养大。不知是不是名字的关系,他长大后仍然一副女儿态,唇红齿白,手腿纤细,体态轻柔。
阿婢捂住耳朵不听。
曹席做难过状:“唉,阿隶你走得太早了,你在地下看看啊,阿婢都不听我的……”
提起爷爷,阿婢忍不住了,埋头道:“我都三十岁了!公主怎么会买下我呢!!”
曹席赶紧夸道:“阿婢看起来只有十六岁!”
阿婢仍是不肯,曹席劝了一路,回到住所后,不让阿婢睡觉,拖着他说了一晚上的家史,数次痛泣,阿婢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好吧,他知道爷爷是为了背曹席过河死的,爹爹是在打猎时死的,曹席都很难过很难过,他是多想念他爷爷他爹爹啊。
曹席一边哭一边偷偷看阿婢,小声说:“阿婢,你长得好像阿宵啊。”
阿宵本名是曹宵,是曹席的寡居姐姐。这是曹家的一件趣事。曹席姐姐在丈夫死后回了娘家,过了几年肚子大起来了。全家吓了一跳,最后曹席才知道是自己的从人干的!只好偷偷瞒着,谁都不敢说,等姐姐生下孩子扔了以后,再偷偷捡回来养。
曹席一向都十分疼爱阿婢,在他长大后越来越像满头白发的寡姐后,立刻把他带在身边,省得像他爹一样不知何时被人干掉了。
两人亦仆亦亲,阿婢终于再也无法拒绝,答应去摘星宫“自荐”。
阿婢恨恨道:“把我卖进去……你的心真黑啊……万一公主不肯放我呢!!”
曹席让人买来胭脂,想替阿婢再画个妆,闻言笑道:“不急,到时你露出腿来就行了。”
阿婢一张脸像极了女子,可身上却全是厚重的汗毛,和他爹他爷爷一模一样,夏天露出腿在家里走,还被侍女们说“像白面爬满了虫子”,从此阿婢只在回屋后才肯换衣服,更像女子了。
阿婢黑着脸,曹席哄道:“啊呀,不要生气,刚涂的粉……”
“哼!”阿婢忿忿的推开他走了。
第117章 兄弟()
付鲤与胡鹿进来后想求见公主,却在门前被小童给拦了。“公主休息呢,叔叔们自便吧。”小童一揖,转身回去了。
胡鹿不安,回到住处与付鲤说:“公主还是恶了我等。”
付鲤犹豫道,“等将军回来,让将军定夺吧……”
两人是舍不得走的。
这里是鲁国都城,他们投的是摘星公主,已经是一步登天了。最重要的是公主几乎不在此地,将军年轻,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的是。如果从摘星宫出走,他们连鲁国都待不下去了,到了他国,哪里又有另一个摘星公主让他们投效?
两人坐在屋中叹气,突然听到有马蹄声,付鲤猛然站起来:“是吴月回来了!”他冲到门前,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壮汉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十人回来。
吴月生得高壮,从他到摘星宫之后,自然吸引了许多人跟在他身后。他又力大,虽然不通武艺,但能拎得动八十斤的铜锤,比武时他手持一柄巨剑冲进人群,一百多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这样的人,付鲤轻易不想得罪他。
但吴月为人有一股痴态,他到摘星宫后,问清姜武是此地领头的,就一心跟着姜武,后来公主来了,其他人去逢迎公主,他也不跟着去。付鲤知道这是一个忠臣,将军早晚会重用他的。所以看到吴月回来,他连忙迎上去,喊道:“吴兄!公主到了!”
吴月阴沉着脸,一点头,径自下马,往摘星宫而去。
门前小童自然也拦了他,他也不怒,回去吃饭,吃完又到宫门前等着。
姜礼第二次见到这壮汉,问他:“吴公子,你找公主何事?如果不着急,明天再来也一样。”
吴月闷头闷脑的说:“见了公主,自有分晓。”
姜礼道:“你虽然是将军的人,但将军不在,公主不想见你们。”
吴月结巴起来,索性一屁股坐在殿前石阶上。
姜礼转身回去,告诉姜姬:“那吴月还在门前等着,公主可要见他?”
“不见。”姜姬摇头,想了一下,道:“一会儿饭送上来,你拿一盘肉去找付鲤,说要把肉赐给焦翁。”
姜礼答应下来,转回身也觉得奇怪,为何焦翁不在?
比起蟠儿,焦翁的失踪倒不怎么让姜姬担心。一是焦翁比蟠儿更能保护自己,二来,她觉得焦翁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就是找刺激,在美国杀了猫王的男人就说他是为了得到猫王的名声,焦翁和这个男人一样,他也盼着杀一个能令他扬名天下的人。
而且那些侍人最近都没有见到怜奴,说不定焦翁已经得手了。
午饭时,姜礼去而复返,没有找到焦翁。她也暂时放下此事,让他把这盘肉拿到殿外给吴月吃。
吴月不在意烤肉已经冷了,抓住大嚼。姜礼坐在他身边,替他倒了一碗浊酒。
“你跟他们俩个是不是合不来?”姜礼问。
吴月不说话,自己吃完喝完,一抹嘴,站起走了。
姜礼拿着盘子和酒壶回去,姜义问:“他说什么了吗?”
姜礼有些灰心的摇头,担心道:“这里全是生人,对公主是忠是奸也难以分辨。以前有大兄、大姐和二姐在时还不奇怪,现在回来,却觉得个个都不认识了。”他们在宫中引…诱宫女和侍人说话的手段,在这里全都施展不开,只是他们出现在那些军奴身边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姜智拖着脚步走过来,喃喃道:“如果蟠大兄在就好了……”
姜礼惊讶道:“公主休息了?”
姜智摇头,“公主让我自己玩,我就出来了。”
姜礼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不但把姜智打得歪了一下,连姜义都蒙了。
“哥哥……”姜智捂住脸,半点不懂为何挨打。
姜礼把姜智拉到暗处角落,“跪下!”
姜智茫然跪下,很快那些小童都聚过来了,姜义一看,连忙道:“我去陪伴公主!”他拉着白奴跑了,剩下的姜勇、姜温、姜良、姜俭都有些惊慌的看着跪着的姜智和姜礼。
姜礼压低声音,对姜智说:“你我的主人是公主!从爹爹手下买了我们,给我们衣食,让我们睡在温暖的地方,不打骂我们的主人是公主!你应该一心一意爱戴的人是公主!而不是姜蟠龙!”
姜智抽噎着哭起来,还不敢大声哭。
姜礼道:“蟠大兄如果看到如今的你,一定会失望的!一定不会在当初选你去陪伴公主!”
姜智吓得不轻,姜温见状,劝道:“他太小了,你说的他未必会懂。”
他是一个脸蛋圆圆的男孩子,个头不高不低,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平时在小童中间很少说话,也很少出头,所以姜礼没想到会是他先开口。
剩下这四个男孩,姜勇一看以后就会是个大个子,他手脚都很大,吃得多却不长肉,姜礼记得蟠大兄在捏过姜勇的胳膊和腿之后说他以后一定能长得比焦翁更高壮,让他平时多跑跑多动动,想吃多少都不要忍耐。
因为姜勇以为自己就是太能吃才会被家人卖掉,所以到了人贩子那里就不敢吃太多,饿得面色苍白,人也显得小了些,才会被人贩子给挑中带到摘星宫来。到这里以后,虽然公主一再说任他们吃喝,他也怕被赶出去,不敢多吃。最后还是蟠大兄命令他一顿必须吃十张饼两块肉喝一碗汤,他才渐渐吃得多了。
姜良长得有点女儿态,手足细小,瓜子脸、柳叶眉、翘鼻樱唇。蟠大兄一看到他就不太喜欢,他本来胆子就有些小,见蟠大兄不喜欢他就更不敢往公主身边凑。姜礼知道姜温一直带着姜良,吃饭时两人也坐到一起,如果不是姜温带着他,只怕姜良连吃饭都不敢伸筷子。
姜俭长得其实不好看,尖嘴猴腮,大头细脖子,一眼看去总让人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断。他自知长得不好,从不往公主面前去,但很机灵,刚才就是他听到动静把其他几人给叫过来的。
姜礼退后一步,对姜智说:“你暂时不要靠近公主,什么时候懂事了,什么才许你再去侍候公主。”
姜智吓得直抖,拉住姜礼结巴道:“哥哥,哥哥要把我扔出去吗?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只是害怕公主,从一开始就害怕。哪怕蟠大兄说他和小公子年纪相当,公主会对他好,他也害怕。后来蟠大兄不见了,公主变得更可怕了,他就更不敢靠近了。
姜俭上前捂住姜智的嘴,拉下他的手,让姜礼能离开。
姜礼停住对姜俭说,“你带着他。”然后才走。
姜俭对姜温嘀咕,“难道哥哥是怕我把阿智给杀了?”
姜温笑道:“你不用杀他,把他推出去,明早人就不见了。”
姜智被这几个哥哥吓得浑身发颤,等姜俭一放开他,就像踩着风火轮一样跑到姜姬身边,往她身后一扎,瑟瑟发抖。
姜姬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先用虎裘裹住他,再抱住他,“怎么了?阿智怕什么?”她看到姜勇几人从那边过来,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人跑进来了?还是有什么动静?阿智被吓坏了。”
姜礼看向这几人。
姜温推了姜良一把,姜良抖着出来,颤着声音说:“没、没有。”
姜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孩子就算有事隐瞒,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觉得不会是在欺负姜智,只好就这么放过去了。
姜智一直紧紧跟着她,晚上睡觉都把床铺拖到她的床边,她看到了也不知该说什么,以前姜智都是缠着姜礼,现在他不敢和其他小童在一起,只粘着她。
姜礼也不懂这是怎么搞的,他私底下去问姜温:“你们怎么跟他说的?”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姜智太蠢,不知跟着公主才是最好的,只要公主喜欢他,他哪里还需要担心别的?就看今天,因为他一直跟着公主,公主吃饭时也想着他,睡觉时也想着他,就是坐着不动看到他都会让他去给姜智拿点红枣桂圆当零嘴。
姜温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