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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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听了就问:“姜旦就没做别的?”被鹅掀一脸鹅粪却不报复,这不像姜旦。
蟠儿笑道:“小弟欲宰那鹅出气,大兄道若是小弟能抓住那只鹅,自然宰了给他出气。小弟追不上鹅,只好作罢。”
姜姬听了叹气,“他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蟠儿劝道:“公主勿忧,依我看,小弟这脾气倒也好,日后不会吃亏。”
“我怕他对着家里人不吃亏,对着外人就该吃亏了。”姜姬道,“姜礼、姜智他们仍是让着姜旦吗?”
蟠儿道:“让是要让着一些的,但若是姜旦发火,他们都会跑,不会站着挨打。”
也算是个好点的消息了。
蟠儿去洗澡洗头,又饮了一大碗生姜汤,姜姬又吩咐中午炖两只花椒鸡,蟠儿和那个送他的役者一人一只,吃完发一身痛汗,解解寒气。
蟠儿打理干净后上到二楼来,看姜姬又隔着雨幕望着宫门。他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公主以前看宫门是想出去,现在看宫门是在想兄弟姐妹。
“公主,我在外面听了个消息。”他说。
姜姬好笑道:“你出去一趟又听了个消息?什么消息?”
蟠儿道:“现在外面的人说,天降暴雨,是因为大王至今没有祭祀持定王,持定王在天宫告了大王,天帝令龙王将持定王的泪水化为雨水降下,这才造成莲花台数十日的暴雨。”
持定王是第一代鲁王,据说死后上天做了天官,他的儿子和孙子分别是持戟王和昆仑王,也都被他召到天上做天官了,但后来的子孙就没这个好运气被祖爷爷叫上去了。
姜姬不太懂这个,问蟠儿:“该在什么时候祭祀?”
蟠儿也不知道,他记得的就是神话传说,比如持戟王,在持定王归天后,第九年才祭祀他,还是因为发生了大旱,鲁国死了很多人,持戟王没办法,宫里也没有水和吃的了,他就跑到山陵去哭,哭到眼泪都流干开始流血,持定王在天上心疼儿子,求来天水降雨,之后更是担心持戟王,所以在儿子死后就立刻把儿子拉去当天官了,而到昆仑王时,持戟王也是心疼儿子,早早的把儿子也带到天宫。父子三代都一样。到第四代鲁王时,也想上天宫当天官,昆仑王铁面无私了,说不行,终止了鲁王死后代代当天官的宿命。
但鲁王继位后应该哭上几天先王是惯例了,这也就是祭祀的由来。
姜姬听完觉得有点不对:“……都是这样吗?”
蟠儿道:“都要这样做的。”至于大王为何至今不提祭祀的事,他也不懂。
姜姬,懂了。
每一代鲁王都要哭先王,那姜元去哭谁?哭伪王吗?
冯营站在廊下,望着连绵的雨幕,头疼不已。
“现在外面都是这种传言。”冯甲道。
冯营不说话。冯甲道:“我现在才知道,大王其实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前面大王对他们几乎是言听计从,他还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冯营还是不说话。
冯甲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你再病下去,蒋伟再闭门不出,大王要做什么,可就没人管了。”
“本来就没办法管。”冯营其实在把王玺和冯乔送进宫后就明白了,大王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手,他一直不动,是因为没到他动的时候。他转头对冯甲道,“大王继位,本来就该把鲜公子迎回来。让他孤身在外,无人祭祀,是我们的过错啊。”
冯甲道:“迎回鲜公子不错,但大王只是要迎回鲜公子吗?”一个没有登上王位的早夭公子,往山陵里一送就行了,可他现在才察觉大王的真心,他绝不是只要迎回姜鲜而已。
“自古父传子,兄传弟。”冯营道,“大王的王位只能承自其父,而非伪王。大王想迎回鲜公子,想以他为王,我们是不该拦,也不能拦的。”天下公道正义都不在他们这边,伪王篡位,姜元回国后把王位继承导回正统,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拦的。
冯甲冷笑道:“世上的事如果可以用道理说通,那还有什么纷争?伪王在位三十年,真以为他就没一个忠臣吗?”若无忠心之人,伪王凭什么坐上三十年的王位?
冯甲道:“大王不该这样做的!”有些事就该糊涂一点!
冯营没有说话。当年朝午王夺得王位,他也认为朝午王这么忘恩负义,坐不稳几年的,可朝午王顺顺当当的做了三十年鲁王。世人都是健忘的。今日看大王此举过于莽撞冲动,但几年后真的还会有人记得朝午王吗?至少大义是在大王这里的。
而且,大王也用四个女人,牵制住了他和蒋家。
他有点小看大王了。
“莲儿。”姜元抚摸着王玺,看着面前他锲刻下的第一道国书,“去唤姜奔进来。”
怜奴跪在下首,恭敬道:“遵命,大王。”
第83章 风波起()
姜奔在王宫中实在很不起眼。纵使是被大王带回王宫的养子,但人人都看得到姜武深受公主喜爱,他就算在宫里,公主也想不起来他。大王身边又有一个姜莲,久而久之,姜奔在那群侍卫中竟然成了一个无所谓的角色。有事时想不起他,没事时不会找他。
这样的姜奔被叫进金潞宫,之后怀中揣着一只匣子走出来,径直往摘星楼而去。侍卫中有看到他的,都道:“大王遣他去给公主送东西,不知是何物?”
另一人羡慕道,“若我是姜奔,也可以常到摘星楼去了。听说公主时常烹肉,宫中的人都能去吃。”侍卫平时想吃肉,只能自己去附近的山中捕猎,山中猎物若是捕到鹿、猪等,却必须要奉给大王,不止他们,乐城人在附近山中捕到鹿、猪,都是要送给大王享用的。他们只捕一些小猎物。
一个蹲在地上的人跺了他一脚,笑道:“你若想去也不难,换身衣裳,挽髻涂脂就行了!”
“那他要把脸低着,不然被公主看到,问他怎么会长了胡子,他怎么答?”众人哄笑起来。
天空像吸饱了水,阴沉沉的。
好不容易不下雨了,轻云撒欢般在摘星楼附近踩水。姜姬在楼上看到,心疼道:“在这里,委屈轻云了,想跑一跑都不行。”
蟠儿道:“公主何出此言?轻云以前在蒋家只能被关在马厩里,每日只在沐浴时能被人牵着在外面走一圈。”他也看向下面,“它都吃胖了呢!”
轻云踢踢踏踏,忽见前方来了一人,它轻快的跑过去,绕着姜奔跑了一圈再跑回摘星楼,在楼上一边用力踏蹄子,一边仰头唿哨。
蟠儿听到动静,开窗看到了姜奔。
“我这就要出宫。”姜奔抱住怀中的匣子拍拍,“爹爹要我去冯家找玉腕夫人的爹爹。”
姜姬知道玉腕夫人是冯乔的姐妹,但她爹是谁还真不知道。
蟠儿道:“是冯家四房的冯丙。”
姜奔就是听了怜奴的话来给姜姬说一声,说完就起身道:“那我走了。”
姜姬没想到姜奔会来跟她说这个,不由得问:“你来找我,爹爹知道吗?”
姜奔摇摇头,走了。
蟠儿回来说:“这不像二兄的习惯。”
“是啊。”连蟠儿都看出来了。姜奔要这么有兄妹爱,之前刚进宫时,他一回都没来过。如果说是因为姜武不在宫里他才来的,可这都快一个月了,他不在她刚回宫时来看望她,不在刚下暴雨变天时来看她,出宫前来?
不是他自己突然想到的,就是有人提醒他的。
姜奔没有马,出宫步行找到冯家。怜奴指点过他,宫中有八道门,前后各三道,左右各两道,每道门都对着一条街,早年的莲花台八姓,就住在这八条街上。冯家,在东二门。
冯家很好找,一条街只有这一户人家。
冯家大门紧闭,姜奔上门,直接推门,自然是推不开的,他绕着冯家走了一圈,看到一扇小门打开,一个人正从里面出来,他便挤了进去。
那是冯家从人,没想到冯家还有强人上门!这从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叫姜奔进去了,待反应过来要责问姜奔,就被姜奔问到脸上:“玉腕夫人之父在何处?我要找他!”
从人把话咽回去,打量姜奔,见他穿的是宫中侍卫的衣服,便关上门,对姜奔道:“随我来。”
从人以为姜奔是受半子所托给冯丙带口信,悄悄带姜奔见到冯丙。
冯丙听了从人的话,也以为是这样,特意偷偷见他。冯营不肯进宫,他除了在半子刚进宫时进去两次,一次送衣服钱钞,一次送侍女,就再也没有进去过。现在宫中传言半子深受大王宠爱,他是想信又不敢信的。毕竟把女儿送进去,还是盼着她能顺顺利利的。
见到来人,他连忙问:“夫人在宫中可好?”
姜奔一言不发,从怀中掏出木匣,放在冯丙面前,道:“大王有事相托,不知冯公可敢应承?”
冯丙愣了。
冯丙没有犹豫太久,姜奔进来的事很快就会被家中的人知道。他叫来心腹从人,让他守在这里的门口,如果有人来就一定要拦住。他却抱着木匣,带着姜奔从后窗溜走,溜到了以前半子的屋子里,灯也不点,推开半扇窗,他打开木匣,见里面是一块百年龟甲。
龟甲上锲着王旨。
冯丙的脸色变得惨白。龟甲万年,这样的王旨,日后大王是要带到王陵里去的。鲁王一生,以百年龟甲颂下的王旨,可能还数不满一只手。
他今日就见了一个。
他抖着手捧起龟甲,下方还有一方木简,木简上的王旨和龟甲上的一样,王旨上盖着王玺,殷红的颜色早就浸到了木简上锲字的深处。
冯丙捧起木简,把龟甲藏在怀中,见木简上写着要他去迎回姜鲜,如违王旨,尸骨不存。
冯丙恭敬的跪了下来,捧着木简沉声道:“臣,领命。”
冯丙悄悄带着姜奔带着从人趁冯家其他人没发现前溜走了,不敢耽搁,直接出了乐城,马不停蹄就下了山,打算直接坐船去涟水。
姜鲜当年死在辽城后,有忠义之士特意去辽城把他给送到涟水安葬,姜先也是那时随车到的涟水。
冯丙前脚走,后脚冯营就知道了,他立刻喊来冯甲:“快去追他!!”
姜鲜这件事上,绝不能有冯家掺和进去!
冯甲也知道这事有多麻烦,骑上马就去追。
冯丙和姜奔藏在船里,身上还盖着船家的旧麻布,看着冯甲在四周的船家中问。
冯丙的从人看这样不行,对冯丙说:“主人保重!”说罢翻下船,游到远处上了岸,立刻被冯家其他从人发现了,呼喊着去追,那从人上了岸后夺了匹马,哒哒的跑远了。
“在哪里?”冯甲在马上举目张望,见是一个头发衣服全都湿了的人骑马跑了,他带来的人不少都追了过去,冯甲突然转头看向岸边的船:“在船上!”
冯丙看躲不了了,掷出一袋钱给船家,要他现在就开船。
雨大风急,船家本想等河边平静一点再开,看在钱的份上,终于开船了。
冯甲看到这船迎着风浪开了,策马下河,张嘴喊道:“阿丙!阿丙!你不能去!”
冯丙见船已经开了,站起来,迎着风雨对冯甲一揖,喊道:“我必须去!”
大王让来人口称“玉腕夫人”,就是为了让他记得,在宫中的是他的女儿。
冯丙想到此,眼泪和雨水混到一块,对着河岸上的冯甲深深一揖,转身钻进船舱中去了。
那个从人被抓了回来,冯甲望天而叹,回身解了这从人身上的绳子,把麻绳扔到了地上。从人见此,纵身投入河中,向那条船游去。
冯甲浑身尽湿,伸手道:“取我箭来!”
他射了那船一箭,箭越过风雨,钉在船舱上,冯甲回转道:“我们走吧!追不上了!”
冯甲回到家,一身**的来到冯营床前。
冯营放下竹箭,看冯甲这样就知道人没追回来,他叹道:“半子在宫中,阿丙是舍不得女儿啊。”
冯甲狠狠的把箭扔在地上!
“如此心狠!豺狼心性!”他恶狠狠骂道。
冯营道:“他不狠,怎么能熬了这么多年,辗转多地,保存自身?”他闭上眼,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太小心,现在看,还不够小心。
蒋伟能闭门不出,任由蒋家小辈闹出满城笑话;他还是……太轻率了。
冯甲满胸怒气吐不出来。
姜元,从见到他的那一日就以为是一个懦弱到毫无骨气的人。没想到这是一条毒蛇!
冯家将消息瞒了几日,但当冯丙和姜奔起出姜鲜尸骨,大张旗鼓运回莲花台的消息传来后,整个鲁国都震动了。
无数的人涌到冯家,求见冯营,哪怕冯营称病也不行,仍有无数人涌到他的病床前。
“冯公!大王这是何意!”
“冯公!大王会追究我等吗?”
“冯公!你为何不劝一劝大王?”
蒋家大门还关着,蒋伟在房间里都能听到大门那里的吵闹声。
从人道:“听说冯营那里也围了很多人。”
蒋伟道,“冯营这老儿只怕是睡不成安稳觉了。”他挑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来,“大哥说得没错,冯营看似稳重,实则骨轻似羽,一吹就动。”
蒋珍出现在门口,道:“二哥,我把蒋盛抓回来了。”
蒋伟道:“关起来。”
蒋珍没有二话,转身出去,蒋盛就被缚在廊下,他在樊城本有无数奴仆故旧,不料蒋珍偷偷过去,说有话告诉他,他就去了,一去就被鱼网兜住,缚成一只粽子,连夜带了回来,现在浑身又是泥又是水,任谁都认不出这是他蒋盛。
蒋盛被堵住嘴,看蒋珍进了蒋伟的屋子又出来,就呜呜叫起来。
蒋珍一挥手:“抬上。”
从人将蒋盛手足缚起,以竹杆穿过手足之间,像挑猪般抬起,摇摇晃晃跟在蒋珍身后,来到蒋盛的屋子。他妻子已死,儿子虽在,却也没什么用。剩下的侍女、从人都不敢违抗蒋珍。
蒋珍将他放进屋里,关上门窗,让人以木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