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5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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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两个蒋淑都是真心的,那这个人……不可不防!
姜元一整夜都在提防蒋淑,而蒋淑也喘了一整夜。到了早晨,姜元起身,蒋淑也坐了起来。
“蒋公,用口水吧。”姜元做足了礼贤下士的风度,不但亲自扶蒋淑去如厕,还如子侄辈一样服侍他喝水。
蒋淑躺了一夜,气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糟了。
他眯细了眼睛,迎着光打量姜元,打量得姜元心中忐忑,手不自觉的抚向胸口藏着的匕首。
蒋淑回忆道:“我少年时曾随王伴驾,与先王扮作公子与从人出宫游乐,那时,先王非要扮从人,为我牵马、倒水,他非要赤着脚,却不出半里就脚底流血。”
姜元听愣了。
蒋淑失落的一笑,“人老了,就爱追忆从前。大公子,你的祖父乃是一位不世出的雄主。”
姜元露出与有荣焉的笑,挺胸抬头。哪怕世人都说朝午王之祸乃是先王过于宽容幼弟。
蒋淑似乎起了谈兴,道:“我鲁国与郑国、燕国相邻。燕国举国兴兵,犹如豺狼,他们世居辽地,族中仍有蓄奴之事,粗鲁野蛮,不堪教化;而郑国依着湘水,借此天险,与我国本是世代友好,但此国中人一贯觊觎我鲁国江山,与燕国眉来眼去。”
这些话对姜元来说就像天书一样,虽然听不懂,却下意识的全神贯注去听。因为他知道等他登上王位,就要面对这些了。
蒋淑清了清喉咙,咽下一口痰,继续说道:“当年先王继位前,我曾陪伴先王去过这两个国家,途经十七城。等先王回国以后,就对我说:鲁国在这两只豺狼之间,是幸,也是不幸。”
他望向姜元,问:“大公子可知,先王此言何解?”
姜元当然说不出来。
蒋淑也不会让姜元难堪,不等他答就继续说:“然后先王就相外纵容宠爱朝午王,同吃同卧。我记得有一次,朝午王在宫中午寝醒来去见先王,说刚才经过回廊时看到一个美人,那其实是先王的于夫人,生就樱桃小口,极擅郑国舞。先王就将此女赐给了朝午王。从此后,朝午王才更加肆无忌惮。”
姜元听明白了,显然先王的那段话和宠纵朝午王是有关系的,只是他还想不明白原因。
蒋淑继续道:“之后,朝午王之名传遍诸国,甚至有其他国的来使有求于我国,到鲁国后先去朝午王的府上拜访。”
姜元似乎明白了一点,但眼前还理迷雾重重。
蒋淑喘了口气,继续平静的说:“世人都说国君过仁,可他们又怎么知道,当时郑王十七岁,燕王十五!少年继位,无不想改天换地!一展雄心!若无先王!我鲁国早就国不覆国了!”
姜元懂了!先王用朝午王来迷惑郑王和燕王!让这两个人放弃了入侵鲁国的打算,等待着鲁国同室操戈的那一天!
蒋淑剧烈的喘息起来,想咳又没力气,脸憋得痛红。姜元不知怎么,上前替蒋淑拍了拍背。
蒋淑顺过气来,谢过姜元,又说了下去:“先王一生,国泰民安,更在诸国间留下美名,更令郑国与燕国束手束脚。朝午王行逆举,其实其他诸国都是乐见的。我国疲弱,自有秃鹰来食,他们只需以逸待劳。”
原来其他诸国都在等鲁国慢慢消亡……
姜元突然升起一股失望之情。在他的想像中,能得继鲁王之位就足以告慰先父之灵了,结果现在却发现这鲁国在其他国君的眼中不过是一块鲜肉而已。
蒋淑一直观察着姜元的神色,看他不见振奋、不见惊惧,只有失望之色,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姜元不是雄主,这个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但却没想到这是一个凉薄之主。对国对民,皆无忠心。
他在心中暗叹,当年先王殚精竭虑,终致早逝,姜鲜非但没有先王的眼光,更无先王的心性,居然真的认为先王与朝午王兄弟情深,打算自己继位后继续仰赖这位“叔王”,被赶出台城后,更是郁郁而终。
蒋淑敬佩先王,虽然瞧不起朝午王,但更看不起姜鲜。至少朝午王有野心,而姜鲜却是一副绵羊性子,只配让人宰了吃肉。
而姜元,比起其父更加不堪,连对鲁国的忠心都没有,这样的王对鲁国来说绝不是幸事。
蒋淑就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留下面色复杂,心中乱成一团麻的姜元。
“让他们进来吧,大公子也该梳洗一番了。”蒋淑柔声道。
姜元这才发现外面已是朝日高升了。
在姜元的屋里睡了一晚,白天当然不能再占着大公子的屋子休息。蒋淑坚持让蒋伟把他背了出去,回到车里,蒋伟立刻让人端来药,他看到蒋淑的面色潮红,刚才背他时就知道他在瑟瑟发抖,手心滚烫,知道这是发热了。希望不是风寒!
蒋淑喝下药,有了点精神,让其他人都下去,对蒋伟说:“对姜元……就如同对姜斐一般就行。”
姜斐就是朝午王。当年夺位后也曾意气风发,结果连递几封国书都如泥牛如海,其他诸候国都跟没听说他这么个人似的,他就消沉起来,龟缩在莲花台,整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
其实当年蒋淑根本没把国书递出去。
蒋伟恍然点头,只是有些为难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若是被发现……”
蒋淑道,“把怜奴送过去。”
蒋伟惊道:“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蒋淑摇头,“送过去吧,这也是他为家族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怜奴是蒋淑最小的儿子,其母不过是家中一个歌伎。这样的出身,本该为奴为婢。可蒋淑当时十分喜爱这个歌伎,歌伎生下此子后自尽,特意给儿子取名“怜奴”。蒋淑得知后,叹了两声,将怜奴养在身边,虽然不能姓蒋,但诗书技艺,他也曾手把手的教导。
怜奴性情坚韧,少年时与人争风,被人刺瞎一目,但他竟拼着眼睛不要,杀了此人。
怜奴瞎了一只眼后并不自怜,反倒极擅以此来迷惑众人。蒋淑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吃过怜奴的亏,还不知道是怜奴是背后捣鬼。蒋淑知道后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看重他。只是不免担忧等他去后,家中无人可遏制怜奴。
倒是蒋伟早就看中怜奴的机巧百变,想将他要过去当个养子。
蒋淑之前也犹豫,这样可以让怜奴冠上蒋姓,虽然成了半仆之身。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适合怜奴的地方不是蒋家,不是做蒋伟的养子,而是成为姜元的近臣、信臣、宠臣。
蒋伟老大不乐意,却知道怜奴会选什么。他早就看出来,怜奴是一头像狗的狼,虽然吃肉,却有着狗的性子。在这个蒋家,怜奴唯一在乎的就是蒋淑。等蒋淑去后,哪怕他这个叔叔,怜奴都不会放在眼里,当然,到时他收怜奴为养子,占着父子名分,自然可出尽手段收服怜奴。
而蒋淑爱怜奴,未尝不是因为这个儿子是诸子之中最像他的。
蒋淑替怜奴选的路是最适合怜奴的。
也是他最后的慈父之心吧。
这天,蒋淑就病了,没再起来,也没有再离开车。蒋伟知道姜元最后必定会回国继位,现在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他更担心蒋淑的身体,除了每天去姜元面前转几圈以外,其他时间都陪在蒋淑身边。
冯营大喜!觉得老天开眼了!便日日长在了姜元面前,他或是带冯宾,或是带冯丙,就是不肯带冯甲去,因为冯甲与冯瑄极为相似。
冯甲也不在乎这个,就在车里与冯瑄弈棋为乐,等冯营回来就追问:“今日与大公子说什么了?”
冯营只去了两天就苦不堪言。因为他发现姜元竟然没有念过书!或者,那根本不能叫念过书!最多叫识字!可他又不能直言其短,又因有冯瑄这前车之鉴,只好去了就装哑巴,由冯宾与冯丙说话。
冯宾有冯瑄这个儿子,有冯甲这个大哥,为人温柔似水,从不会令人不快。冯丙行商人之道,更是一张嘴能说出花来。看姜元神色,似乎对这二人的印象都不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721、以礼待人()
购买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时后可以正常阅读^^ 龚獠颇有些自得,“我观女公子并不厌恶儿子。”
这话就谦虚了。龚**看他儿子的神情就知道他在姜姬那里不但没有被讨厌; 说不定还颇得青睐。
“好!”龚**站起来; 不再理会这一屋的美人; 挥开她们,领着龚獠走到室内,才小声道:“我不能离开合陵,就由你带着人过去,如果大公子真继位了,你就在国都内买个好看的房子安顿下来。不要回龚家!”龚**拍着龚獠的肩,“不需要跟他们太亲热。多去看望女公子,送礼物给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龚獠默默点头,却有一事不明; “爹,我早就有了妻子,如娘一直对我不错,与其让我娶女公子; 不如我把良儿带去?”
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突然笑起来; 道:“你要带良儿去就去吧……只是日后等你儿子娶了女公子,你这个爹到时要站在哪里呢?你现在就认为你活不了太久了吗?那也好,明日就叫良儿到我这里来,你不必过来了; 我交待他两句。”
龚獠扑通一声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头,“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龚**拍着龚獠的肩,在他耳边说:“如果不是我不能离开合陵,我就自己去求娶女公子了!哪里还会便宜你小子!!”
龚獠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爹,整个人都傻了。
龚**道:“怎么?不信?我有自信,若我去求娶女公子,说不定比你还有可能!别看你爹我年纪大了,可如果女公子嫁给我,我能给她的比你能给她得还要多!”他望了一眼虚无的夜空,轻声道:“别的不说,我可以任女公子在合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还可以举合陵之力去供养她!”他低头看龚獠,“你行吗?”
龚獠不敢答这个话,低下了头。
龚**笑道,“你想让你儿子去?你儿子能给女公子什么?你以为这是小女孩找玩伴,同龄的才能玩到一起?别的不说,就说永安公主,她为什么肯嫁给东殷王?难道当时就没有别的男子追求她吗?因为东殷王能给她整个晋国!”所以,公主就算嫌弃东殷王老迈,也没有拒绝东殷王的追求,还跟他一起生了个孩子,难道真是被东殷王感动了吗?
龚獠趴在地上抹了把脸,直起身道,“爹,都是儿子愚蠢,儿子错了!儿子这就去。”
龚**道,“好好送你妻子离开,你既对她有情,就多给她些东西……如果实在舍不得,就在你的弟弟中替她找个丈夫吧,不必离了龚家对她也好。”
龚獠回家后,与妻子商议了一下,结果他的妻子竟然真的愿意嫁给他的弟弟。龚獠固然有些不是滋味,也亲自去找弟弟商量,结果弟弟也愿意!
这下龚獠的脸有点绿了。
他亲手把妻子送到弟弟这里后,看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挺相配,只好僵着脸对弟弟说:“好好对她。”
龚器,仔细看他,与龚獠与龚**在眉目之间还是很相似的,如果龚獠减去一半的重量,就与他一模一样了。他自小不爱吃,龚**说看他吃饭就着急,“一口一口吃,要吃到什么时候!”所以也不太喜欢这个儿子。
而龚獠的妻子则非常苗条,就像这家中的美人一样。龚**与龚獠都喜欢苗条的美人,龚器也一样。龚獠的妻子不喜丈夫,却在见过龚器后时常叹气,叹龚獠不像龚器。见丈夫怀有别抱,公爹竟然让她嫁给丈夫的弟弟,她就立刻挑了龚器!而龚器也早就心慕大嫂久矣,一听龚獠说更是喜上眉梢。
龚獠出去后,见弟弟和“前妻”都不来送送自己,两人已经在屋里说上话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第二天出发时,龚獠就主动到姜姬这车来了。可惜她这车里人员有点超载,他一个顶陶氏、姜谷等四个人摞起来,他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进不去,沮丧的下去了。
姜姬只好主动开口,“公子是要去送我们吗?”
龚獠眼眶青黑,殷切的点头,“是啊,是啊。唉,见了女公子才知道什么是一见如故,我实在不想这么快就与你分别!”他站在车边,扶着车窗,一边长叹,一边望向天边,突然扬高声唱道:“故友远去,吾心碎矣矣矣~~~~”
“好!”姜姬条件反射的鼓掌叫好。
哇,花腔男中音!!
好听好听好好听!
龚獠羞涩的望着姜姬,一副知音的样子。
冯瑄恰到好处的出现了,手中握着一只竹笛,叹道:“天籁之音啊!”然后当着黑脸的龚獠,横笛就口,清澈的笛音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视线,把刚才龚獠那一手给压下去了。
龚獠就站在车旁黑着脸听冯瑄吹完,拱手道:“……得玉郎一曲,此生无憾。”
冯瑄也拱手,“龚兄此语,便是玉郎的知已!”上前一步,扯住龚獠,大步走,一边激动的道:“来来来!我有好酒,与君共饮!”
姜姬就看冯瑄拖着龚獠走了,像吉娃娃拖着萨摩耶。
姜武刚才一直在旁边,此时对冯瑄也不免露出赞色:“他好大的力气!”他握拳看看自己,有些沮丧。
“你才多大?再长十年,未必就不如他。”姜姬说,“快上来,该走了。”
龚**一直跟在姜元的车旁,扶着姜元的车窗,从姜元上车就开始落泪。他虽然看起来肥胖,但哭起来竟然有梨花带雨之态,胖胖的脸蛋白里透红,因沾上泪水而更显粉嫩,眼睛被泪水洗过,清澈得很。
他一路从城这头哭到城外,姜元被他哭的也要心软了,请他上车坐。
怜奴就从车内出去:让位子。
龚**得了姜元这句话,以与身体不相符的灵活爬上车,握着姜元的手继续哭,“与公子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
从以前到现在,见到姜元的人没有不哭的,他也早被人哭习惯了。此时柔声道:“我得公子一顾,此生无憾。”
龚**听了这话,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