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5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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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妈”带回了几袋不知是什么的粮食,有像小米那么小却发白的、有褐色的长长的、还有不太规则的硬硬的——那是砂子。
他们又能喝汤了。加了发黄的草根后,煮了两天,这样草根才能煮到能入口的程度,也因为两天这水都没滚开。
林渊头回被允许靠近土灶,从没想过居然连把水烧开也是一种奢侈!烧到水面开始冒白烟就等于已经“开”了!
没事,打击着打击着,就习惯了。
等那两袋粮食吃光了,那个幼小的“娘”就又去走亲戚了。
林渊已经搞清了整件事。这个娘其实不是他们的娘,他们一开始也不住在这里,是逃到山上来的。
村子已经没了。男人不是跑了就是被抓了,老人都死了,小孩子不是死了就是被抓了。“娘”跟她的家人逃到了这里,然后某一天,她的家人——不知道是兄弟还是别的什么人,一去不回。
林渊猜那不是把娘丢下不管,如果是老人,可能是想把最后的粮食留给娘,像她当时一样走到不知名的远方把自己饿死。
如果是年轻的兄弟姐妹,可能是在找食物时发生了意外。
“娘”每天都出去找人,兼找食物。于是两个哥和两个姐,包括她都被捡了回来,“娘”太傻,一个人吃都嫌不够的粮食,她硬是分给五个人吃。
所以大家都叫她“娘”,心甘情愿的当她是“娘”。
只有最小的弟弟跟“娘”有确实的血缘关系。他似乎就是走亲戚的产物,不过他既然从娘的肚子里出来,就是大家最心爱的小弟弟。
林渊——米儿,在“娘”再一次去走亲戚时,有了个念头。
这是个吃人的时代。
这是个禽兽的时代。
不是吃人,就是被吃。
与其被吃,不如做吃人的那个。
礼仪廉耻,其实是一种善良。当人够富足之后,才会愿意把这种善良施舍给别人。
米儿发现她已经没有这种奢侈的善良了。她只能把这种善良给她的家人:比如那个小小的“娘”。与其让她继续去出卖身体,不如用别的办法弄来食物。
“米儿,你天天这里看什么?”猪哥问她,“娘还不到回来的时候呢。”
那就是“娘”每次走亲戚去的地方。
“那边好像有条路。”她道。
路本不是路,人走多了就成了路。站得远了就能看到,那一片的地上有明显的一道发白的痕迹。
“娘”是怎么走亲戚的?
家里的人倒是都知道。以前“娘”去走亲戚时,他们都因为担心而等在这附近,远远的望一眼,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似乎只要能看到那条“路”大家就安心了。一开始是大姐,后来大姐牵着二哥,再后来有了二姐,有了大哥,有了她。
这附近非常平坦,四下没有林子也没有山,离最近的山都有个两三天的路程。所以很久以前就有走货的人从这里走——碰不到山匪路霸嘛。
就在几年前,有很多军队从这里过,就把这一片的地给踩平了,附近的人当然也都抓光了,十室九空,到现在也没人敢回来。但这条路还是渐成雏形,到了年尾,就会有赚了一年钱的人从这里取道归乡。
这便是要走的亲戚了。
米儿一天比一天接近那条路,她人小走不快,就让猪哥带着她。猪哥以为她只是想去找娘,但听说像米儿这么大的孩子拐子最喜欢了,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只好当了人力车夫,心想有他看着也不怕丢了。
慢慢的走远了,也来不及晚上回家了,猪哥就晚上在土里刨个坑,抱着米儿睡在坑里。既然已经出来了,索性就去找娘吧。
两人赶了两天就看到了那条路,这里的草已经全被踩没了,跟旁边有着明显的分界,诺大一片空地,坑坑洼洼的,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娘每次来……就这么干等着?”米儿问。娘出来是不带吃的东西的,只带一块布,勉强够铺在地上的,饿了渴了就忍着。
“每天都有人过,有时一天能碰到好几个呢。”猪哥说,他坐在地上,手随便撸着地上的草,拔出一根来看到壮一点、白一点的根就喊米儿过来吃,他自己不挑,只要草梗带点绿就全塞嘴里了。
米儿复杂的发现其实家里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在一开始时,他明明也会担心,这还是他告诉她的;但现在他已经在为这条路上每天会多过几个人而高兴了。
多可怕啊……
所以,米儿才会带他来。个头最高,力气最大。
也最容易被“说服”。
“那些人每次只给‘娘’一点吃的。要是能多拿点就好了。”米儿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没有黛拉,为了我的早睡大计,大家晚安^^
676、新奇之人()
购买v章比率不到50的人12小时后可以正常阅读^^ “我们去那里。”姜姬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了。
她到这里来以后只见过野生的,一般不是下锅就是逃出了姜武和姜奔的陷阱; 一下看到这么多家禽家畜真是惊喜啊!
姜武也好奇; 就背着姜姬大步往山脚下跑。
跑近了就能看到山脚下的队伍泾渭分明; 一个占据了东边,一个占据了南边,分别是两条下山的道路。这些人用车围成一圈,在车里埋火做饭,很多人都是席地而卧,远远的看到姜武跑下来,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立刻都爬起来了。
冯家展用看到这一幕立刻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休要失礼!”然后远远的冲过来扑倒在地,行了一个震撼的五体投地大礼!
姜姬在姜武背上看到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嘴里肯定吃到土了!
姜奔在山坡上看到姜武竟然敢背着姜姬跑下山了,急得直跺脚,又不敢追下去; 只好站在廊下喊:“爹!姜武把姜姬背到山下去了!”他话音未落,蒋伟第一个跑出来,姜元都比他慢了一步。
蒋伟昨晚回去觉都没睡,先派人回家送信; 一是说他们找到姜元了,二来是让人查一下姜元身边曾经出现过的女人; 有没有身份比较特殊的。
不过他自己也猜了一圈,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底。
要是真的,那姜姬的身份可是仅次于姜元的,而且一个女公子可比一个小公子更要有用得多。
冯丙慢了一步; 只好先开口,“大公子不必担心,展用在下头呢。”
姜元:“可是你那从人?”
冯丙道,“正是。”
蒋伟也道,“大公子放心,我家的从人都很灵巧,不会冒犯女公子。”
姜奔听不懂,还是一脸急色。
姜元对他道,“没事,你妹妹性子活泼,有姜武跟着,不会出事。”
姜奔觉得姜武太大胆,但姜元这么说,好像姜武并没错?他只好站到一旁。
有展用的五体投地,其他人也都早早的行礼,有像展用一样五体投地式,也有简单的拱手为礼,还有一些人没有行礼,而是远远的避开了,这些人多数都带着一柄重剑或其他武器。
姜姬说:“请起。”
这些简单的话,姜元都教给了她,不过她也就会这几句。
她拍拍姜武,以小卖小,指着前方的鹅群:“走!”
那些抱剑的人看到姜武背着姜姬跑向鹅群,竟然都笑了起来,还有两个人吹起长长的口哨。鹅群中有鹅听到口哨声,立刻扭头往这边看,然后口哨声似乎打起了转,那些鹅竟然开始转向!径直往姜姬他们涌来!
展用惊跳起来,指着刚才吹口哨的两人喊:“焦翁!你大胆!”
那焦翁看展用跳脚大骂还大笑出声。
姜武见鹅转过来就背着姜姬掉头跑,展用已经牵来马拿着弓箭追了上来。姜武跑着,姜姬给他说:“有个人追上来了,他有弓箭!”
姜武跑得快,瞬间就把鹅给甩掉一大段,他往山坡上跑,对姜姬说:“我把你放下,你自己往上跑。”
姜姬:“你一个人怎么办?”
没想到姜武咽了口口水说:“这可比鸟大多了!”
姜姬:“……好!”她也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口水。
接着姜武把她往地上一放,她转头拔足狂奔,听到身后姜武已经跑向鹅群!
她没有往后看,自己继续往上跑,不等她跑上去,姜奔已经跑下来接她了,也跟姜武似的将她挟到怀里就往回跑,姜姬拍他说:“快去帮姜武!”
姜奔不理,一气将她送到姜元面前。
姜元一脸笑意,弯腰把她抱在怀里,往前走了几步,将她抱高,让她看姜武大战群鹅,而那一片鹅足有数百只,除了骑马射鹅的展用之外,那个吹口哨的人也冲进鹅群,没有用剑,而是用双手屠杀鹅,在他身后已经倒毙了数十只鹅,全都脖颈扭断。
众人的视线慢慢被那个人吸引。
只见他冲进鹅群,两手一扑就能神准的抓住鹅的脖子,再一甩,鹅的脖子就断了,他随手一扔,抛掉死鹅,再接着抓鹅又是一甩,身后就又掉了一只死鹅。
“真乃勇士。”姜元赞道。
姜姬就算是听不懂也看懂了,原来那人吹口哨引鹅来追他们就是为了展示勇武!这是在向姜元自荐!
跟这位杀鹅杀得快成艺术的人相比,姜武就有些粗暴了,他也是扑向鹅,抱住一只就开始跑,途中拼着被鹅啃上几口,趁机扭断鹅的脖子或扯伤翅膀或扭断脚,然后将受伤的鹅抛下,再去抓鹅。
叫姜姬说,虽然不够勇武,但也很聪明啊。
但另一边连展用也开始炫技,伏在马上两手放开缰绳,一手握弓一手抓了一把箭,连珠般射出!一箭中一只鹅都是少的,多数是一箭双鹅,还有两箭串了三只鹅。
鹅群受惊,再有这三个屠夫在,很快损失大半,四散奔逃。余下的人似乎也发现这是展现自己的良机!纷纷去捕鹅,有活捉的也有杀鹅的,最后有一个人最聪明,嘬唇吹响口哨,竟然把已经四散的鹅群又收拢起来,赶成一堆。如果论成果,他手中的鹅最多。
好一出大戏,令人叹为观止。
姜元笑道:“今天中午就吃姜武杀的鹅吧。”他柔声问姜姬,“哥哥厉害吗?”
姜姬当然捧自家人的场,拍掌欢呼道:“哥哥最厉害!”
蒋伟和冯丙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先夸了姜武两句,然后才推荐起自家的人。
蒋伟道:“大公子刚才赞的那人姓焦,没有名字,只称焦翁即可。他无父无母,无家无业,孤身一人,四处流浪。七年前,某在袁州见他与人争斗,甚是勇猛,就将他带回了家,不过此人少言寡语,似乎并不肯投效蒋某,今日却……”说到这里,他还有点羞惭之色。
姜元听了他这个话,欢悦之色渐浓。毕竟今天,他名份未定,却已经有两位公卿之后来找他,还有人未见其名、未闻其名就要向他投荐,真是、真是……
姜姬就看姜元都开始隐隐发抖,抱她的手都有点抖了。
最后,焦翁被蒋伟喊了上来,姜元将姜姬放下,亲自去扶起此人。
姜武早抱着七…八只死鹅上来了,姜姬跑去找他。
“那人是谁?”姜武把死鹅抱到火灶处,姜谷和姜粟赶紧接过来,却不知该怎么处置,姜姬跟上说:“爹说这是今天午饭要吃的!”
姜谷和姜粟这才高兴起来,开始烧水除毛。
姜武刚才杀鹅也被扑了一身鹅毛,姜姬伸手替他把头上的鹅毛摘掉,小声说:“那个人好像是想投到爹的帐下。”
姜武有点担心的说:“那爹也会收他当儿子?”
“应该不会。”姜姬摇头,“别担心,爹也不是谁都收的。”她顿了一下,小声说:“爹收下我们是个意外。”
姜武看到姜奔冲他大步过来,顾不上跟姜姬多说,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洗洗。”然后就跑了。姜奔看到他跑追了几步,又忿忿的停下来。姜谷刚好叫他:“姜奔!过来帮我杀鹅!”
姜武干掉的鹅多数还没死,杀掉放血,肉才会好吃。姜谷和姜粟刚把水架上,对姜奔说:“你把鹅带到河边杀了吧。”
姜奔就抓起几只鹅,姜谷和姜粟也抱着一只,几人准备去河边。姜姬想起姜武也是去河边,追着姜奔说:“你不要跟姜武吵架。”姜奔回头,她道:“有客人在,不好。”
姜奔听到这句才熄了火,答应了一声。
等他们回来,姜姬看到姜武和姜奔一前一后,都抓着几只杀过的鹅,两人脸上、身上都没伤,她才放了心。
现在情形不明,他们自己人之间还是别生气的好。
中午,每人都能分到大半只鹅,鹅肉筋道,香滑可口,虽然只抹了盐和花椒也很美味。姜姬吃完感动的想哭,她还以为以后想吃肉都只能吃熏制的了。
吃完午饭,姜元谈兴正浓。他对鲁国一无所知,在蒋伟和冯丙的话中,他似乎渐渐认识了那个他日夜怀念、既陌生又熟悉的国家。
……
蒋伟虽然看上去是个莽夫,但却不是撞上南墙也不回头的人。那天晚上,他从大公子那里回去就钻进了冯丙的车。等他从车里出来,蒋、冯两家已经算是结盟了。既然蒋、冯两家都不可能独吞这个好处,先找个合适的盟友不是很好吗?
蒋伟觉得冯家势弱,特别是有冯营在,两家结盟肯定是以蒋家为主。
冯丙觉得只要冯营在一天,冯家就不可能改,既然这样,跟蒋家结盟对冯家也有好处。
两边握手言和,到了姜元面前便翻倍的争风斗气!每天不吵上两架就浑身不舒服。
“胡扯!”冯丙的口水都快喷到蒋伟脸上了,“你这是……这是胡扯!!”
两人现在每天给姜元讲故事,多是伪王的宫中事,捎带着也讲一点鲁国其他世家。冯、蒋两人互相拆台,都拿对方家里的糗事来讨姜元欢心。
刚才蒋伟就说冯丙的兄长,冯瑄的大父:冯甲的老婆为什么会死呢?
——听说是冯营□□弟媳不成,弟媳怒而自尽。
冯丙胡子都气飞了,他嘴巴没有冯丙利害,骂也骂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