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4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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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道:“我瞧着不像,云小将听说也是读过书的,怎么会这么晚了才来对长辈问好?”
这些人说过了,陶然才说话:“云深,过来坐下用饭吧。”
云深道:“我在外面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此话一出,帐中好一通乱。一堆刚才坐着高谈阔论的士子全都你推我撞的站起来,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躲了。
他们本来这辈子都跟战场无关,如果不是花万里阴险陷害陶公,折辱陶公,非让陶公出城来迎,他们也不会跟出来。
当然也不会有这现在的危险了。
云深轻蔑地看着这帐中的人。真有刺客来了,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陶然倒是还坐得住,喝住帐中乱窜的弟子们,请云深带家将去发现的地方再搜查一番。
等家将去过之后,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距离他们扎营的地方大概五里的一处水源那里,确实曾有数百人停留的踪迹。他们虽然不曾生火做饭,但是家将等人发现了人便。
他们虽然将排泄物给埋起来了,可后来又被狐狸或野狼给扒出来了,这才被云小将发现。
从人便的新鲜程度来看,他们离开不超过五天。
几百号人,怎么也不能骗自己说这是一群流民。如果真是流民,发现这里有人,只会跑过来讨吃讨喝,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溜走呢?
何况,五天前,陶家已经在这里扎营了。
陶然问家将和云深:“他们是在此等老夫吗?”家将犹豫,看云深:“云小将看呢?”云深道:“应该是过来探路的,看到我们在此地驻扎才撤走。”也就是说,他们驻扎在此,人家是早就猜到的。这里是水源地嘛,附近有水源的地方就那几个,再加上还要适合扎营,适合车马,这就更少了。
家将也道:“恐怕正是如此。”
陶然问:“那下一步,我们该当如何?”这一点上,家将和云深的意见是相左的。
云深认为,陶家的队伍中,不通武艺的占八成,能骑马跑三天不掉下来的,只怕没有五成。所以,根本不用跑,跑也跑不掉,继续在此地扎着就行了。
家将却觉得,还是先跑为妙。
换个地方扎营,安全性不说会不会变高,至少大家会安心一点。
今天云深冲进来说有刺客,家将回来前,已经发现营中人心惶惶了。换个地方后,大家就没这么害怕了。
陶然决定听家将的,换地方扎营。
不过,等家将出去安排这件事时,他也把云深叫到身边,先夸再赞,然后温柔抚慰,最后许以高官厚爵。
云深也说:“有末将在,必能保大人安然无恙。”别人就管不着了。
陶然很满意。
陶家队伍慢腾腾的又动起来了,远处负责着跟他们的姜武的人骂起来了:
“折腾什么?早晚是个死!”
“将军不是说了吗?就吓吓他们。”
“吓的是那个老的。除了老的以外,都要死。那个老的,将军说也不能白吓,怎么着也要断条腿折个手什么的。对了,不能往脸上招呼。”
“为什么啊?”
“这你就不懂了,听说当官的,脸上不能有疤。像你我这样的,就不能当官。”这人比划着自己脸上快到耳际的一条刀伤,再指着对面同袍鼻子上的箭伤说。
对面那人说:“我这辈子就不指望了。那要是小时候磕坏了呢?那也不行?”
“不行。”脸上带伤的很认真的摇头,“听说还要长得好呢。”
对面的人叹气:“行了,这下连我儿子都没指望了。”
584、陷阱()
陶家这一伙人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换了营地也不行; 不是身后有不明身份的一伙人尾随,就是半夜发现不远处有火炬正在向这里靠近。
一连换了三四个营地都不行。
陶家家将此时也发现还是云深说的对。陶家这是被人盯上了; 而陶家自己带的人又不是强兵,硬打是打不过的; 逃的话,人家一直在身后尾随骚扰,陶家就永远不得安宁。
这段时间日夜颠簸,陶家的人都受了不少的苦,那些年轻人个个都面如菜色,昏昏不起,倒是陶公还能撑得住。云深被叫进帐时; 看到陶公坐得比身边的儿子、孙子都直的时候; 不免佩服起来。
看起来这陶公也不是一个酒囊饭袋。他在家的时候常听义父云青兰笑话陶公,说他痴长年岁,却像被蒙了眼的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就是徐公推上来的一个摆设。
听得多了; 云深自然免不了小瞧陶公。
陶然听了家将认错; 大度的宽恕了他,然后再把云深请来,请他说说现在这个情形该怎么办。
现在是花万里没见到,陶家已经倒下大半。
陶然自己也是想不到会是这样。他自负英明,平时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前头还有个徐家挡路,如果让他生在徐公那时; 成就一定不比徐公小。
可出来一趟才发现,至少养子孙的本事他是比不上徐公的。徐家别说儿子,弟子放出去都能独领一面。徐公最不成器的弟子是白哥,平时里没少骂他,这是左右都知道的。第一次出门,就是当皇帝的使者去诸侯国宣旨,后来如何风光大家也都知道了。
只是此时此地不是教子侄的时候,他要先顾着自己。
他知道之前是他对云深太冷落,怕他不肯据实相告,真心相助,所以特意先安排家将认错,再由他来亲自道歉,给足了云深面子。
云深也没有拿架子,说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队伍里病重的,要命呢就现在送回去,不要命呢,就先放在这里;第二,好人继续往前走,直接去迎花大将军,等见到花大将军了,直接就说身后有刺客尾随,求花大将军救命。
这样做,如果这刺客是花大将军派的,他们找上门去,花万里总不见得敢当着面害了陶然;如果不是花万里的人,那陶然投奔了花万里,花万里哪怕是碍着面子都不能让刺客在他眼皮底下收了陶然的性命。
如此,方得万全。
陶然听了以后也没多犹豫,让人去问那些又惊又吓又苦又累后病倒的儿孙弟子,是要跟着他呢?还是要留在这里休养,等日后他再让人来接呢?
跟着走要赶路,当然不会照顾病人的身体,说不定这一赶路,命就葬送了。这几天好歹还是有停下休息,也有埋锅做饭煮药;赶路时别说停下休息煮饭吃了,喝的是生水,啃的是干粮,睡都睡不安稳,全看自己的病够不够硬。
病倒的人中有人骂,有人害怕,也有人硬气的说要跟着陶公走,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追随陶公。
如果有坐在家里享受荣华富贵的命,他们又怎么会投到陶然名下?既然来了,又怎么能在此时退缩呢?生不能富贵,死至少要荣华——如果真死在这里了,自己的家人,陶公肯定不会撒手不管。
陶然问请所有人的选择后,没有再浪费时间,将要留的留下后,剩下的人就在家将和云深的带领下往前跑,去迎花万里了。
云深带头探路,不到十天就发现了前方花大将军的踪迹。他回来禀报陶然后,陶然大喜,他现在也是面无人色,被从人扶着坐起来,对云深说:“快,快去禀报大将军!”
云深就单人单骑的去了,生怕人带多了被当成刺客。就算这样,他这代表陶公的人在花大将军的人眼中也不算好人。
云深往前迎出不远,花万里那边就有探马过来了,两边跑到一旁,开始互报家门,互问来意。
云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来人就说:“如此,你便随我去见大将军。”然后就收了云深身上的兵器,也不让他驾马,由人在前牵着马缰,带他过去。
花万里这边已经停下来了。
他是自己一个人,带上一千两百多人,这是他能带的极限了。就算这样,只怕这一千多人也不许进城门。
但如果一切顺利,他也根本不用进去。
他与姜武定下的计策是,姜武扮成盗贼,夜袭营地,意外杀了陶公,之后花万里就去追啊,这就不用进凤凰台了不是吗?
他跟姜武说,我追你,肯定不会真的要拿你,你跑就行了,最后我故意让你跑掉,过上几年你再回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但事实上,他早就安排下了暗兵,打算在背后埋伏姜武,等姜武跑到陷阱处,他在后面追,前面加上埋伏,正好要了姜武的性命。
这样,陶公死了,他也能洗清自己。
他在营中等候,见到云深,听云深说陶公出城后不久就有刺客尾随,现在陶公那里有不少人都受惊生病了,就连陶公都不太好了,就觉得这是姜武干的,心中暗喜,面上惊慌:“何人如何大胆?快快快!快去迎接陶公!”
云深怀疑的刺客就是花万里指使的,所以从进军营以后就十分警觉。
他观察花万里军中军纪严明,不亏是花家,世家将门。如果他不是身在云家,还真有心要跟花家互相较量一番。
花万里带人一路急行,很快找到了陶公,见到陶公病重,花万里当即洒泪,跪在车前,说都是他不好,如果因为他叫陶公有个什么万一,那他万死难辞。
陶然也要表现得好一点,所以特意让人扶下车来,亲自扶起花万里,温言勉励,像个长辈的样子。
花万里再请陶然进车,他亲自替陶然驾车。
到了黄昏扎下营来时,根本没走多远。陶然重病,花万里说为了陶公的身体,还是慢一点好,想必皇帝也不会怪罪。还让人去把陶公留下的那些人给接来。
两日后,那些死死活活的人都给“接”来了。一番折腾后,死了三个,剩下的也是半死不活,只差一口气。
陶然心里愤怒,可花万里把他看得牢牢的,已经露出了不善。他索性装起了病,顾不上他的儿孙弟子,只把云深拘在身边,问他可有把握救他出去,云深坦言,只有一双拳头,如果要救陶然一个人,还有点希望,但如果带上所有陶家人,那就不可能了。
陶然“犹豫”起来。他的儿子陶郭就跪求云深只救老父出去,他会和其他人在此拖延,给父亲争取活命的机会。父子俩抱头痛哭后,定下此计。
云深就假装出去,找到马在何处,干粮又在何处,又偷了弓箭等兵器藏起来,只等时机。
时机很快就来了。
是夜,无月无星,天地间一片昏暗。
云深睡在陶然的帐中,突然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
他猛得从地上弹起来,先把帐中其他守卫给杀了,然后悄悄摸到帐外,果然见不远处花万里的帐前起了骚动。
他回来,陶然已经醒了,他推醒陶郭,陶郭就上榻来,装成陶然躺下。
陶然换上倒在地上的士兵的衣服后,跟在云深身后出去。
“只怕是有人袭营。”云深小声说。
花万里那里已经乱起来了,许多声音,许多人。云深把这附近的火炬都给用土盖熄,拉着陶然在黑暗中摸到马圈,把陶然扶上马背,他也跟着上去,再取来干粮、弓箭等。
“我们趁乱出去。”他说。
陶然觉得这个时机来的实在太巧,有些生疑。
云深说:“之前,可能是我等料错了。那些刺客跟着大人许久都不见动手,应该并不是冲着大人来的。”
陶然悟道:“你是说,他们是想害花万里!”
云深点头,“也算凑巧,我们快走!”
两人没有再多说,趁乱溜了出去。
营外,早就埋伏好的姜武看到有两人逃走了,让人追上去,“只可伤人,不可杀了他们。”
自有一队人跟上去了。
剩下的仍站在姜武身边,看着那乱起来的营地:“将军,我们何时冲进去啊。”
姜武说:“做戏嘛,自然要做得像一点。来,再射一轮箭进去,这回可以往帐顶、草料上射了,带上火啊。”
“好啊!!”
“得令!!”
一群早就习惯了趁黑抢劫的汉子们弯弓冲天齐射,箭头带着石磷,窜到空中就冒出了火星,像一道道金线,划过夜空,落到前方的营地中,不一会儿,星火点点,把前方的营地给点着了,点亮了,趁着火光,能看到营中那里是睡人的,人正在乱糟糟的跑来跑去,哪里又是圈马的,马在圈里跳来跳去。
姜武身边就有人眼馋了,“将军,我去把马放出来吧。”
这马可是好东西啊!
姜武点头,这人立刻像箭一般带着他那一队人趁夜奔了过去。趁着这时把马从圈里放出来,赶到外头去,追在后面,等跑远了就可以把马再赶到一起,收到自己的口袋里了呵呵呵呵呵!
本来就是做惯了的生意,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也都心痒痒了。
将军都说做戏要做好一点嘛。
“将军,我看到他们的粮仓了……”
姜武点点头:“可以去了。”
一队人又如狼似虎的冲出去了。
“将军!我知道花家他们的武库在哪里!”
姜武嗯了一声,举手挥下,另一队人也风驰电掣的冲了。
姜武又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天都泛白了,才见花万里带兵出营,追击“凶徒”。
他这才带人悄悄尾随在后,让剩下的人进营去料理营中余下的人。“一个不留。”他说。
花万里是刻意等到此刻的。他的人早就来报,说陶然跑了,帐中只有陶然的儿子。他猜,要么是姜武的人干的,要么是陶然自己跑了。
就算是陶然自己跑了,没落到姜武手里,他现在追上去,也要取了他的性命。
可他刚离营不过十里,就发现身后有人追上来了。
是谁?
他让人去后面喊话,报出姓名,他这边要继续跑。
如果来人是敌非友,那他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时是不会跟他们打的。不过他早在前面不远处埋伏下了人,只要跑到那里,他也不必怕身后的人。
如果是友非敌,那听到他的名号就该报出来意了。
可他觉得,不会是朋友。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