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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姜姬-第43部分

小说: 姜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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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眫儿早习惯了女人看他的眼神,站得远远的,温和道:“某来求见公主,不知公主可否赐见?”

    他连问两遍,不见有人答话。

    他看旁边明明站着别的人,可那些人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楼上有人。

    公主在楼上,有他人相伴。

    眫儿紧张起来,如果只有公主,他有自信不会有事,可如果有旁人在,若那人对他不喜,只怕他今日就要在此送命了。

    这时,楼上下来一声,楼梯声每一阶都一样,轻重、节奏,简直像一个高明的鼓手在敲鼓。

    眫儿心中一寒,这是个高手……

    那人下来了,他站在楼梯上对眫儿上下一打量,露出个笑来:“请上来吧,公主有话问你。”

    眫儿不认识此人,可只看了一眼,他就赶紧把头低下来了。有时嫉妒他的人比爱他的人更多。

    姜姬听到那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似乎能感觉到那个上楼的人有多犹豫,又有多不愿意。

    渐渐的,一个人慢慢上来了,他身着青色丝绢,发似漆染,雪白的脸和脖子微微反着光,他垂着头,从她这里只能看到他英挺的眉和如花瓣一样鲜润的嘴唇,等他走上来,抬起头后,姜姬都觉得眼前一亮,目光像被粘住一样无法移开。

    真是一个……漂亮的人,简直像精灵一样。

    眫儿在这样的目光下更觉紧张,他跪伏下来,恭敬道:“公主,奴奴得公主赐见,三生有幸。”

    姜姬不觉放柔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眫儿。”他道。

    姜姬念了两遍,“是期望、盼望的意思吗?”

    眫儿惊讶的抬头,犹豫再三,带着一份羞耻答道:“……不是。”

    看来是别的字。

    姜姬没有再问这个,就问他是哪一家的人,为何来送礼。

    眫儿道:“奴奴是蒋家从人,这是我家主人送给公主的礼物,因为未曾来拜见公主,心中不安,求公主宽恕的。”

    蒋家?

    姜姬刚皱眉,就见冯瑄给她使眼色,她转念一想,问:“你主人的名字?”

    眫儿:“家主蒋彪。”

第53章 乱家() 
有美在侧,如沐春风。

    眫儿很会说话。不是指他口舌甜滑,擅长奉承——其实姜姬对龚獠的奉承赞美都很适应不良,每到这时她都会想起自己的年龄,然后对龚獠说的话全都打一个最低折扣。

    眫儿没有奉承她,没有赞美她,也没有表忠心,他就像个到府上门表演才艺的人,在殷勤之中透着一股“我只是来表演的”的单纯气质。

    他给姜姬说笑话,表演绳艺——就像姜姬小时候玩过的翻花结,他来表演更多了几分观赏性,一双玉白修长的手翻弄着黑、红双色的丝绳,绳端系着小铃,清脆悦耳的铃声中,他翻出一个又一个复杂的不可思议的花样,连“见多识广”的姜姬都不得不赞叹。

    他说的笑话很白话,一点都不难理解,也没有下流的东西,多数都是一个叫“数白”的傻子和一个叫“立杆”的笨蛋的故事,后来他只要一说:“这日,数白……”姜姬就开始笑。

    时间过得太快了。

    冯瑄一直在旁边,也含笑听着,一声也没出。直到黄昏降临,他才提醒了一句:“公主,天晚了。再不让眫儿出宫,他回家时就要走夜路了。”

    现在这夜路可要危险得多,真伸手不见五指,路上一盏灯都没有,更不会有哪个人家有钱没处花在晚上还在门前点灯为行人照路,哪怕是冯家与蒋家这样出了名的有钱有势人家。

    姜姬这才发觉周围已经变暗了,“时间过得太快了。”她遗憾的说。

    眫儿从刚才冯瑄说话起就闭上嘴不敢动了,听到姜姬开口,才抬头看她。

    被他这么一望,她不知怎么就脑补出他其实也不想离开,他刚才也很快乐,他跟她是一见如故等等。如果不是注意到他发干的嘴唇,想起他从进来起就一口水都没喝还在不停说话,她就要相信自己的脑补了。

    姜姬击掌,让役者送水来。

    眫儿见摆到自己面前的水盏,连忙恭敬道谢,举起一饮而尽。他虽然苍促,水淋到下巴上,却给人一种喝酒的豪爽感。

    姜姬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人,今日才相信世上有这样一举一动皆可入画的美人。

    “你明日还会来吗?”她道。

    眫儿一点也不惊讶,露出个笑,被水滋润的双唇红得可爱,“奴奴一定来陪伴公主。”

    直到他走后很长时间,姜姬都在不自觉的笑,心情好的像欢快的乐章。

    冯瑄从第二天起就不来了,而眫儿开始每天都来,他每天都带来不计其数的礼物,却从未开口要求什么,也没有说蒋彪让他来是干什么。

    摘星楼里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连姜旦都不再每天出去跑了,只要眫儿来,他就紧紧跟在眫儿身边,牵着他的手或抓住他的衣服。

    姜谷和姜粟也展现出了难得的女儿态,她们对眫儿笑,特意给他留下食物,在第三天起,两人就壮着胆子在眫儿来时上楼来,以前冯瑄来她们都是避开的。

    而摘星楼外也有人被眫儿吸引而来,都是那些在宫中的女人。姜姬自从知道她们没有食物后,就让役者做一些饼放在外面供她们取用,役者做的数量有限,最后能占据“食点”的只有四个女人,其中正有那个总想冲进来的女人。

    不过她现在不但自己不敢靠近,谁想靠近她就打谁。

    就算在这样的压力下,仍有越来越多的女人躲在摘星楼附近等眫儿,在眫儿没来之前,她们还会在水道前洗干净头发、手脸,整理衣椒,采摘鲜花绿叶装点自己。

    这样的发展实在是令姜姬叹为观止。

    眫儿日日到摘星楼,自然会被人看到。渐渐宫中有传言称有一美童日日去见公主,公主爱之,每日相伴,同坐共食。

    如冯营,听说后大怒,“小小年纪!就知美爱色!日后必是永安之流!”

    姜元则是听过就算,旁人听过后在他面前提起,他笑道:“那人当真如此美貌?我儿即爱,就由她去吧。”

    众人再提起公主与美人就是一笑了之了。

    就是怜奴听说后也哑然失笑,他知道是眫儿,心道没想到这眫儿还有这等本事,不知蒋彪之妻要气成什么样。

    蒋彪盖着头,让人关着门,赵氏在门外大叫:“奸子!你敢不出声?!”

    赵氏乃赵肃之女,当年是被蒋彪给抢回家的。赵肃有四女,此女最幼,生得最美。当年赵肃将赵阿蛮送进王宫后,蒋赵两家就势成水火。蒋彪趁赵家女儿踏春时,以骑士冲击车驾,等赵肃四女都逃下车后,将赵氏抢了回来。当年,赵氏不过十岁,而蒋彪年已十七。

    蒋彪抢回赵氏后,当晚就娶为妻室,第二日就去赵家认亲,赵肃紧闭家门不见,蒋彪在赵家门前磕头喊过爹娘,留下聘礼扬长而去。

    因抢亲之事,赵肃不再认赵氏,不许她再回家,赵氏恨蒋彪入骨,曾一刀将蒋彪捅了个对穿,要不是蒋淑请来名医,蒋彪早归天了。

    当时蒋淑要杀赵氏,蒋彪让人将赵氏藏在床底,死活不肯交出她,蒋淑站在床前问,“非留不可?”

    赵氏被缚于床底大骂,蒋彪听着那让他断子绝孙全家不得好死的咒骂声,泰然自若,对蒋淑道:“儿要留下她!”

    蒋淑便任其自去。

    天长日久,蒋彪任打任骂,也与赵氏生下三子。赵家绝情,赵氏悲伤之余更添愤恨,性情大变。她不爱蒋彪,却对孩子无恨,只得在蒋家安身。

    啪的一声,一个陶罐在窗户上砸碎了,哗啦一声,臭气弥漫开来。

    蒋彪用被子捂住鼻子,继续装死。

    从人用袖子捂住口鼻仍能闻到臭气,可看蒋彪不动不出声,也不好开口。

    蒋彪瓮声瓮气的说:“这么臭,她忍不了多久的,很快就会走了!”

    果然风向一变,赵氏闻到臭味,又大骂几句,带着人走了。

    蒋彪这才让人把后面的窗户打开,他从窗户钻出去,跑到别的地方,让人清理这里。

    从人发愁道:“夫人生气了。”

    蒋彪也发愁,“公主喜爱眫儿,早晚要把眫儿送去给公主。”他看从人,“怎么办?”

    从人出主意:“夫人既爱眫儿,主人不如再买个人给夫人?”

    蒋彪黑着脸,“她偷我的人就算了,我还要再给她买一个?”

    从人惊讶,他还以为蒋彪不在意呢!

    “……”从人又憋了一会儿,试探的说:“不如,主人去向夫人陪罪?”

    蒋彪犹豫几回,还是摇头:“……她要再拿刀捅我怎么办?黄医可不在此。”当年救回他一条小命的名医早走了,也不知还活着没有。

    从人再出主意:“请几位公子去向夫人求情?”

    蒋彪虽爱赵氏,却对她生的那几个儿子看不顺眼,无他,全都像极了赵家人,尤其像赵肃的幼弟赵荟。平时根本不肯多看一眼,三个儿子见到他也是噤若寒蝉。

    所以虽然找儿子求情可能会有用,蒋彪还是皱眉摇头,想了半晌,叹道:“……气上几年也就不气了。”又道,“眫儿既能讨好公主,就让他多在公主那里奉承,不必急着回来。”

    从人了然,这是怕眫儿回来被夫人关起来不让出来,那就不能再去见公主了,“那我去给眫儿说,让他别回来了。”

    “让他求求公主,看能不能留在摘星楼。”蒋彪眯着眼睛道,“只听怜奴一人说话,还是不行。让眫儿也进去,或许能有别的转机。”

第54章 公主() 
眫儿听到从人的话,脸色就泛白了。

    从人劝道:“既然有这个机会,何不为自己博一博?你在夫人那里过的又不是什么好日子?”

    他见过几次,实在是替他担忧。

    赵氏对眫儿,好时就像好姐妹一样,给眫儿制新衣、描眉画眼,搬来酒瓮两人喝的酩酊大醉,醉后就哭闹戏唱,说一些“你与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就是遭罪”的话,还有一回从人看到赵氏醉得两颊嫣红,手里拿着把刀,非让眫儿自尽,还搂着他说:“我们一起死……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死了就干净了……”

    好的时候是这样,不好的时候就对眫儿非打即骂,指着眫儿的鼻子说他自甘下贱,“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你活成这样不觉得羞耻吗?我若是你,早杀了他逃了!”将眫儿骂得体无完肤。

    眫儿性情柔弱,对赵氏从来不加反抗,小时候赵氏曾让人把他推到水池中,要亲眼看着他淹死,蒋彪不在,蒋彪的从人都不敢救,蒋彪回来后也不敢救,想了个主意,让人偷偷去把赵氏喜爱的一个侍女偷出去,别的侍女来报,赵氏得知后匆匆离开,蒋彪才敢让人把眫儿捞出来。

    那时蒋彪一出门,眫儿就要赶紧躲起来,他还曾藏身在马粪堆里,一藏就是数个时辰,直到喂马的仆人来收拾马粪才发现里面藏着个人。

    后来眫儿渐渐长大,赵氏才改了颜色,不再一见他就要杀他,眫儿对他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可让从人说,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一个地狱。

    从人道:“如今怜奴也在大王身边,看看他现如今可还用躲躲藏藏?你只看他,难道不想过得好一点?”

    眫儿听到怜奴打了个哆嗦,再听从人说的,轻声道:“我只尝过蒋家的饭,喝过蒋家的水,只见过蒋家的天空,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都在蒋家……主人与夫人虽然待我不好,但也让我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他抬起头,对从人苦笑:“换一个主人,焉知能像在蒋家一样平平安安的让我容身?”

    从人叹气,“你是男子,当有雄心。”

    眫儿摇头,“夫人说我是女子,我虽不自认是女子,但也从没想过做男子。我只是个小人,每日有饭吃就行了。公主身边有诸多公子,我若去了,个个都视我做眼中钉,只怕活不了多久。”

    眫儿去找蒋彪求情,他年纪虽大,样貌却好,伏地跪哭时,连守在门口的从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蒋彪若不是喜欢他,早在赵氏将人偷走后就把他杀了,见他哭得脸色惨白,亲自下去扶起来,叹道:“你在这家里过得就开心?别看娇儿现在对你好,她什么时候要杀你,也是一念之间的事。你如今大了,难道不想闯一番事业?”

    眫儿珠泪满腮,茫然道:“奴奴只会逗趣学话,做什么事业?”他在蒋彪这里时什么都不用他学,去了赵氏身边才学会说笑话、翻花绳、梳头、调香、调脂等活儿,他虽然是奴仆,却从没砍过一根柴,汲过一桶水,甚至没用双脚走过一段路,出了蒋家,不是马就是车。赵氏戏称他虽是男儿身,却是女儿家,他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世间男子会的,他统统不会,比起这院中女儿,他也只是多了跨下二两肉而已。

    蒋彪欣赏勇壮之人,也不讨厌娇柔孱弱之人,见他哭得可怜,叹道:“不想去就不去……不过现在你还是要去公主那里,最好叫公主收留你几日。”

    眫儿疑心他还是不想要他,眼泪又滑下来。

    蒋彪道:“不哭了,我之前送茉娘进宫见大王,却不见茉娘送信回来,问怜奴,他又顾左右而言他,言中不尽不实。你到宫中,一来是有事要你传信给大王,二来则是查找茉娘的下落。”

    眫儿这才愿意再次进宫。

    姜姬发现今日眫儿双目红肿,面带凄容,说起笑话来虽然也诙谐动人,但他本人却比笑话更吸引人,所以今天没人听他讲笑话,都在注意他的神色。

    姜谷还特意拿来一篮李子,取出一颗递给他。

    役者隔上几日就会拿一篮果子来,全是野生的。其中当然也有个大味美的,但更多的却是酸涩难啃的。

    眫儿拿着李子向姜□□谢,姜谷面色羞红,竟然跑下去了,楼梯被她踩出了急促的、轻重不一的乐声,像极了少女最忐忑的心事。

    姜姬好笑,对姜谷难得的少女情怀乐见其成,这里的男女之间还是很直白的,如果姜谷与眫儿有一段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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