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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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王城。
芦奴抖着手,牙齿格格作响。
眼前的榻上,老迈的燕王张着双目,嘴大大的张开,仿佛想呼喊,却无法出声。
他悄悄溜了出去,命人紧紧关上王寝的大门,逃回了家,找到燕王后,恐惧道:“母后!母后!父王……父王……”
燕王后悚然一惊,命芦奴躲好,不要见人,自己悄悄潜入到王寝中,发现燕王当真死了,而燕王宫里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燕王后当机立断,立刻让人回漆家报信,再让白家进来。
等漆家赶到时,发现白家已经在燕王后身边了。
燕王后对白、漆两家之间的波涛汹涌视而不见,只道:“我王已离我们母子而去了,我请两位来,是请二位替我们母子拿个主意。”
白家与漆家不约而同说:“还请太子早日继位!以策万全!”
燕王后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当即道:“如果有两位的支持,太子必定能顺利继位!”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见^^
第417章 煤与铁()
恋上你看书网 a ,姜姬!
燕王后没有让白家和漆家的人出宫,强留二人在内寝后; 直接宣召各城城主入宫; 硬是在当日深夜把芦奴推上了燕王之位。
芦奴匆匆继位之后,自然要交待先王的下场。
但燕王后死活不肯说老燕王是死是活; 白家和漆家的人也守口如瓶。这三人都担心芦奴镇不住燕贵; 不敢把老燕王已经被害的事宣之于众。
芦奴继位后; 自然要广发王令,宣召各城城主来王城晋见。
随王令而去的还有芦奴的赏赐。他担心来得人太少; 担心大家不服他这个燕王,只得搜刮老燕王的珍藏美人,送给诸位燕贵。
美人都是老燕王的爱宠; 被新上任的燕太后视为眼中钉,借着这个机会,统统扔了出去。
芦奴想给漆离多加一重礼; 他还是想娶漆离的女儿为妻。
燕太后却有不同意见,“你忘了白贯了?”
当年白贯忠于芦奴,却死的冤枉,芦奴在这之后迎回白贯之女; 两人也算恩爱; 白氏也为芦奴生下了三子两女。
芦奴当然喜欢白氏温柔和顺,但他仍有意迎漆离之女为后。
“如果不以此女为后,儿恐异日漆离大军压来,夺儿王位。”他道。
燕太后早就转了心思,道:“不怕; 真到那一日,就将漆离的亲母绑在城前,看他敢不敢放箭。”
漆鼎之妻当然喜欢漆离这个三子,但她还有长子与次子,一个在老燕王身边,一个在芦奴身边,两人早就都倒向芦奴,有这两个儿子相求,她才把漆离之女嫁给芦奴,本以为这样三兄弟永远也不会反目成仇,结果漆离竟然记恨此事,带着妻儿逃回漆城,母子兄弟就此反目。
现在漆离独有大城,漆鼎留下的兵马,却大半都被漆离的两个哥哥夺去,两人背靠芦奴和燕太后,几乎是迅速的壮大了起来。燕太后嘴上不说,心里是有点后悔的,她觉得现在漆家需要拉拢的不是远在天边的漆离,而是近处的漆原与漆尚。
阿江与新燕王芦奴的礼物和王令一起到了漆城。他去鲁时花了一个月,回燕时花了两个月,因为到漆城的这一路上处处盘查,比往日艰难数倍不止。
漆离的身体不见好转,他身有暗伤,本就未曾痊愈,回到漆城后又不敢让人发现,每日如常骑马练武,没人时才敢稍稍放松。阿江看到漆离还不如从鲁国逃命回来时的气色,眼泪登时就下了。
“满脸是土,脏得不像样子,还敢哭,更难看了。”漆离道,“快收了泪,陪我说说话。”说罢就把王令随手扔在桌上,让人把使者带下去,专心跟阿江说话。
“依你看,蟠郎处境是否真如他所说?”他问。
阿江道:“我到蟠郎府上数日,见他每日都要去见一个叫席博士的人,听说那人是大王新封的显贵,是鲁国八姓后人。那个席博士收了许多弟子,门前车马不断。”
漆离问:“这个席博士是干什么的?”
阿江不太确信的说:“我也不知。他的弟子每天都到集市去……说不定是个收税的?”
漆离摇头:“博士一职我也曾听人提过,似乎是个学官,断不会是收税的。”
阿江说:“那就猜不出来了。唉,依我看,此事是以那个席博士为主,蟠郎不过是去给人打下手,早出晚归,倒也实在是可怜。”
如果屏除鲁燕,只论人情义理,阿江自然是爱戴蟠郎,觉得他丰姿如玉,就该在高堂中拂琴听诗,日日奔波,确实是跟他不相配。再一想,蟠郎辛苦一年回去,好像也不见什么赏赐,那不是白白辛苦?
漆离却觉得蟠郎这样的处境很正常,他对阿江说:“他是奴仆出身,名声还有些香艳,鲁王是不能公然封赏他的,他入燕的事又不能宣扬出去,鲁王能让他去跟新贵打下手,已经算是看重他了。”他由此想起自身,叹道,“他有青云之志,只怕当年也是他自己请命到燕来,甘冒生死,也要换取鲁王的另眼相看。”
阿江说:“蟠郎说燕煤多多益善,只看公子这里要什么,他都能想方设法弄来。所以我才匆匆赶回。”
漆离现在确实缺人、缺钱,什么都缺,但听到蟠郎要燕煤,仍是皱起了眉:“煤这东西,百姓们用不上,鲁国要这么多煤干什么?”
阿江一怔,道:“鲁国本来就喜欢燕煤啊。”
漆离摇头,道:“你不知,阿父曾对我提过,道鲁国暗藏阴谋,要我小心对待。”
阿江也不自觉紧张起来,“公子是担心蟠郎有诈?”
漆离道:“或许并非是蟠郎有心害我,而是鲁国对燕本就没安好心。你可知,这煤比炭好在哪里?”
阿江摇头,他平时可用不着煤,以前在燕国时,他出入都跟着漆离,好不容易回了家也是冷锅冷灶,自己连饭都不烧,怎么会奢侈的用暖炉取暖?
漆离道:“煤比炭耐烧,是打铁的好材料。”
阿江顿时明白了!他险些蹦起来,压低声道:“公子,难道鲁国是在暗中打造兵器?”
漆离:“……十之八…九。”
安城方圆三十里的土地上都盖满了一层黑色的灰,树叶、草丛、野花,都变成了黑色。
数百个冲天的黑灰色烟柱斜斜的冲到天上,仿佛与天相接。
在附近的几座城池中还有百姓传说那是天柱,是神仙的法术。
建城的王姻又在城墙上站了一天,黄昏时,王家的下人跑来找他,站在城墙下喊:“小公子,小公子,该回去了。”
王姻才慢慢的下来,下人立刻把王姻扶上马,牵着马就往家跑,一边抱怨:“小公子又是一出来就是一天,家里都找呢。”看了王姻一眼,小声说:“老太太开始还发火呢,多亏了娘子去劝了,娘子挺着肚子陪老太太坐了一天,才回去呢。”
王姻道:“啰嗦,知道你心疼你家娘子。一会儿回去,我要先去见父亲,你去告诉娘子,就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下人发愁道:“公子,你与娘子是表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怎么这一成亲,娘子才有了孩子,你就总也不回屋了呢?”
王姻道:“我与她成亲,又已有子,已经完成了父母的心愿,日后自然是要为我自己而活。”
下人道:“小公子也太心狠了……”
不管下人怎么说,王姻一回家还是直接跑去找他爹了。
王玉听说王姻来了,放下书卷请他进来,道:“你还是忍不住了。”
王姻坐下时,王建听说也赶来了,一父一兄都在面前,王姻道:“儿当年自大,看错大王,现在安城日日都在打铁造兵器,不论成败如何,王有大志!儿愿以此血肉之躯,追随英主!还望爹爹和哥哥成全!”说罢,大礼参拜。
王玉没让王姻起身,问王建:“安城的事打听出来没?”
王建摇头,“那安城就像铁桶一样。周围以三十里、二十里、十里、五里分别设卡哨,五十里内的树林全都砍完了,还有昼夜不断的二十队游兵哨巡逻。”他顿了一下,“安城原来的居民大多都迁走了,当年那姜大将军倒行逆施,我还当他短视,现在才知蠢的是我。现在安城内外都是他的人,不是兵就是奴隶,他们不出城,也不会有亲眷前去投奔。”让他想寻人进去打探都没办法。
不过王建也不是真的蠢才,他命人盯住安城进出的道路,从车辙判断,安城每一旬都有粮食送进去,也有东西送出来。
“车辙极深,只怕真的是铁器。”他道,“照安城每旬都往外运的车数来算……”他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心尖都在发抖:“恐有百万之数。”
而这些车辆,一部分往商城去,一部分往乐城去,再远的他们建城的人就跟不上去了。
王玉回头对王姻说:“此王乃是凶王。他藏兵百万,又在全国举武,只怕所图非小。他年不过双十,已有此志向,我儿心神向往,父又怎能不知?但此人若成,我建城未必能得什么好处;他若不成,我建城也未必有什么坏处。所以,儿啊,你要真想走,父不拦你,但你不能以王姻之名去乐城,你可知道?”
王姻磕了个头,说:“我已有妻,妻已有子。”
王玉长叹一声,背过身去,摆摆手说:“去吧……”
王建和王姻出来,皱眉道:“你不知大王脾气禀性,就这么去了,难道大王就会用你吗?”
王姻说,“大王爱才,我有自信能夺得大王宠爱。只是从此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哥哥不要见怪。”
王建说,“你从小就聪明,还曾说要背着我的剑去游历四方……罢了,家里你看得上的,用得上的,都由你带上。虽然王家不再认你,但你仍是我的弟弟,遇事不要慌,不要怕,若被人欺,只管报上王建的名字,我总能护着你。”
王姻与哥哥走了半天,犹豫道:“我还有一事要求哥哥……”王建笑道:“你我同胞兄弟,血脉之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言便是。”
王姻说:“我虽然娶了阿婧,但只是因为父母喜欢她,我只拿她当姐姐看。现在阿婧有了我的孩子,等孩子落地,不管男女,都由哥哥教导,至于阿婧,如果她想再嫁,还请哥哥助她。”
王建道:“若她不想离开王家怎么办?”
王姻道:“那就请哥哥娶了她吧。不然孤鸯久旷,不是吉事。”
王建道:“我不能娶她。我与你嫂子乃是真心相爱,早有约定,此生不纳一妾来让她伤心。这样吧,等孩子五六岁可以离开娘了,我从王家亲眷中寻一男子,让阿婧嫁过去就行了。”
王姻道:“只要阿婧喜欢,都由她。是我对不起她。”
王建笑道:“罢了,你的孩子我替你养,你的妻子我替你安置,必不叫她委屈,叫我阿姻挂念愧疚好不好?”
王姻跪下道:“多谢哥哥!”
王建扶起王姻,看着他,目光中神采熠熠,道:“只望我阿姻日后乘风而上,登临九霄!方不负你的志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大家晚安^^
第418章 忧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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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乐城通常是懒散的,但今年的夏天它变得不一样了。
在行宫北边的一块空地上; 正在举行野球赛; 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大王也在观众席上,这让球赛变得更加激烈火热。
姜旦现在不大喜欢在宫里待着; 因为只要他在宫里; 就有人找他“聊天”; 他们说的话他大半都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但姐姐要求他在听这些人说话时一定要专注; 哪怕事实上没有听,眼睛也要一直看着对方。
可他真的撑不住,如果他在宫里会睡着的; 有几回都是面前有人说话,他睡着了。
被大哥碰见过一回,大哥知道姐姐的要求; 还让他罚站。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所以他变得更喜欢带着人骑上马,到宫外来。
姐姐并不限制他出宫。
平时他就看随从射箭,野外有许多百姓养的鸡鸭鹅,一大片一大片; 白的、灰的、花的; 像云彩一样在绿色的田野上移动着。
有一次他的随从就射了百姓放牧的鸡鸭,事后射中的鸡鸭全都由他们付钱买了下来,结果只要看到他带着人从行宫里出来,背上有弓箭,附近的百姓就赶着家里的家禽家畜赶来了。
姜旦听说被他射过的鸡鸭都可以卖高价; 因为“大王都喜欢”,他还觉得好笑。
看段青丝他们一箭一个,有时一箭两个,一箭三个,好像很简单,可他拿起弓箭来就会把箭射飞。
他偷偷在宫中练习,被姐姐和大哥知道后,姐姐就在宫中设了一个演武场,有拳脚、长矛、大刀,还有弓箭,让他喜欢去哪里玩就去哪里。
大哥则是找来他军中的好手做他的师傅。
他就有点……受宠若惊。
一年年过去,他也不会再说不再当大王这种傻话,以前还想把大王让给太子做,现在他也不这么想了。当然,他很清楚他这个大王能当得这么轻松自在,是因为有姐姐。
他也知道,别人所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对的,只是“架空”他的既不是龚四海,也不是大哥,而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姐姐。
大王的权力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也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
他现在每天仍然要去姐姐那里读书,姐姐做事时,会让他在一旁看,姐姐批过的奏本,也会让龚四海讲给他听。
他听来听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是怎么做了这么多事的?
姐姐造出新鲁字,还要造新数学;
姐姐建了新的凤城、涟水城还不够,还想要新的城市;
姐姐在跟郑国谈结盟;
姐姐还在跟燕国的燕贵谈结盟;
姐姐还想跟魏王和晋王送几封信,说说话;
姐姐还想在黄豆之外,多试种几种新的谷米,看哪个合适推广,因为黄豆没有谷米好;
姐姐还担心夏天有疫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