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第3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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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赵王后信了。
赵王后抱住仙姿一起哭起来,“我也想她!我也想她啊!”
仙姿再求王后把她送回鲁国,赵王后哭着说:“我不行!我做不到!大王不听我的……他不见我……只宠爱赵氏姐妹……”
仙姿说:“我去求大王!”
“不见。”郑王摇头。
他现在不想见赵王后的人。
棼公道,“大王,还是见见吧。王后刚见过那些陪媵,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郑王听棼公这么说才点了头。
仙姿低头缩肩的进来,她穿着华丽,侍人听说她是大王之女,就禀报是公主拜见。
郑王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赵王后的侍女,竟然是他的女儿吗?
他坐直身,看到仙姿,竟然认不出来,还是棼公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他才知道。
“王后遣你来是何事?”郑王问。
仙姿跪下说,“还请大王屏退左右。”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大夫有话托我告诉大王。”
郑王挥挥手,棼公立刻把殿中的侍人都给带下去了,只有侍卫留下。
“大夫告诉你了什么?”郑王语调轻柔的问。
仙姿身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她莫名觉得害怕。
她抖着声音说:“……大夫说,鲁国将乱,鲁王有难。”
郑王哦了一声,“什么难?龚氏还是那两个养兄?”
姜武和姜奔,虽是鲁国先王养子,现在却都身居高位,一个手握重兵,一个身为重臣。
郑王觉得鲁王如果聪明的话,最好也不要太放心这两个养兄。
他觉得乔小君不可能送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毕竟他才到鲁国不久就被赶回来了,连鲁王的面都没见着,能知道什么?
仙姿说:“鲁国王城外有很多流民。”她加了一句,“很多,一眼望不到边!”
“流民?”郑王坐直身。
仙姿像是在背别人教她的话:“大夫说,这些流民都在饿肚子,城里的人也没有吃的了,鲁王告诉他们到春天就有吃的了,但鲁国无粮。”她期待的看着郑王,“大夫说,只要我们卖粮给鲁国,就能换取鲁国对我国的忠心!”
这倒的确是个新鲜的点子。
郑王没有放仙姿回去,而是把她留在了宫里。
“去请赵公来。”他对棼公说。
棼公问:“赵公原本就是鲁人,他会不会欺瞒大王呢?”
郑王说:“棼公,最恨鲁国的不是孤,正是赵公这种人。他们背弃了他们的大王和百姓,唯一能洗刷这种耻辱的,就是他们的国家消失。”
赵荟很快就来了。
郑王特意步下榻来迎接,牵着他的手,要让赵荟跟他同座,经过赵荟再三推辞才放他坐在下面,还不停的说:“离孤近一些,孤不想离赵公太远!”
赵荟坐下后,先感慨郑王对他的恩德与深情,然后表示愿为郑王这样的知已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所以郑王你就别做戏了快说吧。
郑王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
赵荟大笑,对郑王说:“大王有所不知,姜氏子孙皆是无能之辈!现在这个大王大概跟他爹、跟他爷爷一样,只想要一个好名声,只想着要做好事,半点不知道怎么当大王!他爷爷当年生为太子,又娶了帝姬为妻,都能被人赶出莲花台!如今子孙又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是半点也不奇怪的!”
郑王问:“依赵公看,此事为真?”真有大王会放任数十万流民围城?不怕被流民攻陷城池?
赵荟肯定的点头:“我信!”他又轻松的笑道,“大王何不让人去看一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郑王还真想让人去看看。
如果属实,他立刻就命人去接回郑姬。
鲁王必定不愿,这样,两国就可以谈一谈了。他可以给鲁王提供粮食,鲁王不但要迎娶郑姬,还要答应他共抗赵国!
郑王的人赶到鲁国乐城,果然看到了人山人海的流民!
但奇特的是,这些流民看起来不像流民。
流民,该骨瘦如柴、衣不蔽体,该卖儿卖女,自卖自身。
乐城外如果真叫这些流民围了半年,那这附近早就该冒出许多匪徒了,还有遍地饿殍。
但这些流民却有着整齐的衣服,有补丁,但衣服的形制看起来却格外的相似,好像……都是一个人做出来的。
但这不可能!
他们虽然满面尘土,很多人都在辛苦劳作,但他们步履稳健有力,不见迷茫失措,纵使匆忙,也不减礼仪。
如果真的流民,哪还能顾忌礼仪呢?
这些人冒充郑商,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待了半个月,发现这些人,是在盖房子!
他们要在乐城城郊,盖自己的房子!
其中一人面色大变,惊慌道:“赵荟欺骗大王!这些人不是流民!是迁到此地的百姓!鲁王是要扩城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349章 新春新气象()
这些人迫不及待的要告诉郑王实情,可等他们回到郑国后; 却发现赵荟被郑王褒奖了。这下; 他们就不敢去找郑王,怕得罪赵荟。他们想先打听一下; 看赵荟到底是因为何事被郑王褒奖; 如果跟鲁国流民之事无关; 那他们去告状也不算有错。
结果还真是与鲁国流民之事有关的。
这下,他们傻眼了。
“赵贼!”为首一人啐了一口; 恨道。
赵荟一家都不是郑人,本来他们投靠郑王,郑王好心养着他们; 也与旁人无关。但坏就坏在赵荟趁着郑王与王后生隙,竟然将他家中两女进献给郑王,之后他就平步青云; 扶摇而上!
多少郑人都比不上他升官的速度!
这就难免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郑王是不会有错的,他只是被赵贼蒙蔽了。可恶的都是那赵贼!
另一人劝道:“大人休怒,我等不必为这等小人生气,大王英明; 日后必会看穿那小人的真面目!”
郑王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轻歌曼舞; 酒池肉林。
先王喜修仙,暂时成不了仙,也拿仙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所以郑王宫处处是仙乐飘飘,香气郁郁,红花碧树; 清泉玉潭,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总之,郑王的逍遥台,是神仙来了也会流连忘返的地方。
今天请来的都是跟赵荟交好的人,没有人会唱反调。
郑王在先王时就总是想方设法来参加这种宴会,力图在先王面前露露脸,他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参加宴会就性格大变,此时他不复往日的端正严肃,怀中抱着一个赤身女娘,脚边还卧着两个只在腰间系一条丝带的捧酒宫女,喝得脸膛赤红,拉着赵荟劝酒:“来来来,与孤再饮一杯!”
赵荟被他一拉坐都没坐稳,险些栽倒,道:“臣醉了。”
郑王大笑,命宫女去服侍赵荟。席间众人看到几个玉体生光的宫女扶着赵荟离去,无不欢笑起来。
今天这个宴会开得相当成功。
起因是赵荟称如果鲁王真的缺粮了,那他不可能直接找郑王买——怕丢人啊。
所以他会偷偷到郑国来买。
反正郑国产粮的几个大城都是有名的,粮食出入频繁的要道也只有那么几条,只要命人去这几个地方蹲守,自可一目了然!
郑王派人前去,不多时就得到消息,确实有人在大批买粮。
春天其实不是买粮的好时机,因为此时买不到去年刚打下来的新粮,只有前年的陈粮。陈粮多数都有霉变、生虫,也有的地方用□□保存陈粮,但也只是为了让它看起来好看,能冒充新粮,自家人是不吃的,而且也不会卖给郑商,多数都买给外地人了。
这些买粮的商人哪里的人都有,有燕商,也有鲁商,更出奇的是还有魏商。
更有人直接带着成箱的钱来,买了粮就走,不挑不看,绝不拖延半分,搞得一些害怕买主发现粮不对再找回来的人都后悔没多卖点了。
郑王想抓住几人一探究竟,赵荟拦住他,道:“大王不妨多等一等,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他笑道:“粮食年年都有,何不把积年的陈粮卖给这些人呢?如果鲁王真的来求,大王反倒要奉送他新粮,哪有此时方便?”
郑王自然大乐。
于是郑王命人对这些粮商大开方便之门,也命城门守卫不要严加盘查。
只要来买,尽管买去!郑国粮堆积如山,只怕你买不完!
二月末,春归大地。
流民村已经初见规模了,再不复冬日前的荒芜,现在的乐城城外一眼望去,全是崭新的草屋。
草屋实在是盖起来最快的建筑了,流民们只求能有一个栖身之所,不必再让家小睡在野地里,等生活宽裕些了,再起大屋也来得及。
胡茂他们再不情愿,也被姜姬给从宫里“赶”出去了。
她一直不理解,就算蟠儿解释了,她还是不理解。
蟠儿倒是理解了,他道:“他们没有了家族,也没有了父母,又……曾经做为奴仆,苟且偷生,如今也耻言姓名,所以都不想再建功立业了。”
姜姬努力跟上这个思路:“是觉得没了家族之后,也不必再奋斗了?”可以混吃等死了?
那也不必哭啊!
为什么哭?
蟠儿轻声道:“羞耻。”他们都以为自己会以奴仆的身份老死,没料到还有重新做人的一天,公主把他们放出去,他们反倒觉得没办法面对天下人,面对曾经屈膝的自己。
她想起了曾经因为中国最后一个王朝灭亡后,自尽的那些遗老遗少。街上人人都在欢唱打破封建帝王,中国迈进了新世界,另一边的街道上,蹒跚而行的是被剪掉辫子、穿着长衫、满面浊泪的老秀才。
失去了他们心目中的信仰,导致了他们的灭亡。
那就竖立一个新的信仰。
姜姬说:“那就说,他们还没有自由,还是我的奴隶。现在是我让他们去干什么,他们就要给我干什么!”
蟠儿笑道:“遵命。”
胡茂适应得不错。
他现在很忙,非常忙碌,而且有点像在家中的感觉。
胡家是地主,有数百名佃户替他家耕种。胡茂从小就因为是主家的公子而很受人尊敬,小时候他在田间跟兄弟们玩耍都会被百姓们拉住断官司。
后来,有人来抓丁,把百姓们都抓走了。胡家前去理论,以为付出一些钱粮就能把人给赎回来。
——他们不能这么不讲理吧?难道天下间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结果就是全家的男丁都被一起抓走了,家被抢空了。他还记得他的小妹妹,尖叫着喊哥哥,被那些人推上了一辆车,跟家中的侍女一起被带走了。
他和父祖被麻绳勒住牙,连声音都发不出,像牛马一样被拉走了。
后来就没有胡家了。
胡茂从没想过自己还姓胡。哪里还有胡家呢?
他们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多了就不稀奇了,让人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他以为他会做为公主的侍从直到死为止,或许等他老了以后,会提着木桶,弯着腰,亲手打扫这莲花台的每一寸。
最后成为粗役,这是他们替自己安排的最好的下场。
坏一点的,可能不等衰老,就死在不知什么的事中了。
他们说的时候是笑着的。
但现在他们被“放”出来了。
却没有一个人笑。
可如果说悲伤?难过?自怨自艾?
他又没那个时间。
从他来的第一天起就跟他们分开了,一个人把他领到一个地方,拿手这么一划拉,“这一片的人都归你管。”
多大一片?
“这个区的人名都在这里了,记熟,啊呀,你干脆从今天起就天天在这一片转吧!认认人,认认哪一家都有什么人,然后把人对照这个看看有没有错漏之处,最后先选一支青壮出来,然后把女人和孩子挑出来。”
胡茂有点紧张,警觉的问:“干什么?”挑青壮还好说,女人和孩子?那人说:“孩子要去学锲字和记数,女人要去上工。”
上什么工?
他还糊涂着,低头看手中扔过来的木牍,眼珠子就瞪圆了,他摸着下方的记数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个、十、百、千……万?”
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数字是错的吧!
让他管一万人?!
他慌忙去找那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人还不开心,“不是说你是公主心爱的吗?所以我才挑了一个最多的给你啊!”
胡茂几乎要跪下来求,他这辈子见过的万字数的只有家里的钱了,人是真没见过这么多!他要吓死了!
那人实在没空,只好先对他说:“你先管着!先管着不行吗?等改天我再给你换个轻松点的活!”
这话是糊弄他的。
不过胡茂一个月后才明白过来。这一个月里,他先记熟了这一万一千多人,总计两千多户。
要说这人照顾他,也确实照顾了,因为这两千多户基本都是有些家资的百姓富户,这一万多人里,有近五成是他们自己家的奴仆。
本来奴仆应当不必记在内,但他看户籍登记是每个人都有的,最多在后面缀上一句“某氏之仆”。
青壮的话,一征,就把这些青年家仆给征走大半。
然后再征女:又征来许多侍女、女仆,还有妾侍之类的。
胡茂有些下不了手把这些家里的小姐、太太、夫人也给征走,他去询问,那人也好很好说:“可以银赎。”
交钱就可以不用去工作。
但这个“优待”呢,只能小姐太太们享受。侍女们不行,都要去干活的。
小孩子们却都有“工作”要做。
如果在家里已经学过锲字了,那可以把“工作”领了,在家做完再交上去。如果以前就会记数,那每旬上工五天,一定要去,不管是仆人的孩子还是主人的公子,一视同仁。
小孩子们回来了,大人就要问:“你们是去数什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