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的送葬曲-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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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的眼睛陡然睁大,呼吸粗重起来;哥哥的话无疑是十分严重的“诽谤”,但他稍一思索,便发现自己无法对这些“诽谤”进行辩驳;他脑中有个声音呐喊着这些全是谎言,然而自踏出家乡后这些日子以来的见识,让他无法再像个不知世事的热血少年那样仅凭冲动行事。
“如能……以少将为节点,将林赛家和教廷拖进与联邦的战争泥泽,王会不会……舍弃豪斯曼少将、舍弃切斯特军?尤纳尔……是军人出身,他天然会对少将抱有同情,但不表示他会认同……一个抛弃了国之大将的王。”
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呢喃着说道。听到这句话的南面色数变,整个人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安格斯。
离开小队独自行动、最早迈入堡垒、混进切斯特军中的安格斯,最开始的目的便是参合进赛因王与教廷的交锋中、给教廷捣乱。
托莱兄弟都不怀疑这个黑魔法师捣乱的本事,他自身那“辉煌”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把教廷从背后看戏的安全台推到正面对抗扎卡赖亚斯自由联邦的炮火前线上,安格斯若是往这个方向上推进,那么他无疑是会成功的。教廷与自由联邦的对抗是寸步不能退让的信仰之争,这已经涉及到了教廷的立足跟本。汉森主教站出来强势地干掉试图卖国求荣的约翰斯顿等人,已经再明白不过地表现了教廷的立场。
想通了这一点,托莱兄弟皆觉背后发凉——与安格斯同来的他们要比别人知道更多的信息,但也是一直到双方剑出鞘之后才能对这一点做出判断,就更别提别的人了。安格斯这个早就定下这让人无法抗拒的煌煌阳谋路线的人,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智慧、什么样的眼界在冷眼笑看别人挣扎、沉沦?
汗如雨下的托莱兄弟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斯尔纳与死神针尖对麦芒的言辞交锋成了轻柔的春风,再也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东自己也颇觉不可思议,极为勉强地笑道,“当然,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少将可是举世闻名的战术大师,谁又有那个魄力将这样的人杰作为弃子呢。”
南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许久后轻声说道,“东,刚才死神似乎说过……‘这一边解决了,另一边的话,要稍晚一些才能做出反应’,他口中的另一边,是指切斯特军?”
唐纳修中校大步踏过地板光洁的长廊,走向这一层最里间的办公室。
他所属的师团轮换到了城内,第三师团的兄弟单位刚刚跟他做完交接。
度过最残酷的第一天,接下来的战时轮换为三天一次。高强度的战争后部队需要整修、兵力需要补充、辅兵中的优秀分子要火线提拔、损坏的兵甲器械要得到维护和更换——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后勤总部,他这个第一师团的“代师长”出现在后勤部的大楼里也就极为正常了。
“唐纳修中校来了。”
亲自来开门的是向来以笑面示人的后勤处大总管赫尔特少校,以邻家老人式的和善态度轻松地说了一句后,像个优雅老绅士的赫尔特少校将唐纳修请进门,为他介绍已经等在房间中的几位高级军官。
这几位军官皆是贵族出身,在以实干派为主的切斯特军中他们一度受到压制,但在调整心态后,他们又渐渐追上了时代的步伐;虽然不如赫尔特少校那样受到重视,至少也获得了与自家那虚高的军衔相衬的军职。
“夜安,诸君。”唐纳修中校双腿并拢微微躬身,裂开被伤痕穿过的嘴唇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虽然他的目光中带着善意,但对面沙发上的几位贵族军官还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出身高贵的贵族军官是不会出现在危险的前线的,许多老军官直到退役,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唐纳修这种满面伤疤、伸出来的大手手背上还带有羽箭穿刺留下孔洞的人,在这几位贵族军官眼中自然是如同异类般的生物了。
第118章 惊|变(五)()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来补全。这个休假休得好忧伤……
118
一个人的交际圈往往是由出身和地位决定的,越是僵化的社会,前者对于人本身的限制越严厉。
唐纳修中校在军官群体中无疑是出色又有才能的,是普通士兵与中下层军官理想中的典型人物;而这个被欣赏——或者说被接受的水平线,止步于校级以下。
毕竟校一级的军官在各个封建王国的传统中就属于特权阶级的禁脔了,莫妮卡·豪斯曼少将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将唐纳修提拔到这个程度,更多的原因是唐纳修本身军事能力无可挑剔;要知道少将掌管切斯特军两年多几个月、几乎赢得所有底层士兵与军官的信任、上层军官也无法再对她形成掣肘,她所能动到的校级以上军官职位,也就仅仅唐纳修一人而已。
说来令人觉得惊讶,切斯特军现有的校级以上高级军官中,唐纳修位为中校、名义上的军团团长、实际意义上的“代师长”,在声望与威信上却是倒着数的;别说与赫尔特少校,即使坐在他面前的几位并不掌握实权的军官,隐形地位也比他来得高——至少在高级军官这个层面上是如此。
富裕了三代以上的人家在贵族们的眼中都只是如同爆发户一般的存在,托莱兄弟这种爷爷辈就是高级军官、爷孙三代皆属于中高级军官的人家,在地方小贵族眼中都只不过是不入流的中产之家,又何况是泥腿子出生的唐纳修呢。面前这几位军衔虚高、军职并不高的军官,若是没有赫尔特少校的牵线搭桥,那么唐纳修中校是没有资格与这样的贵族军官平等对话的——他的农夫祖辈所服务的小贵族人家在这些“大人物”面前都只有讨好的份儿,他这种泥腿子的后人才刚刚站起来一代人,谁又会真正拿他当回事儿。
简单地互相问候后,唐纳修老实地坐在客座;他还不够格与贵族军官们用无意义的废话寒暄来套关系,少说几句话,也就能少惹一些鄙夷。作为主办人的赫尔特少校当然不会让这种隐约的尴尬持续下去,在正对门的沙发上坐下后,立即将话题引入正题。
“汉森出动了城中所有的守夜人部队。”用一句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赫尔特少校慈祥老绅士的气质消失一空,以冷静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们的人刚刚收到的消息,东区第四大道六七二号被守夜人包围了,整条第四大道也被守夜人部队戒严。那条街尾端的产业皆属于汉森,我们的人没有理由涉足……不过我想诸位应该还记得,今日下午,汉森主教派人四处邀请议员参加他的酒会,而举办酒会的位置正是第四大道。”
赫尔特少校在用词上使用“我们”、以及亲自为唐纳修开门,都是在向这几位贵族军官表示他与唐纳修的关系、提升唐纳修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他做得不明显,不过唐纳修是知情识趣的,虽然不必表现感激,心中感觉自然舒适。
在座的四位贵族军官脸色和神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略微扩大的眼眶表达了他们的惊讶;隐约坐在中央的两名贵族军官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着说道,“赫尔特,受邀的议员都有哪一些?”
赫尔特报出了二十几个名字,四位贵族军官再次相互交换眼色,仍由最先开口的那人说道,“似乎都是些外来人。”
不了解内情的人是必然听不出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的。城中现有的贵族阶级也分两大类——本地贵族和外来户。自然,这个“本地”指的是全国求援令之前就呆在城中的贵族军官、或在军方后勤线上吃饭的人家。两方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只是在前线议会选举时,因本地派系多为军方人士,不便参政,让出了前线议会里的大半席位。
当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可不代表双方就亲密无间。
赫尔特少校作为本地派系贵族之一,当然理解其中的猫腻。浅笑了一下,他没有提及那些受邀贵族们私下里干下的破事儿,反倒别有深意地说道:“约翰斯顿伯爵自来到城中后多次努力与汉森主教拉近关系,但看来汉森并没有买账。”刻意停顿了一下,留给对面几位想象的空间后他继续说道,“附近巡逻的宪兵队被阻挡在第四大道之外,不过……他们隐约听到交火的声音。”
四位贵族军官脸上的惊讶增多,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会如此?汉森主教……可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体面人之间的较量,很少会大喇喇地摆到台面上来厮杀。自然,话虽如此说,这几个贵族军官惊讶过后神色里的幸灾乐祸是掩盖不住的。
“或许与之前的流言有关。”赫尔特少校故意模棱两可地卖了个关子,直到沉不住气的第二个开口的人出声发问,他才淡淡地回答,“有人看见约翰斯顿家中有扎卡赖亚斯派来的使者出现。”
四位贵族军官脸上的色彩可以用缤纷来形容了,他们不参政不表示他们对于其中的阴|私一无所知,前线战火正酣的现在,城中的贵族家中出现敌国使者、不但没有在官面上通告,还避开了军方的人,那些以约翰斯顿为首的外来人打着什么主意不问可知。
用膝盖去想都知道教廷下派的地方坐镇主教绝不容许教区“沦陷”,汉森主教的过激反应完全能够理解。四位贵族军官露出冷笑,没有说过话的人也开始发言。
“约翰斯顿家是走到绝境了吗?这样的事情做出来,莫不是连封地都不想要了。”
“打别人的孩子不心疼嘛。”
“倒是汉森主教,亚度尼斯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要去忙别的了。”
这四位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了,措辞却冷静得让人有些无法理解,还能冷笑着进行讽刺——这也就是贵族人家的底蕴了,子弟所接受的都是自成体系的精英教育,除了个别特别不成器的纨绔,大多数贵族后代在遭遇事件时都是能够保持理智的。现在,不需赫尔特再多加引导,他们便将警惕的目光放到了汉森主教身上——没有制衡者的存在,这个失去独|裁权力后又重获的红衣主教似乎膨胀起来了。在堆满了士兵的切斯特堡垒内也敢大张旗鼓地动用守夜人部队,哪怕他对付的是“共同的敌人”,在贵族军官们眼中都是难以忍受的。
让这几位贵族军官发泄了一会儿后,赫尔特少校再次进行引导,“前线的战争牵动了咱们太多的精力,城内若是出现不稳,那对前方会是致命性的打击。现在只期望汉森的手段能够不那么激烈,毕竟议会里的议员各有家族军团,闹大了并不好看。”
赫尔特当然是知道约翰斯顿等人有死无生的,但这种事情必须一点点地发生——或者说,其间的信息最好是一步步地透露出来,这才能给“自救联合”争取最大的活动空间。
矫健的身影翻过一人多高的围墙、跳入正在营业的后勤处窗口酒馆。
上等兵夕巴斯丁抵达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自救联合在宪兵队中争取到的同志不多,等到他得到第四大道整场变故的详细信息已是守夜人部队收兵之后。
退下来的第一师团在整修期间是有小小的优待的,包括彻夜狂欢、饮酒等放松项目。这个后勤处的窗口酒馆现在就被他们以某团的名义包下,汇聚了他们近期争取到的大量同志——以资深士兵和下层士官为主。
“夕巴斯丁!”
“夕巴斯丁!”
气氛热烈的酒馆内,人们看到走进来后的一等兵后尽数站起来招呼;欢呼和歌唱声并没有停下,反倒愈显得喧嚣。
夕巴斯丁笑着挥动胳膊,并向已经在场的同志打了个眼色;有人立即借着小便溜出去、在酒馆外执勤站岗,又有人勾肩搭背、闹哄哄地围上吧台,牵制住了后勤处的服务人员。
自救联合的活动宗旨是很清晰的,或者说,那名给予他们建议的“智者”为他们准备了近乎完善的组织纲领。联合发展的同志必须是平民出身的士兵、士官中的优秀分子,不是已经在莫妮卡·豪斯曼的军队体制下得到好处的——比如唐纳修中校——就是未来必然能从这套体制中得到好处的——比如夕巴斯丁。
只有能在这套体制中脱颖而出、展现才能的人,才能成为莫妮卡·豪斯曼的忠实拥护。而那些已经得到才能展现平台、或是没有才能可以表现的庸俗之辈,自然拿不出跟随少将走下去的勇气和决心。
遮蔽掉有可能会导致暴露的外人视线后,夕巴斯丁深吸一口气,激动又兴奋、并带着深切的感激环视到场的人们,“我非常高兴——能在这儿看到你们,我的战友们。”
当即有人出声附和,“快说说外面的消息吧,夕巴斯丁,咱们的酒水都快灌了一肚子了。”
众人善意地哄笑,一双双视线汇集到了夕巴斯丁身上。能够到场的人都是经过接引人“审核”的,这些底层士兵和士官中的精英份子或许没有足够的阅历,但眼界比平庸之辈要高得多,自然知道这个夜晚不会平静。
夕巴斯丁坐下来长吐一口气,以稳定的口吻说道,“我们的同志猜测得不错——汉森主教出手了。”
人群安静下来,各带异样的兴奋色彩。
“第四大道尾端,六七二号被血洗了一遍。约翰斯顿家……等人家的侍卫部队尸体正往大教堂方向抬。据宪兵队的兄弟暗中告知,有一队守夜人跟着乔伊斯·夏洛蒂去了约翰斯顿家,并在随后封锁了整座约翰斯顿府。”
人群的呼吸声都轻了起来,生怕打断夕巴斯丁的讲述。内中,军职较高的士官面色颇为严肃,站到他们那个位置,要比同伴们更理解守夜人部队的可怕之处。
夕巴斯丁描述了一遍教廷方面的动作,十六个贵族议员说杀就杀,那位汉森主教的铁腕让这些士兵、士官的脸上血色都淡了几分。生在这种封建制度的国家,再桀骜不驯的平民面对贵族时也会有种根植在骨子里的自卑、敬畏;而那个红衣主教如此雷霆万钧的手段,悄悄地引起了这些士兵、士官血脉中叛逆因子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