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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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地注视着她，除了在心底赞叹，想不起任何其他事情。不像有些醉酒后吵吵闹闹的家伙，女巫无比安静，他的耳中就只有一声声匀净的呼吸。莱昂忽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将她抱起，她的身躯像鱼儿一样扭动了几下，但并未醒来。毫无疑问床归她，今晚又得在沙发或者地板上过夜，莱昂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灵能毫无征兆地自女巫体内升起。不，用升起已经不够形容，更准确的说法该是爆发。他大吃一惊，险些将她抛下。这股灵能远超过一个人类该有的水准，粗略感受下的第一印象，足以和布蕾匹敌。灵能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刚想仔细分辨，便和爆发时一样突然地消失了，连一点残余都没剩下。不管他如何努力，再也感觉不到分毫。
喝太多了吗？莱昂茫然地望着怀中的伊芙琳。她仍然一脸安详，睡得正香。互相接触的情况下，任何一点灵能在自己面前都无法遁形，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怀中女巫的灵能微弱，随着呼吸起伏，一切都很正常，和普通女孩没有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酒精的缘故。明天——确切地说已经是今天了——还得继续旅行，该是做梦的时间了。他替她把鞋脱下，将她小心地平放在床上，又在床头放上水杯。天气很热，所以没有合上窗户，而是仅仅拉上窗帘。做完这些，他在沙发上坐下，凝望床上的伊芙琳片刻，依依不舍地吹熄了蜡烛。
一阵风吹起窗帘，月光在地板上洒下晃动的影子。晚安，他想，以后道晚安的机会应该会很多，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不再睡沙发？
被薇妮叫醒的时候，他发现天色黑沉沉的，离天亮根本还早。她告诉他说，车队马上就要启程，继续前往德拉帕斯的旅途。
“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半。”
“为何要这样早？”酒精的效力还没过去，他感到口干舌燥，脑袋也昏昏沉沉。
薇妮体贴地送上一杯水：“奈瑟琳陛下说，若再不走的话，恐怕得耽搁上好久。自发到客栈来致谢的民众才散去没多久，很快又会聚集起来的。”
“说的是。”他从沙发上起身，全身就和没有睡过一样酸痛。一条毯子从身上滑落，动作为止一僵。谁替我盖上的？答案显而易见。有些心虚地避开薇妮的视线，他朝床上望去，伊芙琳已经不见了。桌上收拾过，四个空酒瓶还在，酒杯却只有一只。
“怎么了，莱昂大人？”小女孩问。
“啊，没什么，”他搔了搔头，欲盖弥彰地说，“喝醉真是个糟糕的习惯，我连床都忘记上了。尤其是你，薇妮，你是女孩子”
“可您还记得盖毯子……啊对不起，”薇妮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住了嘴，“我还得去叫醒安薇娜陛下和布蕾小姐。”
她毕恭毕敬地弯腰倒退着出了房间，不忘把门带上。她这副模样，分明是发现了什么吧，莱昂忐忑地想。
匆匆梳洗过，他步出客栈的大门，伊芙琳头一个迎上来和他打招呼：“睡得好吗，莱昂大人？”
他脸一红，庆幸现在是半夜。“再好也没有了。”他四下望望，马匹，车辆，行礼都已就绪，看起来随时可以出发。“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时间要由奈瑟琳陛下决定。”
“那陛下在哪？”没起床，抑或是还在梳妆？
“我在这里，”冷不防精灵女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今晚的星象有些罕见，神蛇座高悬头顶，可按理在夏季的后半夜，它早已西沉地平线以下；除魔勇士座却没有出现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西边的天空只剩一个小小的角落……抱歉，我不该为这点小事浪费大家的时间。趁看热闹的还没来，我们出发吧，出发。”
第130章 门（1）（）
裘里境内的旅途不像在塞尔兹境内那样谨慎，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刻意避开市镇，选择无人的小路，沿途经过了好几座城市。
莱昂注意到，在裘里，没有城墙的城市远比有城墙的多，有城堡的地方一定有集市，反之则未必。
就他所见，精灵在这里的地位颇高，无论到何处，即使当地人并不知道队伍中有奈瑟琳女王，他们也总是能得到相当周全的礼遇。不止一次，在需要排队通过的场合，裘里人或自发或被迫地让出路来，供他们先行。
尽管没有见到任何愤懑的表情，听到任何不满的反馈，这种行为还是让莱昂深感不安。好在这次的旅途并不长，从第四天开始，最后一个人类的聚居地被向东行进的他们抛在身后，宽敞的石头大道也变成了在草丛中若隐若现的泥土小径。
第五天的早上，随着他们的前进，道路两侧的地势渐渐升高，成片的树林将山坡覆盖。与塞尔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都不同，这儿的树木并非只有绿色或者褐色寥寥几种色彩，而是五颜六色如打翻的颜料桶般丰富绚丽。
到了下午，道路窄到只能供两辆马车并排通行，向上抬头，两侧高山之间的天空犹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树林仍然色泽艳丽，但被险峻的群山夹在中间，莱昂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们还要走多久？”他问。
“沿着峡谷继续向前，今天傍晚之前就能通过彩虹门，”奈瑟琳的声音中透着难掩的兴奋，“你们就正式踏上德拉帕斯的土地，置身于精灵律法的保护下。”
“很荣幸啊，”伊芙琳说，她这几天和莱昂寸步不离，“很少有人类获准通过彩虹门。陛下，传说中彩虹门一次也没有在违背意愿的情况下打开过，即便在七年战争中，诺拉尼卡斯的大军也没能做到，这是真的吗？”
“确实如此，”精灵女王的嘴角翘起，显然颇为自豪，“彩虹门并不仅仅是一道大门，用你们的话说，该叫它要塞才对。这是座和名字一样美丽的要塞，我相信你们看到之后会立刻喜欢上的……”她看了莱昂一眼，“哦，也许未必全都会喜欢上吧。它拥有的绝不只是美丽而已，对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来说，彩虹门是无法逾越的屏障。自它建起的三千年间，从未被任何军队或是个人强行打开过。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所以在许多坏家伙那里，彩虹门又被称为叹息之门。”
“叹息之门？”莱昂重复了遍。比起彩虹门，他倒是更喜欢这个名字。
“是的，人类世界的尽头，德拉帕斯的保护神，无法逾越的壁垒，使人徒劳叹息的大门，这便是彩虹门给敌人的印象。”
那究竟是怎样一座大门，或者说，怎样一座要塞？他来了兴趣。
继续前行，两旁险峻的山势渐渐平缓，视野又渐渐开阔。当太阳西斜，影子开始变长，他们突然离开了树林的范围，眼前是大片空旷的草地，草地的尽头又是成片的树木，密集得似乎连阳光也无法穿透。
他看到一些石像矗立在前方的密林中。他数了下，石像一共有十二座，呈环形排列，所有石像均为精灵的形象，有的持剑，有的握弓，还有的手捧花瓶。随着队伍接近，他意识到这些石像异常高大——树冠仅仅够到石像膝盖，而那些大树每一株足有五十到六十尺高，恐怕都有上百年的树龄。
“说起来，”东张西望了一番，他忍不住又问，“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已经到了，瞧。”女王手指前方。
“已经？”要瞧哪里？眼前就只有峡谷，山脉，石像，树林，他没看到门，没看到要塞，更没有彩虹。正想开口再问，脚下跨过某一步，眼前的景物如同湖面泛起的涟漪般晃动，他就像走进了水中，身周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
这并不是什么太骇人的景象，但莱昂全无防备，惊慌之下大喊大叫。
“镇静，莱昂先生，”奈瑟琳说，“这只是个小小的幻术，没有任何危险。”
不用女王提醒，他自己也知道没有危险，但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想保持镇静，实在有些难度。最先吸引目光的是两道彩虹，七彩的光芒向着左右两边延伸，直没入远方的群山中。接着就是彩虹之间的硕大堡垒，还有与山岭相接的城墙，他曾以为再也没有哪里比黑珍珠堡更不像是座城堡，可如今看着城墙与高耸的尖塔上闪闪发光的琉璃和镀金的纹饰，他知道这个想法需要改变了。接下来是那十二座原本灰扑扑的高大石像，此刻仿佛有无形的画笔将他们各自染上了不同的色彩，绿色的铠甲，紫色的斗篷，金色的剑柄，连同石像本身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莱昂觉得他们几乎就要开口说话了。
视线又回到两道彩虹之间，到这时，他才发现那儿有座圆形的大门，直径在六十尺右，顶端与左右的树木大致平齐。这道大门没有门扉，绚烂的色彩构成了缤纷的漩涡，在内门不停地环绕，看得久了不免让人眩晕。
不需要谁来解说，莱昂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彩虹门。正是这道门将人类与精灵的世界隔开，穿过它，就置身德拉帕斯的土地上了。
刚刚为什么完全见不到？真是神奇，他回头望了一眼，背后仍然是峡谷，山脉，树林，石板道路，只不过跨出了一步，景象便完全不同。精灵女王说这是个小小的幻术。他默默地又一次打量彩虹门的全景。即使对一头龙来说，这也不能算“小”吧？
奈瑟琳长长地舒了口气，俯身跪下，亲吻脚边的一株草，接着安薇娜，之后每个精灵都吻了下那株草。
“真是场愉快、刺激又漫长的旅行，有一点小小的波折，不过最后还是迎来了幸福快乐的结尾，”精灵女王抬起头，望向高高矗立、宏大而不失精致的堡垒，“每一滴水最终都要回归大海的。我回来了。”
第131章 门（2）（）
女王的话音刚落，莱昂就听到布蕾嘀咕了一声：“奇怪。”
还未来得及问她哪里奇怪，仿佛从天而降，唰的一声，数不清的精灵卫士出现在了塔楼与城墙上。有那么一瞬间，莱昂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景象，每个精灵卫士在他眼中看起来都是完全一样的，银色底色、有金色花纹的头盔与铠甲，同样质地的塔盾，白色的斗篷，泛着金光的修长弯刀。这些精灵卫士占据了城墙的每一处，一眼看不到尽头，数量何止成千。
真是赏心悦目，他在心中将塞尔兹的军队回忆了一番。即使是亚伦麾下的都城守备队，也看不到这般整齐的军容。
“这些就是彩虹卫了？”伊芙琳的话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感慨。
“正是。觉得他们怎么样，女巫小姐？”奈瑟琳女王说。
“我开始钦佩人类祖先的智慧了。”
“哦？恕我不能理解，”女王笑着问，“这和人类祖先的智慧有何关系？”
“他们机灵地选择了和你们成为永远的盟友，并且不管世代怎样更迭，都尽力维系这一盟约。这样的事在人类内部是不可能存在的。”
“原来如此，那么谢谢你的夸奖。事实上，我们在与人类的盟约里同样获益良多，”奈瑟琳诚恳地说，“不与他人交流的种族，就像照不到阳光的鲜花一样，是会慢慢枯萎的——当然喽，”她又打趣，“不包括水晶兰或者灵草，那些本就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嘛。”
彩虹门的正上方，精灵卫士以整齐的动作向两边散去，接着一个穿了一身淡雅长袍、身材高大而修长的男性精灵出现在了视线里：“欢迎回家，陛下。”
接着千百个声音一同响起：“欢迎回家，陛下。”
回声震动了山谷。待声响散去，那穿着长袍的精灵向奈瑟琳行礼：“您的到来令彩虹失色，陛下。需要现在就为您打开大门吗？”
“他是谁？”听到这多少有些多余的问题，莱昂问。
“彩虹门的守卫费穆拉诺·林歌将军，彩虹卫士的指挥官，”女王介绍，“说起来，他是彩虹门的第十三任守卫。在你们人类的观念里，十三是个会带来厄运的数字，可我实在不明白是为什么，从来也没谁能向我解释清楚。”她抬起头仰望守卫，“现在不用开门，请稍等片刻。”
“如您所愿，陛下。”
女王的命令让队伍里除了安薇娜之外的人类成员迷惑不解。
“进入德拉帕斯之前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莱昂想到了一个可能，“需要我们也吻下那棵草？”
“不不不，你们信仰的是光之神，所以不需要感谢林神赐予我们平安。现在不打开彩虹门的原因是，”精灵女王突然把安薇娜拉到跟前，“你来和朋友们解释如何？”
“啊，”安薇娜的手搭上了额头，像是不忍回忆，“那是因为，奈……不，精灵和我们人类不一样，他们更懂得发掘……嗯，生活的乐趣。对于那些有幸获邀通过彩虹门的人，奈……不，你们听好了，是精灵，不是陛下一个人，总要向他们表示欢迎。”
“轮到我不能理解了，”伊芙琳说，“世上哪个种族的礼节是关着门向客人表示欢迎的？”
奈瑟琳女王嘴角翘起：“满足客人的好奇心也是欢迎的重要一环喔。”
“好奇心？”
“是呀，”女王朝彩虹门走去，用一道舞蹈般的手势示意其他人跟上，“这彩虹门又没有门板又没有栅栏，怎么也不像能拦住人的样子。如果未经守卫允许就通过这道门，会发生些什么？当初小安薇娜来的时候，她就叽叽喳喳缠着我问个不停哩。”
“我——”安薇娜欲言又止。
“你们中总有些人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好奇，唔……”奈瑟琳月色的双眸扫过每个人，相处这么多天下来，莱昂已经能分辨出她那双眼睛的视线所向了。“比如说，”她的目光恰恰停留在了他的身上，“我知道莱昂先生就一定很关注这个问题的答案。”
等等，我一点也不好奇，更不关注。不给他出声反驳或是分辩的机会，精灵女王继续道：“可以麻烦你一件小事吗，莱昂先生？”
从礼节上，拒绝一位女士——而且还是女王——不合适，而她的姿态也叫人兴不起拒绝的念头。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