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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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能魔法在海水中会产生特别的味道，我们的鼻子闻不到，但对动物们来说有种特殊的吸引力，精灵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这一点，”女王指着几条追逐鱼群的海豚道，“我们也算是帮助了那些海豚捕食，所以它们喜欢我们；但是对于被吃的鱼儿来说，‘双子星’号就是恶魔一样的大怪物了吧。”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坠入海平线了。他们早上登船，到现在一整个白天过去，船上还有一半的区域没去过。
次日清晨，大家聚集到左舷，在金子般灿烂的晨曦中用过丰盛到有些奢侈的早餐，继续昨天未能完成的参观。
今天首先前往的是宴会大厅，四座风格各异的舞厅环绕在圆形的宴会大厅周围，象征精灵信奉的月神、林神、女猎手和渔夫。莱昂也了解到，精灵的舞会并非仅仅用来社交。每一年都有四次，他们要在对应的神殿向四位神灵献舞，感谢诸神慷慨赐予的生命、健康、和平与食物。这大致相当于人类的祭祀，但无论规模还是虔诚程度上都远远超过。
奈瑟琳女王在这四场舞会上也不过是普通的献舞者，主持舞会则由德拉帕斯的聆听者负责。聆听者肩负着向精灵传达诸神意志的重任，由四神的祭司轮流推举担任。地位与产生方式都有些类似伊格那奇的教皇。和人类的区别在于，聆听者是纯粹的、名副其实的圣职，受人尊敬的同时没有任何世俗的权力。
事实上，精灵的祭司们本就不参与统治，他们服务的对象是诸神，效忠的对象则是女王，两者毫不冲突。
这在人类的国度中是不可能的，莱昂心想。国王和领主们用权力让人们信奉教会，而教会则让人们服从统治，王座和祭坛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个面。而这其中，一个能传达诸神意志、相当于是神灵代言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即使这位代言人本人不想要权力，也迟早沦为别人的傀儡。
“现在的聆听者叫艾妮塔，”安薇娜小声告诉莱昂，“小时候和我一起跟着奈瑟琳学习魔法。那时我总想办法拉着她溜出去玩，她虽然总是不太愿意，可每次到最后都会答应我，然后一起被奈瑟琳处罚。”
这么说来，现任的聆听者差不多和安薇娜一样年纪？这又是件在人类中不可能的事。即便安比盖尔，当上主教也是二十岁之后的事情，这还已经是伊格那奇历任主教中最年轻的。
参观在继续。在船的中部有一间小型的地图室，小是相对于这艘“双子星”号来说的，光是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木桌就有五十尺见方。木桌上是特雷格大陆已知地区的全貌，不是简单的绘制地图，而是精致的立体雕刻，上着各色彩漆。从德拉帕斯的南方海岸到北方蛮族的领地边界，所有的河川山脉、堡垒城市、湖泊森林一览无遗。
难怪南北双方都想拉拢德拉帕斯，光是这幅地图就比莱昂见过的任何一幅来得详尽。反过来，人类对精灵的国度几乎一无所知，大多数人至今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有城市、村庄与城堡，又或者和传说的一样，住在树木形成的屋子里。莱昂也是在旅行中才对他们多多少少增加了些了解。
离开地图室，他们来到王座厅，门的位置就开在王座背后，所以每个人都体验了一次奈瑟琳在王座上的视角。这是间圆形的大厅，正中央是一尊不知名的女性精灵雕像，脚下是个水池，护栏与边沿上有繁复的纹理。雕像双手举过头顶，捧着一个水瓶，清澈的水正从瓶中流出，注入池中。看起来瓶子不大，按理水片刻就该流光，可莱昂看了好一会，水流始终没有中断过。
安薇娜的王座是张扭曲的铁椅子，坐着很不舒服，而奈瑟琳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是整块木头雕刻成的，没有装饰，不少地方还显然没有修理整齐。除了这张木椅外，大厅里没有座位，看来和人类的习惯一样，让大臣们站着议事比让他们坐着更具效率。
奈瑟琳宣布：“各位，我们在海上需要航行两周，而这搜‘双子星’号就是你们下来两周生活和玩耍的地方。在船上遇到任何事情，请找我的船长罗尔夫·月弓先生，或者船上的主管玛伊利尔·海歌先生。找我也可以，但，”她看着安薇娜笑了起来，“你们未必能找得到我。要是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请现在提出来，只要是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
这样好的船，还有谁会不满？莱昂看了眼大家，差不多每个人的眼里，他都读到了相同的想法。
凡事总有例外。“我。”伊芙琳说。
气氛瞬间转冷，所有人都看着她。“女巫小姐，”女王很诧异，她的本意多半只是客套，“你对哪点不满呢？”
“到岸以后，我会舍不得下船。”
“没关系，这不是问题，”奈瑟琳女王看起来松了口气，“到时候我会让莱昂先生先下去的。”
第117章 夜间访谈（2）（）
在“双子星”上的生活惬意舒适，四下无人的时候——这不是必要条件——他和伊芙琳常常互相亲吻，有时憧憬未来，有时默默无言，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无聊。他们会一起站在船舷边看着大海，时间便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莱昂越来越觉得女巫的“不满”很有道理。幸好航行至持续两周，要是再拖延些日子，这句玩笑就具有足够的现实意义了。
食物，酒，床，马，剑，歌手，诗人，乐师，船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招待一位国王也绰绰有余，而且没有任何需要烦心与操劳的事务。
每天早上，他都会在伊芙琳的早安问候中醒来，接着薇妮和布蕾会送来早餐，有时则到餐厅和大家一起吃。饭后活动丰富多彩，他花了不少时间教薇妮练剑，尽管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小女孩训练时的认真态度总能让他感动。
看布蕾下海抓鱼也是项好娱乐，抛开她在水中灵活婉转、曼妙优雅的身姿不论，光是每天清点她捞上来的东西，然后决定哪些放生、哪些直接吃掉、哪些拿去交给厨房就是一大乐趣。拜她所赐，“双子星”号所过之处的水生族群遭了秧，而船上每一天都不缺海产。龙虾，面包蟹，蜘蛛蟹，鱿鱼，金枪鱼，鲑鱼，海星，海鳗，菱鲆，还有些稀奇古怪谁都叫不上名来的古怪海洋生物。说实话，就算是从小在落锤港长大的莱昂，有些东西送入口中也需要勇气。
偶尔也会有别的收获，比如一副生锈的铠甲，一把快要烂光的长剑。有一天她甚至抓到了一只触手长度超过一百尺的乌贼，只可惜这种生物离开了水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被她送上甲板的同时已经死掉。这一举动引起了轰动，连奈瑟了女王也大加赞赏，好些精灵直到此刻才明白她其实不是人类。
莱昂发现尼克对她的表现根本不惊讶，便问他原因。
“哦，她是莱昂大人的侍从，”男孩说，“像我一样没用才值得惊讶。”
另外一项乐趣是以太棋。这本就是精灵们热爱的游戏，优秀的棋手在他们之间受推崇的程度是人类难以想象的。谁是德拉帕斯最家喻户晓的精灵？奈瑟琳女王，聆听者艾妮塔，棋手纳卢，问到任何一位德拉帕斯的居民，答案通常不会超出这三者的范围。
莱昂的棋艺在人类或者矮人中是一流的，可在这船上，情况与他预计的稍有差距。他试着挑战过奈瑟琳女王，结果发现双方在棋艺上的差距甚至比在灵能上的还大。输掉后他才想起来，优秀的精灵法师是依靠以太棋代替冥想来提升灵能、增加法术操控的熟练度，强大的法师和厉害的棋手几乎是同一个意思。
事实上别说是女王，在船上他每战必败，连厨子和水手都下不过，从没赢过任何一场。到后来，没人愿意再欺负他，精灵们都去找伊芙琳和布蕾玩去了。她们两位与莱昂的战绩恰好相反，即便是让他一起加入的三对三团队竞技也从没输过一场，每次都以二比一取胜。
比起下海捕鱼和打海怪，棋盘上的造诣更令精灵们信服，所以伊芙琳和布蕾的声望在船上日益高涨，每天来看望的、赠送礼物的、邀请共进早餐午餐和晚餐的源源不绝。布蕾不再是“莱昂先生的侍从”，莱昂反倒成了“布雷小姐的同伴”或者“那个从没赢过的人类”。
消息很快传到了奈瑟琳女王那里，她亲自找上门来，要求与她们较量。
“我们应该为输赢增加一些赌注。”女王是这样说的。
“可我们拿不出什么能输给您的啊。”布蕾说。
“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伊芙琳说。
她们说的没错，精灵女王慷慨大方，现在他们每个人从头到脚的衣物，还有每天接触的日常用品全都来自她的馈赠。
“谁说的？”奈瑟琳想也没想，显然早有预谋，“我保证你们拿得出来。莱昂先生，请你出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为什么我得离开？莱昂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薇妮跟在他身后想一起离开，却被奈瑟琳叫住：“不，小薇妮不用离开，请一起见证我们的棋局吧。虽然我们都是守信用的人，但涉及赌注，总还是有个公证人为好。”
为何我不能担任公证人？他忽然明白了，问题一定出在赌注上。关上门时他朝房间里瞥了眼，看到她们四个的脑袋凑在一起，正在低声商量着什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伊芙琳与布蕾两人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一个小时后，他看到精灵女王从房间里跌跌撞撞地出来，一脸的怅然若失，对门边的莱昂视而不见，同时口中喃喃：“龙就不去说她了，怎么一个人类也能这么厉害……”
莱昂急忙钻进房间。“发生了什么？”
伊芙琳抿着嘴摇了摇头。布蕾又露出了她长长的虎牙：“我们赢了陛下。这是今天最值得庆幸的事。”
“要是输了会怎样？”
女护卫嘴唇翕动，犹豫不决。薇妮替她说下去：“输了的话，奈瑟琳陛下就要为两位小姐作画。”
“听起来也不是坏事啊。”
“是那种画，”布蕾埋下头去，脑袋抵在了棋盘上，“我们在陛下的帐篷里见到的，安薇娜陛下为模特的那种画。”
莱昂恍然大悟。仔细想想，她们输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对他而言不是。“现在是你们赢了，”尽管极力控制自己，他的口气重不可避免地还是带上了遗憾的兴味，“奈瑟琳陛下的赌注是什么？”
黑发的女护卫转过头去，他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耳朵与颈脖一片通红，快要滴出血来的程度。于是他望向薇妮。
“这……”小女孩欲言又止。
为他解答疑惑的是伊芙琳：“我们谢绝了她的……好意，没要她的赌注。至于赌注是什么，这，这，反正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问她们两个好啦。”
“我也不会说的。”布蕾当即宣布。
“莱昂大人，”薇妮跟着说道，“您还是想办法问奈瑟琳陛下本人吧？”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尴尬。片刻过后，女巫红着脸，用拳头敲打桌面：“她，她可是精灵的女王啊！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开出那种赌注！神经兮兮的怪家伙？这评价真是恰如其分！不，还不够，简直是……算了，这种话不能用来评价一位王者。”
她悻悻地停止动作，布蕾与薇妮一同点头。莱昂完全想象不到奈瑟琳女王提出的赌注究竟是什么。女巫又加上了一句：“要是莱昂提出的，那，那还差不多，我就……”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伊芙琳突然捂住了嘴。
“你就怎么？”莱昂听得正出神，追问脱口而出。
“哦，莱昂，”她认真地看着他，“我告诉你的话，你能保守秘密吗？”
“我能。”
“真的能？”
“真的能！”
“好吧，”伊芙琳叹了口气，“我也能。”
第118章 夜间访谈（3）（）
事后，莱昂向薇妮问了好久奈瑟琳的赌注，以及伊芙琳想说又没能说出来的是什么内容。以往对他知无不言的小女孩这次守口如瓶，不论开出什么条件都坚决不肯告诉他。
最后莱昂问：“要怎样才肯说呢？”
薇妮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谁娶了我的话，我想我会告诉他的，这种问题不该对丈夫隐瞒。”
这下他彻底感到了无奈。不过莱昂本就不是会对一点小事纠缠不休的类型，那天过后，时间又继续被比剑、下棋、喝酒占据，这个小小的问题很快就被他彻底忘到了脑后，。
平静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时不时就会被烦闷、忧愁和痛苦打破，这在“双子星”号上也不例外。这天晚上，莱昂已经吹熄拉住，正在半睡半醒的迷糊中，一片阴影突然将他罩住。
谁来了？一双月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顿时清醒。“陛下？”
“小点声！德拉帕斯的女王半夜偷偷到一个成年人类男性的房间，就算精灵没有你们那种背后议论人的陋习，传出去毕竟太不成体统了。”
莱昂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那您是来……”
“最近几天见到了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哦？哪些事呢？”
莱昂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奈瑟琳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袖口扎紧的衣服，长发挽成球形的发髻盘在脑后，打扮得像是个刺客。他不禁愕然，堂堂女王，在自己的船上穿成这副模样，不需要传出去，这就已经够不成体统的了。
“嗯，昨天的宴会上我迟到了，桌前只剩一个空位，我落座后看到面前正好有一只烤乳猪，还有一大碗草莓酱，感到非常惊喜。可我没注意到的是，当时你……”
“陛下？恕我惶恐，这桩见闻似乎不值得您半夜大驾光临啊。”
“你不喜欢这个笑话？好吧，”奈瑟琳像是有些泄气，“我本可以白天找个时间，但这件事是关于你那侍从的，要瞒过她真的很不容易，即使是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只能等她睡着。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位。”
布蕾吗？莱昂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