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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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出？”

　　　　“是啊。布蕾小姐在魔法上的造诣远远超过人类的水准，她的法术在原理上与人类的首先就有很大区别。她不需要吟唱序曲，灵能的单位时间传导和同步协调就能保持高度的一致性，而且相位波动产生的干扰也……”她瞥了眼莱昂的表情，“好吧，就是解释给你听你也不可能懂，反正你记住她很厉害就对了。”

　　　　谢天谢地。“这我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他喝了口酒。能担任黑龙王子的护卫，其他姑且不论，强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

　　　　“而我，”女巫接着说道，“虽然比起布蕾小姐颇有不如，也有些足够令人感到惊奇的技艺哩。”

　　　　“这我也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初次见面就把身世背景说得清清楚楚，有些绝对是旁人无从知晓的，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以及德斯弗王子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拥有如此技艺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而非白发苍苍的老巫婆，这在莱昂看来是最幸运的一件事。

　　　　不知为何她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有那么片刻，脸上神情就好像沉浸在忧伤的回忆中。“我和布蕾小姐一起，”她抿抿嘴唇，“也许这么说有点儿自夸，世上很少有我们找不到的人和解决不了的难题。当然，”她握起拳头挥舞两下，“难题仅限于不需要动到剑和拳头的。可这次有点儿不对劲，符合条件的人选明明不多，可我们就是找不到。”

　　　　光看这两下挥拳倒是像模像样。“不存在？”莱昂提出，“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薇妮也许弄错了？说不定幻术师是通过别的办法弄到了使节们的地址。”

　　　　“小薇妮没弄错，她不仅仅是推断合乎情理，而且布蕾小姐的魔法和我的法术都证实了那个内应的存在。”

　　　　莱昂不解：“能确定存在，却找不到人？”

　　　　“啊，跟你说了也不会懂的，女巫的预言本就是无柄之剑，难以掌握；龙族的预言魔法比起人类的自然是强到不可同日而语，但预言终究是只是预言，既模糊又哎哟——”

　　　　她突然尖叫一声。

　　　　“怎么？”莱昂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没什么，”她摆了摆手，“踩到了个尖尖的小玩意，大概是地板上的木刺吧，要不然就是吃饭时掉下的鱼骨头。”她俯下身捡起了什么，看也不看就朝窗外丢了出去。

　　　　他在地上瞥到了一点鲜红：“你又受伤了？”

　　　　“根本不值一提。我该穿上鞋的，”她满不在乎地用脚趾点了两下地板，“刚才说到哪里……哎？你要干什么？”

　　　　皱着眉头，莱昂不由分说地拉过女巫的一只脚细细查看，确认过没事后小心地放下，紧接着又抓起另外一只。起先她有过些微的挣扎，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平静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确实只有一处微不足道的小伤，若是换成自己，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明天我得叫薇妮好好打扫一遍，”他歉疚地低头，“不，还是我自己来。”

　　　　“都告诉你没事了，”伊芙琳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我们继续被中断的话题吧？”停顿片刻，她的嘴角微微牵动，“我其实是不介意啦，莱昂，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差不多就是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第一次见面时如何？正好奇下文，听到她的轻声央求，莱昂猛然回过神来。我在干什么？他惊觉自己一手捧住女巫的脚，另一手则在轻轻抚摸她的脚背。噢，无比轻柔。

　　　　我的天，他如梦初醒。就是捧住一柄烧得通红的铁锤，莱昂也不可能比现在更惊慌。深深吸了口气，莱昂尽量不着痕迹地把她的脚放下。“刚才，你，”转移话题，得立刻转移话题，“你说到哪里了？”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不，我是说，即使强如布蕾小姐，她的预言也是模糊不清的。我们为此费了好大的劲，可惜最后还是闹不明白，由此可见凡人的智慧终究有限，”伊芙琳蜷起双腿，“过程要详细听一听吗？至少为我们指出了一条不可行的道路，所以不成功的尝试也是很宝贵的经验啊。”

　　　　真是走运，她没生气，尽管脸色发红，身子微微打颤。“是，好的，”他拿起酒杯吞了一大口，“请说吧。”

第82章　夏夜的冰镇麦酒（4）（）　
“事实上，布蕾小姐和我找到了大约三十个人选，并且逐一核查过，是非常仔细地核查……喂，莱昂大人？你在听吗？”

　　　　莱昂急忙点头：“在听。”他不敢直视她的脸，可眼睛总得有个地方看，于是视线自然而然地向下，无法避免地落在女巫裙摆下光滑圆润的小腿，以及晶莹小巧的双脚上。糟糕的是，他回味着指尖的触感，总有股隐隐约约的、再尝试一下的冲动。

　　　　更加糟糕的是，不知伊芙琳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一只脚轻轻地、有节奏拍打地板。“那就好，”她说，“三十个人选中，我们首先排除了那些绝不可能的，比如斯坦利大人、法务大臣拜福罗大人、都城守备队的军官斯陶特爵士等等，这批人一共十二个。”

　　　　“等等，为什么斯坦利大人也被排除在外？”莱昂抬起眼睛，“我觉得他才是最有可能的。搞不好，事情就是他一手导演，为了掩人耳目。”

　　　　空气突然凝固，莱昂从伊芙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那是无奈，还是怜悯，也许兼而有之？他不太确定。

　　　　“莱昂大人，”她冲他龇牙咧嘴，“幸好现在是我们独处，要是薇妮小姐和布蕾小姐也在，您说出这种话，在侍从心目中的形象要大打折扣的哦。”每当她嘲讽他，语气就会恭敬起来，不复寻常的亲昵。

　　　　“这……为什么？”

　　　　“斯坦利大人！都说他有一千只眼睛一千只耳朵，不要说小小的龙堡，普拉哈乃至整个塞尔兹都没有任何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那又如何？”

　　　　听到如此不假思索的问题，女巫凝望了他片刻。“莱昂大人，不，莱昂，”她以手支额，看起来很忧伤，“其实你明明很聪明，很有智慧，比我强得多。你觉得我比你机灵，是因为你遇事习惯用剑和拳头——对了，还有亚伦——来解决。假如斯坦利大人对安薇娜女王图谋不轨，何必要选择各国使节与全国领主都在、众目睽睽的场合？他掌握全国的领主和军队，而她只有你们七哥星辰卫士，哦不，现在只能算三个。更何况，女王的存在对他并不是什么妨碍，至少解决艾尔王子之前不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对她不利呢？”

　　　　道理都在她那边。这事确实怪不到摄政王头上，只需要稍稍动下脑子就能明白，莱昂懊恼地用拳头敲了自己的脑袋：“没错，我……总是懒得动脑子。”

　　　　“这我也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女巫学着他的口气，随即莞尔，“让我们继续吧。除去这十二个有身份的人物，我们还注意到了安薇娜陛下的文书，斯坦利大人的侍从，负责迎接宾客的侍女，打扫马厩的仆役，还有负责照料起居与一日三餐的厨房小厮。结果还是相同，没谁和那幻术师有任何关系。”

　　　　莱昂举起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几口麦酒，放下杯子时，精神终于能集中到伊芙琳的话上：“明明有这样一个人，可是所有符合条件的人又统统不是？世上有这种事吗？”就好像，去寻找一种泛红又发白的黑色？

　　　　“那位幻术师的法术知识与运用经验一定在我们之上，”话虽如此，女巫没有丝毫沮丧，“她一定是通过什么伎俩屏蔽了我们的感知，换句话说，她知道有人会用法术窥探她的动向。是个非常厉害又非常谨慎的家伙啊。”

　　　　“比布蕾还……”莱昂倒抽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们无法提前知道幻术师要如何抢走陛下了。”

　　　　“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

　　　　“对付任何法术都适用的原则啊：解决法术本身有困难的时候，我们就解决掉释放法术的家伙。在头脑方面我们处于下风，但这事可不是只在脑子里想想就能办到的。莱昂大人，亚伦大人和伊戈爵士，请德斯弗殿下帮忙想必他也不会拒绝，还有至少两名影卫，再加好几百的卫士，”女巫听起来有一点期待，“我还真想知道，要怎样才能在如此多的守卫中把女王抢走。既然再思考下去也不会有答案，那还不如到时候用剑和拳头来解决，总有些事是不得不付诸武力的。”

　　　　“没错！”她的话正合他意，他的手搭在了剑柄上，“就让她来试试。”

　　　　伊芙琳站了起来，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飘到他身边，伸手搭住他一边肩膀：“真不愧是莱昂！我听亚伦大人的侍从说，女王把典礼上守卫她安全的任务托付给你了？我还以为这份荣耀一定是亚伦大人的。”

　　　　“是啊，”荣耀向来与责任同在，“我将站在她身边，就像现在你和我的距离。”应该还是要稍稍远一点的，感受着女巫纤细的胳膊和呼出的气息，他心想。噢，真是甜美至极。

　　　　“全场的守卫也由你来指挥与安排？”

　　　　他点头的同时又喝了口麦酒，偌大的杯子快要见底：“是的。我要确定他们每个人的位置，还有负责的区域，不能有任何纰漏。”

　　　　“那么我有个请求，莱昂大人，”她没有掺入任何讥讽的意味，“记得我的话吗？当你穿上华丽的铠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光彩夺目，显赫无双的时候，一样需要有人为你擦拭铠甲，打磨利剑，铺床洗衣。这次也让我成为那个人吧，莱昂大人，让我为您出谋划策，就像我为您解决喝酒时的小麻烦一样。”

　　　　当然记得，在三叉戟客栈。如今回想，那真是个美妙的夜晚，但还不及今晚。而且，那真的不是个小麻烦。“有时候，比如现在，还有和亚伦成为朋友的那个晚上，”他说道，明明才喝下许多麦酒，可是他感到又喉头开始干渴了，“我会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在梦中，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运气？我又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转世。感谢诸神，”他转向她，“拜托了。”

　　　　“是呀，感谢诸神，”她从他的肩头挪开手臂，“时候不早，洗澡水要凉了。”

　　　　深深地行了一礼，伊芙琳转身离去，动作轻快得像是蝴蝶扇动翅膀。一阵不舍自心底涌起，莱昂在头脑想清楚之前就下意识拉住了她。

　　　　“怎么？”她回过头。

　　　　“我……”

　　　　她露出会意的微笑，转过身来，又一次闭上眼睛。莱昂从椅子上站起，双臂环抱住她。这次应该表现好一点，至少——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屏住了呼吸，接着便感受到了她双唇的热度与柔软。噢，美妙，真美妙。

第83章　为了同一个目标（1）（）　
次日，白天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傍晚时分，龙堡内的大部分宫殿变得沉寂，莱昂召集了守卫。

　　　　今天的阵容空前强大。亚伦认真听取了莱昂的意见，为他增加了人手，使得由他直接指挥的都城守备队士兵多达六百人，比原先增加了近一倍，他们都认识的军官斯陶特也在其中。

　　　　此外，亚伦还动用了其他关系。伊格那奇的使节团由安比盖尔女主教率领，在路上耽搁了几天之后，她终于也抵达了普拉哈。她的年纪只比莱昂和亚伦大了五岁，在影堂时就是他们俩的死党，甚至在某次酒醉后说过：“我是影堂最虔诚的人，白天心里只有光之神。不过一到晚上，亚伦就会加入，最近还得添上莱昂这小子。哦，他们真是棒极了。”

　　　　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个当事人知情，其中就包括莱昂和亚伦本人。事后，无论是谁问起，他们都三缄其口。因此，安比盖尔主教的这几句话也成了影堂一桩著名的悬案，绝大多数人——包括威布莱曼爵士在内——都根本不相信威严而不失温柔的女主教会说出这种言论。

　　　　除此之外，女主教在莱昂各种捉弄凯诺主教的恶作剧中从未缺席过任何一次，而且想起点子来比谁都更加积极。最不可思议的是，每次事后她都能神奇地撇清关系，从没被人找到过任何证据。她是如此谨慎，以至于在影堂里，上到凯诺主教，下到马厩小弟，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她与亚伦关系密切，却谁都没想到过，她和莱昂也臭味相投。

　　　　现在莱昂需要帮助，安比盖尔主教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亚伦一开口，她就点头同意。除去威布莱曼和塞达两人不行——他们在典礼当日必须待在贵宾席上——她几乎派出了全部人马。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影堂训练出来的，战力毋庸置疑。要不是她本人也不得不在贵宾席观礼，一起加入是绝不会有任何疑问的。

　　　　最让莱昂没想到的是，斯坦利大人也提供了支援。一百名弓箭手，一百名弩手，还有十六座可以调整发射角度、用绞盘上弦的重型床弩，上百个各式陷阱，全部来自摄政王本人的卫队。他还向他们俩许诺，要是还有人力与武器上的需求，只要开口，他会全部满足。

　　　　摄政王的援助还包括了十来位法师，以及法师们的造物。莱昂不认为这些成天埋首羊皮纸卷的家伙和他们那些傻乎乎的傀儡在典礼上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他们的知识和智慧不容忽视，因此也可算是相当强的助力。

　　　　因此，这个晚上，在他面前列队的各种法师、骑士、守卫、佣兵加起来超过了一千。要指挥这群家伙并不容易，这里的大多数人都配得上精英的评价，这反而更令莱昂担忧，一群优秀的士兵和一支优秀的军队是两回事。

　　　　他们首先就未必会服从他，互相之间的轻视和鄙夷也可以想象。法师们往往自视甚高，瞧不起体力劳动，而影堂在大多数人眼中高不可攀，摄政王的直属部下在其他士兵面前又往往有种天然的优越——出身的差异足够引起敌意。

　　　　一千人听起来并不是多么巨大的数字，他也不止一次见到赛瑞斯公爵或者亚伦指挥比这还大的军队，可轮到他自己时，他才意识到这有多困难。

　　　　上千道各异的目光，苍蝇般的嗡嗡交谈充斥耳中，东一堆西一堆的混乱人群……也许面对一千个敌人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