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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逼仄的天空(父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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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遥觉得很奇怪,同样是人,阿姨的寡言让他觉得烦闷,跟简明相处,一天也没几句话,却满足而欣快,仿佛不论怎样,只要他在眼前就好。
  穆遥丢了遥控器,走过去,靠近简明坐下。简明没抬头,却伸出左手揽住他的肩,右手依旧翻着报纸。穆遥慢慢把头枕在男人肩上,安心地闭上眼睛。天大地大,还好有这一个容身之处。

  第十五章

  YY第二天打电话来,报了个地址,叫穆遥过去再聊。穆遥看那地址,是在市中心附近的别墅区,不由满腹狐疑,但也没有多耽搁,交代阿姨不用做他的午饭,立刻出门打车过去。
  天心花园13号,是个三层半结构的西式别墅,高耸的铁栅栏内花园很大,应门的工人带他经过青石小径来到别墅正厅,YY已经下楼,穿着睡袍打着哈欠,一副海棠春睡晚的慵懒闲适。穆遥越发迷惑不安。
  YY见穆遥站起来,做了个手势:“坐、坐。”说完自己也在旁边沙发上斜靠着坐下:“陈妈,换咖啡。”YY这家伙睡醒从不喝茶,说会胃疼,要不白水,要不咖啡。
  “是!”佣人很快撤下茶具,换上咖啡。
  穆遥没空等他神游太虚地养精蓄锐,佣人一下去,立刻问道:“林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YY揉揉眼睛,坐来他旁边,耳语道:“是陆森干的,我现在住的就是他家。”
  “……陆森?!”陆森绰号黑无常,是B市黑道老大,穆遥虽然没见过,但很早就听说过。他不但在B市,连带附近几个市都横行无忌,风光无限的,据说是省公安厅高层的座上客。听说他的座驾是辆黑色奔驰,车号:X88888,他的车没有交警敢拦,谁都要给他让道。
  陆森明面上承包建筑工程,同时也垄断了B市的拆迁业,谁都不能跟他抢生意,他打着政府的旗号以恶开道,没有拔不掉的钉子户。并且养了一批打手专门给他收保护费、经营黑市赌场和砍人,只要你愿意花钱,他就帮你报仇,据说一条胳膊三十万,一条人命一百万。此人手段毒辣、阴狠,YY是怎么跟他搞上的?
  “我……很久以前就喜欢森哥,但,我哪敢指望……”见穆遥明显不安的表情,YY难为情道:“那天林哥走后,我实在受不了,去求老板让我回老家避避,老板带我去找了森哥。”YY脸上泛红,眼睛快滴出水来:“我以为他不会多看我一眼,谁知他还记得我,说他正好要对付林哥,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
  “……那林哥他爹不是挺有背景的吗?能善罢甘休?”这事也太扯了吧?穆遥觉得怎么一点也不真实,跟看电影似的。
  “那老王八,全家十八口都烧死在屋里,连工人都没逃掉。”YY撇嘴说。
  “什么时候的事?也是陆森干的?!”穆遥心里一惴,手里的茶泼出大半,太狠了。怪不得没人认尸,全家都一锅端了,其他人当然避之惟恐不及。
  “昨天中午。”YY伸出手看自己的指头:“谁让他跟森哥捣鬼,又虐待我,森哥不乐意,当然搞死他们。”
  “YY,你以前就跟陆森有交情?”
  “他是我第一个客人,后来没什么来往。”YY道:“怎么了?”
  “你们又不是一直交往密切,感情很深的关系,你就冒然掺和进这些暴力事件里,”穆遥担心道:“而且,这人太心狠手辣,你跟他在一起……你不害怕?”
  “怕毛!”YY道:“我本来就是烂命一条,那天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我的命是森哥给的,而且,我真心喜欢他,敬慕他,有什么可怕?他要有事,我陪他一起吃枪子儿,除非他不要我。”
  穆遥无语,那天其实是他惹的祸,也幸亏是陆森,不然YY 不知道会怎么样。不过心里始终七上八下。
  “那你没事我回去了。”穆遥站起来,这个地方让他不舒服,虽然装修格调不俗,但那些反差极大的色块对冲还是让他眼晕。简明 也是有钱人,住处风格却内敛而优雅,不像这里极尽奢豪堂皇。
  “走什么走,晚上在这吃饭,”YY拦住他:“等森哥回来,你帮我看看那人怎么样。”YY带着点羞涩道。
  穆遥不由好笑,YY一向满嘴粗口,大大咧咧,还从没流露过这种扭捏之态,他一时倒真有点好奇陆森是个什么人了。YY见他犹豫,不由分说把他拖回沙发上坐好,迫不及待跟他聊起这两天来跟陆森相处的点滴琐事。穆遥见他这般投入,也就没再提要走的事,加之简明今天出差,他回去一个人也没什么可干的。
  穆遥六点多的时候听见陆森进门,赶忙站起来,YY已经跑过去挽着他的手介绍道:“森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穆遥。”
  陆森人很高大,衣装笔挺,四十岁左右,气质冷厉,脸型偏长且棱角分明,可以称得上英俊。见到穆遥客气地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倒没什么架子,与传闻似乎不符。YY在旁边作小鸟依人状,看样子是爱惨了这男人。陆森对他也亲昵体贴,捏着他的手就没放开过。
  穆遥稍感局促,陆森却打开话匣跟他聊起来,从国计民生到市井匿闻无不手到拿来,侃侃而谈,措辞诙谐生动。如果不是知道这男人的血腥手段,和他眼里那股天生的阴鸷气息,穆遥真怀疑面前坐着的是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讲师。
  陆森有个习惯,想问题的时候会用手指在就近的台面上敲击,穆遥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那枚钢戒,那是剑桥大学的毕业戒指。这个人经历复杂,城府极深,怎么会对YY动情?随即想到简明对自己也是百般呵护,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吃完饭已经快晚上八点,穆遥刚想走,YY已经吩咐佣人摆开麻将桌子扯着穆遥让他陪玩两圈。穆遥推辞道:“你知道我不大会玩这个,而且现在那么晚了,也不够人。”
  陆森插话说:“没关系,我有个朋友就住隔壁,叫一声就过来了。”
  穆遥不好再推,只能坐下来打。事先说好了输了算YY的,赢了算穆遥自己的,穆遥不由好笑,YY跟陆森本就一家,这么算的话是只赔不赚。陆森的朋友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风度气质却差远了,脸上写满暴戾,坐在对面让穆遥很不舒服。
  刚摸好牌穆遥手机响了,见是简明,就接起来告诉他自己在YY家玩麻将。简明让他注意安全,回去给他电话,穆遥答应着聊了几句就挂了,在这里说话不方便。
  才打了几张牌手机又响,以为简明有什么事忘了说,穆遥没看号码就按了接听,“喂”了一声之后久久没等到回音,心便沉了下去,跟座上几个道了声歉,走到门外去接听。
  “我在朋友家玩麻将……”穆遥靠在门上轻声说,他已经有几个星期没打电话回S城。
  “为什么寄包裹……你暑假不回来吗?”穆鹞依的声音也是淡薄飘渺。
  “……打工那里一时请不到假,回去的话可能要等到开学前。”穆遥揉着眉心慢慢说,那个刻意不愿接触和回想的地方,却是他的家,能逃到哪儿去呢:“你……身体好吗?”
  “身体……你巴不得我死掉吧。”穆鹞依的声音依旧清淡到透明,却让他觉得那声音有形有质,几乎可以扎到他脑子里去。
  “你非要说这种话吗?”穆遥被她一激,声音不由拔高,却又突然泄了气:“不是说了吗……开学前就回去,你照顾好自己。”过了一会,电话里传出忙音,穆遥回到客厅继续打麻将,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一连出错好几张牌。
  “穆遥,你是成心来给我倒米的吧?”YY嗔道。
  “穆遥不想玩吗?”陆森也这么问。
  “嗯,我有点累,想回去了。”穆遥抱歉道。他也想陪他们玩两圈分散注意力,可那长发削肩的女人的身影一直凝伫在眼前,让他心浮气躁。明明是晴朗天气,却觉得潮湿郁闷得难受,浑身乏力,直想一头倒在床上,哪怕睡不着也比强制自己坐在这玩牌节省精力。
  穆遥看出YY不快,也知道自己扫了别人的兴,就说:“要不我明天再来陪你,今天是真累了。”
  YY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推,道:“那明天你记得要过来啊。”撒着娇又对陆森说:“森哥,我想出去玩儿,在家里闷死了。顺道送送穆遥,好不好?”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陆森宠溺地揽了揽YY:“去换衣服去。”
  穆遥想说自己坐车,YY没给他机会,对陆森抛了个媚眼就跑上楼,直看得穆遥抖了好几抖,也就没再推辞。等了一会儿YY下楼,三个人一起上车, 他们先送穆遥回家。一路看着前座那两个人卿卿我我,把穆遥腻味坏了,YY神采飞扬的快乐也让穆遥替他高兴,如果对方不是陆森就更好了,能过些清净幸福的平淡日子。
  穆遥回到家就趴到沙发上,凉都没冲就昏睡过去,几天折腾下来,真是身心俱疲,直到简明没等到他的电话,不放心地打过来才把他吵醒。穆遥迷糊着看看钟,已经12点了,竟然在沙发上睡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换过姿势。
  简明听他声音含糊不清,无奈笑道:“我还担心你这么晚都不到家,原来偷睡去了。”
  “简……”
  “嗯?”
  “简……”
  “嗯?”
  “简……”
  “怎么了,小遥?”
  “……我想你。”
  短暂的静默之后,简明夜风般舒缓温柔的声音传过来:“我也想你啊……小遥。”
  “那你现在就回家。”穆遥成心为难他。
  “孩子气……”简明轻笑道:“还有两天,很快了,你找朋友玩玩我就回来了,好吗小遥?乖。”
  穆遥撅着嘴想,如果现在是演电影多好,男主角碰见这情况一定排除万难,跋山涉水回来相见,可惜这是现实。两人仅仅分开一天,其实根本没什么话好说,却又各自拿着电话不舍得放下,即使听筒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也仿佛能离对方近一点。
  穆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半夜三点才突然被冻醒,手里竟然还拿着电话,靠近耳边一听,那边已经挂了。外面好像下起了雨,“沙沙沙”地细响,被风掀起的窗纱,沾染了湿润的水汽。穆遥关上灯,走到阳台外面,上午放在露天桌子上的课本,已经完全湿透了。

  第十六章

  次日早上十点,YY就打电话来催,今天是周末,阿姨放假,正好没人做午饭。穆遥漫应着电话拉开窗帘,外面一片迷蒙雨幕,天光暗淡。楼下撑开一把红伞,一个穿黄色短裙的少女左蹿右跳没入雨帘,转眼失了踪迹。
  穆遥很犹豫,这样的天气真不想出门。他想找个理由推掉,YY却说:“车到大门口了,你快点。”于是只好洗漱出门。
  兰峰阁楼下到曦园门口,不过百米,长裤已经湿掉大半,布料纤维喝足了水,不留空隙地贴在腿上,湿滑而阴凉。穆遥呆坐在后面,前座司机因为能见度低,专心致志地开车,并未跟他攀谈。只有玻璃上的雨刮,重复单调的动作,所过之处,割断一幅幅遄急的水流。
  待到天心花园,YY已经大张旗鼓拉开麻将台,看样子是想大干一场,也难怪他,这样的天气哪都去不了,只能呆在家里发霉。YY问他吃过早饭没有,穆遥没吃,却更没胃口,所以直接上台开战。
  人还是还是昨晚的人,却一个个都没了生气,强光灯下只剩“噼啪噼啪”急速翻牌的声响。偶尔有隐隐雷声滚过,仿佛困在极厚的破旧棉絮里嘶吼。
  几圈下来谁都没了兴致,YY先忍不住甩手一推,那几溜新砌的砖墙便轰然崩塌,穆遥也抹了手下的牌,看向窗外湿漉漉的花园绿地,却不知道接下来做些什么。陆森跟黑脸邻居贾晋平上了二楼书房,只剩YY和他大眼对小眼相顾无言。
  “陆森没结婚吗?”实在无聊,穆遥搜索着话题。
  “早结了,一儿一女,”YY走过来,跪在沙发上面向窗外,抬手指指前方示意穆遥看过去:“他老婆带着孩子,就住在对面那栋别墅里。”
  穆遥吃了一惊:“那你跟他住这里,她老婆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YY笑道:“今天早上我还见他老婆站在二楼阳台,一见我,扭头就回房子里去了。”
  “你……”穆遥觉得有点表达困难:“这样也住得舒服?”见过人养小蜜的,没见过人养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居然就在正妻眼皮下面:“他跟他老婆闹僵了?”
  “没有啊,天天晚上都去看孩子。”YY旋个身坐回沙发上,伸长腿,半挂在脚上的拖鞋有一下没一下轻点地面。
  穆遥无语,半晌方道:“你这样……” 却说不下去。
  “你什么也别说,我都知道。”YY一笑:“我是有一天过一天,现在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起码不会半夜被旁边的生面孔吓醒,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穆遥一窒,无话可说地走向门口,阶前的雨点被压嵌的铜丝阻拦,积了薄薄一层水洼,倒影着门上那个大红福字,被一风吹,抖作一团。
  不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賈晋平留下来没走。这人惜字如金,却酷爱制造各种声响,一根熬汤的筒骨被他吸得哧溜有声,骨髓呼噜呼噜从骨腔里被抽出来,穆遥立时没了胃口,那声音像哮喘病人喉管里的浓痰,堵得他直想替他吐。
  穆遥才想说他吃好了,对面陆森就啪一声拍下筷子:“老贾,把那根骨头扔了,还让不让人吃饭!”賈晋平脸上一呆,丢开骨头端起碗。穆遥倒不好现在就搁下筷子了,在碗里拨了拨,却怎么也不想往嘴里送。
  “哎呀,雨停了。”YY叫一声,放下碗筷跑去门口。
  穆遥抬头一看,果然风罄雨收,这一场雨来时无端也走得蹊跷,不过一会儿,天际已迫不及待地挂上了彩虹。
  穆遥下午才知道穆鹞依现在就在B市,今天是她来这里演出的最后一天,昨天晚上却没提起。傍晚6点的火车返回,不剩几小时了,穆遥匆匆跟YY道别,来到她下榻的酒店三楼咖啡厅。
  在门口就看到角落沙发上侧坐的长发女子,在茂盛碧绿的盆栽掩映之下,单薄娇小如同孩子。穆遥慢慢走过去,近了才能发现那种成熟到极限的美丽,雨后的窗外涌进耀眼的阳光,仿似给那娇柔的身躯裹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璀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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