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的饭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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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自己曾说买些祖父喜欢吃的,但没见过祖父、也不认识祖父的他根本不知道祖父喜欢吃些什麽,不知道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来不来得及?
他加快手裡的动作,想在父亲醒来以前把扫墓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如果他提早弄好了,父亲应该可以睡久一点吧?
照着之前自己上山扫墓的记忆,在家裡挖出镰刀和一些工具,些微擦拭后他便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虽然是只是简单的馒头夹蛋和炒青菜,但仍让鲜少下厨的吴若杰忙得手忙脚乱。等到全部都用好时,父亲也让他吵醒了。
「笨儿子,你在厨房做什麽?」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煳地问着。儿子不知道什麽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弄得匡啷匡啷响。
「我、我在做早餐……」不过做得很失败……
低下头不敢去看餐桌上的盘子,也不敢去想上头的蛋是焦的,菜可能还有点咸。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是乱七八糟……和父亲煮的完全不一样。
「你会用?那等一下父亲一定要吃吃看。」听见儿子的话,君仔的声音亮了起来,话语裡充满期待。
「呃……我煮得很难吃,父亲还是别试得好。」
少年越是推託,男人便越想尝试他的作品。盥洗过后他便走进厨房,拿起蒸好的馒头撕开,在裡头夹了个荷包蛋,一口馒头一口菜地吃得津津有味。
君仔吃得开心,但一旁的吴若杰却吃得提心吊胆,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边偷觑着父亲的脸色,怕自己乱七八糟做出来的早餐不合父亲胃口,也怕父亲吃了自己做的东西拉肚子身体不舒服。见父亲没什麽异样,他才放心地解决自己的早餐,收拾用完的餐具。
带着简单的工具准备出门採买素果和一些祖父爱吃的食物,才踏出门就看见祖母推着菜篮走在小路上,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祖母早已出门不在家裡。
虽然祖母最近都不理他们,但他们只顾着自己忽略了祖母也实在是不应该……
查觉到自己的不对,两人马上丢下手裡的东西走到吴母身旁,一个人推着菜篮,一个人则搀扶着吴母。三个人沉默地一步一步踱回吴家。
「妈,妳要去买东西怎麽不叫我们去?干嘛自己跑这一趟?」
「哼,我如果不自己去买,你这离家多年的不肖子怎麽知道你爸爱吃什麽又爱吃那家店的东西?」用力戳着儿子的头,见他吃痛地挨出声才停手。
「所以这些是……」翻弄着几个塑胶袋,裡头有许多水果和一些甜点,红龟粿、麻糬、豆花等等都有。
拜拜用红龟粿这很平常,但麻糬和豆花……?
「怎麽会买豆花?拜拜能拜这些吗?」
「你爸就爱吃这些东西我有什麽办法?东西都给你们买来了还不快去拜拜!」
「那我们出门了。」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和笨儿子一同迈开脚步上山祭拜,互相打闹的他们没看见身后的老妇正带着宽慰的眼神看着他们。
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如果真是福就好了。
掩上大门,她扶着牆慢慢踱回房间,决定要把半个月前停手的毛衣完成。一面勾着毛线她瞪着老伴的相片。
都走这麽久了,做什麽回来呢?要回来也应该早点回来,他难道不知道她等他等多久了吗?不管她怎麽盼从不进入她梦中的「人」却在昨天回来了,这次回来还是为了点菜,关于她的事连一字半句都没提到,一直要她去村裡的哪家店买什麽,说那家店的东西多好吃多让人难忘。
那她呢?她让他难忘吗?
没有,他一次也没提起过,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关心她的话语存在……
这死老猴……
瞪着照片裡笑开怀的丈夫,她越织越生气,原本要做成毛衣的半成品因为一个不小心成了围兜,睨着照片上的人,她决定就将这东西烧给那负心汉,原本每年重阳惯例会准备的食物她也不准备了,反正等会儿他就要吃大餐了不是吗?
冷冷地哼了声,将结好的围兜丢在一旁,拣了新的毛线球,搭着明亮的晨光,她开始打起新的毛衣。
那两个孩子的。
小心地用镰刀砍除坟墓上以及四周的杂草,金属和石头的撞击声铿铿的十分悦耳,听着那声音,吴若杰越做越卖力,仔细地除去坟墓上高高低低的杂草,把除去的草全扔进墓旁的金炉,在完成后他满意地拍了拍满是尘土的双手,满意自己所完成的和自己所看到的。
閒不下来的他又拿起临时用杂草绑成的扫把清扫墓地,一边等父亲取水回来好一同祭拜。
父亲怎麽还没回来呢?
靠坐在底矮的金炉上,他望着蔚蓝的天空等待着也放鬆着。
今日他特别地早起,也特别地有精神,不知怎的他有种什麽事都想做,也认为自己什麽事都做得到的感觉。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以前对很多事都是迷惘的,对父亲、对课业、对未来,太多的不确定性让他害怕而却步。现在那些不确定性依旧存在,但他却不再那麽胆怯了,反而是能提起脚步勇敢向前。
为什麽会有这样的转变呢?
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握起、鬆开、握起又鬆开,只是如此反覆动作着,好像就有股力量涌出,有股冲动想做更多事,想完成自己以前所有想做的事。
紧握住双手,想留下这股力量和冲动,却徒劳无功,交握的双手像是少了些什麽,像是少了一股从外而来的温暖……
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望着天空继续等待,微风吹过他阖上眼享受夏日的微风,也听着山丘上的各种声音。
沙沙……沙沙……沙……
他竖耳倾听。
身边除了原本风吹过树林的飒飒声外,隐约地多了另一种声音,像是动物在草丛裡移动的声音,也像是人在草地上走动的声音……
或许是父亲,但这裡……似乎什麽东西都有。
想着,一阵凉意瞬间从背后窜上,拉长双耳仔细听着那声音,试图辨别那声音的来源,不敢张开双眼也不敢回头,怕一张开眼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也怕一回头传说中肩上的三个灯会熄灭,他只能用耳朵去辨别那声音到底是什麽。
然后……一双冰冷的双手从后抚上少年的双颊──
「哇!」
吴若杰惊叫出声,向前跌了几步,一边想着「不会吧……」一边转过头一看──
没人。
放眼望去,只有山丘上众多的坟和树木,以及在山坡上不断绵延的草地,还有他,还有……
蹲在他脚边努力憋笑的父亲!
「父亲!」确定了凶手到底是谁,他紧张的心情才慢慢鬆懈下来。
「吓到了?」见儿子撇过头不想理他,他赶紧把人揽进怀裡好声安慰着。「因为看你在发呆,所以就……下次不再这麽吓你了,原谅父亲好不好?」
责备地瞪了父亲一眼,他才微微地点了头,原谅父亲的恶作剧。
和父亲在一起以后,他隐隐地感觉到父亲的个性似乎不再那麽温文儒雅,越来越像个孩子,也越来越喜欢欺负他。
父亲,你是小孩子吗?
扁了扁嘴,拿起水桶和抹布擦拭摆放祭品的檯子,再一一地摆上水果、食物和纸钱,而后燃香。
在等香点着的期间,他问了。
「父亲你去装水怎麽装这麽久?」记忆裡那水龙头似乎就在不远处。
「父亲手脚慢嘛,没办法,哈哈……」拿香的手隐约抖了一下,男子搔搔头,支吾其词。
他没那个脸告诉儿子在墓地到取水处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裡……
他?迷?路?了。
照着儿子的指示走到取水处取好水,想照原路走回去,但一走出取水处他却认不出他是从哪条过来的,只能「照原路」走。照着指示牌走回墓园大门,再依照自己微薄的记忆慢慢走回父亲的坟墓那。当然,在这中途,他也无意地造访了父亲的邻居们。究竟拜访了几个他就不想说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把点好的香分成一半,先拜了守护吴父的后土,两人才转向对着吴仔的墓碑拜了三拜。
这次君仔没把祭祠说出来,只是悄悄地在心裡念着,念得乱无章法,偶尔还夹杂着对父亲的抱怨和想念,但重要的还是希望父亲能成全他和笨儿子。
拿着香,偷觑着父亲,原以为这次可以听到父亲对祖父说些什麽,想再次从父亲嘴裡听见那次父亲对祖母所说的话,但今日父亲却把那些话藏在心裡,静静地不说出来。
想起刚才父亲对他的恶作剧,他抿嘴也学着父亲在心裡和祖父对话,说着刚才父亲是如何吓他,但平时对他又是如何的好、如何宠他,还有……爱他。
许多想法一转即逝,无法成条理地让祖父知道,只能用影像、用回忆告诉祖父,告诉祖父、让他明白他们是认真的,而他们会照顾好自己,不让祖父母操心。
想着,脑海裡最后浮现的,是一个又一个父亲为他准备的便当。从小到大、从国小到高中,每个上学的日子他都带着父亲为他准备的便当上学,每天都带着父亲满满的爱细细地品尝。儘管那些回忆因为久远而有些模煳,但脑海裡却有个记忆永远清晰的便当盒,那是父亲的便当。
呐,阿公,你知道吗?父亲他啊……为了让我吃好的穿好的,自己每天都吃菜脯配白饭……一件汗衫都补过好多次了还在穿,却坚持每年要帮我买一两件新衣服……还有他啊……
在心裡一直想着、挖掘所有和父亲的回忆,带着笑的他没发现自己拿香的手在颤抖,就连掉落的香灰烫手他也没有感觉,更没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红润,眼泪早已溃堤,仍旧在心裡细数着父亲对他的好。
默想了许久,香早已燃去一半,但想说的话太多,而能用的词太少,他只能在心裡偷偷告诉祖父、谢谢他。
谢谢他生下父亲,让父亲生下他,还让父亲远离那苦难的时期,让他和父亲一起生活,让他有机会和父亲在一起,认识他、爱上他。
有太多的话想说,但最后,他只能对逝去的人说声,谢谢。
又拜了三拜,将快烧完的香插进香炉,在父亲没发现前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偷觑着父亲,发现父亲的眼眶也是一样的红润,眼神坚毅,不知在想些什麽、说些什麽。
发觉心裡似乎有股情感汹涌而上,他赶紧转过身仰头抑止泪水再度溃堤,努力用衣物压着眼睛试图压抑那欲奔逃的情感。
「好了,那筊呢?我们有带来吗?」将香插妥,儘管仅剩红色的根部。
「有,我有带……」发觉父亲在叫他,他摸了摸眼眶确定没有泪水再浮现,才转过身将口袋裡的筊递给父亲。
只是一转过身,两人都愣住了,呆愣过后,相视而笑。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红着眼眶,眼角的皮肤因为过度摩擦而红红的,试图隐藏哭过的迹象却是欲盖弥彰。
低下头让父亲抚摸,一度停止的泪水随着笑容浮现,但哭泣却不再那麽令人羞赧。
握着筊又拜了三拜,在嘴裡喃喃念着,含煳的话语不知在说些什麽,却隐藏着深深的希冀、祈求和盼望。
终于,掷下。
两个反面,依旧是怒筊。
「爸……」
无奈地弯腰、拾起,再度询问,也再度掷下。
这回有了转变,不再是怒筊,但也不是圣筊,而是两个平面,笑筊。
「爸,你现在这样是想做什麽?」
「父亲,再丢一次试试看吧。」一直以来他都搞不懂哪种是怒筊、哪种是笑筊,只知道如果出现一正一反就代表祖父同意了。不过现在祖父一直不同意,脾气反反覆覆的,不知道他想说什麽……
「爸,我们是很认真的想请你答应,也很认真的问你的意见,所以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你的意见。如果同意,就……」话说到一半,君仔便闭口不说了,手裡的筊杯,落下。
依然不是圣筊。
在地上的,是一对立起来的筊杯。
「……」
君仔气得想直接走人。
「笨儿子,东西收一收,回家了。」不顾儿子的阻挡,他转身收拾物品。
此时,就像在家中那时一样,微微的风拂过,吹起了其中一个筊杯,不偏不倚地砸在君仔的后脑勺,而后落下,一正。
剩下一个筊依然矗立在地上。
「不会下一个要打我吧?」嘴裡这样问着,想找父亲当挡箭牌抵挡可能将有的攻击,但转念想了想,他仍站在原处,一副「你要打就打吧」的模样等待。
像是应和着他的问句,风拂过树林引起沙沙声响,像是个老年男子沙哑的笑声,微风再度拂过,筊杯落下,一反。
「咦?」不敢置信。
两人脸上的表情是这麽说的,尤其是君仔。
那个性子固执到比石头还硬的爸竟然答应了,这怎麽可能?
才在心裡这样问着,地上被风吹着、摇晃着的筊杯再度行动,这次它敲上的是君仔的小腿胫骨。
抚着伤处,君仔闭了嘴,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裡的。
小孩子有耳无嘴,他还是乖乖闭嘴得好。
相较于悽惨的君仔,无伤一身轻的吴若杰开心地对着墓碑鞠躬道谢,拿起纸钱拜了三拜便开始燃烧纸钱。
紧闭着嘴的君仔想帮忙,却让吴若杰拒绝了。
「父亲你在旁边休息就好了,如果你来帮忙又乱讲话的话,阿公会怎麽处罚你就不晓得了。」折着纸钱,他指了指金炉裡烧得正旺的火焰。
虽然今天风不大,可是不知是不是他多想,那火焰似乎一直很想朝父亲的方向发展,风明明就不是往父亲那吹……
确定纸钱烧尽后,将祭拜的米酒绕着圈洒在金炉旁,收拾祭品和带来的工具,在离去前将水桶裡剩下的水洒在金炉四周,避免火星因风吹而引起火烧山的可能。
和父亲相偕离去,在离去时,他依然感受到有股目光正盯着他们瞧,但那目光不再那麽锐利了。
前方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