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江商女 作者:乌鞘(晋江vip2013.03.21正文完结,商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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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府中没有什么杂事,只是……”看着陈管家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疲累了一天的岳小舟不住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生意上的细节不容忽视,府中的琐碎她自然也不能掉以轻心,只是她一个人真的很累。
“陈管家,直说就是了。”岳小舟的声音里有着一丝无奈的倦怠。
似乎是斟酌了再三后,陈管家才缓缓开口:“这两日府中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说是成亲之后小姐和姑爷只有在新婚当日同房而居,之后再没有……很多人颇有微词,觉得小姐和姑爷之间……之间……”
“我知道了,”岳小舟低下头,掩饰住面上的绯红和愁色,“你下去吧。”
阖门声后,书房内寂静如夜,蜡芯微动,绸罩上的剪影也随之变幻。初春时分,鸟叫和虫鸣都难觅踪迹,岳小舟缓缓从桌案上抬起头,走到窗前久久伫立。
如果岳文谦在府中安插了眼线该怎么办?
不,不是如果,他一定会这么做。
自己难道真的要像从前一样五年中都不和晏北寒同屋而居,任凭流言蜚语杂草一样在府中疯长?
夜色下月明如镜,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点黯淡的星光,咬了咬牙,岳小舟开口唤来了忍冬和半夏,吩咐她们今日一起在主居侍奉。
主居已经褪下那重重红妆,只是大体上的布置依旧是吉庆祥和的颜色。朱红的锦帐砂红的帷幔,喜字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成双成对的彩瓷画瓶和鸳鸯的玲珑挂件。岳小舟沐浴后穿着贴身寝衣坐在妆奁桌前核对着运局报上来的工钱记账,手边的算盘珠子在纤纤玉指的拨弄下声音清脆悦耳,岳鸢从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长袍,岳小舟回眸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谢,房门在这时缓缓打开,发出一阵窸窣的响动。
“你出去吧。”岳小舟看到来人是晏北寒,于是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拍了拍岳鸢的手背。
点了点头,岳鸢眼神闪烁不定,可她还是快步走出了房间。
“今日何子屏都教你什么了?”凝滞的气氛让岳小舟有些喘不过气来,面颊已经开始慢慢发烫,她挖空心思找到了缓解尴尬的话题。
“什么也没有,”晏北寒摇了摇头,十分疲倦,“他将自己从前的诗集拿出来让我一首一首地品评,直到傍晚才肯放我回来。”
“他总是如此,”岳小舟蹙起眉尖,“从前还曾因为沉迷写诗结果误了我爹的大生意。”
“不过他实在厉害,今日来提货的人只是报了商号名称,他便将货物存于何处的牌号与种类以及多少说得一样不差。”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时也吓坏了,我爹和我说何子屏过目不忘并非天生,而是有自己速记的法门,你若是学会……”
“我若是学会,便可以取代岳文谦的位置,为你除去心腹大患。”
晏北寒的身影被烛火晃得有些虚幻,只有那一双深墨的瞳仁异常的清晰。
许久,岳小舟才幽幽地开口,“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表现得那么聪明。”
“自从大雪的那一日我被你捡回府中直到现在也足有两月有余,我不聋不哑当然也不傻,还有,”晏北寒停顿下来,再开口时声音蕴了一丝柔软,“我很感激你从不问我来历。”
那是因为我并不需要知晓。
岳小舟深吸一口气,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个笑容,“与其让你在富贵中变得一无是处,我觉得你更适合眼前这样的生活,只是此路难行,我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
尤其是你,晏北寒,你是我最危险的一步棋,稍有不慎,我不过是在玩火**自掘坟墓。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一无是处的感觉。”
岳小舟从妆奁前缓缓起身,直视着几步之遥的晏北寒,她第一次觉得和他如此之近,近得可以说一些心中积蓄已久的话。
“晏北寒,我从没有意瞒着你。在我心底,除了岳鸢,只有你会可能成为我的心腹。徐俨,何子屏,燕素雪,还有吕绍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爹忠贞不二的手下,哪怕此时此刻我爹早已仙逝,在他们的心中,岳家家主却从未改变过……”
“不,”晏北寒上前一步,打断岳小舟的话,“你错了。你这样觉得是因为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主宰岳家的产业,你怕你的叔叔,怕你的属下,怕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我。”
烛光昏黄的剪影落在晏北寒的脸上,岳小舟想告诉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众叛亲离后惨死的无助和绝望只有她明白这种痛苦。可她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晏北寒,忽然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我虽然没有见过你爹,但是却相信,他既然能白手起家创下这样大的家业自然并非池中之物,他留下这些人是辅佐你,而并非是要你去害怕他们,在你成为岳家当家的那一刻,他们就要对你忠贞不二,他们为你奔波行事与对你爹尽忠职守其实并没有任何分别。以后不要再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了。”
似乎过了许久,岳小舟忽然一笑,这次换成晏北寒有些诧异。
“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声音说不出的轻悦,“因我不敢直面才会这样自欺欺人,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不过是平添烦恼。以后再不会了。”
看着晏北寒笑着点头,岳小舟也露出浅淡的笑意来,她转身将身后的簿册边整理好便开口笑道:“有时我总觉得你在看待世事时比我还要年长。”
“那是不一样的,”晏北寒看着岳小舟纤细的背影凄然一笑,“我曾经的生活里每一日都像四季三秋那样无望和漫长,其实有时候年龄只是个符号罢了。”
岳小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沉默着转回身来,看着晏北寒眉宇间的落寞神色,她想去安慰,却无从开口。
柔和的暖光让岳小舟原本清丽的面容更加柔和,光影流转间,晏北寒看到夜风悄悄从半开的窗下溜进来勾起她散落的长发,乌黑柔软的发丝轻扬起妩媚的弧线。
“不过,有一点你并没有错,”晏北寒的心仿佛被那缕曼妙轻飏的发丝拂过,激起一阵细碎的□,他向前一步,几乎贴在了一时面红耳赤的岳小舟身前,“他们只是你的属下,而我是你的心腹。”
岳小舟说不出的害怕和羞怯,她想推开晏北寒,却不敢碰触他的肢体,于是她便紧紧依靠着身后矮矮的梳妆台,双手扣在边缘上,呼吸和心跳都乱了不止一拍。晏北寒身上的温度近在咫尺,他的面容铺满了自己目所能及的范围。
不知该说什么,岳小舟竟一时慌乱着开口,“你……你比冬天的时候又长高了些……”
晏北寒横抱起岳小舟打断她的话,岳小舟脸色由红转白,开口想叫岳鸢的名字,她被稳稳的轻柔的落在了床上,待她真要开口时,晏北寒紧接着只是抱起了她身旁的一卷锦被。
“我知道,”晏北寒温厚一笑,“当初我答应你不存非分之想只与你做名义上的夫妻,你我共处一室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我心中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僭越。”
岳小舟心中一暖垂下眼眸,最终只是轻声说了句多谢。
“更何况你噩梦连连,若是我真的睡梦中被你像新婚之夜那样掐死岂不是太过冤枉。”
晏北寒本是玩笑,可他却发觉岳小舟并没有笑,她半坐在床榻之上,长发乌云般流泻散落身侧,搭在腿上的十指竟不知不觉蜷曲,将暗纹的寝衣抓出了无数道沟壑褶皱。
“我……抱歉,”晏北寒急忙将一床被子铺在一人余宽的紫檀木脚踏上,“何师傅要我明日早去,你也还有诸多的事情要忙,早些睡吧。”
见岳小舟点了点头后盖好了被子,晏北寒才吹熄了床头的蜡烛,房间霎时陷入黑暗,他轻手轻脚地躺好,听见床上传来轻柔的呼吸声,几不可闻。他想告诉她噩梦不过只是噩梦,不必放在心上,可是他也有自己难以摆脱的噩梦,只是他觉得今晚噩梦一定不会打搅他的安眠,从十三岁流浪伊始,他第一次如此肯定一个明明子虚乌有的奢望。
静谧糅杂着夜色。
疲倦伴随着困意席卷而来,又将岳小舟推向噩梦的深渊。
她再次站在了破舟之上,漆黑的河水被火把照耀成暗金色的熔岩,晏北寒一个人站在她身前,却是十六岁时的模样。
刀刃搅动身体,她疼得弯下腰说不出话来。耳边仿佛轰鸣般缭绕着晏北寒冰冷彻骨的声音。
“我要的不止如此。”他笑着说。
☆、除患借锋刃(上)
昨夜,无论是噩梦的恐惧还是脸红心跳都被抛诸到了脑后,岳小舟站在三川城城守府衙前等待着通传,在她身后是几名衣着考究得体的下人,带了成箱的回礼来亲自答谢自己大婚时廖大人的亲临。
她特别吩咐通传之人在禀告廖大人时一定切记说自己并非空手而来,廖大人这般官场老手自然晓得其中含义,这样二人面见之时就不会有闲杂人等在场。
岳小舟有些许的不安,她之前迷惑岳文谦显然十分成功,现在她只需要挑拨廖大人便能够水到渠成坐收渔人之利,只是她没有把握,此行可算是真正的孤注一掷。
通传的人不久后请岳小舟进内,岳小舟示意岳鸢给了他一锭银子,而后暗暗吸气迈入了府衙的大门。
果然,廖大人早已屏退了左右在小厅等候,岳小舟寒暄了一番后命人将回礼放下,也将岳鸢等人遣了出去。
原本还热闹非常的小厅只剩下了廖大人与岳小舟两人。
“廖大人,实不相瞒。小舟此次不单是为还礼,更主要还是念着大人平日的好,特冒死前来示警。”虽然四下无人,岳小舟还是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小舟听到一些风声,朝中似乎有人弹劾大人。”
廖大人轻抚茶盅思索片刻,而后斜瞄她一眼,笑道:“京中言官向来如此。莫须有之事,不妨,不妨!本官宦海沉浮数十载,并非虚浮度日,这些伎俩何足畏惧?不过岳当家的心意,倒是极为难得的了。”
岳小舟看他一眼,摇头笑道:“若真如大人所言,只是言官伎俩,倒也真不足为惧。只是……”
“岳当家莫不是知晓什么隐情?”廖大人审视她一眼,面色略沉。
“前些日子,圣上以云河平原三城为钊王封地,以嘉许平叛功绩。”岳小舟顿住话头,端起茶盅轻抿一口,含笑看向廖大人,“恰于此时,大人便遭弹劾。真是巧啊!”
“岳当家之意……本官明白了。钊王,他这是要让云河三城换换血啊!”
“小舟并无此意,不过是有些疑惑,便提了出来罢了。”岳小舟放下茶盅,正色道。
廖大人沉吟一瞬,忽地又问:“可钊王他……实在无此必要啊!”
“小舟斗胆请教大人,钊王心中若有刺,这刺为何人?”
“京中诸王,唯有衡……”
廖大人话未尽,小舟已竖指于唇上示意他敛口,以手指蘸取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
“权!”廖大人冷声念出,眸色已寒如刀。
“我们经商之人所追逐的不过是个利字,”岳小舟神色从容,声音也轻缓柔和,“而像钊王这样的天横贵胄自然只有权势才能满足。大人请细想,钊王刚刚受封三川便有这样的举动,他真正所想的并不是与大人您有嫌隙,而是只手遮天,亲手将云河三城的权力紧握在股掌之内,可若想只手遮天,便必须排除异己。而大人您……只怕便在那位的‘异’里了。自然,小舟一介商人,不懂得为官之道,但在商言商,如果谁挡我岳家的财路,是刺,小舟便拔掉了之,如若是人……”
岳小舟并不多言,只是抬起茶盅,优雅地小酌一口,又垂下墨眸,仿佛在回味无穷的茶香。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廖大人开始在狭小的厅内踱步,上等的孤岭雪毫散发出悠远清冷的茶香,岳小舟轻轻一闻就知晓,这一定是从棠梧辗转水路运抵三川的年初新茶,陈茶不会有这样清冽的香气。廖城守远在千里之外能喝的上这稀世茗茶,岳小舟在心中冷笑,想必他心中的权字与利字都是一样的。
廖大人忽的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开口说道:“钊王他……”
“若小舟预料不差,近期必有京官赴云河协助大人理事。”见廖大人欲言又止,岳小舟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若岳当家之前所言不错,自是如此。”
“此人一旦从水路安全到达之日恐怕就是木已成舟之时。不过从帝京到达三川最快只是水路,此道铜船入京频繁,倒是颇多隐患,若非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掌船实在不妥,”岳小舟敛眉轻声笑道,“大人,码头上琐事繁多,小舟先行告辞。”
岳小舟说罢转身退出小厅。
府衙肃穆安静,走出朱门,岳鸢便开口说道:“小姐,老爷在世时曾说过廖大人并非善交之辈,您亲自来还礼已经是给足了他颜面,可若是与他深交起来,恐怕不妥。”
“阿鸢,你说得对,爹的话我是不会忘的,只是借刀杀人这一步棋如果刀刃不够锋利又何须借来一用?”
说罢,岳小舟抬眼凝望碧空如洗,意味深长的浅笑不知不觉悄然绽开在脸上。
“小姐。”沉默了片刻,岳鸢在一旁忽然低声轻唤。
“怎么?”
“我还从未见小姐这样好看的笑过。”岳鸢青涩一笑,将披风搭在岳小舟的肩上。
“不急,”岳小舟朱唇轻启,音调也蕴了一丝曼妙,“你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到。”
第二日一大早,岳小舟刚刚更衣完毕便得知廖大人风风火火赶到码头。不出半日,徐俨神色有些慌张的来到府中。
“大小姐,廖大人此行实在突然,码头检查本就是例行公事,他大多吩咐手下漕衙管事,可不知为何今日竟浩浩荡荡亲自赶来。码头上的许多船只都被查封了。”徐俨顾不得擦汗和喝茶,一口气将话讲完。
“那我们的船只呢?也有被查封的?”岳小舟并不起身,语调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有些船主夹带了些私货,这些私货没有讫税和通关文牒,我们的船只也有几艘牵连其中。”
“除了我们的船呢?其他船只是否也牵连甚广?”
徐俨一愣,他没想到岳小舟似乎并不关心本家船只的安危,反而询问其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