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三江商女 作者:乌鞘(晋江vip2013.03.21正文完结,商斗)-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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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信两相伴
“这船型实在奇特,与我以前见过图样上的船都不一样,”岳小舟虽然心中有些抵触这个人,但是这艘船却让她充满了好奇,“这艘船真是最快的?还是只是徒有虚名?”
“这艘船也难怪大小姐不认得,这是海船,并非内河常见的河舟或是沙船,海船的船底是弧线形,龙骨弯度更大,船头也更为耸翘,两边的浮板宽些,不过黑隼号已经改良成适合内河的船样了,你看它的帆型其实与其余货船并无差异。”
岳小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后看向徐俨说道:“这个邵千帆邵老大是黑隼号的船主?他是什么来头?”
“大小姐幸好刚刚没有和他起了大的争执,”提到此人,徐俨的目光四下逡巡,显得格外谨慎,“没人知道他之前做过什么,黑隼号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川江之上,只跑急工,且不问货物,因而很多见不得人的买卖都找上了他,听说但凡遇到黑隼号,河匪都要避上一避。虽然没人清楚邵千帆的来历,但码头上还是流传他曾经是个横行蛇海杀人如麻的海匪,这样的人我们做正经生意的还是能离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你说的对,”岳小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船的事我再去问问燕素雪好了,不知河舟能不能借鉴些海船的优势再提些速度。”
“你说燕厂监?”徐俨甚至比刚刚还有惊诧地多,他也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岳小舟来,最终还是犹豫着开口,“大小姐你……你可想好了?”
岳小舟明白徐俨的顾虑叹气道:“当然,还有谁比她更精通天下的船只。”
“可是……”
“我知道,我会尽量不和她起争执的,你放心好了,”岳小舟见徐俨面容焦虑便笑着安慰道,“码头上事情多,你忙你的,我先回去了,今后小舟如果百般不耻下问,还望徐俨你不要见怪。”
“这是哪里的话!大小姐是当家的女儿,只要是需要我徐俨赴汤蹈火,大小姐只需一句话便够了!”
还是因为爹爹么?
岳小舟低下头去才露出自嘲一样的笑容,可再抬头时依旧满面春风。岳鸢取来了披风后徐俨还是坚持将岳小舟送出码头才肯回来,岳小舟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老大,一个娘们儿家家的,你和她计较什么,还真动气了?”黑隼号的船舷之上,一个水手打扮的人拍了拍扶着栏杆远眺三人背影的邵千帆,笑呵呵地打趣。
“关于岳家你知道多少?”邵千帆不笑也不回头,他目光如炬焦灼在岳小舟一身竹青色的背影,声音低沉得像是暴风雨前喑哑的海鸥。
“谁不知道岳家,”水手见邵千帆不笑也连忙收敛起笑意,“她家的钱要是丢到河里,能把三川并流都堵得严严实实。”
“云谷城……”邵千帆浓黑的眉毛渐渐拧起,却倏地又恢复原样,他转过身,伸出手大喇喇地拍了拍水手的肩,“快他娘的给老子干活去!要不下次见风就丢你弃重!”
回府的马车上,岳鸢低着头沉默不语,岳小舟知道她心中不快,于是笑着拉起了她的手。
“阿鸢,你生我的气了?”
“小姐何出此言!属下不敢!”
看着岳鸢慌乱却暗含了倔强的神情,岳小舟幽幽一叹:“取一件披风而已,你不会耽搁这样久,其实你心里清楚是我有话要和徐俨说,所以不愿打扰让我为难,因而一直远远地看着,对不对?”
“小姐……”
“当时若是姓邵的再敢向前一步……我信你那时早已经短剑在手蓄势待发了,我说的可有错?”
“小姐聪慧,料事如神。”
“阿鸢,别傻了,如果我真是聪明真是料事如神的话也不会……”岳小舟五指不知不觉扣紧了岳鸢有些粗糙的掌心,阖上双眼后再度睁开时带了星点的光亮,“罢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呵斥你正因为你是我独一无二的亲信,我不能让你落人口实,支开你去做事也是做给徐俨看的,与你无关。我只要你记住,这世上我只信你一人。”
岳鸢被郑重其事的岳小舟吓得愣住,只是慌忙点头,二人相识一笑后,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口:“小姐……你有些变了……”
“哦?”岳小舟粲然一笑,“那与之前相比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
“之前的小姐……更加……更加威严些……”
岳鸢红了脸局促的模样让岳小舟开怀大笑,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马车停在了岳府的门前,岳小舟安抚了因为自己的笑声不知所措好久的岳鸢后才款款走下车来。
岳小舟实在不想带着一身的疲惫去见燕素雪,这样折磨人的事情她总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再去舍生取义才是。
可是想到从前她和燕素雪的水火不容,岳小舟一边走入书房一边哀叹,如果自己死了的话想必她第一个会额手称庆才对。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也觉得这点理所当然。
而眼下最重要的事除了焦头烂额的琐事,还有处理卢威这个人。
岳小舟面上浮起一点冷笑,嘴角的弧度因为心中的恨意而决绝。
真正的幕后主使她无法连根拔起便要循序渐进不能打草惊蛇,可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她还是有把握还自己一个快意。
算计在心,岳小舟径直走到书房门前,推开了门。
书房中已点好了岳小舟素来问惯的郁州白檀,她推门而入,却发现屋中早有人在。
“你怎么在这里?”
岳小舟飞快地到了一眼桌案,上面与自己离开时没有分别,而且重要的信函与簿册也被她锁入了书房的密室中。
可她的眼神还是被晏北寒捕捉到。
晏北寒的眸色一冷,站在窗前却好像阳光都黯淡了几分。
“我在等你。”
“贺礼核对好了?”岳小舟面无表情,“拿来我过目。”
“在你的桌案上。”
晏北寒有些清冷的声音让岳小舟心中不大舒服,她忽然想到父亲曾对她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可是这个人曾经在许多年后想要杀死自己,她虽然正在努力逆转,可戒心却已经无从改变。
岳小舟端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摞还未装订的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却规整如钩的字体,心中一时有些迷茫。
“我今天去了码头,学到了不少新东西,”岳小舟将纸握在手上并不急着翻看,“你以前流浪的时候有没有去过码头?”
忽然变得和颜悦色的岳小舟让晏北寒不由得一怔,他背对着朱户雕窗,突然感觉到了冬日里衣衫褴褛时侵体的寒意。
“当然,”晏北寒的声音忽的飘远,有些低沉,“当然去过。”
“今日我见到了从前不曾见到的许多东西。”
“噢?你都见到了什么?”晏北寒的好奇被岳小舟颇为自得的笑容勾起,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
“黑船、有可能是海匪的神秘臭男人、形形□的船工水手,还有就是暗娼。”
岳小舟本以为提到暗娼晏北寒会脸红着不知所措,可他却只是凝视着岳小舟,意味深长地浅笑,“你觉得那些暗娼是什么样的?”
“我离得远,只是打量了一下,徐俨没有让我靠近。”岳小舟实话实说。
“我在码头流浪过一段时日,”晏北寒轻声说道,“如果饿极了去讨钱,多半这些姑娘都会给我一两个铜板让我快去买点东西,这些钱在你这样的人看来恐怕一定和她们的人一样不堪入目。可是如果是向徐管带这样衣冠楚楚的人讨钱,讨来的只能是白眼和唾骂而已。大小姐,现在你觉得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晏北寒清澈却幽深的瞳仁让岳小舟莫名的惴惴,她仔细咀嚼刚刚他说出的每一个字,一时语塞。
“分辨一个人是否好坏与他赚钱的门路甚至出身高低贵贱本无关系,大小姐,这个道理天下的每一个乞丐都一清二楚,可是很多高贵之人却从想不明白。”
晏北寒的话并不是嘲讽也不是挪揄,可岳小舟心中却好像风浪在搅动,她沉吟着扫过晏北寒蕴了笑容的脸,也展颜一笑。
“小舟受教了。”
晏北寒像是被这话烫到,刚刚的侃侃而谈神色从容变成了手足无措和欲言又止。岳小舟笑了笑拿过整理后的礼单,刚翻了一页便眉头紧锁。
她从小精通账目货物这些琐碎的东西,看起来自然一目了然。
“这不行,”岳小舟神情严肃,“重做。”
“可是每一样贺礼都写在上面了,我还按照贵重次序排了顺序。”晏北寒急忙分辨。
“算了,你先不要急着做,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等你从那里学成出师再重新做一份交给我。”岳小舟其实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不知为何,她现在越来越沉浸在这种逐渐开始掌控一切的感觉中。
“去哪?”晏北寒长睫眨动,目光中带了一丝跃然的期冀。
“明天你就知道了,”岳小舟神秘的笑了笑,复又沉吟片刻说道,“对了,还有一事,你我现在在外人眼中是夫妻,当着下人你记得要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大小姐。”
“是,大小姐。”希冀化成恍惚,岳小舟看到晏北寒脸上浮起了莫名的苦笑。
手头还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办,明日姑且先带晏北寒去见何子屏,至于燕素雪……想到这三个字岳小舟的脑仁就开始发胀,她揉了揉眉心,情绪变得沮丧起来。
至于燕素雪,还是等她鼓足了勇气再说吧。
岳小舟命晏北寒先去歇息用膳,她还要再书房整理些信函,晏北寒没有多说什么变顺从地向外退去,可走到门口,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大小姐,”他并不停下脚步,背对着岳小舟,声音伴随着开关门的声音渐行渐远,“你也还从未叫过我的名字。”
☆、北木逢春迟
三月的三川城虽然不是草长莺飞但也蕴了融融暖意。可寒衣尽褪后丝缕凉气缠绕在身上,特别是在没有阳光和煦的马车中。
“何管事是什么样的人?”晏北寒打破沉默,马车沿着繁华的街市疾走,两人一直无话,只听见车外熙攘纷扰的喧嚣。
“记住,千万不能叫他何管事,”岳小舟压低声音,听起来有些神秘,“他最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你要叫他何师傅才行。”
晏北寒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罢二人又重归安静。
岳小舟低着头,五指轻轻弯曲复又松开像是在计算什么,春风拂动着黛蓝色的车帘,每当阳光接着风的顽劣透过缝隙时,晏北寒都能看到岳小舟低垂的面庞上隐隐染了鹅黄色的薄光。
他忽然想起新婚之夜,橘色的烛光给她姣好的容颜上染了血腥的颜色,她冷笑着将手箍在他的喉咙上,眼中尽是杀意。
这两个天差地别的模样在心底正在缓缓重叠。
晏北寒感到一阵恐惧,他觉得自己在被她送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难以预见。
“晏北寒,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岳小舟轻唤他的名字,晏北寒从自己编造的空洞中抬起头来,木然地点了点头。
岳小舟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自己的心中也是分外不安,这一步棋她兵行险招,成功便是成功,失败那就是比上一世还愚蠢的作茧自缚。
晏北寒先一步下车,而后伸出手来。可岳小舟却扶着岳鸢的手踏下车来,晏北寒默默地将手背在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么多年来,无论是逃亡还是流浪,这都是他最为擅长的一件事。
“这里便是岳家的库仓。”
岳小舟的手在空中漫不经心地一划,皓腕上几只赤金细钏碰撞出悦耳的响声。
顺着她手划出的大致范围看去,晏北寒一时瞠目结舌。
此地毗连着码头,连亘着起伏的长排砖瓦屋宇在眼前一直延伸到波光粼粼的江水,四目可及都是黑瓦与黑瓦下笔直的青砖,宽大的木门铆钉纵横,每一个闪着锈黄色铜光的门钉都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黑色的屋檐紧挨着,库仓与库仓之间的甬道上只能投下阳光的细线,穿着带有岳字短褂手拿长枪的人六人一组穿梭其间,晏北寒看着在艳阳下白芒闪烁的枪尖,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凄厉的哭叫声。
“你身子不舒服?”
岳小舟见晏北寒的神色有异,轻声问道。
“不,”晏北寒笑着摇了摇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没想到这些都是属于你的。”
“我的?”岳小舟勾起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这些东西是我父亲的,从来都不曾属于我。”
“这些迟早都会真正属于你。”
岳小舟侧过头,晏北寒已经比自己高了一点点,二人平视一笑心领神会,可岳小舟再转过身来时,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我带你去找何师傅,”岳小舟巧妙地掩饰过去,指了指一旁,“这边。”
绕过正门前的横路向深处走去,一排排吊脚的木屋映入眼帘,不同于砖瓦房,木屋上盖满了干燥的稻草,大小也只是一间普通民宅的规模。
“这是存放粮食的库仓,”岳小舟见晏北寒面露疑色,“砖瓦房不够干燥,要樟子松搭成的木屋和风干的秸草才可以。”
“樟子松?”晏北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可是产自永冬森林的樟子松?”
“正是。杉木或是其他的木材也未尝不可,但樟子松较为干燥的同时还有防虫的效果,所以我爹当年雇了船队从西都出发拉了一批樟子松走海路到达沧南再沿川江一路北上抵达三川,路上折损了三分之一的木材,但余下的绰绰有余。”
晏北寒径自走上前去,仿佛岳小舟不存在一般。他走到吊脚的木房前,鼻尖抵在樟子松的圆桩上,贪婪地嗅着一缕幽若的森林气息。手抚过木纹沧桑的纹理,我和你们一样,晏北寒绝望地想,背井离乡,甚至连离家的路与终点都是一样的。他很想落泪,可是樟子松的味道温柔,让他想起更温柔的家乡来,他便突然不想掉下一滴眼泪来。
岳小舟觉得晏北寒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支离,那是一种十六岁不应该有的东西,她虽然奇怪却并不打扰晏北寒诡异的举动,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思量刚刚的话是否有何不妥。还是他的前尘往事被一段木材漂洋过海的故事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