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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he)-第15部分

小说: 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he)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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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林微垂了眼睛:“我会好好照顾他。”

  崔东冷笑起来:“你在耽误他,你在害他。”崔东转过来,指着郁林。“你都不知道严惜依赖你依赖成什么德性,他见不到你就像失了魂,他……他就快连怎么拿筷子都不会了。”

  崔东几乎是在吼了。“他现在就像个废物!如果我告诉他,你现在混成这幅模样……”

  “别告诉他。就算真进了精神病院,我几天就能出来。”郁林答得飞快。“你就说我有事,暂时不想见他。”

  “郁林,你不爱他。”崔东说。

  “没有的事。”

  “你不爱他。”崔东重复着,语气肯定。

  “崔东……”郁林把头仰起来,看着天,漆黑一片的天幕,喘了会气,才尽量缓和的说:“你知道的,如果严惜没有把我硬拉去国外,没有劝我请护工。我当初会干出什么事。”

  崔东不可能忘了,那是一千多天的煎熬,护士不止一次的发现,只要她们一离开,郁林的手就搁在严维的脖子上。他等不到和他一起活,就想着跟他一块死。

  “严惜救了我们,我不单是感激他,也对他有感情。”

  “你爱他吗?”崔东又往他这边走了几步,揪着郁林的衣领。“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郁林闭上眼睛,听见崔东几乎在求他了:“你看看严惜都成什么样了。放过严惜吧,放过你自己。”郁林睁开眼睛,一点点掰开崔东的手指。“如果我真放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你自己想想。”郁林看着崔东,笑了笑,把他的手从自己领口拽下来。“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只有错下去。”

  郁林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几天就出现在严惜面前。对严惜来说是打击,对崔东来说也是折磨。严惜脾气也大,说不吃饭就真不吃了,停止进食后,靠营养针和葡萄糖吊着命,人却快速的瘦下来。

  崔东拿着稀饭几乎是束手无措。实在求不动了,语气也不好。“我说过多少遍了,他不想见你,你先把自个养好。”

  严惜呆坐着,他没带助听器,好多话,崔东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清了没有。拿着勺子等了很久,突然听见严惜问:“他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别瞎想。”

  崔东拿着勺子,喂到他嘴边,“吃点东西,才有力气。”

  严惜过了很久,真的张开了嘴巴,吃了小半碗稀饭,实在吃不下去了才作罢。崔东已是意外之喜了,劝着他躺好了,才出了病房。严惜静静躺了五六分钟,才爬起来,把身上的仪器都拔了,穿上拖鞋,拿了床头的病历卡,走了出去。大概是没人想到他还有力气折腾,门外静悄悄的。他找到崔东的那间办公室,确定里面没人,才把病历卡折了两折,插进门缝里,一划,听见锁开的声音。

  他记得自己的衣服放在这里,找了好半天,才在柜子里找着。一件一件换好了,穿上鞋,坐在椅子上,给soie的财务部打了个电话。“我找郁林,郁经理,半个月前就和他预约见面的。”他拿着话筒,过了好一会才说,“车祸啊,哦,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等问清楚了,挂了电话,严惜像失了魂一样。半天,才冷静下来,在抽屉里翻到了几十块散钱,像个正常人一样混出医院,拦了辆的士。郁林在病房里半坐着,翻着本杂志,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大概也没想到严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严惜瘦的厉害,眼眶也是红的,浑身都在抖。郁林惊愕之余,正想让他坐下来,就听见他问了句:“你是不是全知道了?”

  郁林皱着眉头,严惜第一次隔的这么远跟他讲话。严惜问完,就像已经知道结果似的,捂着脸抽噎起来,一脸的眼泪。“我就知道。你连红灯都没闯过,却飙车。出了车祸,却瞒着我。我还没出院你就不想见我,我就知道。”

  “严惜。”郁林正想打断他,就听见严惜哭喊着:“郁林,可我喜欢你是真的,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懂吗!自从他醒过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哭的很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眼泪绝了堤一般,几乎失控了。“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九年了我没一天睡好过,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这报应也该够了!郁林,我只有你了。”他哽咽着,胡乱的抹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往床边走了几步,飞快的说:“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就够了。没了你我活不下去,郁林别生我的气。”

  郁林怔怔的看着他,像是终于醒悟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想了很久,放缓了语气,说:“我是知道了。可我要亲口听你说。”

  严惜似乎抓到了一些希望,颤声说:“我那时候不懂事,真的。没想那么多,一听说我爸还有个儿子,一时糊涂,那时候还不认识你呢。”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试探性的抓着郁林的手。“别生我的气郁林,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东站着门口,看到严惜满脸狼狈的泪迹,厉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严惜还愣着:“他都知道了,我要来跟他解释。”

  崔东的脸色变了几变,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才轻声说:“他还都不知道。”整个病房里,像死一样的寂静,严惜抓着郁林的手,像被烫到一样躲开,向后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好半天,才听见郁林平静的声音。“原来,严维,是你撞的。”他笑起来,侧过脸去。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盛不住,就渗出了眼眶。

  崔东将严惜拽到身后,脸色很难看。好半天,才说:“郁林冷静点,是我做的不对。”郁林看着窗外,没有抬手擦脸上的水渍,突然笑了:“原来你也知道。”

  他似乎在笑,像想到什么高兴的,温暖的,柔软的东西,嘴角上扬着,眼泪却掉下来。“崔东你想过没有,如果九年前,没有那场车祸,我和严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护士长站在五楼的过道上,楼下的病房窗帘未掩,一场闹剧尽收眼底。崔东把严惜带走,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严惜意外的不反抗,光流泪,没再哭,人拽一步,他走一步。郁林一直没有看向严惜的方向,一个字都没有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经是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没办法暴揍他们一顿,更没办法什么都不做。郁林知道严惜恨不得自己骂他打他。或许就此时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沉默无视更令严惜绝望的了。

  病房里还像原来一样干净,玻璃果盘盛满光束,桌椅铁柜靠墙放着。郁林的双手盖在杂志封面上,他过了一会,翻开杂志,那些五颜六色的图片和文字抱作一团正在跳舞,乱晃疯窜。

  护士长推开门的时候,郁林还在哗哗的翻着页。她给郁林倒了杯茶,郁林合上书,伸手接,手还在抖,抖得让人不敢把杯子搁他手里,所幸还是拿稳了。“别担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知道。”

  她看到旁边的手机震着,拿起来扫了一眼,递给郁林:“呦,新短信。是不是有消息了?”她看着郁林喝了口茶,笑了笑:“院长办公桌上,我看见你转院的文件了,最迟明天,你联系的人,谁有回音,肯拉你一把,赶紧的。”

  郁林看着手机,过了会,说:“没有。”护士长愣了下,抢过来一看:“我看见有的,你删了?”郁林看着一旁的抽屉:“我想写信。”

  护士长看了他好久,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把笔帽拧下来,递过笔。郁林接了,看着白纸,好半天才说:“我写不出来。”

  “你想给谁写,写信,写信……想到什么写什么。”

  郁林突然笑了下:“他现在过得很好。”

  护士长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给严惜写?”

  “他有很多钱,还会有更多。有地位,受人尊敬,上流社会,出入名车,用熏着香水的名片。还在谈朋友。想想,那是另一个世界,他像个小太阳,发着光,世界围着他转,比九年前还要无忧无虑,等着他的爱情,会像道吃不腻的甜点。”

  “我就是看你这小子这点不顺眼。别老把你的自以为强加给别人。”护士长皱了眉,囔起来:“写吧你就。”

  郁林笑着:“他已经谈了朋友。”

  护士长一愣:“你亲眼看到的?”

  护士长把他的笔硬按在纸上:“那就更该写了,写吧你就!”

  郁林放开了笔,墨水溅在床单上,好大一块。“我没资格。”

  “我没资格打搅他。我就是个送行者,他往前走,我在后面看着,知道他会去的地方比我这好,就挥挥手。”郁林推开被子,赤着脚,在地上找了会拖鞋,低声说:“没赎罪,就在求宽恕,他会笑的。”

  护士长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要真想找严维,我看着的,我也能帮你说几话。再、再怎么说,你过去对他也是真好,他命都是你给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不了磕个头认个错,跪洗衣板,磨个十天半月的!”

  郁林突然说:“我,跟他在一起啊。我跟他在一起了。”郁林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道疤,腹腔里永远空了一块位置。“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去哪。”

  郁林心里知道,这是唯一不会被严维察觉的束缚。他甩不掉的,时时刻刻,一辈子,一块活,一起死,烂在一个坟墓。知道他每顿吃了什么,睡了没有,去了哪里,他都看着。只要不告诉他,他就发现不了。

  “即使有一天,隔了再远,即使不记得我了。”

  如果不是这样想,早就熬不下去了。郁林站了起来,把纸和笔重新放回抽屉。护士长半晌才说:“他在乎你的时候,你不敢说。现在愿意说,人家放手了。”

  她说着,又坐回到床边:“我们这科室的,总喜欢给别人讲金圣叹的事。听说过吗,那人心灰意冷,刑场上,想早点死,和前面的死囚换了位置,谁知道刀一落,皇上的赦令就到了。”

  “郁林。”护士长叹着气,“你小子,别急着这么快,判自己的死刑。”

  郁林的转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他自己删的那条短信。他冷静的厉害,直到押送车开进医院,也只是坐在那里。几个男医生男护士走进来,把他胳膊反扭着,郁林跟着走了几步,低声说:“我自己走。”听见他说话,压制双手的力度反而更大了。

  这群人坐着电梯下楼,步调凌乱的往门口挪去。郁林回头看了一眼,只有护士长一个人站在挂号处,遥遥望着他。郁林回过头,被人按着后背推上车。只来得及大致扫了几眼,如果没有四周的铁栏,和一般救护车没有大的区别,装着些救护器械。他本想说些什么,可上了车就是一针,然后被七手八脚的套上束缚衣,一直套到脖子。想反抗,叫骂,却开始使不上力气。眼睁睁看着几个男护士把皮带勒紧,到了地方,被半拖半抗进去。

  精神病院只从外面观察,不过是幢很一般的大楼。可一进门,难闻的药水味,和其他熏人欲呕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令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如影随形般依附着,两旁都是医生和护士的办公地点,要走一段路,再往里,才是病区。病区的门窗都用铁栏杆隔离了,一个医生从口袋里拿出串钥匙,开了铁栏,等人都进去了,才重新锁好。

  郁林的脑袋晕的厉害,却没有彻底的失去意识。他的视野几乎整个倒悬过来,这一带病房的条件要比他想象的好,旁边还有休息室,有电视有球台,放着果盘,可他并没有在这里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那里有几个单间,全空着。男护士用钥匙开了一间,把他推进去,这一带和前面的病房隔得很远,一张床,床底放着个尿盆,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几个人合力把他捆在床上。郁林想说话,却只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门锁好后,就没人管过这里,天花板原本应该是苍白的颜色,如今已经旧的发黄。郁林猜这不是最糟糕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男护士捏着下颚,把药片塞进他嘴里:“咽下去。”郁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男护士在一旁观察着,笑了下,拿出一包压舌板。郁林看着他,过了会,自己先把舌头下藏的药片咽了。男护士拿着压舌板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把药吞了,这才出去,锁好门。药效作用的很快,很快就再度昏昏欲睡起来。真该让严维来看看他的下场。只要他能够解气,如果会更加难受,就不要来了。

  严维终究没能脱身。在骤然严密起来的看守中,他只能模糊的,从别人的神色中推测出一些端倪。严惜死了。

  崔东在面对严逢翔的时候,同样的几句话,反复的说。他坐在办公桌前,嗓音沙哑。“我送他回家,安慰了几句,看他没再哭,就下楼,想买点热菜,给他填肚子。”

  “走的时候还听见他在弹钢琴,我不知道他会想不开。”

  警卫科的人很快把台灯座下的微型录音机取了出来,半个烟盒大小,电池耐用,能存两天的声音,不断的覆盖之前的记录。就在办公室里,严逢翔,亲手打开装着这个小东西的透明密封袋。

  崔东的眼睛钉死在上面,没有遗书,这段录音,便尤为珍贵。严逢翔端详了一会,按了播放键。沙沙的声音,一直持续着,间或有隐约的狗吠声,小孩的哭声。像是嫌这无意义的篇幅太过漫长,严逢翔在手里摆弄了好久,终于调到后半部分。钢琴声断断续续的,勉强能听出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他愣了会,又往前调了点,声音扭到最大,是崔东说话的声音。

  “我下去买点吃的,想吃点什么吗?”

  录音里,严惜没有回答,嘶嘶的杂音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是下楼和关门的声音,崔东离开了这栋别墅。仔细分辨着屋子里的动静,在这之后,有了细微的脚步声。脚步声从书房走出去,啪啪的,掀开琴盖的声音,太模糊了。但钢琴声却是真切的,忧郁与焦躁的快速旋律,如同睡在海浪上,一波一波袭来,下一瞬就会沉入深海的恐惧,让人额上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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