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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步步惊心-第46部分

小说: 步步惊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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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静默了半晌,对着三阿哥吩咐道:“带人把皇十三子胤祥幽禁于养蜂夹道,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访!阿灵阿和揆叙交由刑部详查议罪!”三阿哥忙磕头领命。

十三阿哥向康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长身立起,随侍卫而出,自始至终未再瞧过任何人一眼。缓步而出的十三阿哥,神色超逸出尘,姿态翩然随意,不象受罚而去,更象赴美人之约而往,彷佛等着他的不是那个简陋不堪,阴暗潮湿,有门没窗户,夏天热得要晕,冬天冷得要死,养蜂人所住的工棚,而是‘片月衔山出远天,笛声悠扬晚风前。白鸥浩荡春波阔,安稳轻舟浅水边。’

康熙目注着十三阿哥渐远的背影,忽露疲惫之色,对众人淡淡道:“跪安吧!”说完起身,李德全忙服侍着出去。众人低头跪着直到康熙走远后,才陆续起身静默着退出。

人渐渐都散后,八阿哥才起身,扫了眼仍然额头紧贴地面而跪的四阿哥,淡淡瞥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我,转身慢步而出。九阿哥笑看了一眼四阿哥,又朝我笑点点头,随八阿哥出去。十阿哥起身看着我上前低低叫道:“若曦!”我没有理会,他俯身欲扶我站起,我狠狠打开他的手冷冷道:“走开!”

十四阿哥立于门前,静静瞅着我和十阿哥,淡淡说:“十哥走吧!她正在气头上,不会和我们说话的。”十阿哥静默了会,转身随十四阿哥离去。

我静静跪了一会,起身走到四阿哥身旁,他仍然额头贴地而跪,纹丝不动。我低头凝视着他弯成弓状的背,我知道这个结果,甚至知道十三阿哥十年后安然得放依然心痛难耐,他在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一幕,又不知道囚禁是否从此就是一生,是何等伤痛?更何况是为他而牺牲?

半晌后,强忍着悲痛,蹲在他身旁柔声说:“他们都走了!你也回去吧!”。我等了半晌后,他依旧身如泥塑,一动未动。我深吸口气,淡淡说:“你打算一直跪下去吗?十三阿哥就能跪回来了?”他背一紧,肩头抖了几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我,眼神死寂却隐隐烈焰燃烧,灼得人眼刺痛。我看着他胸前的茶沫,抽出绢子轻轻把粘在袍子上的茶叶拭去。

等我拭完后,他静静站起,转身,一步一步缓缓离去。我蹲着目送他背影远去。身边少了惯常相陪的十三阿哥,他的背影丝丝凄凉。

想着昨日夜里还与十三阿哥举杯对饮,今日就是生离!想着他挑眉而笑的表情,想起他策马带我疾驰在夜色中,想起我们畅谈阔论,想起他草原篝火旁的祝酒歌,想起他长身玉立和敏敏对视的英姿,再想着那个狭小潮湿阴暗的养蜂夹道,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压着声音哭起来!空落落的阴沉大屋中,我缩肩抱头哭泣,只有回荡在屋中的幽幽哭声相陪。

第二卷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06…7…14 12:07:00  本章字数:5277)

距十三阿哥被囚禁已经七天,四阿哥谢绝一切朝事,称‘未能及时发现、劝诫十三弟行为,让皇阿玛忧心伤神!’,告罪闭门在家念经思过!八阿哥依旧举止翩翩,笑如暖玉。我漠然请安,他微笑客气地说:‘起吧!’。我带着个恍惚的笑想,一切都变了,连以前看似平静祥和的日子都一去不返。

轻扇着蒲扇,水已经滚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扔了扇子,冲泡了一壶‘大红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脑中浮现十三阿哥微眯双眼品茶而赞的表情,从今后,谁为你煮茶,谁听你吹笛,谁能让你微展眉头?

‘笃笃’几声敲门声,我静静看向院门,却没有任何心思理会。过了半晌,又是几声‘笃笃’声后,门被推开,十四阿哥看着正坐于桂花树下品茶的我,微蹙了下眉头说:“人在,为何不答话?”

我收回目光,又端了杯茶一饮而尽。他走到桌旁坐下,“你真就打算从此除了请安问好,再不和我们说话了?能喝杯茶吗?”我看着桌上的茶具不禁苦笑起来;“茶具都是你送的,能不让你喝吗?”

他端起杯茶轻抿了几口道:“若曦,知道你和十三哥好,可我们也是从小玩大的!你岂能厚此薄彼?再说,很多事情只是立场问题,幷没有对错!”我淡淡问:“今日你是来说教的吗?我没有心情听!”

他轻叹口气,从怀里掏出封信给我,我眼光未动,依旧端着茶杯慢慢而饮,他道:“绿芜为了见我,在我府邸侧门跪了一天一夜才求得小厮为她通传。”我一愣,看向他,他道:“绿芜给你的信!”我忙放了茶盅,接过信,匆匆撕开。十四静了一会冷声道:“听闻绿芜在四哥府前也跪过,却自始至终无人理会!她无奈之下才找的我!真是……”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他冷笑一声,未再说话。

看完后,默默发呆。十四阿哥问:“你若要回信,就赶紧写了,我一顺带出去给她,也趁早绝了她的痴心!”我问:“你如何知道信的内容?”他淡淡道:“绿芜已经求过我了,我说皇阿玛已经说过‘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访’,更何况她这样的要求。让她绝了念头。她却仍然不死心,又求我给你带信,她不说我也猜得到内容。本不想替她送这封信,可又实在可怜她一番心思!想着以你和十三哥的交情,也许你的话她能听进去!你好生劝劝她吧!否则我真怕十三哥还没什么!她倒先香消玉陨了!”他静默了一会,叹道:“绿芜如今憔悴不堪,纵是我有铁石心肠,看到她也软了几分!”

我问:“你们真的没有法子吗?”他诚恳地说:“若曦!这事本身与我们幷没有利益冲突,如果能成人之美,何乐不为?难道我在你心中就真的如此冷血?办不了,是因为皇阿玛已有圣旨,现在看管十三哥的人都是三哥选出后,皇阿玛亲自点头准了的。再要添加人,也肯定要皇阿玛同意。可如今如果和十三哥扯上联系,免不了被皇阿玛怀疑散布谣言之事非十三哥一人之意。连四哥都忙着和十三哥撇清关系,何况我们呢?如今没有任何人敢为十三哥说话的。”

我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本就是你们做的,你们当然更是忌讳。其实一切都明白,只是总抱着一线希望。

我出了会子神,转身进屋,写道:“奈何人微力薄,不见得有用,但必当尽力!静候消息!”想了想,又加道:“照顾好自己身体!否则一切休提,又何来照顾十三爷之说?”写完后,仔细封好信封。

十四阿哥接过信后,看了眼我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口,讥笑道:“你这是怕我看吗?”我淡淡说:“做给绿芜看的,女子间的闺房话,不想绿芜不好意思!”他释然一笑,揣好信起身要去。

我叫道:“十四阿哥!”他回身静静等我说话,我道:“吩咐一下守门的人,见到绿芜客气有礼些!”他道:“放心吧!已经吩咐过了!见不见在我,但不许他们怠慢!”我向他行礼。

他笑笑转身想走,脚步却又顿住,脸色颇为踌躇。过了半晌才道:“有些话,论理我本不该多言,但……”我截道:“那就不要说了!”他盯了我一眼,一甩袖,转身就走,快出门时,忽地停步,回身道:“不管你对四哥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情,都就此打住吧,你是聪明人,无谓为难自己!”说完快步而去。

我静静站了很久,拿起早已凉透的茶,一口饮下。原来不管再好的茶,凉后都是苦涩难言!

拿着绿芜的信,看一回,想一回,在院子里不停踱步。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成与不成只能如此。想着康熙当日的震怒,心下也是惧怕,可想着十三阿哥,想着他纵马驰骋的快意,和今日孤零零一人,再想想绿芜的深情和才情,至少她可以陪十三弹琴、写字、画画、吟诗消磨渡过漫长岁月。于她而言是这是最大的幸福。于十三而言,是寂寞苦清日子里的一点温暖。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十三做的了!

拿着绿芜的信,又一字字读了一遍,想起和十三阿哥间的相交相知,微微笑着拿定了最后的主意。

“字请若曦姑娘台鉴:

贱妾绿芜,浙江乌程人氏。本系闺阁幼质,生于良家,长于淑室;每学圣贤,常伴馨香。祖上亦曾高楼连苑,金玉为堂;绿柳拂槛,红渠生池。然人生无常,命由乃衍;一朝风雨,大厦忽倾!沦落烟坊,实羞门楣;飘零风尘,本非妾意。与十三爷结识,尚在幼时,品酒论诗,琴笛相来。本文墨之交,实绿芜之幸!蒙爷不弃,多年呵护,妾一介苦命,方保周全。妾本风烟,与爷泥云有别,虽洁身自好,然明珠投暗,白璧蒙尘,自当明志,何敢存一丝他想。然日前得信,惊悉十三爷忤怒天颜,帝发雷霆,将其禁于养蜂道,妾如雷轰顶,夜不能寐!思前忖后,泪浸衾枕。恨微身不能替之受难,十三爷金玉之躯,何能捱霜草之寒?

常思妾虽出身低贱,少读圣贤,亦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不能救爷脱拔苦海,唯愿同爷苦难与共,若能于爷监禁处,做一粗使丫头洒扫庭院,照拂起居,日夜侍读。此愿能偿,绿芜此生何求?

妾与姑娘,虽一面之缘,但常闻爷赞姑娘‘有林下之风’,妾为十三爷事,求告无门。知姑娘为巾帼丈夫,女中孟尝。必能念妾一片真心,施加援手。姑娘身近天眷,颇得圣宠。然此事难为,奈何妾走投无路,只抱万一希望,泣求姑娘!”

――――――――――――――――――

康熙今日心情好似不错,我、李德全、王喜伺候着在御花园内散步。康熙走了一圈,坐于石凳上休息。神色祥和地目注着前方。恰是金秋,满树黄透的树叶在阳光下彷似透明,片片都透着妩媚。

康熙侧头对李德全笑说:“苏麻喇姑最是爱秋季,说是‘比春天都绚烂’!”李德全躬身笑回:“正是,奴才还记得姑姑站在黄透的银杏树下笑着唱歌呢!”康熙眼光投注在地上的金黄落叶上,嘴角带着丝笑说:“是啊!她会唱的歌可多呢!就是草原上最会歌唱的夜莺也比不过她!”说着,定定出起神来。

此时的康熙心应该是柔软的,他回忆起了年幼时的烂漫时光和记忆中的温柔少女、婉转歌声。我定了定心神,上前跪倒,磕头道:“奴婢讲个故事给皇上解闷可好?”康熙笑看着我说:“讲吧!好听有赏!不好听就罚!”

我磕头起身后,静了一下,缓缓道:“西晋时,有一个叫绿珠的女子,是当时富豪石崇的家妓……”康熙笑道:“这个朕知道,换一个!”

我又道:“有一个叫林四娘的女子,原本是秦淮歌妓,后又成了衡王朱常庶的宠妃……”康熙淡淡道:“这个朕也知道!”

我静了一下,问:“皇上,这些女子虽然不幸沦落风尘,可却侠肝义胆,为报知遇之恩,不惜以命相酬!她们是否也算可敬可佩?”康熙点头道:“不错!都是节烈女子,胜过世间很多男儿百倍!”

我跪倒在地上,磕头道:“皇上,如今就有一个愿意为报相护之恩,愿意以身赴难的奇女子!”

我深吸口气,将绿芜和十三多年相交之事娓娓道来。把我个人对绿芜的感觉也细细告诉了康熙。康熙脸色澹然,难辨喜怒。我磕头求道:“求皇上成全!让绿芜做个使唤丫头,为十三爷洒扫庭院!”

康熙静静盯了我半晌,冷声道:“你如今真是依仗着朕的宠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

我心中悲伤,并非为自己,求康熙时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只是心痛绿芜和十三阿哥。我‘砰砰’地不停磕着头,求道:“皇上仁义为君!求皇上成全绿芜的痴心!奴婢甘愿受任何责罚!”康熙起身怒道:“她的痴心还是你的痴心?责罚?我看就是朕往日太怜惜你了!”

说完幷未让我起身,转身提步而去,李德全赶忙跟上,王喜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匆匆也随了上去。我静静跪在地上,眼泪潸然而落。没有用的!十三,你独自一人如何渡过漫漫十年?绿芜,你对十三阿哥情根深种,他的每一点苦都刺在你心上,你何以自处?

从日头当空跪到夕阳斜斜,从斜斜夕阳跪到沉沉黑夜。先时还能感觉到膝盖酸麻疼痛,却比不上心中悲痛,后来渐渐麻木,更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泪已落干,只余满心凄凉。

王喜匆匆跑来,看着我叹道:“好姐姐,你怎么这么糊涂?十三爷的事情现在谁敢沾上,你怎么就……?” 

我木然跪着,没有理会。他叹道:“我师傅说了,他瞅着机会会替姐姐求情的。姐姐就先忍一忍吧!”说完,长叹口气,匆匆跑走。

黑漆漆的御花园内,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丝丝寒意从腿上传来,我摸了摸膝盖,试着移动了一下,一阵疼痛,酸麻难动,索性作罢。半仰头看向天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黑蓝丝绒上颗颗水钻,闪灭间如女子泪眼,绿芜怕是正在暗自垂泪。孤寂一人的十三阿哥此时是否也只能抬头邀繁星为伴?笛声幽咽无人相知!

腿上的寒意渐渐遍布全身,腹中饥饿,冷风一吹越发寒意侵骨,我瑟瑟缩成一团,盼望着快点天亮,黎明前最是寒冷,份外难熬。

待得第一线阳光打在灿黄的树叶上时,整个园子刹那光彩焕发,随之而起的还有‘唧唧啾啾’鸟鸣之声,此起彼落,欢腾不绝。我听着这最天然的音乐,微眯双眼凝视着阳光下金灿灿的树叶,脑中却忍不住地想着油煎鸡蛋,嘴角不禁逸出丝苦笑,唉!真是杀风景,焚琴煮鹤不过如此!可肚子真是饿!风雅情调真的都是吃饱穿暖后干的事情。

太阳渐大,我头开始昏沉沉,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跪的。紧闭双眼,脑中一片虚空,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姐姐!究竟怎么了?”我无力地睁眼,玉檀正蹲在我对面。我摇摇头,示意她离去。她带着哭音道:“姐姐昨日一夜未归,今早我才听说在御花园罚跪。姐姐,究竟怎么了?”

我道:“回去!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知道你来看我,说不定会迁怒于你!”她蹲着不动,我斥道:“还不走?这才哪到哪,我的话你就不听了?”她咬唇站起,默立了一会,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我闭着双眼跪着,周围一切似乎都远去,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人。

一直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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