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 by 宁江尘-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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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第一场雪,因属南地,并不是很大,但能令人心情很爽利。银妆素裹的世界,之间的界限被满眼的白色模糊。间断地,稍融又覆盖一层。
缺席早朝近半月,沈灿若又坐到了珠帘后。朝臣们突觉近日的不适感终于不见,那一方存在原来已成定式,恬静,安详,端立上方,即使一言不发,也能安抚其下不稳定的因素。
“万岁万岁万万岁!”巍峨的皇城,回荡的声音,好像水浪一样,扩展到万里江山。
凤仪宫,沈灿若退朝而归,远远望见有人驻立等候,他身负内功,自是瞧得清楚。寒烟近前低声道:“娘娘,好像是蝶妃娘娘。”
他略点头,待宫前下轿,谢问蝶已迎前叩拜道:“问蝶向娘娘请安,闻娘娘身有微恙不敢相扰,近得知托上天洪恩得已康健,恬颜前来,请娘娘恕罪。”
沈灿若伸手将她扶起,“你本为我着想,何罪之有?先宫中说话吧。”
“谢娘娘恩典。”谢问蝶展颜一笑,说不出的女儿娇态。
沈灿若收回手,将目光移开。
屋外冷得刺骨,他本不惧此等寒气,然见寒烟与众宫女脸色泛白,知女儿家抵御不得,便着令生起了炉子。谢问蝶由外入内,顿觉暖气扑面。
沈灿若道:“寒烟,且去泡壶热茶给蝶妃娘娘驱驱寒吧。”
谢问蝶忙起身道:“如此麻烦怎生使得……”
沈灿若道:“不妨事,你且尝尝寒烟的泡茶手艺罢。”
谢问蝶这才坐下,她怯怯望几眼,欲言又止。
沈灿若只作不见,寒烟已端出物什,她用的自不是一般俗物,为了应景,水采的是梅花心的雪,泡出花香与茶香萦绕的含蕴之气。
“味道如何?”沈灿若终不忍见其怏怏之色,出声问道。
谢问蝶双手捧了,“问蝶想起一句诗: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茶将雪与梅化作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得彼此,倒也是一段佳话。”
她话道罢,寒烟低叹一声,沈灿若面色微怔,她惶惶道:“问蝶是否说错了?”
沈灿若摇头,“没,没什么。”
寒烟心中惊讶强自压抑,只为这些话正是沈灿若当日品此茶时道出的。她悄睨主子,见那神色心下已了然一二,不由暗暗叹息。
(76)
谢问蝶离开凤仪宫时,将袖中握了些久的棋谱递给寒烟,语带哀求之意道:“烦转呈娘娘指点一二。”
寒烟道:“蝶妃娘娘何不自呈?经奴婢之手恐为不妥。”
谢问蝶面露不安,“娘娘好似并不愿看我,不知问蝶做错什么。”她从手腕上褪下只碧玉镯子,暗塞到寒烟手中,“劳请行个方便。”
寒烟一笑,将之推回,“些些小事,何须此样麻烦,奴婢代为传递便是。”
待她折回宫内,见沈灿若正将某物扔入火炉中,她只作没看到,微欠身将棋谱递了过去。
沈灿若看了,“她下棋如水轻柔,缓缓布局,颇为沉得住气,在女子中委实难得。”
寒烟笑道:“蝶妃娘娘岂只棋艺了得,论起其它也是少有的冰雪聪明之人。”
沈灿若笑了笑,微叹,“只可惜留在这宫中,实是委屈了她。”
“娘娘可怜她,心疼她,也是她的造化了。”
沈灿若摇头,“女子终其一生,所愿到底是得一良人,无论在其它方面多少如意,都不能抹去这一笔。”
“可是,皇上眼里没她,在这深宫里,她又被封了妃,一辈子走不出去,这活寡是守定了。娘娘疼惜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寒烟轻声道。
沈灿若走到座位边,端起茶杯,“那倒未必。”
寒烟疑惑地望来。
“月妃不是已经破了此例么。有一则有二,皇家血脉与宗嗣就着落在她们身上了。”沈灿若轻吮香茶,“有些凉了。”
寒烟上前,“奴婢再去给娘娘重泡一壶。”
“不妨事。”沈灿若就着那杯,一点一点地喝下去。
御书房。
李鉴翻开上面标有密记的奏折,文字映入眼中,他脸色凝重起来。
他站起身,站在门槛前,迎面的风从被推开的门外冲到脸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苍松和皇宫随处可见的雕梁画柱。再远的地方,是茫茫的天色。
影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可以一个动作坚持几天几夜,特别是现在,面对他们生来就注定要生死不顾为之效忠的人,更无须一丝多余。
“沈氏……还是不死心么?”
李鉴叹了口气,背手而立,“你们,到底是要逼朕还是逼灿若啊……”他闭一闭眼,“再等等看。”
“是。”
冷月荷塘,水面有些冰渣,然到底没结得了冰。这种天气,在外面走动的也只有几个被支使的太监宫婢。
环翠阁内,冷悄静寂。虽然季银儿被查出怀了龙种,但以其带罪之身,诞下孩儿之日就算不追究也会被打入冷宫。除了太医例行的检查,环翠阁已不不复昔日的热闹喧哗。
小萍站在卧房外,脸色有些紧张兮兮。她每次被支开都不会有好事,这一次,主子还想弄出什么风浪。
季银儿做着小儿的衣物,一针一线,仔仔细细。以至于等的人由身后走到面前时,她才发觉到。
她将针插在未做完的衣料上,抬起头,手拢过鬓边散落的发丝。
站在她前面的正是应约前来的沈灿若。他怔怔看着一堆堆的小衣服小鞋子,从很小的到稍大的,甚至是接近成年的都不缺少。
季银儿站起身来,双膝着地跪了下去,“罪妾斗胆请娘娘前来,只为一事。”
沈灿若扶其双臂,“你身怀有孕,不合行此大礼,先起来说话。”
季银儿摇头,“罪妾几次三番冒犯娘娘,如今却要恬颜相求,实在不敢起来。”
沈灿若道:“你若不想失去龙儿,成为皇家的千古罪人,就快点站起来。”
季银儿这才依着扶搀,颤微微地站起来。
沈灿若见她脸色苍白,问道:“你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太医都没有好好给你进补吗?”
季银儿道:“大概是这两天赶着做出来吧……”她微微一笑,几分的憔悴哪复以前的娇纵戾气。
这就是做了母亲的改变么?沈灿若恍惚望着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母亲……
季银儿手抚过衣物,“从婴儿到十多岁,应该都够了。”
“来日方来,你何须如此着急,莫把身体累垮了。”
季银儿摇头,“以罪妾的身份,孩子必不可跟在我身边。”她望向沈灿若,“娘娘,若是由您抚养,请求您看在皇上的份上,好好照顾他长大。罪妾此生错无可恕,来世必做牛做马报答娘娘大恩。”
“你言重了。”沈灿若叹了口气,“儿不可离其母,我会向皇上说项,必不使你母子分离。”
“多谢娘娘!”季银儿眼眶含泪,“罪妾若得圣恕,再不敢再生妄念,再惹事端。娘娘不计前嫌,罪妾对以往种种追悔莫及。请娘娘原谅罪妾……”
“你本无罪,何来原谅一说。”沈灿若道,“现在,你还是李氏的恩人。好生歇息着吧。”
“谢娘娘恩典。”季银儿跪下,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沈灿若离开环翠阁的时候,心内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很多,事情来临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那么不堪重负。感情不知往哪里摆,顾得了情,就会损害太多的东西。他按着胸口,已经不会痛了。
小萍被传唤入内时,季银儿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娘娘?”小萍轻声道。
季银儿笑了好一会方停下,一指衣物道:“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没用了。”
小萍应声,将那些着人买来的东西装好,心道,娘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季银儿忍住笑,啐道:“傻瓜!天下最傻的傻瓜!”
凤仪宫。
“娘娘,奴婢刚泡好茶,你且喝着暖暖身体,外面可冷得慌。” 寒烟将炉火生得旺些,“月妃没有耍什么花样吧。”
“没有,只是要我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寒烟瞪大眼,“娘娘,你信得了她?”
“我没信她。只是……”沈灿若吹开飘在碗中集聚的茶叶,“暂时她还有用,太碍事的时候再来处置吧。”
“娘娘就是太心慈手软了。”寒烟忿忿道,“她一定还会想法子害主子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想做绝。她总归是季家的人,影响到军队,事情就不能不慎之又慎。”沈灿若道,“而且,我不愿意再因为自己而有人死去。”
“娘娘……”寒烟说不出话来了。
(77)
凛冽严凝雾气昏,空中瑞雪降纷纷。须臾四野难分别,顷刻山河不见痕。
银世界,玉乾坤,望中隐隐接昆仑。若还下到三更后,直到填平玉帝门。
暖冰斋,树影参差中,雪被撩动得飘舞纷飞。但见陆饮雪将柄寒光宝剑挥得如同天女散花观音千手,把一众奴才看得凝神屏息不敢惊动。旋动转而上,扬扬洒洒白茫一片,那抹飒爽身影,真乃巾帼女杰。转瞬间,剑已欺近,把个小太监吓得惊叫一声仰面摔到地上。再瞧主子,哪见踪影。
“啊!主子在那里——”眼尖的宫女一指,离此有些距离的冷月荷塘上快速移动的身影,明明无所凭借却行得如履平地,如蜻蜓点水一般稍顿,双手各托起某样重物,飞速地向岸边移动。
陆饮雪气息不稳,大声唤道:“快报皇上,快传御医,皇后和月妃落水了。”
她此言用了些真气,传得甚远,得闻的众宫女太监大惊失色,顿如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这个时候,朝堂上亦是乱成一窝粥。
沈氏异动越来越大接近不可收拾的地步,有消息言其已经集结军队不日就会发兵。李鉴按着眉间,耳边尽是群臣的种种议论。兵部尚书现空缺,各人都瞅准这个时机欲得到军权,而四旗也不甘未弱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能令神仙都头疼。
这个时候,苏恩快步近前,耳语些些,他立时站起,手一挥,“退朝!”后急步奔向后宫。
众臣面面相觑,苏恩走向前,扬声道:“皇上有旨,退——朝——”
李鉴冲进凤仪宫的时候,御医正从里面颤微微地走出来,顿时摔个仰八叉,见得皇后,急忙跪倒就要山呼。
李鉴没耐烦道:“没管那些了,先告诉朕皇后如何。”
“启禀皇上,娘娘只是受了些凉,并没有怎……”
李鉴没听他讲完,走入内室,掀起床幔,只见躺着的人双目紧闭,面目苍白,但气息还算平稳。他怒声道:“既是无事,怎的还未苏醒?”
御医颤声道:“臣……臣也不知是何故……”
“这种事你都不知道,朕要你这种御医何用?拉出去砍了!”李鉴气不打一处来,厉声斥道。
苏恩近前道:“皇上,这个时候娘娘的身体最要紧……”
李鉴缓口气,挥挥手,苏恩忙将老御医搀着走了出去。
李鉴抓起沈灿若冰凉的手握到胸前,紧皱着眉头,闭上双眼,“灿若……”
未过多时,苏恩轻步走近,“皇上?”
李鉴已复平静样,他把被角掖好,走出内室,方问道:“何事?”
“月妃娘娘受惊过度,皇子……没保住。”
李鉴道:“知道了。你去查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遵命。”苏恩退下。
李鉴扫一眼凤仪宫,喃声道:“好像少了什么……”
傍晚,沈灿若方睁开双眼,他眨了两下,看到李鉴在头顶,“皇上……”
“灿若,朕的灿若,你终于醒了!”李鉴欢喜地将他抱紧,“你若再不醒,朕都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我……怎么了?”沈灿若茫然的语调让李鉴察觉有些异样,他稍松开,退离凝视着。
“灿若,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李鉴沉声问道。
沈灿若思考了一会,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正经过冷月荷塘要去暗香殿……为什么现在我会躺在这里?”
李鉴只觉得全身发冷,如果没有想错的话,他的灿若已经陷入别人设计好的阴谋中。
“皇上,这是个阴谋!”上任不久的东旗旗主风驰云振声道,“是他们沈家的一条毒计,毁了皇嗣来打击圣上,请皇上重惩沈氏之女!”
“是啊,沈氏包藏祸心,皇上待他们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好歹,此次又犯此滔天大罪,皇上,不能轻饶啊!”
“请皇上下旨治罪!”
一时间七嘴八舌,朝堂成了市场般。本就瞧女子参政不顺眼的众人纷纷附议,废后之声此起彼伏。
李鉴太阳穴隐隐作痛。没错,这是个阴谋,昨日后宫发生的事情,现在就传得众人皆知。且矛头一致指向沈灿若。他望向右方,“陆将军,你怎么看?”
陆虹城踱步出列,躬身道:“回皇上,以老臣认为,这件事情娘娘嫌疑是最大的,值此时机,不能不令人心知疑惑,于公于私,宜谨慎处理为是。”
李鉴微皱眉,“你道如何?”他已经后悔问这老匹夫了。
“由六部四旗共同审理,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陆虹城此言似颇得人心,不少臣子点头附合。
李鉴冷冷一笑,“堂堂一国之母,由臣子来审问,成何体统?此事真相如何尚未有定论,你们已将人定了罪,查出是另番结果,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搁,更如何向天下交待?”
“呃……”陆虹城语塞,“臣以为……”
“你不用以为了。此乃后宫之事,由朕来处理。尔等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外敌吧。”李鉴一拂衣袖,“退朝!”
环翠阁里,月妃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李鉴按着火气,“月妃,你可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
“儿啊……娘的儿啊……还没来得及出来见一面……就这么活生生让人夺去了……”月妃听若惘闻,一味哭嚎着。
李鉴暗握拳,这时,小萍怯怯近前,“启禀……皇……皇上,奴婢……可代为禀……禀告。”
李鉴回头,“你说罢。”
“当时娘娘经过冷月荷塘,正撞上……皇后娘娘。主子就近前行礼参拜,皇后娘娘问了几句话,奴婢不敢近前,听不真切。皇后娘娘要去暗香殿,主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