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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且笑红尘 by绛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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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今日,他看到田埂上来了两顶蓝呢黑廉的轿子,在雨里渐行渐近。 
  少年把头轻轻搁在湿漉漉的柴扉上,黑沈沈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夕日的光,微启朱唇,说完最後一句:“──多谢。”'红尘' 

  49 

  '还愿'贰 

  “我觉得,和尚没什麽错嘛!” 
  林绛袖一直听著,当听到和尚回归寺院的情节时,觉得故事到了一个段落了,便饮了口茶,冒出这麽一句。 
  风林在温暖的茉莉茶香里问他:“你真这样想?” 
  少年猛点头。 
  迄今为止,他脸上的神态一如既往,仍像是事不关己。风林却投入其中,似乎是记忆太过鲜明的关系,哽咽到说不下去。 
  林绛袖胆小,只要风林的表情一激动,他就离他三丈远。所以风林不断强迫自己冷静,回复到说故事者的身份,对他是种折磨。 
  “哦,基本上是活该!” 
  “什麽?” 
  林绛袖继续用他文科系高材生的实用主义腔调说:“不是我心狠手辣,这麽难缠的妖怪,不弄死就逃不脱,对妖怪不用讲道德感吧?!你看,其实也并没有弄死──话又说回来,计策是有点下三滥──” 
  不顾风林已经面如死灰,一脸凄恻。男孩顶著那张夕日容颜,毫无感觉的道:“绑架和强奸,换到现在就是个变态嘛!(风林额上暴起青筋)七年?开玩笑吧?──受害者是女人的话已经很可怜了,是男人真的加倍──” 
  等待千年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那是非常正经的口气。这让风林很想掐死他,这样一了百了,以後互相都不用受苦了。 
  但男孩根本没注意旁边的杀气,竟叹息一声,口气些微沈重:“这样互相怨恨到死,叫人郁闷呐,如果故事到这里,两人都得到教训,互相放弃的话──” 
  ──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会更好吗?假使双方都放下的话 
  ──无论是仇恨还是── 
  风林一时忡怔的看著林绛袖,突然微笑,涩的,怅惘的,他说:“哦,林绛袖,有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红莲行者,你不能出去!”门口的和尚拦住莲心的去路。 
  “你们无须阻拦我,我没有受伤!” 
  “方丈说了,行者连日操劳,需要休息!”两个和尚苦著脸道。 
  莲心问道:“外面是什麽声音?” 
  那隐没在雨声中的是成片的哀哭。 
  北枷叶寺是御敕镇邪的国寺,若有灾厄,百姓官民必来寺中求恳。听门前的哭声,居然能越过了高墙宝殿,直传到里院,就知道有多少人跪在寺前。 
  两僧为难的互相看著。 
  “那些人是来求止雨辟邪的?”莲心问。 
  两僧点头如捣蒜,莲心紧了紧拳头。 
  雨,印痕,不停止的流血,心头的焦躁。 
  妖孽还活著──为何不去死?明明已经这麽衰弱。 
  “我要见方丈!”莲心道。 

  在正殿,莲心看见了他的师侄,这位老人已算是长老中年轻的一个了,可最近随雨落而忧烦日深,明显的苍老甚多。 
  “还是那妖物麽?” 
  莲心道:“当初祸起,因龙死於他手,杀神祗不祥,此雨乃是亡咒,我早已说过,您也知道。” 
  老僧蹒跚的来回踱步,不语。 
  莲心继续道: “他活一日,雨亦不止。──长老们心中明白却迟迟不动,到底怕什麽?” 
  “你!──住口!”方丈怒气冲冲指点他,白眉底下是恼羞成怒的眼睛, 
  莲心截口道:“若等到妖孽衰弱而死,该是何时?一月,两月,一年──教大河上下的百姓如何聊生?莫说百姓,也是国之劫难,万望长老们抉择!” 
  “──我等区区凡人,如何解开这冤孽!──”方丈袍袖抖动,声音也僵硬。 
  “那物亦只是个妖怪!” 
  “──难道──还去寻它?” 半晌,老人微弱地说问出一句。 
  “是。” 
  老人惊讶的看著这青年,莲心变了,不像当初面壁时候心如死灰的罪人,只一心忏悔。红莲行者的力量恢复之後,杀妖物比少年时候更加勇猛果决,态度也逐渐强硬,经常擅自的行动。如今还在他面前进言,要找那可怕的妖孽出来,难道有必胜的把握? 
  方丈已到无计可施的境地,想罢,竟有了听从他的念头。 
  由於红莲行者一力的主张。僧人们暂缓处置肆虐的妖物鬼怪,或救助瘟疫,开始寻找妖狐的踪迹。 
  有长老认为此物虚弱不堪,应该已现原形。大河上下的狐族便遭劫难,被剿灭殆尽。一时间狐尸如山堆。 
  也有长老认为妖孽还保持人形,藏在民间,寻找起来便更加难了,四方寺院一并加上,人力物力也都缺省,只能密奏朝廷。 
  帝王素来对鬼狐仙怪信之不疑,即刻责下著紧查办。 

  '还愿'贰── 


  更漏迟,高墙深院。 
  少年轻轻咳嗽,不时嫌恶的把喉咙中的血吐出来,而身上,油光满面的老者还在贪婪耸动。 
  奉桃忍耐著,以色滋养的妖竟觉得房事是这麽痛苦。 
  这常家人丁不旺,老爷娶了六房妾侍,儿子只有一个。少年十八年华,用来补气正合理想,偏把新来的螟蛉义子当真兄弟疼爱。老色鬼却不顾少年弱质恹恹,终把他生吞活剥了去。 
  这废物太让人恶心了──无法补足真元,何必应付他!但是与其挣扎反抗还有更好的方法。 
  妖孽摆动纤细腰枝,著意奉迎,稍微激烈点的动作让他咳嗽不止。 
  即使是辛苦喘息的表情,也教人消魂荡魄,何况还有故做的娇态,老头怎经得起这般诱引,嘴中只管“美人,心肝”的狂呼乱吼,一身嶙峋瘦骨被催逼似的激烈动作著,不多时就神志散失,纵欲只顷刻,呼叫一声,颓然僵死在高昂处。 
  奉桃将尸体推开,胸口一热,嘴里都是腥味,他不耐烦的把血唾到地上。 
  杀人的不是妖术,只是房中术而已,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妖力可以用来杀人。 
  ──腹中的器官因为无法复原,图成累赘,让他不断呕吐出腐烂的血块。检查手脚,全身的经脉浮现,起初是青色,之後转为诡异的紫白,侵蚀皮肤上仅有的几丝血色。 
  不够,精气怎样都不够! 
  器官败坏,不能再吃人类的食物。气息越来越虚弱,即使采补真元也不能让身体恢复。这模样维持许久,终於也到头了。 
  若现了原形,该是怎样的一只妖怪? 
  妖孽慢慢下床,坐到镜台前,拿起檀木梳子,细细整理一头青丝,穿起红衣。 
  他向镜中望著──这人面还似初时模样,桃花满谷,春水流涧,那时候他裹著红的袈裟,心知自己能颠倒众生,那时候──总觉得会纵情快意这一世。可惜,如今只剩下残影! 
  和青佾恶战时的狂怒,现在已经平复, 
  他静下心来,竟觉得有许多事情,他没来得及思考。现在可来不及了。 
  是错,是对?── 
  不是这样的问题,妖孽该问的是:可後悔麽? 
  哦,要他後悔可不容易,一点也不。 
  半世逍遥,半世情孽,狐妖本该是这样。 
  贪恋不属於自己的东西,是白辛苦一回,上天为了让他明白这道理,也不知道花去了多少岁月。 
  ────想一想,他笑了,然後他推了门出去。 
  门外是黑漆漆的走廊。一重院子之後,就是妾婢和少主人的居处。 
  长夜寂寞,年轻姬妾们早早熄灯,恐怕还睡不著。 
  望搂头,南边书房一片通明,灯影前正有人苦读不缀。 
  这些离奉桃是非常遥远了──虽然他就踏在屋前的水磨青石上,手里提了一只红衣灯笼,若有人在,应能听见雨声,听不见他的脚步。 
  深院重重,少年断续的咳嗽,红灯被风吹得明灭,这一切都隐没在黑夜里。 
  即因我生,该因我灭。 
  是哪个磨折我,难道我还不懂报偿麽? 
  已经没时间再等待,恨罢还不能罢,只谋一见 
  只谋一见────【tetsuko】 

  且笑红尘(51) 

  还愿三 

  “不知觉──莲心觉察自己居然对妖怪是有情念的。说明白些,难道不是堕在妖怪的淫邪勾引之下麽?这是佛门弟子所不允许的事情。──即使没有戒律的束缚,做为一个人难道会喜欢一个毁掉自己的妖怪吗?无论如何,都是罪孽,都是羞耻。” 
  那低沈的声音慢慢的说著,讲故事的人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好象在忏悔:“背叛了之後,以为罪孽都摆脱了──可是没有,妖怪还活著,仍然是他的罪孽──当妖怪将要死去,却让他感到他不是在逃避,而是无法放开这种罪孽──” 
  风林疲倦的神态在他的脸上十分清楚的浮现著。 
  身边的男孩子一脸恍惚,象在想自己的心事。 
  “喂,在听没?” 
  “呜,你说清楚了──和尚其实爱他。” 
  风林突然很想抽烟了,他的烟就在桌上,当他拿起来的时候,看了看绛袖,男孩子说:“抽吧,我无所谓。” 
  烟草的气味代替了茉莉清香。 
  “风林,你好象心情不好──。” 
  真是白问,从开始讲述起,风林的脸色就没好过。 
  可是风林依然是很温柔,对林绛袖低语道:“如果说你是妖怪──你恨不恨这样的人?” 
  “不,我想,我只觉得可怜──既然他还是把这些都当做罪孽,那麽他不是真的爱──”绛袖的声音充满了郁闷,“我觉得他并不足够爱──。” 
  男孩翻了翻白眼:“──假使屈辱,仇恨啊,戒律啊,都胜过他的情念──那麽还是放弃吧──这样的人,我是没办法恨他,只会觉得自己像白痴。” 
  风林在兰色烟雾里看著他发愣。 
  然後苦笑著:“你只谈过不混乱的恋爱,是不是,林绛袖?” 
  林绛袖也知道此人一定调查过他的私生活了,横目:“──不要讨论这种私人问题OK?──又不是爱情心理咨询!” 
  ──风林觉得,在林绛袖清醒的状况下和他进行严肃交谈是件困难的事。 
  他叹了口气:“还记得那个浮屠中的金身佛像吗?保存著无可的舍利。” 
  林绛袖点头表示记得:“被狐狸砸了──。” 
  “莲心觉得──他不是舍利,只是佛像而已。” 
  说完,风林就沈默下来。 
  幸亏林绛袖是文科班的,花了一秒,点头表示他理解了,再摇头对这种文艺腔表示鄙视。 
  “──你不妨说两人都是混帐好了,一个当对方是吸毒贩毒史,一个当对方是彩票安慰奖!真XX的没趣。”少年越躺越低,歪著身子,霸占了整个竹榻。 
  ──似乎是渐熟悉了环境,开始安心,连优等生严禁的粗口都不注意冒了出来。 
  风林沈声说:“爱上妖怪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被当做污点?” 
  “哦,可是──许仙就没问题。”某人毫无心肝的说。“还成为後世楷模────。” 
  风林被烟呛到,连连咳嗽。 
  “风林啊,你不会抽烟就不要勉强嘛,毕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觉得无聊的话嚼口香糖就足够了,口香糖不介意自己当安慰奖──放心吃不会被报复。其实用久了,口香糖比烟要好──” 

  风林微闭上眼睛,心里默念要冷静。 
  他的手又开始痒── 
  下一刻,林绛袖却再次露出郁闷的表情。虽然他平时是有点爱八卦,可是对男生来说,这样的话题太艰涩了。 
  少年看看窗外,雨还是那麽大。在雨天听这样的故事,只能让他更烦恼。他躺在竹榻上,转头看著疲惫的讲述者。 
  “说下去吧,我预感要到结局了。”【tetsuko】 

  52'还愿' 




  空荡荡的房间。纱窗笼著一室的青蒙雨意,朱漆的栏杆才只漆了小半,房子已经要搬空。金兽吐檀香,把辛辣漆味包裹得严丝合缝。 
  往屋中间看时,一地红浪,轻的厚的薄的重的,绸棉丝麻混淆散乱;各有各的动人心处,给拣选了半日,似乎终於选定了其中一幅,剩下的,便拾掇在旁,不去理会了。 
  ──独自凭栏的那个,支肘望著栏外池塘,皓腕苍白,红衣如血。 
  他的身後,远远坐著个著孝衣的青年,用最哀怜的目光看著他。 
  “还要些什麽,我吩咐他们去办?” 
  “已经够了──剩下的就是你──你可把我的话都记住了?” 
  “记得。” 
  “不恨我吗?” 
  “我不会恨你。”青年有些涩然地回答。 
  “惟独饶你一人──不报复吗?”妖孽嫣然邪魅的一笑,青年颤抖了一下嘴唇,却被冰冷的手指抚平。 
  “是个听话的孩子──”妖孽靠在他的肩膀上,青丝铺洒那人满怀,青年只呆呆的僵坐著。 
  “听我说,我此去再不会回转──不要想著我。” 
  青年一双臂膀,颤抖著伸来,正要盈掬,红衣人儿已经离远了。 
  “──常家郎,我这便走了──莫要想我,不然可有苦头吃。”妖孽回眸笑道。 
  怎会不想?明明知道他不能不想!──这倾国倾城的妖怪! 
  当初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些知晓,他必定不是人! 
  ──人间哪里有这样的无端豔冶,入骨妩媚?直到老父贪恋美色,後暴死中夜,他就猜想这少年是否狐狸变的?──就在老父死的那夜,少年跑入他的书房,意图勾引。那何尝叫勾引呢?──只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书生就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只是书生的性情酸腐,百般忍耐,硬是推少年出门。 
  老父身死,头七,侍妾二人在守夜时暴毙。书生知道是谁人所为,却将事情隐瞒,只说是殉夫烈行──但是终於还是无法瞒住。 
  未及老父下葬,家中六房妾侍已经死尽! 
  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常家少爷却独不信,像是中了邪一样一力回护这个“义弟”。 

  那一天,少年在夜半走到他床前相就,尽管这宅中盛传少年作祟──可是书生没逃过他的诱惑。 
  该恨他才是,这是个杀人的妖孽───可书生偏恋这少年入了骨!即使违逆伦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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