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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烟花三月by绪慈(美攻he)-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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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著他仍记得新婚那夜他对他所作的错事。 
曲的名,他真是开不了口。 
那代表太大的奢望,一个无法成真的妄想。 
“楚大哥的琴艺,这些年怎么竟有些退了。”慕平亦停下手中酒杯。 
“不弹了。”楚扬淡淡回答。 
“为何不弹?” 
“我这曲,只弹予你听。离了扬州,没了琴,便再无心了。” 
我这曲,只弹予你听。 
楚扬说出的一字一句,在慕平胸口来回碰撞,令慕平疼著。 
“你的酒量这些年间倒是好了。”楚扬说著。 
“是啊,好许多了。”慕平执起钟爱的青瓷杯,浅酌花酿。 
桂花的香在厢房里飘著,浓郁深沉甘甜润滑的酒液,清而不浊犹若白水,然而一旦入喉,却化得凶猛,如同蜂针刺入以疼,如同烈火烧尽肺腑 



。一口一口,纵叫人痛不欲生,却也甘愿。 
情爱的浓,就如此酒。伤过了,痛过了,除了那些余韵,就再无其他。 
只是明知伤身无益,为何还有人要往火里跳,尽管飞蛾扑火焚烧殆尽,却也执著,从不肯放手。 
累了,慕平卧回床榻之上,昏昏沉沉地阖上眼睡去。 
楚扬再度扬起琴声,细细绵绵,皆是温柔声调。 
慕平听在耳里,叹息在心底。 
是夜深沉寂浓时,琴音静止了。楚扬停下因久未弄弦而被琴弦所伤的十指,坐于慕平曾坐上的那处窗台,喝著慕平方前饮下的花酿,让落喉的 



猛烈炽焰焚烧他五脏六腑。 
月下独酌,楚扬抬首望著天上朦胧的月,忽而油灯燃尽,心蕊灭了,窗外薄薄的雪片飘来,徒留满地苍凉。 
纵始慕平不肯接受他,然而这么却也够了。他从来就无意将慕平据为己有囚禁身旁不放,要慕平完完全全属于他心里不再牵挂任何人。他只要 



能够守在慕平身旁,知道他安好知道他顺遂,他便满足。 
他只想如现下一般,留在一伸手便碰得到慕平之处,除此之外,再无多求。 
夜,慢慢地过,首声雀儿啼时,墨色已灰灰蒙蒙,即将淡去。 
慕平睁开了眼,发觉楚扬仍未走,一整夜都留在原处不曾远离。 
“醒了?”楚扬有些疲惫的脸上,漾著浅笑。 
慕平双手环胸,微微发著抖。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衣裳,没有覆上外衣。 
“落雪了。”慕平走到窗边,望著灰暗的天。 
“冷吗,我将窗关上吧!” 
“不了。”慕平嘴角轻轻扬起,那淡得不能再淡的,是抹楚扬睽违已久的笑容。 
“平儿……” 
“我没事了,我已经没事了,楚大哥。”慕平说道。 



第七章 



他想走,想远离这里,远离楚扬。 
每回见著楚扬时,慕平便会兴起这样的念头。 
这天,他提著壶酒由屋外回来,厅里的楚扬才见著他,便快步走至前院相迎。 
待在他身旁的楚扬没有问他往哪里去,但慕平仍然看得出楚杨脸庞上显露的心焦,楚扬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再这般下去他会害了楚扬 



,所以他想走,想远离这里,远离眼前人。 
“楚大哥今夜还留下么?”幕平问著,往屋里走了进去。 
“嗯。”楚扬点头。 
“我找著了一壶莲花酒,想试么?”慕平举著手中酒坛。 
楚扬仍是点头。 
楚扬虽在慕平身旁,看著慕平逐渐平复的情绪,然而他却隐约感觉不安,慕平似乎试图粉饰一切,他不知慕平平静的面容底下是否有著刻意封 



起的伤口,他有些捉不住幕平的心思,忐忑的不安日渐加剧著。 
同样的房内,同样一对杯,慕平拆了坛土封布,将清泉般的玉酿倒入青瓷杯中。 
莲花酒是河南宝丰酒的俗称,一把火点起,火焰如莲绚烂夺目,又有莲香发散迷人心神因而得名。此酒之浓烈,亦由此可见。 
慕平执著杯,将酒滚落喉。 
“空腹饮酒最易醉人。”楚扬本想阻止慕平,但却来不及。 
“醉了不好么?一醉便可解千愁。”慕平再斟。 
“解不了愁,只会伤身。” 
夜,又深了,自绣娘远离,慕平日复一日藉洒浇愁,然而楚扬却未见慕平的愁绪何时少了,他只看见日益消瘦的慕平愈益憔悴,故作开怀。 
“你以前不爱烈酒,即便试著尝也仅仅点到为止。”楚扬说道。“别再喝了!” 
慕平没有停下,酒一杯一杯地斟,一杯一杯落喉。 
“平儿……”楚扬捉住慕平举杯之手,酒溢洒而出,湿了两人袖口。 
慕平的眸暗著,幽淡无光。 
“别再喝了,算我求你。”楚扬拿下慕平手中青瓷杯。 
“我以前曾有过一对相仿的杯子,但你打碎了。”慕平缓缓地道:“後来我找了好久,却始终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那对杯子我留在扬州故园,我会找工匠再沾回去。” 
“碎了的怎么沾,都无法再全。” 
“可以的,我正在找……”楚扬说著。 
慕平忽然扬首,凝视楚扬那对湛著蓝光的眸子。“为何是我……”他问著楚扬。 
楚扬愕然了。 
“你对我,就像是绣娘对我那般么?就像是十姐当年喜欢著你那般么?为何是我……为何……”慕平追问著。 
楚扬哑然无语,他别开了脸。 
“你仍喜欢著我么?才过三年十姐对你心意已改,而你何时才会如十姐般,将我全然自心里舍弃。” 
“别这么问我。”楚扬的手发著微颤。 
“三年、八年、十年?” 
“我只知这刻里,我心里能想的,唯有你……”楚扬如是回答。 
慕平默然了。 
楚扬松开了他的手,莲花酒香满溢的厢房,慕平身上散漫而出的酒气,醺迷著楚扬眼耳口鼻。 
“楚大哥……”慕平缓缓地伸手,触碰楚扬凹陷的双颊。“但我……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啊……”他害惨了楚扬,他心里明白。 
楚扬微微抖了一下,闭起双眸。 



那夜慕平醉倒了,楚扬将他搂起要往床榻上放下,慕平却揪住了他的衣襟不放手。 
“平儿,你该歇息了。”楚扬对他说著。 
慕平不语,因酒气而绯红的双颊双唇埋在楚扬的怀中。 
“平儿……” 
那夜,楚扬拥着慕平入睡。 
这是慕平所应许。 



翌日楚扬如昔起了个大早,为慕平往市集而去替他买些清粥暖胃。 
他离开时慕平仍睡著,他见慕平睡得香唇角也小住浅浅上扬。 
由慕平昨晚的举动,楚扬猜测慕平或许允得他留在他身旁了。他的心情从未如此轻盈舒缓过,怀中衣襟,似乎仍留著慕平身上的余温,酒香不 



散,至市集逛了圈回来,仍是暖的。 
拎著慕平的早膳,楚扬带著笑意回府。 
他踏过门前积雪,走过厅前台阶。他打开了慕平睡著的那道门,心想他或许正睡得香,该放轻音量省得吵著了他。 
然而,当楚扬走至床前,他脸上的笑意凝结了。 
空无一人的床榻徒留凌乱被褥,慕平并不在上头睡著,楚扬在房里四处望著,见不到慕平的身影。 
打开的衣柜内没有半件衣衫,原本该在的那些冬衣都被带走了。 
“平儿……” 
冬里,无人的空房显得有些冷凉。 
楚扬握紧胸前衣襟,握紧那慕平留下的温度,他突地觉得胸口气闷无法喘息。 
踉跄一步,他跌坐在地。 
慕平昨日为何提及那些,为何肯让他接近,空凉的宅子,给了楚扬答案。 
“平儿……” 
楚扬捉紧的胸口,似乎停止了搏动。他的心如同这宅子,空寂荒芜了。 
慕平的不告而别,带走了他所有燃起的希冀。 
他举目,发觉自己又回到那见不著天日的扬州宅子。 
邻宅,鼓乐喧嚣,哨呐齐响,谁说著祝新人百子千孙,愿新人举案齐眉。 
他在房内,毁了那把伴著两人成长的琴,逼迫自己必须承认从此之俊再无人相伴,逼迫自己承认所有盼望皆为空想,一生一世,就得过著生不 



如死的日子,直到合眼入土,直至腐成枯骨。 



那早趁著楚扬外出,慕平收拾了些细软离开了京城。 
他托朋友替他卖了那大宅,而後拿著点钱回到扬州。扬州老街家前,几个姊姊知他回来,出来相迎。 
“爹病得不轻,但他说不想见你,就算死後无子送终,也不许让你再踏进家门一步。”姊姊们穿著素白衣裳,摇头叹息。“娘在里头看顾著爹 



,出不来,有什么事你告诉姊姊,姊姊会替你转达娘亲。” 
慕平在家门前下跪三拜,以谢双新多年来养育之恩,说不了什么,便离开了。 
随后,他往苏州去,经营了间酒肆。 
洒肆简陋,只供些粗茶水酒,还有几间客房,让赶路的异地人作歇脚所。 
小本生意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他生性简朴无需无求,省吃俭用倒也衣食无缺,过得下去。 
几年下来,不见楚扬的面,他守着那间小小的店铺,打算就此终老一生。 
楚扬既生在官宦世家,又才识过人,自不该留在他身边,庸庸碌碌闲茶淡饭地,与他平凡一生。 
他没留任何音讯予楚扬,没打算再与楚扬联系。以为日子久了,心里那份情淡了,遗忘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便各自得以解脱。 
他以为不再相见,便不存思念。 
怎知,思念是与日俱增的。 
几年后京城里传来楚扬的消息,说是楚扬官拜尚书光耀门楣。 
他执著绣娘绣给他的绣袋,淡谈地笑著。 
几个舂去秋来,他都这么独处。 
酒庄里客人来来去去,偶尔也有媒婆说媒,点着谁谁家的姑娘兰心蕙质貌美如花。 
只可惜他曾经波澜起伏的心湖澄净分明,再无法为谁有一点涟漪。 
凝视著绣袋,他总想,楚扬应该可以忘了他了吧,都这么些年了,也该忘了。 
当年的相遇本是错误,他不该爬过那堵墙,他不该缠著楚扬弹琴给他听。 
弦断而後,琴音藏入了他的心中。 
那深入了骨血里的痛,夜夜午夜梦回之际,却浮现侵扰他的回忆。 
楚扬说:“心之所系,唯君而已。” 
那时他年纪尚浅,除了惊慌,还是只有惊慌。 
他无法接受楚扬的情,唯有任它凋零死去。 
直至绣娘陪伴的那段日子,他了解何谓相思,何为愁绪,只是当他明白自己也对楚扬抱有同样情愫时,却无法同楚扬一般坦承。 
心之所系,只是所系非人…… 
他有妻有子,与他同为男子…… 
道德礼教,是个残酷而冗重的枷锁,他们皆为男子,是男子怎可能相守余生。 
绣娘对他笑时,总也有一丝无奈。 
她缝给他的绣袋上,是对羽翼斑澜的比翼鸟。 
她每缝一针,便念一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她在祈求著,祈求他能平顺宽心,不再眉头深锁。 
她的死,带走了许多。他害怕自己仅有,就快荡然无存的生命,又会因楚扬而再有崩乱。他脑海里残留的绣娘身影、他的孩儿、他再拿不出的 



情感、他千疮百孔的心。楚扬急迫而来的身影会崩毁的,是他最后残存不能失去的。 
所以楚扬寻来,他却怯儒地逃走了。 
他不知那样的情会有怎样的後果,世俗所不容许存在的爱恋会引起谁人侧目谁人议论,实是难以预料。 
他没有楚扬的坦荡,没有楚扬的决心,所以他无气力再去承受任何将会有的打击。 
他只是个废人。 
他从来懦弱。 



苏州城。 
某年秋里天异常寒玲,白雪不停飘落止也止不了。一地霜雪覆盖了所有农作,农家仰天长叹,怨苍天薄情要扼杀了他们唯一生机。 
往来住店的旅人少了,慕平打著算盘,在冷清的酒肆里默默记帐。 
街上除了雪声,突然地响起了重物拖行的声响,刮著雪地缓缓前行著。而後声音忽止,慕平抬首,望见远处对街茶行门口停了个八九岁的女孩 



儿,她身後背著块以麻绳接起的草席,草席上躺著个身上肌肤皆发青的男子,男子气息已断,是具冰冷的尸首。 
“求大爷行行好,舍些银子让奴婢葬了爹爹,奴婢一生为奴为婢,伺候老爷终老。” 
女孩儿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但不哭也不喊,走遍了整条街,就求个善心人为她父下葬, 
但世道如此,众人皆自顾不暇,谁有空理会卖身葬父的她。她每到一处,便被驱赶,除此之外无人理会。 
最后那女孩儿来到慕平面前,她穿著单薄的破衣服跑在他店口。 
“求大爷行行好,舍些银子让奴婢葬了爹爹,奴碑一生为奴为婢,伺候老爷终老。”同样的一句话,她念了无数遍。 
为了早逝的亲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吃尽苦头,只为让爹入土为安得已瞑目。 
他觉得那是绣娘又回到他的身边,她坚定而温柔的姿态,像极了绣娘。 
“起来吧!”慕平由怀中掏出了几文钱。 
他道:“我只剩这些而已,你拿去吧!” 
女孩儿磕头谢过后,泛著泪,拿著那些钱将亲爹葬了。随后,她又回到了慕平店里,说将伺候他一生一世当奴婢。 
慕平摇首噙着淡笑,要女孩儿就此离去。她不走,态度坚决地守著信诺不肯离去,慕平无奈只得收留了她。然而尽管她如何要求,他却舍不得 



让她为婢一生为奴,因她的笑,像极绣娘。 
那日起他多了个女儿,她单名为楚,冠上他的姓后成了慕楚。 
慕楚…… 
慕楚…… 
是不是连老天都知道他想念著楚扬,不然怎会有如此巧合。 
他叫她楚楚时,她总回应他一个甜甜笑容。她的笑容就如同绣娘一样,温柔而婉约。 
她说,她与他同酿酒。他莞尔一笑,带她入了酒房,将一生所知倾囊相授。後来,她青出于蓝,制成的酒入口甘醇酒香不散,饮后余韵飘然令 



人回味无穷。 
她说,她想习著理帐。他买盘帐册交给了她,看著她由不识拨珠,到将店内帐务整理得井井有条。 
几年後,酒肆老旧破陋不堪,她出了主意重置酒楼,直到那时,慕平才知她为他做了多么多的事,将他由一间小酒肆的店家,推上云端,成了 



人潮不歇的酒店店主,从今尔俊不愁吃穿。 
几文钱,一份怜惜之情,慕平得到了万倍报偿。 
然而,他却从不缺这些。金银财宝稀奇异珍他皆曾经拥有。只是他如今早己看淡一切,但求余生顺遂平静无波,如此就已足够。 



慕平并不喜饮酒,因他向来明白酒易伤身。只是,自幼养成的习性改不了,每夜临睡前,他总要倒些水酒落那青瓷杯,浅浅嗅闻,将酒气香味 



记科脑海当中,而後饮落,而後入睡。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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