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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谢长留by 菖蒲(凤凰) (经典虐心+推荐+经典悲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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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落牙齿和血吞,谢家长留岂是那种学小儿女哭泣的人? 

宿醉加上着了凉,结果是好几天没能上朝。 

半夜里,有人急促的敲着门,不知道宫女太监是不是都睡死了,竟然没有人去看一看,最后还是我自己拖着“病体”爬起来开门。 

“半夜三更敲什么敲?”一句话没骂完,门外的人已经一把抱住我,凉凉的呼吸吐在我颈边:“你没事吧?” 

我一愣,反手拥住他。 

他身上幽幽的寒意顺着冰冷冷的衣面传到我手心里。 

我埋首在他襟袖间,用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过来?皇后怎么办?” 

重华俯下身,皱着眉头看我:“好些了没有?怎么把自己搞得病了这么多天?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
虽然是挨了骂,但听他这么说,总还是忍不住高兴,我狡黠地看着他:“生起病来谁有办法?难道因为你担心就不可以生病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
他微微地笑了,环着我走回屋里:“不错啊,能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我记得大平十年,谢大将军病逝,你娘哭得病了回了卞家休养,父皇看你还小,说怕是没人照顾,就把你接进宫来让你跟我一起住在嵌春殿……” 

重华顿了顿,倒了杯暖暖的茶水送到我手里。碰到他指尖的时候感觉到冷冷的,我放下杯子,把他的手圈在手心里摩擦着,一边接过话来:“天冷得很,怎么不多加件衣服?自己还没暖过来呢,帮我倒水干什么?我又不喝那个……”说完了,究竟还是甜蜜,本想给他一记白眼的,没想到半途忍不住突然变成了笑意。重华的目光清澈的注视着我,像是明了一切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剧烈起来,我有点窘,急忙岔开:“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一住竟然就住了久!” 

“是啊,我也没想到啊,好好的嵌春殿,就让你霸占了十年!你刚来的时候,生着病,死活也不肯吃药,难为我亲自守在床边上为你吃药,你却吐了我一身。气得我半死,真是好大的胆子!要不是没办法跟父皇交代,早就一脚把你踹出去了!” 

我脸上轰地烧起来,强撑着顶他一句:“现在踹出去也还来得及啊!” 

他眯着眼睛继续说:“好不容易病好了,又一天到晚到处乱跑,不知道打破了多少东西闯了多少祸!让人觉得你还是天天躺在病床上比较好。哪天那些宫女太监不追着你跑的?人人都知道我这里来了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
我双眼一瞪,正要开口骂人,他突地反握住我,低低地说:“是啊,早该赶你出去了,明明是个混世魔王,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好,还是觉得比任何人都来得可爱?” 

低沉的声音温柔地蛊惑我,心头猛然一荡,连魂魄都飘飘摇摇不知所踪……犹如屋里飘渺的熏香…… 

一时间,竟有春暖花开的错觉。 

是何缘由? 





〔二〕 

早知道柳丞相如此不受教,我也就不和他多费口舌了。不过短短三个月,竟然处处针对我来。最可恨是那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平时满嘴的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见柳家得了势,急急忙忙凑过去,生怕晚了一时三刻就会少了他那一斛羹。开口“子曰”闭口“诗云”,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一家的圣人先师居然教出这群宝贝来! 

先还冷笑一声,随他去闹。反正也不怕吃亏。没想到我退一尺,他进一丈,慢慢文武百官倒有一半站到了他那边。说起话来声音都大了不少。看来是把我看成了死敌,却是有他柳家就没我长留。 

长这么大,何曾这样受人欺负? 

最后总算是忍不住了,在朝上当着百官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丞相大人半边脸立刻肿起来,红色的指印清晰可见,他愕然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愤怒得连一丝力道都没有:“谢大人,你……你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 

他身后那群狗回过神,纷纷惨叫起来。 

“忠奋侯竟敢在朝堂之上动武,陛下,居心叵测,不可不察!” 

“陛下,谢长留殴打朝廷重臣,侮辱皇亲,不重重惩处无以维护朝廷尊严!” 

“陛下!还请陛下严惩不贷!! 

“陛下……” 

曾祖父煞白了脸急急踏前一步,跪倒在地:“长留年少无知,臣教导无方,以致犯下大错,还请陛下开恩!老臣愿一力承担!” 

一群老臣也都跪下求情。 

有什么好吵的?有什么好闹的?环视四周,偌大的殿堂上,就只有我,还昂然独立。 

龙椅上那人,看不清表情,沉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忠奋侯,还不快点给丞相大人赔礼道歉。” 

柳大人半边脸还是肿的,却已经有些儿得意的样子。曾祖父和一群老臣却频频向我递眼色,焦灼无比。 

鸦雀无声。 

都等着看谢长留如何应付。 

我冷笑一声,慢慢开口,务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可辨——我说:“长留一生,还不曾如此快意过!” 

一阵巨响,重华猛的站起来,大手一挥把御案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那声音重重的击在我心上,引起一阵颤栗。抬头看看重华,十年了,我从没见过他那样盛怒的表情!一直相信他爱我,一直相信他会因此包容我所有的顽桀……但,突然有点不敢确定…… 
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天子明堂,岂容得你无法无天?!”他咬着牙开口,声音低沉得让人不由得发抖:“朕,要你马上向国丈赔罪!” 

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尽,下意识的攥紧拳头,这才发现原来指尖早已冰凉得自己都心惊。朕?国丈?明堂?一阵昏眩,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晃动着,竭尽心力才勉强站住,目光漫漫掠过曾祖父、柳丞相等人,着落在那个人身上,那样严厉地看着我的,可还是我的重华?那样的柔情蜜意,那样的私心相许,那样的旖旎春光,原来都敌不过一句“天家尊严”! 

假的…… 

都是假的…… 

我的风光,原来只到今日…… 

也罢,这些,我统统都不要了。 

我灼灼地看定他,笑:“你好——!”转身就望外走。 

“你要去哪儿?!给我回来!” 

我只是大步流星的走,头也不回,有两个侍卫想要拦住我,被我一手一个远远扔了出去,长戟落在地上,闪着白色寒光。除此之外,一片干净。 

推开门,沈江看见我吃了一惊:“小侯爷?” 

“我想喝酒……” 

他愣了愣,点着头:“我这就去拿。” 

“不必了”,我拉住他:“我想喝你家乡的花雕。” 

沈江的家乡是一个叫迷津的地方,不远,骑马两天一夜就到了。 

小小的镇子,贴地卷过的疾风,连天都是昏黄的,无端的萧条。迷津是一条河的名字,不大,但是湍急而汹涌,就像坐在街边那个无名老人终日不离手的胡琴,悠悠儿的一线牵着,渺渺的荡着……渡口有一片海棠,明艳动人,和沈江离京后莫名生动起来的年轻脸庞一样,都原不该是属于这里的东西。一般出现得突兀。 

但我还是看得目不转睛。 

那家小酒铺就在街尾,走不到百米就是渡口,据说当垆的老板娘没嫁人那会儿也算得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美人儿。去了才知道,原来那里的花雕,比那天晚上喝过的更烈,更辣。从早到晚,我和沈江都各自抱着一坛酒,有生以来不曾喝得畅快淋漓。喝醉了就俯在桌上一觉睡到天亮。老板娘也怪,只管收桌子关门,只当没看到店里还有两个酒鬼。 

第三天,沈江问我:“小侯爷,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我顿了顿,正不知道如何答他,邻桌传来压低了的苍老的笑声。我回过头,那人戴了一顶箬笠,随随便便披了件蓑衣,一壶酒,一个杯,自斟自饮。 

“啊,是渡口的艄公。”沈江小声告诉我。 

我一挑眉。 

那人拿筷子敲着酒杯,用走了调的沙哑嗓子唱起来。 

“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着冠。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黄发白花相牵挽,付与时人冷眼看——” 

唱完了,抬眼瞪着沈江:“自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何预卿事?还只管问个不休!真是叫人扫兴!” 

又斜眼看着我:“有美当歌,有酒且醉,才是好男儿!来来来,我敬你三杯!” 

说完了,自己抬头连干了三杯,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径自走了。 

沈江的脸微微的红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山林之远,却也不乏高人,想必也是伤过心的人,才知道伤心时最难得就是片刻安宁。 

一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整个小镇都在那马蹄声中微微震动着。我收了笑——就知道他一定不放过我。 

几百骑人马把酒铺团团围住。穿的都是禁军服色。重华一身月白锦袍排众而出,我眯起眼睛,忍不住看得入神:马上那个男子,气宇轩昂、英俊挺拔,如此光彩夺目!——他,曾经,是“我的”…… 

沈江吃了一惊,还是直觉地挡在我前面:“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
重华看着我:“他已经不是小侯爷了!” 

言简意赅。 

我冷笑:“这样劳师动众,不知道皇上用的是什么理由?” 

他不答话,阴着脸翻身下马,走过来,一巴掌甩在沈江脸上,头也不回的吩咐:“拉下去!” 

“谁敢!”我大喝一声,抢上一步。 

“谁敢?”他往前一步,抓住我的手,写满怒意的目光对上我的眼睛:“朕贵为天子,处置一个小小的侍卫难道还要你同意?来人!拉下去!” 

看着沈江被推到一边跪下,我气急:“你想怎么样?” 

“你说呢?”他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想到你居然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
我不由失笑:“沈江是个好男儿,长留何德何能?自问是配不上的。”我甩开他的手,退开两步,直直地跪下去:“谢长留自知罪在不赦,愿听凭陛下处置,但这次私自出京全是臣一个人的主意,与沈江无关,皇上若是还记得半点昔日的情分,就请放了沈江,不要为难他。” 

重华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些不稳:“起来!不许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
我抬头看着他,惨然一笑:“长留何尝愿意这样和说话?只是今非昔比,由不得人了。” 

他伸出来扶我的手僵在半空,许久,像要把五脏肺腑都掏出来似的长叹了一声:“长留……长留……我该拿你怎么办……” 

我慌张地别开头,迷津惯有的疾风“唰”的卷过,夹杂着的沙尘迷住了远处的海棠。一双手带着主人的体温落在肩上,不顾我的抵抗,固执地把我拉起来。“回去吧。”他说,向回走去,旁边一早有人把缰绳必恭必敬地捧在手上。 

心情有些交错——那样骄傲的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背影,落寞到几于平静。 

“皇上……”一个参将小心翼翼地问:“沈侍卫怎么办?” 

“放开他。”他脚下略顿了顿:“升正四品,即日赴西羌李御使帐前效力……兵部那边就不用去报到了,这就起程吧。” 

我放了一颗心,转过身,沈江迷离地注视着我。我一把抓起桌上酒坛,大步走过去把酒往他怀里一送——就像那个半个天空都是红色的夜里我做的那样——:“来,干了!” 

他陡然红了眼眶:“小侯爷,往后,沈江怕是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
我咬咬牙,仰头把剩下的花雕大口大口地灌下去,那酒香随着凉凉的液体快速的流下、留了一身。把酒坛狠狠掷开,我笑着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不做兴扭扭捏捏的!你记得——‘儿当成名酒当醉’!将来你成了一方名将,我就到你鞍前效力,再和你一起喝酒!岂非一等一的快事?!” 

沈江点着头,有些哽咽,却还是笑:“是!沈江受教了!小侯爷,今后,你自己多保重!” 

我有些怅然,回过头,重华在马上等我。以前的事,发生了就没有办法,爱错了人,伤过了心,谁又有那时间和精力回头一一来弥补?谁有那样能耐?不过放尔自生自灭,过得个三年五载,又别是一样海阔天空…… 

那天,我这样回答沈江:“你放心。昨日种种,我都不计较,但,从今日起,我一定好—好—地—保重!” 



我还是回去了。 

不过不是嵌春殿。 

白水湖在皇宫的最西面,隔着层层叠叠的雕梁画栋和嵌春殿遥遥相望。每次朝着东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嵌春殿巍峨而妩媚的倩影,远远的,淡淡的,不甚分明,犹如此厢的水气。那是我住了十年但已经不属于我的地方,收藏了我一呼百应的历史,圈住了蜿蜒四时的佛手香味,此时冷眼看去,都是往昔。 

重华每天都来看我,或早或晚,或一次或两次。来的时候我通常在睡觉——自从不用上朝,我每天大半的时间就在睡觉。守在屋外片刻不离的侍卫总是一再向我强调:“没有皇上的命令,谢大人您哪里都不能去。”何必让他们为难?所以我能不动就不动,有时干脆一睡一天,决不寻衅滋事。无聊时我就让御膳房做一大桌酒席,摆在湖边的水亭里,叫上几个当班的侍卫一起吃吃喝喝。半个月下来相安无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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