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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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娘……别说了……佳官喃喃道: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没有阴气我不是煞星我不是!是他打我是他欺负我。我什么也没做我没去勾引他我没错我没错!
我真的没有勾引他,是他来找我的……
直到沉沉睡去,佳官仍朦朦胧胧地呢喃着。
江雁回不明白他怎么了,忽然发狂一般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怎样唤也唤不醒,闹得累了睡了倒让他松口气。不多久自己也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
梦里有个眉目如画的小孩子笑着唤他雁回哥哥。
有预感,自己的计划马上便能实现。
可是不想笑,笑不出来。
是被一声大叫吵醒的,睁开眼却不见人影,大约是做梦?
佳官犹未完全醒来,闭着眼倦倦地问:水儿……是你么?声音如此宁定,几乎让江雁回怀疑昨晚他的古怪举止只是场颠倒乱梦罢了。
再睡会儿罢,还早呢。溺爱地抚了抚他细致的脸,指尖上传来的柔腻当真让人不由得想起凝脂两字。
佳官略展了展身子,像只懒懒的猫儿,眼神迷迷茫茫地道:雁回表兄……你怎么还在啊?
没事。你先睡,睡着我就回去。
门猛地撞开,砰然大响伴着一声怒吼:
孽障!
藤条抽在身上一道一道分明的痛,佳官开始还呻吟几声,渐渐便惨白着脸已经叫也叫不出了,虽然还跪得笔直却眸子已涣散无神。江雁回在一旁木然地看着望着,没有说话。
什么也不说么?是怎样的真实你不知道么?直到此时也不为我说句话么?原来还是骗我的。是我活该是我瞎了眼,竟以为你对我好。罢了,罢了,你若无情我即休。
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终于在父亲怒斥着要逐佳官出林家门时,佳官忽然尖叫起来,已经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叫喊而是近乎于受伤野兽一般渗着血腥味。惨烈的叫声撕裂着人们的神经,纷纷捂住了耳,父亲大怒道:把他的嘴堵上!
还未等小厮们动手,佳官已连声叫道:
我没有勾引他!我没有!是他强迫我!是他强迫我!
一面喊着一面抓住江雁回狠狠地咬下去,锋利白皙整齐的牙齿深深切入他的肩膀,肌体不堪一击地分离开来几乎已经活生生地扯下一块肉来佳官仍不肯罢休地疯狂地咬着抓住江雁回手臂的十指已经深陷进去几近要抓出十个洞来。而江雁回——
只是攥紧了拳一言不发。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早已无人不认定是佳官主动引诱江雁回,毕竟三年前的事没那么容易忘却,可眼见得江雁回不否认也不反抗,竟是大出意料之外了。
父亲的脸色却看不出变化,只是命人把佳官拉开:
雁回,你老实说,事情究竟怎样?
没有再看佳官一眼,江雁回垂下了眼,温顺地回答:
佳官表弟说的是。
雁回,我晓得你是一时年少糊涂,不会为难你,只是此处已不大方便留你住下去,且先回家可好?我会修书给你母亲,就说是家中暂时有事,照顾不周,所以让你先回去,待将来闲时再来不迟。
是。
收拾行装时,恬儿在一旁服侍,却已不如平时细致周到,想来是瞧不起自己好这苟且龙阳之事?无所谓。江雁回漠然地笑,反正也是要离开,而且想必也不会再回来了。
终于达到了目的。
也终于害了他。
这一下,家里便真的,再容不下自己了罢。
要恬儿去瞧瞧车备好了没,门刚阖起抬头间便撞上窗外一双满布血丝却依然明亮的眼。
笑了笑,自知有些涩:佳官。
我有件事想问你。佳官的声音依然淡淡轻轻,如吹皱一池春水,风过了无痕。
问罢。江雁回笑得更明显,问罢,只要你不问为什么这样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你想听什么都可以讲与你听。
那双眸子多漂亮啊……细细长长黑黑亮亮,笑起来弯如新月,眸中水光流转,眼角勾勾地飞着,衬得那张容颜也格外清秀,依然的一身青衣不沾点尘直欲乘风飞去,书卷温雅。
你曾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佳官望着他,江雁回微怔了一下,笑容也不知不觉间敛了:
那个门徒三次不认师傅后怎样了?讲给我听罢。
没有怎样。
江雁回的眼中忽然静静地漾开了笑意:
鸡叫之后,门徒想起师傅对他所说的话:鸡叫以先,你会三次不认我。思想起来,就出去痛哭了。
佳官
10
谁才是背叛者?谁又是被背叛的人?
究竟是谁,应该在天亮之后痛哭?
因为不求原谅,所以不去忏悔,而眼泪是什么,没有人记得。
不承认梦中的孩子是自己,所以在五岁之后的岁月,没有哭泣。
从不认为自己被背叛,所以也不必以仁慈的心,去宽恕背叛者。
该在天亮之后痛哭的,或许是自己罢。
因为是自己有意去伤害他,所以不敢奢望原谅,但如何哭泣,从不曾学会。
所以在分别的那一刻,依然可以微笑地面对那双少年的眼。
而拥抱着的夜晚,也就仿佛不曾存在过。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如此残忍的法子达到目的,其实可以不必伤害任何人,但偏偏就挑了这一种。不明白自己如何忍得下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不是会为他动心么?不是害怕看到那张与心心念念的容颜相似的脸庞上出现惨白的颜色,害怕看到他毫无生气地倒在自己怀里,害怕看到他哭他不快乐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狠狠地闭了眼斩断一团乱丝:做便做了,现下着悔又是要怎地?
江家比林府少了些堂皇却多了如许富丽,城中第一大户果然恁地了得。只是要不惊动人却也难上加难,刚在门前上马石前落定便有人忙招呼车把势有人殷勤相扶有人急急进去报讯。拂了拂青衣浮尘,江雁回含笑看着众人乱作一团。
待会若晓得自己闹出的事体,怕是连沾都不敢沾了罢?
父母知他回来也暗自诧异,听闻他在林府还算安生,正喜他终于收心养性,怎地又转回家来?看了携来的书信更是不明所已。江雁回恭敬侍立于前,并不多话。
雁回,你可是又惹了甚祸事,林家才容不得你?
缓缓抬起头,江雁回笑得轻佻,一双秀长的眼勾起弯弯的桃花:难道父亲还猜不出么?
父亲一拍书案:孽障!还不老实回话?!
母亲在一旁作好作歹:雁回,莫惹你爹生气,好好说你在舅父家出了什么事?
用几近怜悯的目光凝视着母亲年已不惑却别有一番妩媚的容颜,和自己一般无二温柔的眼,从来是沉静如水优雅如莲,可若真如此,自己骨子里那点放纵不羁却是打哪里来?一直以为母亲是美丽的,直到那时直到现在不曾改变,只是会忍不住想知道,剥离面具后会看到怎样的扭曲?
其实待得还不错,只不过……江雁回愈发笑得漂亮:
我抱了舅父的独子,我的表弟,林佳官。
那一句话说出口,心底仿佛被钝刀割戳,痛,却快意。
其实该说对不住,因为自己与佳官之间的清白已无人会信。
滚!!!
一声大吼震得耳中嗡嗡作响,未定下神来便觉冷风扑面,下意识躲避时额上已是冷冽而热辣的痛。石砚摔在地上是干涩的脆响,裂成了两半。抬手揩了揩满手的腥红,江雁回淡然一笑,转身便走。
母亲,直当你没生过这个儿子。
只留了破碎的石砚屑块与一路滴落的或长或圆的血迹纷乱地铺张开来,乱了眼也乱了心。
曾听人讲,若想知道父母是否称职,只需问孩子一个问题:
来世,你是否仍愿生在此家?
你的回答是什么?
如果可以,我只愿从未生而为人。
母亲是要失望了罢,但是母亲,你怨不得我。
若硬是要怨,便怨你为何生下这样一个孩子,怨你为何不经意让他得知一切,怨你为何教得他这样自私残忍。
经过院中时,随手拽下一把缀玉浅碧也似的柳条在手中任性地拗折。最后一次了,怎样也不可能再回这个家,这个家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墙角有少年清亮如水的声音:
雁回哥哥。
知道他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已成了习惯却要在今天彻底抹杀,依然笑着回应:
雁归。
他不会像佳官一样怯怯地抬着眼瞧自己,不会软软地问他念经可使得,不会清清明明地望着他说这一切与心何干,不会在他怀中绯红了脸说放开我可好。可只要他是江雁归,便已足够。
江雁归姑且算是江雁回的同父异母兄弟。因为母亲出身低下是家里的佃户,生得又单薄易夭,所以一向不为人知,未认祖归宗前着实吃了不少苦。家里寄予希望的向来是江雁回,只是在他花天酒地之后父亲才略略想起自己原来还有一子,便接了进来。
雁归秀雅的小脸惊惧苍白:雁回哥哥,你头上……
抹了一把,江雁回笑得毫不在意:没事的,一点擦伤。
雁归,一定不要学哥哥,一定不要。父亲会疼惜你,会宝爱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一定不能再失去你。
人是不是会对手中唯一的东西,比较珍惜?是因为知道失去后便无法再拥有,还是因为恐惧失去后未知的将来?试图得到试图保护的时候哭着喊着不能失去,失去了要怎样活下去。可日日如漏刻中的水滴无穷无尽,即使到了尽头,也不过是把它翻过来,便又能继续。那么所谓不能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凝视着那双比佳官的眸子更纯净明亮的眼,江雁回贪婪地看自己倒映出的小小身影,因拉长而变了形状,古怪地扭曲着苦涩地笑着:
放心,哥哥不会有事。
让我再抱抱你……
做这一切是为了你也是为自己,我不想骗自己,因为这样会使心里好过些会觉得自己还算伟大,否则没有勇气放弃这一切啊,江雁回是个懦弱的人不能面对现实,需要一个理由去背叛去欺骗所有的人虽然骗不住自己。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因为在我抱住你的手上,沾着佳官的血。你不认识他,我一辈子也不想你认识他,那么可怜而可怕的人啊……你却是那样纯净,我不能得到你不能弄脏你,不能强使你负上乱伦背德的罪名,只能把应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我只求所有人都不要知道我的心。
你会干干净净地长大,做江家的独子。在你的记忆中不该有一个江雁回——虽然这一点,只怕在你知道自己是谁之前已深刻进骨子里,但你一定要忘却。
因为江家只有一个孩子,江雁归。
因为江雁回的存在,从一开始,便是无可挽回的错。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若回头是满地的污秽与鲜血淋漓,我宁可溺死在这苦海间,永不超生。
欠下的,只能欠下去。
对不住的,只能对不住。
如果有来世,我只求,不再生而为人。
PS:表忘回帖回帖哦~~江江摇着小旗跳七面纱舞~~~(众:|||……怪物……)
莫名其妙~~~好久米见你看偶的文了~~~哭~~~
仙仙~~你啥米时候考完试啊~~再哭~~~
晴天朗朗~~(偶不知道该说啥米)也哭~~~
江江好像怨灵哦……汗……
佳官
11
十一
拼了命也留不住那个离去的身影,江雁归想不透,但推开他的那双手是确实的真切的,滴在他肩上的血是温热的新鲜的,无论怎样求着要和他一起走,江雁回依然是放了手任他被围过来的家人带走。眼见得那双孩子的眸分明写出了一抹挣扎的绝色。
雁归,你还小,我不要你明白,只是莫再求我,因为再没什么可予,再没什么可弃……
深吸一口气决然地离去,便是走也要在他眼中留一个没有留恋的背影,让他这一辈子都记着,是他江雁回,负了他,负了江家。是把心活生生撕裂的痛啊,怎会不知道雁归满心的真真切切?是看着他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看着他懵懵懂懂进了江家进了这铁门槛进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但对不起他啊,终是要抛了他因为这一切都本该是他的,自己无权过问。以后再护不了他,他哭的时候再不能拭了那秀雅小脸上的泪痕,他笑的时候再不能珍宝似捧着瞧着挪不开目光。其实一切早皆是错,自己又如何忍心让他背上污秽之名?谨守着不敢轻越雷池一步,甚至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只因没有可能啊。可知道那个小小的人儿是早依着恋着自己时不也曾暗喜么?不也曾妄想么?
恰似春夜梦一场……
如今,梦该醒了。
散场后的戏子,虽仍立在台上曼妙地挥洒着水袖流盼着妩媚,却换不来一声喝彩,只空对着满场的狼籍与冷寂。
并不是无处可去,只实在远了些。江雁回一路走着,没钱便变卖身上的零散物什,卖完了便当去素净却上乘的衣衫,干馍冷水充饥,半月后才一身土布粗衣满面风尘仆仆地到了曾住了五年的书院。
读书时的先生还在,见他这个样子回来着实吃了一吓,听他竟是要在此帮工过活更是吓得不轻,但素来最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孩子,便安排了看管书库的事体给他,想着了不起是背了家里负气跑出来,过阵子便该回去的。
念书的孩子正如自己当年一般,个个是富贵子弟,年纪十一二到十七八不等,眉目清朗举止活泼甚是讨人喜欢,同窗间亲热异常。江雁回只日日看管书库少与他们交道,但冷眼看多了却发觉书院里竟是南风颇盛。也偶有人见他容貌清秀也不嫌他身份低微搭讪过来,他只委婉笑拒,渐渐拒得多了众人也就晓得他不好此道,便无人再纠缠不清。清静下来时也会笑自己痴:毕竟时日不同,自己却还守着那点子礼法教数,这些孩子已私底里学着虚凰假凤了,但细想去雁归与自己份属兄弟,怎地也说不过去。
许是年少的轻狂已过去,故人也已不在。
从书院返家是一年前,半年后接到那人的死讯。那时正身在青楼勾栏,却是怎地处理了?依稀记得是读过后随手抛了那人的绝笔继续与一着白的温柔女子调笑罢,享着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听着箜篌丝竹艳冶曲儿,任那张薄薄的信笺婉转如舞般曲曲折折地飘在地下,被女子的绣花窄履踏出了细巧的足印。
却又是谁,在笙歌散后酒微醒时颤着手拾了那信,恣意的泪水涌着渲染了少了力道仍端丽如斯的字迹,洇开了大朵大朵的墨桃花?
在遥远得看不到的一个叫做英吉利的国家,那里的人们都信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