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一部+第二部)-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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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东西一旦上了瘾,就难戒了,有些人一旦依赖上了,离别将是撕心裂肺的。
华子歉见子寰没有言语不禁得意,久未获得的胜利让他喜上眉梢:“可以继续无视他的爱,我也可以追求我的爱,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他竟敢跟一个君王说公平?
好久都没有感受挑战的压迫感了,子寰的好胜之心顿起,他突然提高音量道:“对今日刺客一事,不知延王有何见解?”
已经打算离去的华子歉停下脚步,又岂是后悔二字可以形容?他咬了咬牙道:“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或许从那一天起,他们之间的决斗才真正开始。
十八
岳冀山之行因为宸星的受伤而草草收场,几天之后子寰就下令回宫,原定的巡游计划一律取消。虽然宸星埋怨连连,不住强调他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可一旦是子寰下定了决心的事,是怎么都不可能改变的。
宸星的伤势略有好转之后,他又开始闲不住地往宫外跑,子寰看着他每天早上神采奕奕地出门,疲倦地回来,心里万般不是滋味。独自面对满桌的奏折,他更是说不出的烦闷。
论谋略智慧,子寰确实要比华子歉胜出一筹,但若论投其所好,子寰是远远不及华子歉的,宸星每日的外出自然少不了华子歉的陪同。
冬季已过,渐渐开始回春,当桃红柳绿染遍京城时,宸星的生辰到了。他本人对此心不在焉,但有人却很上心。
华子歉知道宸星喜忙不喜闲,于是在京城闹市盘下了一家药铺,交给宸星打理。
“你真的要把这药铺送我?”宸星看着工匠把一块新漆的匾额吊上门楣,那“仁济堂”三个金字映着他满面容光。
华子歉望向宸星的眼神异常灼热,那张笑脸竟会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老东家举家南迁,所以急着将药铺脱手,我看价格合适就盘了下来。可我又不懂什么医,想找个懂行的来帮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药材什么的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了,这几天就能开张了。”华子歉说得轻松,但只是托词,这药铺地处闹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能要下这铺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我只是会一些医术,并不懂经营药铺,要是亏本了,年底可别来追问我要分红。”比起华陨的好武,宸星更倾向于医。他嘴上虽那么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哈哈,本来就是弄来给你消遣的,没指望你给我赚钱。这药铺后头连着一间小院,你要是在宫里住烦了,也可以住出来几天。”
宸星的笑容略微减淡,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他不愿多想,转移话题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淡淡的药香是宸星喜欢的味道,他在华子歉的陪同下逛了一圈,满心欢喜地想要说声谢谢,被截住了话头。
“其实皇兄不许你参政也是为了你好,一旦你身负官职,有些流言蜚语未必是你能忍受的。现在有了这药铺,你也不用整天抱怨无所事事了。”华子歉道。
“我当然知道他有很多顾虑,我也从未强求什么。”宸星叹道,“不过还要谢谢你就是了。”
“不用跟我客气,有心与无心只看在不在乎而已。”华子歉意味深长道。
时隔多日,子寰再次来到邪剑师住处,只见原来简陋的小屋竟然破败不堪,四面墙只有一面是完好的,更别提屋顶开了好几个天窗。邪剑师愤然地坐在破屋里,他仍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远在百步之外就能感觉到他熊熊怒火,一身红衣似乎一点就着。
子寰无暇关心是什么惹怒了邪剑师,径直向屋内走去,没想到一只脚刚踏进门槛,迎面一只锅铲飞来,幸亏身边侍卫反应及时挡了一剑。
“今日闭门歇业,一律不见客。”邪剑师怒目而视。
子寰差点惨遭横祸,龙颜不悦:“今日是约定交货之日,朕来取剑,难道邪剑师忘了不成?这里是剩下的一万两,朕要的剑呢?”
邪剑师的气焰顿时被浇灭,尴尬地咳嗽着:“剑……我还没铸好……”
“没有铸好?”子寰不敢相信,“邪剑师的买卖钱货两清,难道也会食言?”
“我遇到了麻烦!”
“朕管你什么麻烦!这把剑朕用来送人,今日一定要拿到手!”子寰有些急了。
“可我没剑给你,你杀了我也没用啊!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你看我房子都要被人给拆了,你还想怎么样?”倒是邪剑师理直气壮地吼道。
子寰无语,满肚子火气没处发,只怕自己一时冲动会跳起来把对方掐死。
邪剑师命小童取来一个木盒交给子寰:“这是你的定金,我还给你。生意人做买卖讲信用,这次是我违约。你要的剑还差一点就好了,十日之后再来取剑。”
“十日之后?你可知有些事情别说十日,连一日都等不得?”子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郁卒离去。
侍卫匆忙跟上子寰的脚步,子寰回头一鞭抽上去:“拿钱,笨蛋!这笔买卖朕亏大了!”
邪剑师追出门喊道:“到时候我还要向你取一样东西,陛下千万不可拒绝。”
十九
这日宸星早早回到宫里,已不见子寰人影。照他的性子应该是跑到太极殿或御书房等人,可那天他安分地呆在紫宸殿中,哪儿也没去。
等到傍晚宸星再一次派人打听,得到的仍然是子寰出宫未归的消息。似乎每次想要见他的时候,都见他不得,也不知道是自己想他想得太过频繁,还是他的时间总与自己不合拍。
曾经说过不再爱人,可等到发现自己已付出感情时,早已万劫不复。
孤身一人时夜夜享受寂寞,爱他的每一夜仍然寂寞如初。宸星自问子寰在心中几分重,千般万般重,自己对他几分重,不得而知。子寰那深邃的眼眸,看不见视线的归宿。
本来并不在意子寰是否会记得他的生辰,但华子歉一句“有心与无心只看在不在乎”,似乎触及到了敏感的问题。秦狄的忌日他不曾忘记祭扫,宸星的生辰他是否又会记得带来一声祝福?
子寰回到宫中,空手而归令他憋了一肚子怨气,是人都能看出他主子心情不好。
“陛下,邵公子今天很早就回宫了,差人问了好几次,您要不要走一趟紫宸殿?”一太监向他请示。
子寰犹豫了一下。华子歉为宸星盘了间药铺的事,一早就传到他耳中,相形之下,他却没能拿到剑,总觉得羞于去见他。
输人一招令他心生胆怯,他斟酌再三,最终决定去了,可脚还没跨出殿门,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陛、陛下,玥主子她生了!”
玥妃怀孕足有十四个月,一直不见生产迹象,把整个太医院急得要上吊,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夜,她竟然要生了,这无疑是近几个月来宫里最好的消息了。
子寰一惊,心中不禁欣喜,可脸色随即又沉了沉,这边宸星还在等他,那边又有事情发生了。
“陛下,皇后已经在那儿了,请您也过去看看。”那太监见子寰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子寰点了点头,紫宸殿晚些再去也不打紧,还是去看玥妃比较重要。
聿汀宫是玥妃的住所,等子寰到了那儿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几个宫女进进出出,均是满头大汗,太监守在殿外,一个个神色紧张。只有皇后蒋氏还算镇定,坐在屋外手里拧着帕子,只是桌上奉的茶丝毫没有动过。
子寰觉得自己到这里来除了图个心里安慰,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蒋氏看到子寰来了,连忙迎上去:“陛下,嬷嬷刚才出来说,玥妹妹这一胎可能很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在母体里多呆了四个月,能不危险么?子寰暗自道。
也许是子寰到来的消息传到了产房中,玥妃在屋内哭喊着。子寰凑在门口安慰了几句,他依然能记得李氏兰妃在生二皇子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于是他也在兰妃的芝兰宫守了两天两夜。玥妃一向活泼好动,比其他妃子来得健康,不知道这回她要熬多久。
子寰好不容易坐下,喝了几口茶,就看到宸星站在厅外,一副想进来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
子寰突然来到宸星面前,倒是把他一惊,宸星指了指宫门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兰妃抱着个小枕在外头,我在想她怎么不进来呢,要不要告诉你。”
提及身份敏感的兰妃,子寰也是一阵沉默,虽然兰妃一直安分守己,可他难免要处处提防她。
“这里不是适合你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子寰命人请兰妃进殿,又对宸星道,“走,我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宸星边走边道,“我想住到宫外去。”
“什么?”
“整个皇宫都不是适合我来的地方,不是么?所以我想住到宫外去。”宸星不顾子寰大变的脸色,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想住到仁济堂去?那里离华子歉的王府只隔三条街,他倒是算得精明啊!”子寰很不是滋味地说道。
宸星最不喜欢的就是子寰这种看穿一切的姿态:“无所谓咯,我本来就应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游手好闲地做米虫。想你的话我会来看你的,就怕你太忙了,没时间召见我。”他略带讽刺地说着。
子寰哼了一声,两人一路走来,不再言语。来到紫宸殿的宫门口,一个太监通报说玥妃已经顺利地产下小皇子,请他立刻回去。
宸星催促道:“你快去吧,虽然天黑,我也认得路。”此时已是午夜,在过一会就是第二天。
“你倒是比我还急啊?不过说来是巧,这孩子跟你同一天生,与你有缘呢。”子寰仍然驻足于紫宸殿。
“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子寰涩然一笑,低声在他耳边道:“别走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二十
宸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被子寰一句“不要走”一哄,就真的不走了。
人暂时是不走了,可日子还是要过,宸星每日必到药铺报道。原以为他崇武善医,未必懂得经营之术,没想到这药铺经他妙手润泽,还真有不小起色,不仅成了生财之道,“仁济堂”的名号也在街头巷尾中传开了。闲来无事,宸星便到店内坐堂,甚至有人远道而来,慕名求医,令他好一番忙活。
宸星是热衷于这些事的,忙开了好让他不去考虑子寰,不去小鸡肚肠地猜测他今天何所思,思者何人。想开了,原来放手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不想再面对子寰沉凝的脸,也倦怠于整日为一些无名小事而争执,专心去做一点自己的事。
似乎这样就能安稳了,至少白日里是的,可一旦静下来,或者入了夜,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怅然若失。久了,也倦了,但又无法摆脱,好像斩不断理还乱的丝将他缠住,怎么都不踏实,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堵在心口,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回到宫中,他照例先在太医院盯着煎了一碗药,然后送到御书房去。这是他与子寰约好的,白天随着做什么都不管,但晚上一定要来看他一次。
宸星给子寰把了脉,把汤药端到面前:“喝药吧,今天我又加了几味药,你要每天按时服药,身体才会好。”照料龙体安康几乎成了宸星分内的事,也好在是宸星,只要冷脸一声“喝药”,子寰就会乖乖地喝完,不似从前般由着性子,动辄拿药罐子出气。
在子寰喝药的档儿,宸星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那盆半秋寒。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盆原本在紫宸殿的东西,一直放在了御桌上,伴着君王晨兴夜寐。枝头上长出了几片嫩叶,青翠欲滴,煞是可人,可就是不见开花。
“忙了一天累了吧?”子寰随口问道。
宸星沉吟了半晌道:“前几日,有个家仆模样的人来仁济堂,说是他家老太太病重,求我上门去医治。”他不回答子寰,却提及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子寰心下奇怪,只听他继续说,“我也就去了,那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年纪大了不能有一点点磕磕碰碰,我开了方子让人抓药自己就先回了,原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了……”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今日有贵客来访。有个太常大夫叫蔡什么渠的……”
“蔡渠源?”
“对,就是他!说我救了他老母,在我那里唠叨了好一番,又说金银无以表其谢意,送了盆海棠花,还说过些日子再要上门酬谢。”宸星的目光一直在桌案上打转,并没有看向子寰,“他怎么知道我喜欢海棠花呢?”
子寰“嗤”地一笑:“你吃葡萄不爱吐葡萄皮他们都知道,别说是区区一盆海棠了。”
“什么?上次那种葡萄本来就不要吐皮的!再说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宸星嚷道。
“蔡渠源最近犯事了,你知道吗?”玩笑过后,子寰正色道。
子寰的眼神略带苛责,似乎在质问他怎么好随便收人东西,宸星当即一恼:“我不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来跟你说的吗!我哪会知道那老夫人是他老娘,难道我看病之前还要查病人三代家底么?”
子寰双唇薄抿,也不多说什么。这个太常大夫被查出私吞祭祀用的巨款,刚被停职不久,这事子寰本也没放在心上,命御史查办了就结了,没想到此人竟投机取巧,给宸星设了圈套。
宸星见子寰不说话,低声问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看来这人是活腻味了。”子寰冷声道,“你给那盆海棠撒点药水,让它生几条虫掉几片叶子,然后把花送回去,叫下人传话给他,说是他竟敢送盆快死的花给你,所以你很不高兴。那样他就知道自己死活了。”
宸星愣了愣:“你教我这些做什么?”
“不是你来问我怎么办么?那我就教你。其实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