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之明月照霓裳by沐雨聆音(攻为受白头,为受放弃江山he)-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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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似乎还贯注了真气内力,可谓重如泰山,两具身体迭在一起。他始料未及,想脱身已经太晚,胸口差点被压到窒息。
「赵、太、华!」什么清净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咬牙切齿。
被点名的某人却无辜地从他身上抬头,先是「哈瞅」一声,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接下来就像八爪鱼一样狠命巴在他身上,还甩着头发上下磨蹭。。。。。。
子瑜感到自己脑门上青筋黑线齐下,脸皮也抽搐不已
这家伙的动作,为何。。。。。。这么熟悉呢?
忽然头顶一声鹤唳,子瑜抬眼望去,果然见到白鹤振翅飞来,欢快地在他身边落下。脑际忽而灵光闪过。
是了,这家伙的动作,根本就是跟他自己的宠物学的!
河畔放灯处本就有不少人,赵佺和子瑜均是气宁不凡,早有人悄悄望过来。这下又飞来了白鹤疏影,更是一瞬间聚集了无数热忱的眼神。
而赵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有碍观瞻,还是甩着湿漉漉的长发在他身上蹭个不停。水溃洇湿了僧袍,丝丝缕缕的凉意,紧紧环抱住身体的双臂中却又透过来温热的人体温度。白鹤见主人耍无赖,也不甘落后地凑过来蹭啊蹭。
。。。。。。这一主一仆,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围观诸人中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子瑜不敢想象附近有没有认得自己的云山寺僧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下一刻,子瑜低眉敛目,默运真气:「金、刚、伏、魔、珠!」
霎时间围观诸人只见乳白佛光中紫色流星闪过,「扑通」一声巨响,远处的河面上激起好大一朵水花,又有重物砰然落水啦。各色河灯受此一阻,旋转着漂开,月影细碎,波光粼粼,片刻后又被淙淙水流冲远了。。。。。。
白鹤也受了惊吓,拍拍翅膀飞上半空,几根素羽飘飘荡荡落了下来。子瑜拈起一根夹在指间,忽然想到那家伙常常爱这么做,还有意无意拿羽毛拂过浅色檀唇,凤眸乜抖,似笑非笑,惊心动魄的艳魅。。。。。。
身畔凉风阵阵,江心月影清澈如水。唇办上那点温润的触感,其实早就随风而逝。他却情不自禁,伸指抚上。
风吹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动?
。。。。。。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
悄悄悸动了的,是人的心啊。
「苦谛云何?谓有情生及生所依处。即有情世间器世间。如是若有情世间若器世间。业烦恼力所生故。」喃喃念诵起经文,子瑜心中忧思不绝。
《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中说,有情皆苦,而且,爱欲之心是一切烦恼业力的根源。爱欲使人愚蔽,难免翳目障心,如果他身陷其中,又如何能明心见性,得证禅心?
当年,他以定慧双修的通达之身,取得清净禅心圣居士的称号,却始终未曾等到恩师允可,正式剃度出家。一统禅宗五家七派本是恩师一生的心愿,为何,却不让他这个继承了恩师衣钵的得意弟子替他完成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凡根未净的缘故?
。。。而且,赵佺躲闪的言辞中透露出的些微信息。。。。。。当日,他自称收手不及,才会出招波及张凌,累他重伤。眼下看来,竟像是有意为之?
为什么,他想杀了那少年?
那双似笑非笑的艳煞凤眸中,到底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心机?
第三章 笙歇酬唱
清晨,云山寺的后院,晨岛啼啭,庭中兰草清幽,卵形的草叶上一夜过来凝了许多露珠,映着熹微天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子瑜心情极好地拆开密封好的茶匣。这是上天竺寺的住持大师特意托人送他的白云茶,千金难求的谷雨贡茶。茶中绝品,以色白为上,翠绿者等而下之。而白云茶冲点之后,汤沫如湖上积雪,似琼花绽放,不愧白云之名。嗅一口香气,更是异香馥郁,袅绕不绝。
端起杯子深嗅一口香气,子瑜还没舍得喝上一口,有客来访
也不能说是客,来者正是云山寺的方丈灵觉禅师,他寄宿的东家。老和尚须眉俱白,笑嘻嘻的样子像个老寿星,例行见礼之后,立刻大马金刀自动自发地坐在了石桌边。
「居士好雅兴,在品茶啊。」老和尚笑得和蔼。
子瑜脑门上挂下一排黑线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是掐着时辰过来蹭茶暍的。。。。。。
虽然万分肉痛,逼近自己还待在人家的地盘,子瑜只得替方丈斟上一盏。
灵觉禅师一张老脸顿时笑得像块风干的橘子皮,闭目轻呷一口,表情万分沉醉。忽地,他注意到手中的茶盏,惊道:「啊,居士,这难道是龙泉哥窑的青瓷?」
子瑜笑道:「哈,正是。」
灵觉讶然:「以老衲看来,这套青瓷古朴雅致,纹饰独特,瞧来倒像是御用贡物?」
子瑜想到赵佺盛情拳拳托人送来这套青瓷的情状,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难道是犹龙派的太华侯?」灵觉皱眉。
子瑜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果然,老和尚一改慈爱面目,开始喷着口水数落道门的不是。平心而论,这并非老和尚的不是,实在是苦大仇深,怨念深重。原来,北宋曾经出了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宋徽宗。他在位时狂热地崇道,并不断废佛,甚至干出了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蠢事
历代废佛崇道的皇帝不是没有,但从没哪一个像宋徽宗那样,下了一道改佛为道的荒谬诏令。他下令将全国的佛寺改为宫,院为观,佛像赐天尊服,甚至改佛为「大觉金仙」、菩萨为仙人、大士,改僧人为德士。。。。。。这样的废佛只是在名称上换个说法,形同儿戏,荒唐可笑,更令许多德高望重的佛门大德以死抗冲,一年后终于不了了之。但是经过此事,佛门和道家的矛盾被无限地加深了。一提到当年佛门的窝囊惨状,老一辈僧人都会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灵觉禅师无疑就是其中的代表。
子瑜满头黑线地听老和尚夹枪带棒地攻击大宋皇室和道门,太华侯赵佺两样占全了,更是被骂到体无完肤。灵觉讲到口沬横飞处,渴了,端起茶盏鲸吞牛饮,上好的白云茶很快就见了底。子瑜抖着手替他续了第二道,第三道,心如刀割。牛嚼牡丹,不过如此!
「。。。。。。还有,他犹龙派传自麻衣和陈搏。陈搏那家伙败世盗名,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懂,还写了那本害死人的《六合八法》。江湖中那些无知武人还把它当作什么武林秘籍。岂不知,多年前那个魔教妖女托女宫主,就是练那什么太阴真气才入了魔道!」
「咦?」这段秘史子瑜却从没听赵佺说过。
灵觉长眉轩动,道:《六合八法》是犹龙派修真的道法,那些无知的武林中人当成武功来练,后果可是大大的不妙。尤其是水晶灯打碎之后,六合八法只剩下散落分裂的残本,六种真气不能融会贯通了一起练,有些不但无益,还对功体大大的有害!譬如那个托女宫主,她幸亏是女儿身,练的又是不完全的太阴真气,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托女玄功,仅只是堕入爱欲苦海,性命无忧。要是换个男人来练,嘿嘿,后果可是不堪设想。还有太阳真气也是一样。」
子瑜不由问道:「那么,方丈可知晓其它四门真气。。。。。。」
闻言,发觉老脸一红:「这嘛。。。」原来他对道门苦大仇深,特地夸大了说辞。太阴和太阳真气确实如他所说,当成普通武功来练有种种危害,即是所谓的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不能调和。但是其余四门真气却并没有此一说,尤其赵佺习练的太极真气,化生阴阳,两厢中和,堪称绝世奇功。
子瑜见问下去尴尬,赶紧笑一笑岔开话题。好在老和尚识趣,见茶也喝完了,目光恋恋不舍地盯在茶匣上,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告辞了。
子输送客回来,看着石桌上狼藉的茶具发呆。
确实是狼藉,因为老和尚把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汤都逼干了!干瘪瘪的茶叶黏在细腻精致的青瓷内壁上,令人无限黑线。唉,白云茶的特色之一,就是茶过三巡,仍然色犹未尽,现在。。。。。。
他认真地考虑是不是再冲点水进去喝喝看。
忽然想到此举如果被那家伙知道,必定是讪笑不已,讥笑自己寒酸小气,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勤俭持家的念头。。。。。。
提到赵佺,他忽然脑际灵光闪过,似乎刚才与灵觉方丈的谈话中有一些将要明了的东西隐约浮现。到底,是哪一句话提示了他?
头顶忽然传来白鹤的长声清唳,他循声望玄,果然见到太华侯珍逾性命的白鹤疏影展翅自空中飞了下来。唇畔不由自主浮现微笑,他拿了配茶的点心喂牠,疏影立刻亲热地凑上来磨蹭。
唉,什么人养什么狗,民间谚语诚不我欺也!赵佺,你竟能把一只「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的高雅仙禽养成这德性,真是。。。。。。
卿本佳人,奈何妖孽哪!
念一声「罪过」,子瑜自鹤脚上取下素笺。首先面对的难题是如何把赵妖孽精心折迭的栀子同心方胜信笺给完好抚损地拆开。费了好大工夫展开素笺,淡淡的清芬香气弥散开来,一瞬间,子瑜头顶上青烟蒸腾而起。好,居然连熏香都用上了,还真是玩得乐此不疲。
子喻好友台鉴: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定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穿。百般想,千般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读着信,子瑜脸皮抽搐不已。
哈,这不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情书?你改了一个字我就认不出丁吗?好,看你还要玩什么花样!
别后萦思,愁肠日转。近况如何,甚念。仲秋将至,玳筵罗列,待君月下,盼君以偿相思。
又,药师传信至,恐弗能如约返。灵药仍未觅得。张氏小儿病体渐沉屙不起,吾观其形,颓也。
前面那么多废话才进入正题。。。连篇累牍的掉书袋,也无非是「我想你」一句,个性轻浮的家伙!可是,药师不能及时赶回来,药草也没找到,张凌伤重无人能治,日渐加重,难道命中注定难逃一死?
子瑜深锁眉头,忽地想到当日药师的话,灵光乍现。「他身上最难治的不仅是内伤外伤,还有。。。练功走火入魔的先兆。。。」
张凌练功走火入魔,赵佺似乎想杀了他,灵觉禅师则说太阴真气、太阳真气单独练来对功髅大大有害,甚至可能入魔。。。。。。而《六合八法》是犹龙派祖师陈搏老祖传下的道法。。。。。。
是了,他本不该怀疑赵佺的!
赵佺想杀张凌,只怕是因为这孩子胡乱练了不得法的太阳或是太阴真气,即将走火入魔。他是想为师门清理门户!只是,碍于自己和药师的面子,他不好公然动手。。。。。。
几条线索交织在一块儿,子瑜融会贯通,终于把此中缘由想透彻了,一时间心性明澈,十分和悦喜乐。想到自己竟会怀疑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由暗生惭愧。只是,在想通的那一瞬间,在他心底涌起的强烈的喜悦心情,却又是那么陌生。
自心清净,见性成佛。他引以为傲的平常心什么时候会起这样大的波动?
莫非,一切都只因为,这件事牵涉到那个人吗?
既非风动,亦非幡动,而是心动了
他的清净禅心,果然已经开始动摇了。
来嘛来嘛,来陪我过中秋,还可以顺便探望岳氏姐弟。
太华于处暑之夜一字一泪书就。
信笺的末尾,加了一行委委屈屈的附注,子瑜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双于幽怨中透出点点戏谑和狡黠的丹凤眼,哑然失笑。
也罢,你既然这么喜欢玩,我就陪你玩好啦。何况,虽然明白你事出有因,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凌这孩子死去。
中秋之夜吗?我也同样期待。
仲秋夜,当如约而来,与君临轩玩月,笙歌相酬。
子瑜把写好的回信系在鹤腿上,扬手放飞。
啊,对了,既然那家伙总是抱怨他不懂得礼尚往来,这次应邀做客,是不是带上一点礼物才好?
子瑜的目光落在了石桌上的茶匣上。所谓,借花献佛。。。。。。
罪过罪过,佛祖在上,弟子不是故意把你和那家伙相提并论的!
????耽美风情(dmfq)????
西岳华山,奇峰险峻居五岳之首,「自古华山一条路」,登临难如上天梯。而坐落于华山落雁峰之巅的太华宫,便如九霄之上的仙人洞府、瑶台琼阙,隐在云深不知处。
子瑜踏月而来。一袭月白僧袍已经洗得白中泛灰,只是宽大袍袖在山风中翩然欲举,皎晈月华映在他慈蔼微弯的唇角,仍是一派慈悲脱俗的神仙风范。
中秋明月清如水,照得临崖亭榭中湘妃竹的藤榻泛出赭黄色的柔光。桂影婆娑,白鹤清唳,满身清露的绝色美人凭栏而坐,凤眸半敛,垂首吹笙,真是一幅动人美景。
顺着乐声来到岸边,见到这一幕,子瑜心神一阵恍惚。笙音清冷出尘,奏的是《念奴娇》的调子。他不禁想起当世词人朱敦儒的那一首,意境旷逸,有神仙风致。而这轻浮的家伙只要不说话、不动手动脚,还真有几分谪仙风采,清雅出尘。不知不觉间,心跳漏了一拍。
「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雾冷筝箫,风轻环佩,玉锁无人掣。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
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
子瑜伫足倾听,待一曲罢了,心神已定,如往常一般笑着开口:「太华好兴致,怎么今日不弹你名震天下的凤首箜篌,倒是坐在这里吹冷风奏玉笙?」
丹凤眼哀怨地睇过来:「自从接了你的回信,我就一直在翘首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子瑜既然说了笙歌相酬,我当然不敢怠慢,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