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后庭花(yy李后主+be)-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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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生得这般殊容,必为妖孽……”
“……快瞧他右目,果真是目有重瞳,瞳色琥珀,异相啊……禹帝、项羽皆重瞳,一为圣人、一为英雄,他倒做了阶下之囚……”
“……传闻他的宫女曾犯下大逆之罪,皇上竟未将他抄斩,只罚了一百鞭了事……今日圣宴居然一身素服,还真是有恃无恐……”
“……王大人难道未闻他所作之词,‘眼色暗相钩,秋波欲横流。雨云深绣户,魂迷春梦中’,一派淫冶香艳啊!嘿嘿,其中奥妙,王大人还不明白么?……”
我垂目而坐,一言不发,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只有躯体上的痛楚,才能稍缓我心中血泪与苦痛。
许久之后,赵匡胤一身明黄龙袍,于众多内侍簇拥下进了殿来。
他一眼便见我一身素服,目中怒芒簇簇跳动,终却隐忍,并未当众发作。
众臣上献贺祝之后,堂下乐师鸣钟击磬,开始奏乐。乐声中,宫女手捧豆、勺、爵、箸等食器,与糜、醑、醢、羹等食物,雁行而上,一一陈设。
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半酣,赵匡胤微有醉意,与臣子们肆意谈笑着。
南汉主刘鋹举爵,对着上座一脸谄媚道:“皇上丰功伟业,一统天下。原诸国伪主皆已归附,俱已在场。不日北汉既平,再添个刘继元,可就全齐了。微臣来得最早,乞求皇上封微臣作个降王队长罢。”
赵匡胤大笑。如看个跳梁小丑卖力迎奉的表演,带着一抹得意的轻鄙的眼色。
哄堂大笑中,我冷冷看着那个犹自得意洋洋的南汉主,忍不住想作呕。
刘鋹一转眼,似乎瞧见了我的眼神,面上一沉。
他转而对赵匡胤卑躬屈膝,道:“皇上,微臣听闻‘违命侯’擅长作曲填词,何不令他当场奏唱一曲,恭贺皇上万寿无疆,大宋国运永昌?”
我目中微露怒意。这个刘鋹,作践自己不够,还要借机来羞辱我么?
赵匡胤醉意酡然,斜睨了我一眼,不怀好意地浅笑道:“好主意!违命侯,你就当场奏唱一曲如何?”
左右即刻上前撤案摆琴。
刘鋹一脸小人得志之色,晃首吟道:“‘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违命侯这曲《后庭花破子》端的是祥云瑞气,正合今日之宴,不若就这一曲好了!”
我满心羞恼愤懑,双手微微颤抖了。
朝臣们调谑折辱的目光尽数聚集在我身上,恶意的,轻薄的,比这江北的朔风更加冷峭萧素。
刘鋹犹不肯放过我,步步紧逼:“怎么?违命侯又欲违命不遵么?”
我缓缓凝起眉眼,漠然道:“臣遵旨。”
手一扬,清商随风发。
却并非《后庭花破子》。
而是一曲《虞美人》。
深沉哀婉的琴音中,我凄然作歌:“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殿中一片沉寂。
这哀艳欲绝的乐声,幽思婉转的愁郁,不由令人于千思万绪之中,窥见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痛,与眷恋。
窥见绵绵不绝的情思,窥见深不可测的天意,窥见回首惘然的错过,窥见咫尺天涯的别离……
待唱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时,座下无不泪眼迷蒙,黯然销魂。
连一贯嬉皮笑脸的刘鋹,也似乎忆起山远天高烟水寒的故国,几欲潸然泪下。
我一拨琴弦,最后一声清音如袅袅檀香,欲断还萦,氤氲不绝。
这架古琴,竟是“绕梁”。
一片寂然中,猝然响起巨响!
众人惊醒,循声望去,赵匡胤怒容满面,掀翻了面前桌案。
朝臣们不甚惶恐,纷纷伏地哀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赵匡胤对这一地臣子视而不见,紧紧逼视着我。
目光如刀。
我不避。尽管我知道方才的举动,简直是将自己置身他盛怒的刀锋之下,将自己逼入死地。
我凄楚又决绝地望他。你可记得我曾说过,有些事,即使我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
他脸色数变。许久之后,目中的狂怒之色渐渐淡去,散去,浮出的,竟是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他沉声道:“违命侯酒醉无状,来人,将他送回府去,闭门思过!”
我错愕了,他竟未责罚我……他为何不责罚我?
左右内侍上前来,将我搀架而起。我推开他们的扶持,默默向殿外走去。
蓦地感觉,一道极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如影随形。
我微侧顾,赵匡胤的身边,一个紫衣袍之人,目不转睛地看我,若有所思。
他有着与赵匡胤颇为相似的五官轮廓,却更年青一些,较他多了分清俊,少了分英武。
只是我不喜他的目光,深藏不露,非拓达之人。如鹰隼般凌厉森然的目光,却偏要掩蔽在一片深邃暗潭之下。而那隐隐显现的幽光,让我有种被寒刃剖开肌理、一览无余的错觉。
步出殿外,我低声问身旁内侍:“皇上身旁着紫衣的,是何人?”
内侍阴恻一笑:“是晋王。”
我听过这名号,晋王赵光义,乃赵匡胤胞弟,文武双全,多艺能,深受他喜爱与信任。
回想起他方才的目光,我有些悚然。夜风卷起黄尘枯叶,素白的衣摆也蒙上层淡淡的污迹,我感觉身心俱疲,只想尽快回到荆馆。
只有那里的荧荧灯火,才让我觉得温暖。
第05…06章
五 佳人之殇
“花蕊夫人?你说的可是蜀主孟昶的贵妃花蕊夫人?”我不觉笔下一滞,心中大为懊恼。这一幅翎毛墨竹,老于霜皮,烟梢露叶,披离俯仰,宛若古木,本该是一派清爽不凡的神韵,只可惜这收尾一笔凝滞死板,硬是将原先的灵气抹杀了不少。
败笔……我将画卷一揉,丢到案角。
秋水眨着她那双似水明眸:“可不就是那个人称如花蕊般轻飞绝艳的花蕊夫人?听宫中内侍们私下议论,她入宫才半月余,便得赵匡胤专宠,人都道‘三千宠爱在一身’呢!”
我又铺了张新纸,“那花蕊夫人真有如此美艳?可比得过我的小周后?”
秋水边研磨边笑道:“主上明日不是奉诏陪同宋帝上苑狩猎么?花蕊夫人定也在场,何不亲眼去瞧瞧?”
我紧蹙了眉,“秋水,有一事我一直忧心忡忡……小周后,莫非也入了宫?”
“主上,秋水查问过了,小周后并不在宫中,你就放宽心罢!”
“但愿如此……”我轻叹。
被罚在荆馆禁足已有半月余,如今正是仲春三月。
赵匡胤准备在上苑举行一场春猎,命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陪同。
次日,风和日丽。
还未至上苑,便闻号角声起,响彻云霄。
我步下马车,远眺一大队烟尘滚滚的人马负索持箭,在林中往来穿梭,驱虎逐鹿。披甲执戬的御林军在外场警戒,手持明黄龙旗的士兵林立在后。
朝臣们已等候多时,但见赵匡胤一身骑猎装束,挽着一名宫装女子下了銮轿。
当场所有人的目光,尽数汇聚于那女子身上。
云鬓裁新绿,霞衣曳晓红。她凝立于绿茵之上,如一朵飘下巫峰的彩云。
我心中暗叹,世上竟有如此完美无暇的容貌。即使是娇艳无双的小周后可与她神韵相当,可在眉目上,还是略逊了一筹。
如此绮丽女子,只有四个字可形容:
绝世佳人。
赵匡胤与她低声细语,面上满是宠溺之色。
不仅是朝臣,连内侍与宫女们的目光也在她身上流连,不忍移去。
号角声再次响起,围猎开始。
众马奔突之间,林中鸟飞兽走。一只白唇麋鹿在林叶间一蹿而过,晋王赵光义抽箭弯弓,眯起了眼。
我陡然惊觉了,他不是在看鹿,而是在看我。
他目中杀机一闪,就在那飞电过隙之间,身势一转,翎箭脱弦而出。
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必定中箭身亡,本能地紧闭了双眼。
一声惊叫划破如洗碧穹。
我猛然睁眼,捂面惊叫的,是赵匡胤身旁的一个宫女。
花蕊夫人,倾国倾城的花蕊夫人,以一种极幽婉凄美的姿势,冉冉滑落于地,心口一枝翎羽在微风中轻颤,翎色嫩黄,如粉英吐蕊,含羞带怯。
红衣委靡于一片翠莛之上,已是菡萏香销碧叶残。
晋王赵光义,竟当众射杀了宋帝最宠爱的女人。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赵光义一甩弓箭,大步行到赵匡胤面前,并膝跪下。
赵匡胤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面沉如水:“义,给朕个理由。”
赵光义仰首,怃然道:“四海方定,天下初平,正是勤政务国之时。陛下当以国家大计为重,何以沉迷女色?”
赵匡胤面无表情:“还有呢?”
赵光义暗一咬牙,朗声道:“花蕊夫人仗着陛下宠爱,盛气凌人,肆意妄为,将来必成国之祸水,义除之而后快!”
赵匡胤竟缓缓笑了:“所有理由,都不及你这最后一句,‘除之而后快’。你既厌恶花蕊夫人,何不直接告诉朕,朕会为你杀了她。”
赵光义闻言,目中隐有泪光:“皇兄……”
赵匡胤从内侍手中接过弓箭,翻身上马,道:“走,随为兄一同狩猎去,莫为区区一女子,坏了兴致。”
我愕然了。前一刻,他还对花蕊夫人百般宠爱,后一刻,便已翻脸无情,难道连这般绝世佳人,他也不存丝毫怜惜之心么?
身旁一内侍暗自摇头叹道:“第二个……”
我惊问:“公公此话何意?”
那内侍低声道:“侯爷有所不知,当年的金城夫人也是如此,就因她将晋王插在她鬓上花枝抛落于地,陛下便一刀斩去了她的手腕……”
我望着花蕊夫人香消玉殒的芳躯,黯然叹息,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即使是死去,花蕊夫人的容颜依然艳丽无比,连敛尸的内侍们都面有不忍之色。
赵光义淡淡地看了眼那一袭红衣,如看庭前花落,目光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惋惜,转身离去。
我今日的心情,有一种莫名的凝重。
围猎之后,便欲及早回到荆馆。
马车已驶出天波门,后方却追来了几个内侍,传皇上口谕,宣我进宫。
我有些不解:“天色已晚,皇上何以忽然宣我入宫?”
那内侍面上颇有善意,道:“圣意难测,侯爷小心伺候便是……皇上今日似乎心情不佳……杂家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谢过他,调转马头往皇宫而去。
一进内殿,便闻到满室酒味。
赵匡胤独自坐在案边喝酒,看上去已有五分醉意。见到我,也不待我行礼,挥手道:“过来,陪朕喝酒!”
我走近,见他浓眉紧锁,似有满心焦躁抑郁难以排解,转念一想,看来花蕊夫人之死,还是令他心中郁结的。不由愀然,对案而坐,伸手为他斟酒:“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还请节哀……”
他眉一皱:“你说什么?”
“皇上不是因花蕊夫人之死才借酒浇愁么?”
他灌下杯中之酒,嗤然一笑,道:“你错了,花蕊夫人死了,朕却没有半点心痛怜惜之情。多亏她的死,朕才想通了一件事……”
我奇道:“什么事?”
他俯身过来,凑得极近,酒气扑鼻,“后宫佳丽如云,你可知朕为何专宠花蕊夫人?”
我忽觉眼前的赵匡胤与以往不同,他的神思心绪,如绷紧的琴弦,顷刻将要断裂;又如蓄积已久的火山,一触待发。我心中顿觉惴惴不安,忙向后避了避:“臣不知。”
他愈发往前逼近,一瞬不眨:“你没发现么,那个花蕊夫人的眉目,像谁?”
我被他逼得毫无退路,几欲仰面跌在地,“臣不知……”
他竟伸手抚上我的脸:“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与你右眼的重瞳像极了……重光,重光,朕怎么没发现呢……朕一直透过她的眸子,在看你啊……”
我大惊失色:“皇上,您喝醉了。下臣不敢打扰皇上休息,下臣这就告退。”
我慌乱地正欲起身,却被一股大力攫住手腕向后一扯,重重摔在桌案上,腰痛如折。
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令我喘不过气来:“李重光,你为何总要惹怒朕!”
灼热的鼻息喷在我脸上,带着股浓醇的酒气,正如他此时迷乱激狂的目光般,理智渐失。我心中又急又乱,伸手去推他,可哪里推得动,反而被他钳制住双腕。他手劲奇大,我只觉腕骨格格作响,几乎要碎裂了,忍不住泪盈眼眶:“放开我……”
他喘着粗气,满面狂乱,厉声道:“我放开你,谁来放开我!你这眉目,这韵味,这风骨,这沉阴永昼的孤凄愁郁,还有这若隐若现的紫檀香气,几乎要将我逼疯了!”
他猛地抱起我,一路踢翻了桌案酒瓶砸落满地,将我丢在一旁软榻上,狠狠撕扯着我身上衣物:“我一次又一次忍了你,一次又一次放了你,连我自己都不知为何独独对你下不去手!这一次,你休想我会放过你!”
我骤然明白了,他竟欲……我惊骇至极,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摁住,捏着脚踝扯开来。
他连衣物都未脱尽,一撩衣裾,就这样挺身冲了进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身下传来,我只觉五脏六腑被一柄钢刀狠狠翻搅,冷汗涔涔,张口欲吐,却只能发出阵阵干呕。
他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在我体内粗暴地横冲直撞,旋绞翻转;掐住腰身,拧住双臂,重重戳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次次撕开,合拢,再撕开,再合拢,痛倒极处浑身都痉挛了,只听见体内的鲜血汩汩流出之声,与他在我耳边一次次迷醉的低吼:“重光……重光……”
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昏过去,又痛醒过来,这哪里是交欢,分明是一场比鞭笞惨烈的酷刑。
而这酷刑,似乎永无休止之时。
我呆滞的目光,直直盯着上方错彩镂金的梁栋,不知何时,不知所处,终于等到酷刑结束。我吐出最后一口气,筋疲力竭地昏了过去。
六 梧桐之风
我醒来,在一片雨晴风晚的漠漠夕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