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古代,宫廷,将军受,虐)作者:眉如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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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穿过层层宫墙,一重一重地回响著。
李连城拿著朱笔批阅奏摺,忽然听见窗外簌簌的松声,侧耳细听了一阵,嘴角微微翘起,把朱笔挂在笔架上,慢慢踱到窗边。
天幕湛蓝如洗,老树新绿,飞檐上的铜铃嗡嗡响著,他不由笑著骂了一句:「傻子……」
第五章(上)
五
接下来的几天,李连城为了更改部署焦头烂额,李登宵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只有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觉得他来过,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眼皮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闻著空气里残留的熏香,翻来覆去地猜是不是真的。
几天後天刚亮,李连城就踏进小院。他似乎瘦了一些,脸上的轮廓更加的鲜明,两只眼睛出奇的亮。
李连城笑著拉著刚刚坐起的李登宵,说:「三哥,我明日准备在早朝上说你的事,赶紧收拾收拾吧。」
李登宵应了一声,数日未见,正想和李连城说一声自己的功力都恢复了,但看著李连城全不关心此事的模样,不由皱了眉头。
正要自己开口,李连城已侧过头去,向外面招呼了一声,随身侍候的太监就送上来一套赶制的朝服。
李连城笑道:「三哥换上试试。」
李登宵有些闷闷地停了嘴,接过那套衣服,发现并不是寻常有补子的文官服,而是藏青色绣著蟒纹的箭袖,心中微微回喜,自己在中衣外套好外裤,披上外袍,用深色腰带束紧梭子甲,鬓边的长发束在嵌宝紫金冠下,其馀的散落肩头。
李连城第一次见他如此打扮,一时有些移不开眼,只觉李登宵束住的腰出奇的细,良久方道:「挺合身的。」
他顿了顿,又道:「三哥喜欢什麽样的说辞?是云游四海後重回故里,抑或是遇到心上人所以耽搁了两年?」
李登宵对这些说辞毫不在意,只想跟这个四弟好好说说武功失而复得的事:「连城,我……」
李连城故意岔开话题:「要不说是为了隐瞒萧国耳目,才故意诈死?」
李登宵有些恼怒地微微提高声音:「李连城!」
李连城突然转过脸来看著他,笑了一笑:「三哥武艺超群,做弟弟的已有耳闻。」
李登宵被戏弄得哑口无语,眼角都有些发红,李连城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说:「明日拭目以待。」
李登宵哑然半晌,好不容易憋出一句:「那是自然。」
翌日早朝,百官刚刚得知萧国大举进犯的消息,一时间议论纷纷。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皇上,此事非孟九成带兵不可。他属下精兵皆骁勇善战,熟悉与萧国作战之法,让他统帅三军,我朝方能克敌制胜!」
这边,刑部尚书闻言亦上前躬身道:「皇上!微臣认为不可。孟九成好大喜功,臣以为带兵之事非徐行不可,他数读兵法……」
两位尚书几乎是同时大喊道:「皇上!」
看著朝中迅速分为几派,争执不下,李连城微微按著额头,嘴角抿出一抹微笑,道:「这麽说,若是在两人之中,朕任用谁,都有人会不服气。」
群臣对望,却完全是一副僵持的样子,并不打算妥协。
李连城冷眼看著一切,从心里面厌恶这些老学究,表面上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到头来谁不是为了自己蝇头半点的小利争吵得头破血流,至於国家危难之事,在他们眼里,反倒是其次。
他用了两年的时间,才让四个能臣坐稳位置,想著,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李连城说:「若是我三哥还在,区区萧狗,又如何动得我大好河山?」
善於溜须拍马的赶紧接道:「皇上,若是三王爷还在,这事确是好办,可如今他仙去了不是?」
李连城凤目一抬,笑道:「若是他在呢?」
看著群臣面面相觑、噤声不语的模样,李连城斜倚在龙椅上,轻轻击掌。
议事殿两扇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一道颀长的人影从光晕模糊中缓缓走出,长身玉立、英挺不凡,不是李登宵是谁?
李连城看著惊疑不定的群臣,笑道:「三哥两年前诈死,一是不愿权势之争,二是为了降低萧国的戒心,一举击破。此次他重回朝廷,领兵抗敌,尔等可有疑议?」
群臣沉默已久,显是有些不满,但却不好出口。
良久,一位老臣倚仗自己年迈,颤巍巍出列:「三王爷厥功至伟,臣等本无疑议,只是这两年王爷醉於山水,武功怕是有些落下,不知……」
李连城见李登宵眉头紧蹙,知他不悦,轻笑起来:「听卿家的意思,可是要比试武艺?」
李连城见群臣争相附和,笑道:「那就比骑射好了。大战在即,我等一切从简。」
说著三击掌,殿外太监送上三个垫著红色丝绸的金托盘,上面盛了角弓、箭矢。
李连城说:「孟九成、徐行何在?」
两名武将闻之出列,高声答道:「臣在。」
李连城随手指定百步之外一根通体红漆的廊柱,三人接过角弓,其馀二人都是志得意满,孟九功素有百步穿杨之名,徐行亦有弯弓射日的美誉,似乎帅印已是十拿九稳,偏偏李登宵心下忐忑。
他自己如何不知两年以来,自己的武艺停滞不前,若是比武厮杀,自己落下两年的功夫,亦能凭藉功底取胜,可这骑射,贵在日日勤练,方能保持准头,两年未拉弓,此时如何能有把握?
两人同时弯弓,对准廊柱,二箭齐发,二弓齐鸣,顷刻之间,便看到两枝羽箭皆深入廊柱,钉在柱子上不住摇晃。
李登宵眼神微微一黯,心里便略微浮上些心灰意冷的意思,禁不住微微转过头去看李连城的表情,只见李连城眉目含笑,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自己,又觉心下一暖。
李登宵紧紧握住手中角弓,深吸一口气,迎著百官目光,捏出一枝羽箭,左手持弓,右手拈箭拉弦,弓如满月,目如寒星,牢牢定准前方廊柱,只觉得头脑一片澄静空明,片刻之後,箭如流星,羽如星尾,带著呼啸之音脱手而出。
李登宵默喊:著!
随著他的喊声,箭牢牢钉在廊柱中央,顷刻入木没尾。
李登宵腰身扭转,同时将剩馀两箭搭在弓上,拉弓放箭如行云流水,两箭先後而至,每枝箭矢都分别将之前二人的羽箭从中狠狠劈作两半!片刻,那廊柱之上,只留下了李登宵的箭。
百官哑然,李连城笑道:「诸位卿家还有异议吗?」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带头高喊道:「臣恭贺三王爷重回朝堂!」
百官应和道:「臣等恭贺三王爷重回朝堂,任大梁将军!祝将军大破敌军,凯旋而归!」
喊声洪亮,如同带起了一阵飓风。
朝堂之上,众人喊声里,李登宵眸如星子,迎风而立。
第五章(中)
下朝後,李连城派人送来一大堆物事。大多是些舒服合身的换洗及御寒衣服,外袍的上臂处都绣了象徵王室的蟒纹。
另有一壶银箭,一共七枝,一件银甲,由细密的银丝编织,轻而结实,还有一把乌檀弓,分量极沉,弓弦波动时,响声清越,弓身木纹细腻,呈鱼纹断裂状,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之物。
最贵重的不过是一把剑,纹路古朴,剑身上用大篆写了剑名:七星龙渊。
当年欧冶子为铸此剑凿茨山,放溪水,引至铸剑炉旁七个剑池中,是名「七星」,在古今名器上可入前五。
李连城以此剑赠李登宵,实不异於以《女史箴图》送爱画之人,以《食鱼帖》送爱字之人。
李登宵拔剑出鞘,在手中轻弹,听到剑身发出一声长而清越的剑鸣。他握著剑,叹了口气,领了调兵遣将的虎符,下午便前往军营。
大梁官职已在两年前的基础上做了调整,将尚书台职务一分为六,即是户、吏、工、刑、礼、兵六部。各部一级官员称尚书,下设二侍郎,以及十二令使。全国为郡县制,县有县令,乡有乡典,里有里长。
军队主要为南营、北营以及西营骑兵、北营水部。除二王爷李凌云统率下的西营骑兵外,南营、北营占了全国六成兵力,也是这次抵抗萧兵的主要部队。
李登宵至南、北营检阅之时,只觉得士兵多是新征,年轻有馀而经验不足,心下了然,唤出此次副将张参将士兵每五十人编为一组,由一老兵带领,与各参将都打了声招呼,熟记他们的姓名,又提拔几个年轻将领。
回宫後小琉替李登宵整理几件御赐的衣服战甲,换了一双轻便的牛皮青底靴,子夜便率军离开京城。
临走前,李连城在百官随行的时候远远的来送他。
李登宵坐在黑色的大宛骏马上,肩发被吹得四处飞扬,李登宵越过碍眼的发丝,拉紧缰绳控制著不停踱步的战马,眯著眼睛,努力想在夜色中分辨清李连城的轮廓。
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自李登宵领兵出征,转眼已数月有馀。
当日大军挥军北上,至伏虎关与萧兵战於原野,因远跋多疲惫,新兵怯阵,伤亡略重,纵兵力持平,亦呈败势。
萧国统帅大梁部署图在手,一路过来连破数郡,气势如虹,李登宵见形势不利,退兵固守青州。
不顾每日萧兵命人在城门前叫骂不休,他自将馀下五万精兵分为五部,每数日带一万士兵从侧门而出,击萧军旁翼。萧军将青州围成水桶一般,兵力分散,救之不及,而李登宵领兵并不恋战,小胜便回,数日之後,另换一万士卒出城迎战。
如此月馀,萧兵固守疲乏,夜不能寐,粮草时有不济,青州五万兵士磨鍊之下,已熟知作战之法,且对李登宵领兵言听计从,令行禁止,虽馀粮不多,却士气高涨,每日磨枪砺剑不休,正是一决雌雄之时。
夜深露重,军帐中灯火如豆。
李登宵和几位参军,围著一幅地图。地图之上用朱笔墨笔圈圈画画,布满整张图纸。
副将张参此时说:「我等节衣缩食,熬至今日,实数不易,请将军尽早下令,与萧狗背水一战。」
「我以为此事不妥,」参将何聚道:「萧狗此时将青州围得水桶一般,若是贸然出击,纵能将包围冲一个缺口,那时敌军回防,左右夹攻,背後追击,我们三面受敌,能逃得了多少人?何况还要丢一个青州!」
「又或者这样……」另一个参将刘贺说。「我们表面上开东城门,引开萧狗主力,待萧狗在西区退尽,再从西城门撤离……」
李登宵道:「不妥。若用此法,等於将青州送入萧狗之手,将青州父老置於何处?更何况引开萧狗主力谈何容易,若是以数千人来引,萧狗不必回防,也足於让这数千人死无葬身之地,之後便是东城门失守,萧狗从东门长驱直入,我们能逃得了多远?
「若是用数万军队来引,此计成後,我军也是鹰断翼、虎无牙,如何能与萧狗抗衡?」
众人听了都是暗暗点头,张参不由得虚心问道:「那将军以为如何?」
「我想,若要出兵,非得让萧狗主动退却。」
李登宵说著,在萧兵扎营的地方用手一指,道:「我军粮草不济,萧军也是多日未得粮草补给。探子传来消息,最近有一队粮草送往萧营,若能将其焚毁乃至劫下,不出数日,萧军必退,他们若退,我们便倾城而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默然,良久,刘贺才疑虑道:「可、可这毁粮草之事,谈何容易?他们必有重兵把守,而我们被团团围住,如何能……」
李登宵道:「这事无须焦虑,你们待命整军便是。」
说著,转身下令:「帮我准备二十枝硫火箭。我今夜出城,拜访一下故人。」
京城的风就有些凛冽,而青州更甚。
风像是咆哮的猛兽,李登宵一身玄服,隐在夜色之中,耀眼的紫金冠也已取下,将鬓发束在脑後,风一起,几缕额发便散在眉间。
为了轻便,他外袍下只著了一身暗色的锁甲,显得身形修长干练,他背上背了乌檀弓,箭筒里装了硫火箭。自城楼上施展身法轻飘飘地跃下,两袖兜风将身形放缓,双脚在城墙上轻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下。
此时虽已是半夜三更,萧军并未放松警惕,不时有几个巡岗的士兵走营外交替走动,最近的离他不过是十丈之遥。
李登宵轻轻冷笑,从地上随手捡起一粒石子,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动,一个弹指,那石子便离最近的那个哨兵飞去。
李登宵既可百步穿杨,这十丈的距离如何在他话下,那士兵不过轻轻一声闷哼,就软倒在地上。
李登宵身形一动,几个腾越,远远去了。这隔空点穴之法原也不难,难得的是这力道用得极巧,不过片刻,被点倒的士兵便会重新恢复知觉。
青州虽土地贫瘠,却多山丘林木,李登宵守在粮草必经的路线上,隐於林木之间,左手持弓,右手持箭,弓未拉满,杀气隐忍。
果不其然,下半夜隐隐有马蹄声传来,蹄声沉闷,想来是牲口脚上都包了皮革和棉絮。
李登宵微微蹙了蹙眉。
以他远远目测,这一队所押运的粮草未免过少,要知粮草往来一次很是漫长,所以一次便至少要运送三千石的粮草,此时却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车。
李登宵看得疑窦大生,可眼看著车队就要走远了,还是一咬牙,从背上拿下五根硫火箭,搭在弦上,拉弓如满月,五箭齐发,遇车而起火,火势在瞬间蔓延开来。
见这一击成功,李登宵情知不得久留,立即撤离。
若他此时回头看上一眼,便可发现,那些押送粮草的萧人,虽不住惊惶地喊叫,但走走停停,哪有一丝想救粮草的模样。
待李登宵一路急行回城,施展壁虎游壁功,手脚并用攀上城楼,天已微亮。李登宵一边暗叹,一边走入中军帐中,到床边合目休憩。
这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