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江湖系列(江湖 强强 虐 清水 he)作者:江左遗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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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邙山上死了一个赶考的书生,一个废掉的侯爵。
是山间的精怪,为了不甘的抛弃而报复,还是另有隐情?
大理寺卿凉凉一笑:“好得很,且叫本官来捉一回鬼!”
邹大老板胆战心惊:“大人!您比鬼还要像鬼!”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雨师,方予璧 ┃ 配角:苏鸿,苏西 ┃ 其它
第一章
京城方圆数十里,王气森严。山间人家,非富即贵。更有数座小行宫,埋伏在山林蓊郁之间,与周围景致浑然一体。
赵允常的府邸就坐落在一片凤藏龙隐之中,却是没落的庄严。偌大的府宅常年失修,屋漏连连。青苔已爬上屋檐上的风铃,生锈的铁器蒙上苍绿,更显凄凉。
赵允常无官无职,世袭的爵位早已丢掉,无力维护自家祖宅的休憩,只能任其忍受岁月的侵蚀。
然而赵允常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在被削了爵位,丢了官职后还能保留这座宅子,也算是祖宗保佑了。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这么大的地方镇日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呆着,未免显得难过了些。
他的朋友邹雨师听他说了之后,摇着扇子笑道:“这倒也不难。你那宅子反正大,你腾出个院子租出去,不仅免得那么清冷,还能得些钱贴补家用。”
他思忖了一会,觉得此法可行,遂将此事托付给邹雨师。
十天之后,邹雨师领了个书生过来,说是参加科考,听得他这里僻静,特来租个院子安心读书。
赵允常见那书生面目和善,看着不似坏人,身边的小厮下仆也都干净齐整,心中欢喜,便将其迎了进去。双方商谈到房钱,邹雨师替他谈了个可观的数目,让他愈发觉得叫这个朋友实乃人生一大幸。
这个念头一直留到邹雨师顺走他的两坛陈年老窖,才霎那间灰飞烟灭。
离科考尚有两个月,那书生自安顿下来后便埋首书乡,赵允常则像以往一样,大半时间都窝在家里睡大觉,时不时到城里溜达一会,看一看老友,再醉卧两把温柔乡。有时夜归,见院里一灯如豆,才想起家里多了些人。于是抽了个时间到书生处坐一坐,下下棋品品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赵允常的日子在不紧不慢中过去,十分符合他一贯的懒散心理,是以他十分满意。
好景不长,过不了多久赵宅就接二连三地出一些事情。譬如好好的大门突然坏了,院子里的花草被糟蹋了几番,家里的老仆半夜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第二天就倒床不起……
好在赵允常是个粗神经的人,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过去了。可那书生却显然没有相同的心理素质,当下就吓得脸煞白,一径儿向赵允常道歉,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马上就离开。
赵允常郁闷地看着他,自己几时说过这样的事和他有关来着?没必要这么急吧?
于是赵允常拖着一颗郁闷的心,下山找到好友邹雨师,麻烦他再帮忙寻一个房客。
邹雨师听了他的叙述之后,思维的重点没有如赵允常所望放在房客上,而是放在别的事物上:“听你这么一说,你家看样子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能是什么呢?”他捏着下巴,突然双目放光,“不会是艳鬼或者狐女什么的吧?你小子真有福气!”他颇为嫉妒地拍拍赵允常的背。
赵允常愣愣地道:“可能吗?”
“一切皆有可能嘛!当然,也不排除是野人山魈什么的。”邹雨师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样你可要小心了。晚上爬山时小心些。”
赵允常瞪了他一眼,犹豫道:“要不,我请个道士做做法?”
一听到歪门邪道的东西,邹雨师眼睛就精光四射,忙不迭道:“好得很,好得很。要不我明儿个就帮你找个道士?出云观的张真人我很熟啊!你看看,明儿个可得空?”
赵允常被他的热情吓到,担心自己拒绝可能会遭遇不测,于是勉强点了头。
夜间,月上树梢。因着那书生明天便要离去,赵允常苦留不住,只得摆了一桌酒在院子里,请书生共酌。那书生也不推辞,两人坐下便喝了起来。酒过三巡,赵允常有些醉意,持杯开口道:“顾兄当真要走,在下也留不住。在下在此先敬一杯,祝兄台金榜题名。他日得跃龙门,可别忘了在下。”
顾书生也举起酒杯:“那是自然。感谢赵先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在下在此谢过!”说罢,仰头倒下杯中酒。
赵允常叫了声好,放下酒杯,叹道:“在下观顾兄平日读书行事,知道阁下非池中物,他日必定飞黄腾达。阁下若是不嫌弃,赵某有几句话要送给阁下。”
顾书生道:“请讲。”
“宫门深似海,阁下若入了那紫禁朝堂,千万小心,一着走错,满盘皆输,切不可鲁莽行事。”
顾书生听了,点点头,随即苦笑道:“阁下的话的确有力,可惜顾某未尝有福消受。”
赵允常笑着拍拍他的肩:“莫要担心,年轻人需对自己有信心……我瞅着你作文章着实有两把刷子……相信赵某,在下看人从没损失……”正说着,赵允常只觉得身上沉沉的,像是被压上了什么东西。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焦急地看着眼前的书生。
那书生定定地看着他,脸型猛然间狰狞起来。他心中一惊,想站起来,全身却像被什么缠住了一样。他侧过头,眼前的景象令他的呼吸都要停止——
院落中的花草仿佛受了什么魔力,疯狂地滋长,花茎蜿蜒朝他爬去,卷上了他的四肢和腰杆。他费力地想扯动,却无能为力。他转过头,只觉得胸口的血液被全部抽干,一滴不剩。
书生的头颅掉在地上。
赵允常想要尖叫,可他的喉咙仿佛被拔掉。意识渐渐离他远去,脑海中最后显现的,是书生那一双绝望的眼睛。
清晨的山间是朦胧的仙境,却不是好走的山路。
邹雨师携着一个道袍飘飘的道人,向赵允常的宅邸走去,步履轻快,神态闲适愉悦,丝毫没有被山岚阻碍步伐,倒有几分仙人的意韵。
两人在青瓦朱门面前停下,邹雨师向道人作揖道:“道长,就是此处。”
那道人眯眼扫视一番,摇头道:“邪气入侵,必不太平。”
邹雨师笑笑,上前叩门。
无人应答。
邹雨师心中火起,大力扣了两下,边扣边喊:“老赵,开个门!我是小邹!我给你把张道长请过来了!”
依旧了无声息。
邹雨师一脚踹向大门,只听一声闷响,大门被踹开。他心中疑惑,刚要进去,只听身后张道长惊呼:“有血腥气!”
邹雨师一惊,使劲吸了下鼻子,脸色大变,撩起袍子就向后院奔去。
通向后院的走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张道士在他后面长叹一声,撒出一沓符纸。
邹雨师慢慢走向院落中间。赵允常趴在桌上,旁边是纹丝不动的酒菜。邹雨师轻轻碰了他一下,眼前的身躯破絮般委顿下来。
酒杯“啪”地一声落下,碎片在青砖地上飞溅。邹雨师心中蹦出四个字——
靠,见鬼了!
第二章
天下刑狱,皆付大理寺。有冤伸冤,有罪判罚。
杨直是大理寺的寺正之一,掌审理。
天刚亮就有人前来报案。
报案者是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目俊秀却十分狼狈,显然是惊魂甫定的模样,断断续续地说着山里发生的命案。
听着听着,杨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哎呦我那苦命的兄弟,昨儿个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央我帮他找找新房客,今儿个就气绝了……哎,我这小心肝怎么受得了……要不是有张道长在草民身后镇着,草民估摸着也不晓得魂飞何处了……大人啊,你可要好好查查,到底是何方妖怪,把我兄弟的性命掳了去……”
杨直刚要喝住他,问个清楚,身后蓦地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要捉鬼的,跑到大理寺来做什么?”
杨直心中一惊,暗忖这位大人怎么跑过来了。待要说话,却见那年轻人停住絮叨,有些忸怩地捏捏衣角,不好意思地说道:“找道士驱鬼总是要花些钱的……报官府就不用了……草民听说官威会迫得鬼怪不敢接近……不是说大理寺阴气重些……”他抬起头,脸色在看到杨直身后的人时猛地僵住。
杨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身后的人行了一个礼。
孔雀官服,绯袍黑靴,金荔枝腰带,乌纱帽压着黑压压的头发,鬓角齐整,面如白玉。眼若寒星,唇若朱丹。仪态端庄,不怒自威。
邹雨师心中“咯噔”了一下,感觉出眼前是个厉害的主。他下意识地猜测,这个人八成就是名动朝野的大理寺卿方予璧方大人。
不务正业,热爱八卦的邹雨师邹老板,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铁面判官可是耳熟能详得很。
生死有命,方判无情。
方予璧进入大理寺五年,从大理寺正一直做到大理寺卿,其间破案无数。无论是是权王谋逆,还是灭门惨案,所有的案件在他手上,皆像蚕茧一般被一层层拨开,直到露出里面的真相。
传说他有一双阴阳眼,看得到冤魂的真相;
传说他有一对通灵耳,听得到来自地府的控诉;
传说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是他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他就是端坐在阎罗殿的鬼王……
邹雨师只感到有寒气从脚底冒出。
方予璧接过主簿端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扫了邹雨师一眼。邹雨师觉得好像有一把刀从他的肩头平平切过,平日的伶牙俐齿早丢到爪哇国去了。在他腿一阵阵发软的时候,方大人冷冷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你说的出事的人家,果真是前忠静候赵允常吗?”
邹雨师先是疑惑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是方予璧提醒,他几乎就要忘了自己苦命的哥们原先是个小侯爷来着。
想到这,邹雨师十分感慨地暗叹了一声。他老邹好容易交了个皇亲国戚,却还是个破落户,感情他这辈子也交不了上得台面的朋友。
方予璧打量了一会他的神情,冷笑道:“看你的样子,怕不是真的以为赵允常是撞了鬼吧?否则怎么会来报官?别的衙门不去,专挑了大理寺来……”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眯起眼睛,“莫非赵允常的死,和你有关系?”
邹雨师大惊,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凌厉的凤眼。他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大人明察,这事真的和小人没关系!小人只是觉得事有蹊跷,才过来报案的。不是说大人是铁判吗……小人,小人绝对与这事没有关系!”
方予璧冷哼一声,站起来甩袖道:“有无关系,大刑伺候一下便知。”
邹雨师听了这句话,面色突然一白,眼睛一翻,就昏死过去。
杨直看得瞠目结舌,到底是这小子胆子太小,还是大理寺卿积威太盛?
方予璧使了个眼色,两旁的侍卫刚要上前,那年轻人突然跳了起来,面色白的吓人,双目却要喷出火来一样。
方予璧微微有些诧异,挑眉看着他。
那人缓缓启动苍白的嘴唇:
“大人明察,草民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半点关系!大人火眼金睛,一定能看出小人的清白”话一出口,原先的愤怒都化为谄媚。所有人俱是一愣,看向他的表情从惊愕到鄙视。
方予璧看着眼前的人,那双谄媚的眼睛弯成一条缝,浓密的睫毛使之深不见底。他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
邹雨师看着那个笑,只觉得大理寺几百年埋藏的阴气都从各个角落汇集了过来。
大理寺的人在大宅子里忙前忙后。杨直听了下属和仵作的报告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方予璧身边,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明。
“除了赵大人外,还有两个丫鬟五个下仆的尸体,身上没有伤口,从死状来看,应该是窒息而死。赵大人的身上有多处勒痕,脖子上伤处明显,并且有中毒的迹象。府上财物似乎没有动过的痕迹,应该不是劫匪所为。”
方予璧坐在花坛边,单手支腮,淡淡地问道:“可调查过相关的人?”
杨直眼睛扫过不远处的邹雨师,对方不知从什么地方拖出来一张躺椅,现下正虚弱地躺在上面,旁边一个老仆正伺候着。他低下头,道:“除了邹老板以外,赵大人还和兵部周大人的三公子,路都尉家的二公子,京兆尹倪主簿家的四子以及‘醉梦坊’王老板,‘软红院’柳老板相熟。至于赵大人的亲眷……”他抬头看了看方予璧,欲言又止。
方予璧仰起头,忽而一笑。
邹雨师正握着紫砂茶壶,哼哼唧唧地朝着老于吩咐事情,冷不防一抬头,就瞅见方予璧那一笑,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姹紫嫣红之间,有着鲜妍容貌的方大人,没来由地散发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一瞬间,邹雨师想到壁画上的哪吒三太子。一样的俊美无俦,一样的浑身戾气。
方予璧漫不经心地把玩腰畔的玉佩,对杨直道:“你现在一定纳闷,我为什么会插手这件案子吧?”
杨直一愣,事实的确如此。
大理寺卿何其忙碌,全国大小案件,朝堂各种纷争,皆要亲自过问。大理寺法度严明,一即是一,二即是二;然而朝堂上云谲波诡,阴谋接踵而至。无论是哪一方面,挑出来都可叫人焦头烂额。
况且现在还是多事之秋。
方予璧站起来,绕着花坛慢慢踱步,眼睛在其中细细搜索,边走边道:“赵允常这个人,看起来无关痛痒,无足轻重,但牵扯之人之事,却是不容忽视。
前些日子我翻过泰昌七年的卷宗,关于三王谋逆,其中还有些细节,仔细推敲,竟发现大有问题。
这个赵允常,就是其中之一。”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仔细盯住一处。在赵允常出事时做的石凳对面,一滩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他走了过去,细细打量了这摊血迹。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