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by 无幽 (经典虐心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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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我计划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皇宫的周围。我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唇角正勾起了一弯淡薄的弧度。
地狱就是我要去的地方。睁开眼睛,我微眯起双眼,紧紧地盯着冬日寒风里萧瑟的秃树。然后,我看见了那种时常栖息在秃树上的黑鸟,人们是怎么看待它来着,丧门星。
阿爹,那你不要去好不好?留下来陪流光,流光会很乖很乖的。我诧异地猛然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我其实一直很厌恶的孩子。他已经从木椅上跳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短短的黑发覆在他的额头上,编成八股的红绳束着耳边的两簇过颔短发,眼睛是那样得明亮。
为什么?你应该把我忘记,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起。我走到他的面前,然后蹲下身,目光与他的平视。
阿爹,你的眼睛在哭……。他伸出短短的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脖子,把脸埋进我的颈窝里。很温暖的感觉。
胡说八道!谁哭了!宽大的衣袖顺势滑下,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雪白的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伤痕。
这是谁做的!我抓住他的手臂,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么一个身世高贵的孩子,这么一个乖巧温柔的孩子,是谁这么大胆,这么狠心,竟然伤害他至此!
许是我抓痛了他的伤处,他低喊了一声,却还是咬住嘴唇,忍住了痛楚。
笑眼弯弯得,像一勾弯月一般。他的眼角还有着隐隐约约的泪花,只是不让它落下。他说,阿爹,今天窗外的月亮好圆哦,很像是上次和伯伯一起吃糕点的晚上,只是月亮还没有这么圆。伯伯总是半个月才来看他一次,现在就好了,有阿爹可以陪着流光了。阿爹哪里都不要去,流光会很乖的,乖乖地跟着阿爹。
我愣愣地看着流光,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对他说些什么。
时值大雪,我和流光被移至玉玑殿。玉玑殿已经在轩辕迟登基为迟帝的时候起就成为了帝王的寝宫。
史官楼断提起他的那枝笔,在《皇帝起居录》上记下了一笔:承乾元年,大雪。帝迟禁少傅凌于玉玑殿帝寝。
《皇帝起居录》上记载的东西本是除了史官外,谁也不能知道的,就是当朝帝王也不得翻阅。可是他让我看了。是不是有意的,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我曾经猜测过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却无法去求证。
只不过,在这以后,楼断却没有再做出过什么怪异的举动。
他的面容总是那样低垂着,几乎每个人都开始忽视他的存在。
然而,就在人们都不曾注意的时候,我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见他那双默默注视着流光的眼睛。
很深沉,很深沉的目光。
而我却始终没能看懂他的心思。其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注意这么一个看来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但是,也许这就是天性使然,我非但注意了他,还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一个月后,轩辕迟来了。
这是从轩辕无幽死后五个月来,我第一次看见他。
他变了。他开始学会了平静,岁月似乎已经沉淀了他身上太多的气息。
可是我只不过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好像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定。而这个决定恐怕会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大的一个。
日将西倾的时候,他像是很久以前那样,静静地靠着我的双膝,将脸枕在了我的掌中。乌黑发亮的发丝似一钵光华柔软的绸,披散了我一手。此时此刻,他的脸冰冷。一如他那白色的,覆了一地的白色外袍般。是这么得近,却又像是离我那么遥远。
不着痕迹地,将一张小小的纸片塞进前来送茶的宫人手中。看着他将之悄悄收入袖中。他是蓝羽宵多年之前就暗藏在宫里的棋子。
也正是这样,我终于确定,蓝羽宵志在必得。
对此,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果然不出所料的了悟表情。明明是应该知道的啊:对于权利的追逐,不只会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赤贫者会做出的事。
是的,我承认,我一无所有。否则又怎会在夜里独自辗转。
今日是轩辕迟的生日,按惯例,会放礼花和爆竹来庆祝。这是即使前任帝王刚死都不能取消的规矩。
目光注视着窗外,等待着礼花飞起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如此得平静,谁也想不到,就会是在那礼花飞起的一刻,王朝将要整个颠覆。
而我知道,按照蓝羽宵的计划,在那之前,我必须杀死轩辕迟。
我俯下身去,将脸轻轻地偎在轩辕迟光亮的发上。开始觉得一种痛楚从内心的深处慢慢泛滥。 不明白这种痛楚究竟是从何而来?名为什么?可是,我就是知道,那是痛楚。内心有过一种空虚,好像是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似的。
其实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在这种心境下下手。
日光暗下去的时候,流光正缩在屋角,用一只竹制的卦筒并三枚长着斑驳锈迹的铜钱,慎重其事地在地上反复掷弄着。
我从来都不相信一个四岁的孩子会卜卦。第一次看见流光这么做的时候,我问他,是谁教的?他看着我,小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然后老气横秋地对我说:阿爹,这没有什么可瞒你的。是楼断。
轻轻推开房门,宫里的仆妇悄悄地进来,点上宫烛后,又静静地退去。若大的寝殿里,只有时漏淌水的‘滴哒’声和着铜钱在竹筒里碰撞的声音,以及偶尔的哗啦声。
当一切都静止下来的时候,流光抬起头来,默默地注视着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十一章:终曲
摸着袖中冰凉的匕首,我却怎么都没法将它抽出。
轩辕迟抬起头来,琉璃似的眼睛看着我。
绝尘,你为什么不动手?
他将手伸进我的袖中,将我握住匕首的手慢慢地拉出来。这时候,我才发觉自己竟然紧紧地握着刀刃,鲜血像是红色的丝线染上了轩辕迟的袖子。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丢下了匕首猛地窜起来,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有这么一瞬间,我想要将他结果。可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烫了一下。飞速撤回双手,却难以将手指离开他的躯体。
他轻轻推开了我的手,走到桌前。
桌上的酒壶是先前他叫人送来的。
他倒了一杯酒,举了起来。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忧郁,还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深深无力感。
叹了口气,他又放下了酒杯。
从蓝羽宵第一次和你接上头时,我就知道了。但是,我没有说穿。我想看看,你和他能玩到什么程度。
就在一个时辰前,我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现在,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绝尘?
他将我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随后捧住我的脸,我立时感觉到了,有什么温润的东西正碰触到了我的脸。
那么他什么都已经知道。我完全是绝望了。愣愣地看着他,我发现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得脆弱,好像是一个被抽空了的皮囊,显得空乏而缺少着生气。
此时此刻,我是生,是死已经完全操控在他的手掌里。他会杀了我吧。我知道。慢慢地移向窗口,我想从窗口坠落下去。无论是生是死,总好过死在他的手里。
然而我错了。
来到江南已经有十年了。
很美丽的一个地方,四季都是那么得湿润。仿佛是弱质女子的眼眸,一双终日弥漫着氤氲雾气的乌黑眼眸。
整整有五年的时间里,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是毒酒造成的。
但是我很漠然。
一片黑暗之中,其实我似乎总能看见轩辕迟。
看见那个晚上,看见他那只滑落在我掌中的手。还能感觉到他那只冰凉得不再带有半丝活人特有的、温热气息的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莫非这就是他名字所注定带给我的夜晚?
手中温和的感觉是那次从他掌心里滑出的白玉簪子,碎裂的内心,表面却仍然是那么得光滑如昔。
而这也是我第一次弄懂他。
他并不是深沉得令人难以捉摸,也不是耍弄自己的孩子心性,更不是脾气乖张。他把心事都拙劣地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送到我的面前。
从最初的邂逅一直到最后,他所有的心理变化从没有隐瞒过我。
只是我从来都拒绝去看,去倾听他的心事。
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只看他在焦急怨愤中挣扎。
我遮住自己的眼睛,只感觉他走投无路的疯狂。
……
他死了。
我还记得那日他猛地搂住我的身体换了个方向。血色迅速从他的脸上抽离。
然后,他慢慢地瘫倒在地。
手上沾满了疯狂地流窜着的温热液体,我看见一支长箭穿过了他的身体。
而窗外老树上站着的,是举着弓,满脸不敢置信的苏越。
他的口中流出了一丝鲜血。
还是下不了手。
他这么说着,伸手拔出了他背后的那支长箭。看着满手的鲜血,他苦笑着。
苏越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密探,他介入了你所有的生活,了解你的一举一动。
我替你准备了毒酒,我命苏越为你准备好弓箭。谁能料到,我却独独没有准备好杀你的心。
现在,蓝羽宵赢了。
也许就是我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欠你的。
礼炮,爆竹顿时轰鸣了起来。
这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
这原本该是他高高在上地坐在朝堂上,接受文武百官,天下百姓朝贺的时刻。
然而,他此时此刻,只能调转了目光看向窗外。
悲凉地看着窗外灿烂的礼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假如我这一世还清了你,但愿下一世……我……不再遇见你。
他掌心滑出的白玉簪,滚落到我的手中,冰冷了我的双手。
我一直,一直以为它已经毁了。
当初,轩辕迟踏出我府邸的时候,那已经被我所遗忘的角落里最后的誓言。
就在我以为它已经烟消云散的时候,它竟然又显得如此真实。
我紧紧抱住他的身体,感觉到一种温热的液体滑落我的眼眶。;满满地,那种液体竞相从我的心底涌了出来;慢慢地,濡湿了他的衣襟。
朦胧中,我看见了他方才斟满的那杯毒酒。高高的樽足,像是立在那里蛊惑着我。
放开他,我站身起来。
酒杯微倾,抛开空酒杯。我摸索着想要最后再抱抱他。却发现自己的脚步无力。
陷入黑暗前,我最后看见的,是蓝羽宵伤痕累累的脸。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救了我的,居然是那时在试剑府里饮下的毒药。以毒攻毒,消去了毒酒不少的毒性。所以,我捡回了一条命。
也许,这就是老人们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尽管蓝羽宵不准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我总是面不改色地端着酒杯,面对着泠泠的酒光嘲讽着自己绵长而已经没有意义的生命。
酒不能令我忘记一切,只能暂时以它的光芒来迷惑我。那种琉璃色的光芒叫我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当初没有从高楼坠落,所以我选择了在酒樽里堕落。
十年的岁月已经足够让流光渐渐长成。他是那么像他的父亲,从眉到眼,从鼻到唇。尽管我从没有对他提起过他的身世,但是,我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他是知道的,知道那一日死在我怀里的,是他的父亲。
面对流光,我宁愿永远都沉浸在黑暗中;面对他那张与他父亲日渐相似的面庞,我感觉得到痛楚正慢慢地啃噬着我的内心。我想过,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也许根本就已经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阴寒的冰。否则,怎会在每一次流经我心脏的时候,冻彻我的身体?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般地希望自己能像过去那样流出眼泪。但我清楚,那种名为眼泪的东西,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流干。
我始终记得,那一日轩辕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愿下一世……我……不再遇见你。
我其实已然不知道要怎样来描述轩辕迟的外貌。十年的岁月消磨了一切,然而,我却始终忘记不了他那双琉璃似的眼睛,只因为那其中流转的光芒,爱恨交织。而中和这两种情感的,是无奈。
在蓝羽宵寻来名医之前,整整五年的时光里,我都生活在一片黑暗中,是毒酒的遗害。但是,我很漠然。因为光明与黑暗对于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把我带到江南来的人,是蓝羽宵。他以为,把我带离那个地方,我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他救下的,不过只是一具躯壳。
当生命与黑暗同在的时候,再强烈的光明也不过是风中的残烛。我曾在梦里无数次地问自己,我曾在晚风中无数次地问自己。
而这令我问尽自己余生的,其实只有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爱轩辕迟?
是的,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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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