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次的回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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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以为然地冷笑。世间种种爱情,眼花缭乱的表象之下,大多是相同的实质。“你的意思呢?”
“我不想要,她坚持要留下孩子。”他躲开我谴责的眼光,向我求饶道,“默默,我知道你觉得我无耻,可是我不想和她结婚。”
“你想娶的人是何影对不对?许程康,你认清现实吧!”我很想把他拖进浴室,拿冷水浇醒他,“她不爱你,过去十年都没有爱上你,以后十年也不会。”
他低下头,英俊的脸埋在掌心。我听到他抽泣的声音,这个男人二十岁那年为何影流过一次眼泪。她拒绝了他,自己被一份错误的爱伤得百孔千疮。
“她情愿受伤害,就是不肯要我。”很多年以前的夏夜,程康抱住我哭泣。
他不会再抱着我哭了。在那以后,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我换衣服还快。他对我很好,对何影也好,可对别的女人很残酷。
我知道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着一份无望的爱。他爱何影,却只能做她最好的朋友。有时候我想,在我们三个人中,最冷酷的人其实是何影。
她没有做错。爱情不是等价交换,我们爱着的人,并不一定非爱我们不可。
他抬头看着墙上的我,不想让我看到他流泪的眼睛。我听到他在问我:“记得你十四岁生日许的愿望吗?”
“忘了。”十二年前了,我哪里有这么好的记性。
“你说要找个真心爱你的人。”他低声说道。
我差点哈哈大笑。十多年前正迷恋琼瑶,理所当然会许这种浪漫的愿望。我忽然愣住,他为什么记得如此清楚?
“程康,你……”我愕然无语。
“我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他看着穿婚纱的我,幽幽叹息道,“男女之间不存在纯粹的友情。”
“何影,是你的挡箭牌?”我忍不住质问。十四岁那年,他还不认识何影。
许程康终于转头看我,他的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心灰意冷。“我爱你,胜过爱她。”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从他的表情看,打电话给他的人是丁香。
“我放弃了,默默。”他说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一直以为伤害他的人是何影,想不到我也有份。但是知道了又如何?感动,不代表会爱上。
这一夜,我喜欢的你不愿意放弃旧爱,而喜欢我的他告诉我他不得不放弃。
爱情,从来不会风平浪静。
我连着几天没去你那里。程康的告白让我心烦意乱,然后父亲又住进了医院,做白内障摘除手术。他本来不肯在这个紧要关头入院,可是在差点出车祸后,我和母亲一致决定让他尽早动手术。
虽然是个小手术,但是我却异常忙碌。人年纪越大,偏偏心性越像小孩。父亲开始向我和母亲抱怨,说医院的伙食难吃,非要我们带着饭菜去探病。
星期一一早,我带着煮好的黑米粥赶到医院。星期一,医生会来查房,所以我必须赶在八点半之前离开病房。
走出住院部大楼,楼外的停车位上有一部Polo——鲜艳的红色。
我本能地走到车前。没错,是你的车!我记得车后座有一个小熊维尼,我还暗暗笑过你童心未泯。
你住院了?我慌乱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我们竟然都没想过互留通讯方式。
我飞奔到底楼咨询台。“小姐,能帮我查一下住院记录吗?”我焦急地问护士。
“哪个科?”
我迟疑,你的车完好无损,应该不是交通事故。“我不清楚。”
对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解释:“是我一个朋友,电话里没说清楚。”
“名字呢?”
“乔,乔墨笑。”我祈祷,你千万不要有事。
护士输入你的名字查询,等待的三十秒对我犹如三十分钟般漫长。
“没有。”
我如释重负,忙不迭道谢。
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你的车。这幢十八层高的大楼中,你探望的那个人是谁?
晚上七点,我又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看到你的瞬间,我真正放下心头大石。
“这两天很忙吧?”按惯例,你先给我一杯力度伸。
“爸爸住院了。”我咕嘟嘟一口气喝光。
“要紧吗?”你担心的神色,竟然让我不再介意前几天离开时候的不堪心境。
“白内障摘除,小Case。”我笑笑,“今天在医院,看到你的车停在那里。”
你的笑容有点不自然。“这么巧。”转身,你从玻璃橱中取出贴着“曼特宁”标签的咖啡罐。
你把咖啡粉放进French press咖啡壶中,香醇的气味沁人心脾,我深深吸气。
你专注地倒入热水。认真的表情,害得我心跳又加快了。
“我本来以为是你住院,吓了一跳。”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按下滤压器,将咖啡注入杯中。“你的咖啡,语默。”
“Joe,你是去探病吧?”我接过咖啡杯,“严重吗?”
“章语默,”你的声音很冷淡,“你不觉得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滚烫的咖啡伤了我的舌头,你的话伤了我的心。我抬起头,被你疏远淡漠的表情刺伤了。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原来,”我苦笑,“是我自作多情。”
“我……”你的脸上有不舍,难过。
“别再同情我!”我咬咬牙,“该死的,你干吗要对不相干的女人这么温柔?”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多管闲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原来我连关心你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的!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我的眼泪让你慌了神。你手足无措,拿着纸巾尴尬地站在吧台后。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包里没有找到面巾纸,一把抢过你手里的。
“语默,是我没有资格。”你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痛苦,“我做不到背弃诺言。”
“顾晓佳离开你了,乔墨笑。你的承诺,她已经不要了。”我大声喊道,想唤醒执迷不悟的你。背叛,让我逃避爱情,这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可是你,为何对背叛的那个人如此深情不悔?
“她没有。”冷静的声音,平复我激动的情绪,“她没有背叛我,一直没有。”
我看着你的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沉稳,镇定,哪怕你将要为我揭开过去的伤口。
“两年前,我们要结婚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发现了一个肿瘤。”你凝视我的眼睛,“我说服她动手术。”
我的呼吸慢慢沉重,可以猜到的结局。
“手术失败,是医疗事故。”果然如此。你的眼光回到墙上的油画,“她一直没有醒过来。我每个星期一去医院,以为医生能给我新的希望。”
“对不起,Joe。”难怪每一次提到这些,你都神色难堪。我的心在一次伤害后就千疮百孔,而你的心在每个星期都要接受一次凌迟。
“你又不是那个主治医生,需要道什么歉?”你微笑了,那是你承诺顾晓佳的笑容,“晓佳昏迷后,她的父母给了我这幅画,还有她事先写好的信。”
“让承诺自由吗?”我叹息,为了你和她的故事。
“就算她自己都放弃了,我还是不能放弃。”你的手指在轻颤,“我买了她喜欢的红色的车,开了她梦想的咖啡屋,我希望有一天她醒来的时候,看到我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值得吗,Joe?”我为你的执著心痛。
“我爱她,就这么简单。”你看着我的眼神,有歉疚。
爱,原来真的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即使爱着的人无法回应,依然会爱下去,就像你,还有程康。
我还能说什么?世界上还有没有信守承诺的男人?有,就站在我面前。可是这个男人是属于别人的!
二○○一年,我们经历了各自的悲欢离合。同样的一分钟,也许地球上处处上演着相同的生离死别。生老病死,还有意外,让我们在痛苦中不得不学会接受。只是二○○三年,我和你——两个不同爱情故事中同样被留下的人——相遇了。
今夜的咖啡,苦得我无法下咽。
8 My heart will go on
五一长假,我在上海书城闲逛。到处是人挤人,我本不想出门。一个人在家太寂寞,去父母那里免不了被唠叨终身大事,程康与何影各有各的烦心事。想来想去,我选择了出门。或许外面的人山人海,能让我暂时忘记你。
看到书架上蔡智恒的《爱尔兰咖啡》,脑海里闪过你说过的话。
“你像Irish coffee,用Whiskey调和,隔着冰凉的鲜奶油喝到的热咖啡,就像你,身上带着成熟的忧郁。”
我心动,取下书,站在原地翻看。
雨夜的台北街头,男人和女人命中注定的相遇。爱尔兰的诗人,爱尔兰的咖啡,爱情在聊天、咖啡中慢慢地流动,终于成为思念。
他们跨过了吧台的距离,而我和你,也许永远被分隔在两端。
有些事情,连争取的权利都没有。无关强弱,而是根本没有对手。她不能每天喝到你的咖啡,她不能睁开眼睛看到你的笑容,而恰恰是她的“不能”赢了这场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战役。
你的守候从来不曾改变,我的出现只是红灯时旁边停靠的车。或许会同行一段路,终究是分道扬镳的命运。
相逢又何必相识?白居易千年一叹,我黯然销魂。
放下书,我走出书城。福州路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是从人民广场走过来,有些是走向人民广场。
步履匆匆,我们的脚步为了特别的存在会短暂停留,离开却是最终的宿命。
人海茫茫,只会让我更加思念偶然遇到的你。
五月的阳光有些耀眼,风也和暖许多。四季轮换,从不因为人的偏爱而改变自己的轨迹,所以我坦然接受现实。
我推开了你的门,在你混合欣慰、尴尬、犹豫的目光中坐上我固定的位子。
“好久不见。”那夜以后,一个星期了吧。
“是啊。”你低头洗杯子,“伯父出院了?”
“手术很成功,现在视力比我好。”我看着靠墙位子上的一对情侣,“‘非典’快过去了,你的生意也会好起来的。”
你笑笑,没说什么。是啊,这家店是为了顾晓佳而开,无论生意好坏你都会坚持下去,如同你等待她醒来一样。
我喝了一口Black coffee:“带我去医院,让我看看她,可不可以?”我想知道,怎样的女人能得到你如此不悔的深爱?
“语默,何必呢?”你看着我,伤感的笑容。
我转身,看着墙上顾晓佳的油画。抛弃承诺的人,为何形影相吊?晓佳,你想放Joe自由,为什么单单画了悲伤的一个人?
那对情侣结账离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甜蜜的笑容。
我希望他们会永远相爱下去。不知不觉中,我的偏激、我对爱情的不信任,在一杯又一杯Black coffee中消失无踪。你改变了我,可惜无法改变自己。
“Joe,我想让自己彻底死心。”我轻声道。
大部分生命的起点或者终点,都在医院。医院的味道也大多相同,不是消毒药水就是酒精。
妇产科可能刚刚诞生一个婴儿,急救室也许就有一条生命消失,医院有太多生死边缘的故事。所以,我不喜欢。
电梯停在十五层,金属门慢慢向两边打开。
“我们,现在就可以下去。”你看看我,唇边带一丝苦笑。
病区入口的牌子上写着“神经外科”,一个陌生却令人肃然生畏的名字。
我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用了。”我走出电梯,你跟在我身后。
这是星期二下午三点,还没到探病的高峰时段。我们站在入口处,两扇木门分界健康与疾病。
“进去吧。”你推开了门,让我先行。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右边是病房,墙上插着一块白底蓝字的牌子,上面写着病床号。我很熟悉,父亲上个月也住在这家医院。
安静,偶尔响起召唤护士的铃声,听上去有些凄厉。
房门打开,一个剃了光头的女孩拿着苹果走了出来。
“要开刀了?”你温和地笑着。
“是啊,明天。很怕的。”女孩看了看我,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来看晓佳?”
你点了点头,她又看了我一眼。
“我很担心,会像晓佳那样。”她低头闻闻苹果,“还不如当场死掉好。”
“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拍拍她的肩膀,“等你好了,我请你喝咖啡。”
她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我看着你们拉钩,看着她消失在另一扇门后。“她,什么病?”
“肿瘤。大部分人都是。”你的笑容渐渐淡去,有些伤感。
我和你从一间间病房前走过。从房门上的小窗口,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房内。
神经外科,也就是通常说的脑外科。这里,截然不同于其他外科病房。人体的任何部分、器官出了问题,剩余的部件还能继续运作,病人还可以活动还能有表情。
可是大脑一旦出现故障,所有的行动都会受到阻碍。我看到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病人,看到要借助管道进食的病人,看到排泄都只能在床上解决的病人。生命在这里,充满抗争的尊严。
“在晓佳那里,你都能看到。”你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提醒我。
我们站在监护病房门口。“你确定要进去?”你的手放在门把上,最后一次问我。
我迟疑了。我一定要看这个可怜的女人?前面看到的种种,还不够吗?
“是。”我挺起了胸膛。我要看,因为你爱她!
你打开门,我们走进去。病房内的护士和你很熟悉的样子,看到我们进去便自动回避了。
室内很静,可怕的沉静,除了我和你的呼吸声。生命的迹象,很讽刺的居然是仪器的声音。
监视器传出“嘀嘀”的声音,心跳的轨迹是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绿色线条。我的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苍白,浮肿,和美丽完全不相干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鼻端接着氧气瓶,淡绿色的塑料小瓶中,翻滚的溶液释放着人类赖以为生的氧气。一根长长的管子插入她的口中,也许是直接插进胃部,因为高高挂起的瓶子看上去像是营养液。
管子,维系着她的生命。你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托起她正在输液的手。
“我知道她很痛苦,很难过,可是我做不到放弃。”你微微抬头,悲伤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
我的心在震颤。走廊上响起凄厉的铃声,持续不断。
我看到了顾晓佳。你爱她,无论她变成怎样都不会放弃的爱。我认输了,Joe。如果她美丽动人,我或许还有一点不甘心。可是如今,我彻彻底底被你折服。
“对不起,Joe,我先到外面去。”我低下头,离开病房。
医生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