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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想飞的水26-28 by 纯白阴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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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假时乔麦和陈森在一起拍照,周远则去了新疆拍鸟类。那里没有装上电话,甚至十天半月才通一次邮路,她没有办法联络到他。他学的是经济,但对摄影很感兴趣,他许诺一定会拍出漂亮的图片送给她。
  那些日子电视台的拍摄任务很重,陈森和乔麦整天为工作忙碌着,一有休息时间就亲手烤鸡翅,去超市买大家都爱喝的酸奶和各种零食,发现没带够钱,对着彼此扮怪相,张牙舞爪地怪笑,疯狂逃窜。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乔麦收到了周远寄回的包裹,里面有信、少数民族的诡异根雕,还有他拍着鸟儿照片。他晒黑了许多,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笑。
  信中他说,我看到一件漂亮的维族裙子,白色的,下摆有朵手工刺绣的花,我回来时就带给你。他说,我在这里结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很好。可是我很想你。他说,麦子,等我回来。
  他让她等他回来。可事实上,她一直等待的,是另一个人。她在所认识的男人里,寻找着他的影子,否则,她不会与之交往。此生她注定为音乐、摄影、文字所惑。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她对江城子,有种近乎病态的思念。
  周远起先不知道,后来觉察到了,陷入挣扎,也做过种种努力,仍心痛难忍,提出分开一段时间。岂料,他们多年的感情就此完结。
  他不想的,他并不想分手,可是乔麦不愿再回头。他无奈,只能接受。好在多年的感情令他们之间是亲情般的维系,他开了酒吧后,她仍时常过来坐坐,和以前并无分别。
  他对她,只有八个字: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能给的,他都给了,都舍得。可是现在,她不要了。那又有什么法子。
  他看过《笑傲江湖》,任盈盈为冲哥用心良苦,换得善终。可是,她知道小师妹死去的那一刻令狐冲觉得整个世界都死了的心情吗?他此生只爱青梅竹马的小师妹,他的唯一。
  真实的人生不过是她不爱你,就永远不爱你。因缘际会,就算你真的可以娶她,又如何呢。她永远不会珍惜你如同记忆中的那个人。爱和婚姻,绝对可以是两回事。
  周远渐渐地想通了,不再强求她回到他的身边来。只要能看到她,就算不能再拥有,也是好的吧。
  
  她心里始终有别人,那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珠穆朗玛。
  27
  乔麦打开电脑,点开WORD的工具栏,查了查字数,12万6千多字。她舒了一口气,快了,《遗落在光阴外的玫瑰》即将结尾。
  电视开着,一个综艺频道,某记者采访陈坤,问他最喜欢什么,他说他最喜欢半夜爬十八楼回家,喜欢那种在楼道里的感觉,心中会有许多期待,既希望快点到家,又贪恋这一刻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是乔麦喜欢的演员,记得陈子坤在江边坐在木船上想心事,戴那顶旧帽子,真像高尔基《在人间》中的画面,轻易打到人心深处。他已经算红了,可未来依然难以让人一眼就看明白,至少他的成功不可能像陆毅那样来得痛快又彻底。这是件让人觉得有点儿悲哀的事情。
  电脑上摆着一盆仙人球,窗前挂着周远拍的鸟类照片,她最喜欢的那张,画面是深秋时节的无名小河,枯黄的芦苇不胜凉风地摇曳,远处一只飞鸟展翅掠过,看上去孤寒,辽远。
  电脑桌面是陈森给她拍的一组服饰照片。角落里的小柜子里有咖啡、茶叶若干,还有几只高脚杯和一杯红酒,她想,写完了得喝一点,给自己庆祝庆祝。这段时间写得太辛苦了。
  电视台的最近的拍摄任务不重,况且模特众多,也就不需要她一个人操心。她给自己订下的写作计划是每天两千字,这么慢慢写来,竟也快写完了。
  写作之余,乔麦的生活很简单,给陈森打打电话,为《一周》写两篇小文章调节调节,要不就出去逛街,淘碟片回来看得昏天黑地。实在无聊,也去圣娜达卢坐坐,周远似乎爱上夏天蓝了,乔麦问起,他竟也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呢。
  乔麦对周远总有着做亲人的感觉,彼此疼爱,照顾,不舍得伤害,但无关心灵。可江城子,他不一样,他是爱人,这不一样。
  和周远同居的几年里,也算是和谐的,可他要爱情,因此失去了。我们的一生,其实不该贪心太多。有些东西,即使没有,即使再想要,也是不可以的。
  她在酒吧里吃着周远炒的牛肉饭,喝着他亲手调制的“雪满天山”,她这样喜欢他,如果18岁时,她碰到的是他,她会有足够的动力和勇气不顾一切。
  可彼时,江城子是她想要爱的那个人,他就刚刚好出现。幸好,他在。
  她知道上天待她并不薄。周远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快乐起来。有一天,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看一看那里的天,好不好?”她始终是他想要好好疼惜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不忍苛责她。
  乔麦说:“周远,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这样的男人,应该有完整的生活,我给不了你,又自私,不肯放开。拖着你。”
  周远笑。他的笑容向来温暖:“你是个需要被纵容的人。纵容你是种快乐。”他没有说出的话是:麦子,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枷锁。
  “那么,夏天蓝呢?”
  “我和她的路还很长。”
  那天是二零零四年腊月廿七,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乔麦离开圣娜达卢时,看到门边摆着几大盆水仙,那么绿的植物,让人想哭。
  她饱着,她暖着,可是,他呢,他在哪个角落受苦?
  她不知道此刻柳五已经身在江城子的家乡,号称“次天使之城”的大都会。他奉江城子之命,去一趟散花镇,再到次天使之城寻找他的父母。
  柳五回去时,带了几条消息:江城子的叔叔家不知去向,据说父母双亡,乔麦考上大学,远走他乡,舒伟死于车祸。
  江城子又坐在黑暗里抽烟。泪流满面。他不记得多久不曾哭过。可眼下,他怎么能不哭!他怎么能!
  命运原来是这么一场误会。他没有杀人。可是,他的父母和叔叔,都因为此事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曾以为自己誓不低头,可现在,在良知面前,他哭了。这个世界上,他还拥有什么呢。繁华早就尽在掌握,也就不值一提了。他想,我必须亲自回去一次。我要找到她。我的亲人乔麦。
  我们说好了的,江城乔麦,携手今生。
  那个小镇。南方八月。夜晚路灯投影中的爱侣。凝眸里,彼此的眼神。摩托车上两个少年的面孔。在寒风中跳下车转身亲吻她的面颊,爱这样纯真,来得突然而彻底。
  如果再相逢,不再有青春的面孔,那么爱人,你还认得出吗,我今宵的容颜。
  想当年他离家时她已十八。
  28
  小说写到李娟娟和陈刚疏远乔麦了。结局会如何,其实无人能预料。作者只应该对爱情的开端负责,结局往往是命运自行完成。
  事隔多年再回想,当初,他们都没有错,舒伟更没有错。她走近他,给予他从未承接过的温暖,后来又把那些温暖一点不剩地带走,他受不了。
  “他渴望抓住一些东西,我不该那么做。”乔麦对陈森说。直到如今,陈森仍不清楚她写的,是个怎样的故事,乔麦只告诉她,写的是残酷青春,关于两个她爱的男孩子。
  感情里从来没有对错。乔麦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不爱了而已。可这感情,牵扯到沉甸甸的血债,落得人话柄,实在也怨不了谁了。
  她坐在电脑前写《遗落在光阴外的玫瑰》,是为舒伟写的,那个像运动员一样明朗健康的男孩子,他是开始,是十七岁时的一切。是,他已经死了,这样做没有什么用,可她就是要这样做。她是为了宽慰自己的良心。既然没办法忘记,那么,就把那些日子记下来吧,一字一句地珍藏。
  如果……如果人在现世难免混沌的话,那么,上了天堂,居高临下的灵魂总该能看得清,也能原谅一些人了吧。
  有的人一辈子都很天真,相信爱情就是空气和水,舒伟就是如此,沦陷得如此残酷,以生命为代价。乔麦想否认自己是这样的人,可是,她却只能咬牙切齿地承认。寻找江城子,已是生命中的一项工作。
  而舒伟,她再也没有办法补偿那个少年。除了清贫的文字。她穿越大街小巷,到处淘正版或盗版的关于江湖的VCD、DVD们,一点儿也不心疼地把钱掏出去,虽然她从来也不怎么富裕过。她知道这是舒伟的口味。
  看电影时,她的手边摆着一大瓶矿泉水和一包烟,像个无欲无求的孩子那样心平气和。她喜欢吴宇森、杜琪峰、杨德昌,哪怕她从来不想真正见到他们。
  写完小说那天,乔麦给陈森打了个电话,他很高兴,两人约在圣娜达卢见面。看看时间,不早了,乔麦换上浅灰色低胸连衣窄裙,在外面加了件黑色风衣。
  酒吧里人很多,艺术家、无业游民、雅皮、过气的演艺明星,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洋人,妓女,掮客……这是个周末,非常热闹。陈森坐在窗边喝酒,乔麦跟着音乐踩着节奏,晃晃悠悠地向吧台走去。
  周远靠在吧台边给客人调酒,乔麦一笑:“呀,雪满天山。”她笑起来有着满不在乎的娇媚。她突然注意到,吧台后的照片换成了一幅蜂鸟标本。她好奇地问是从哪里买到的。这是她第一次留意到他生活中的微末改变。
  “是个很好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周远说,“她想提醒我,人生只能往前。”
  “呵呵,这杯雪满天山就是送给她的?”乔麦猜到了,应该是夏天蓝送的。
  “不啊。”
  “那是哪位和我的品味惊人雷同?”
  周远用手一指:“还不是上次你带来的那个男人?对了,你给了他七折卡。”
  乔麦的脚尖随着歌声一下下点地,不用看,她就知道是陈森来了。她看出周远心神不宁,明白他是在等夏天蓝,也不说什么,跟着范晓萱唱着情歌:哎哟哎哟,你说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算起来,夏天蓝有一阵子没有来圣娜达卢了,向周远问起,说是她和男朋友去南美旅行了。
  乔麦“哦”了一声,问:“我还以为……”
  周远摇头:“你以为我和她是男女朋友?不的,她有男友,对方是搞汽车销售,你应该见过。”他比划说,“有一米八,平头,很锐利,常穿黑风衣。”
  听他这么一说,乔麦想起来了,确实在圣娜达卢见过此人,英俊野性,看起来就像个浪子。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夏天蓝迟早会和那人分手,她看得出来,那女子更在乎的是周远,她看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也许夏天蓝并不自知。女人就是这样,总要到最后,才明白自己所爱是谁。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周远正在给酒加冰块,头也不抬地说:“你好象一直活在青春期,沉溺于回忆。”
  他在告诫她。说得真好。
  以为活的是未来,不料,其实只有回忆。乔麦一下子想冲出酒吧,找个衣衫褴褛的算命先生指出此后的命运和方向。那么,一切都会有改变吗?可不可以就这么放浪形骸,可不可以不要问自己何去何从。
  人的命大约真的是天注定。
  周远自顾自地说:“你呀,人生千难万难,一事不顺,便是情天恨海,终生不得欢颜。”
  乔麦说:“你不也一样吗?”
  周远一怔,笑道:“我正在改变。”
  乔麦知道他说的是夏天蓝,说:“我明白。” 
  “那你呢,麦子?”
  乔麦耸耸肩膀:“挥泪斩情丝呗。”
  周远一抬头,发现夏天蓝正笑微微地站在乔麦身后。
  他说:“你来了?”
  “来了。”
  “雪满天山”已经调好,乔麦找到借口:“我来送给他吧。”她朝夏天蓝笑笑,赶紧走开。
  夏天蓝仍是老样子,并不亲和。每次和她打交道,乔麦总会暗想,哎,在她面前,我只能一个劲地五讲四美,彬彬有礼,真见鬼。
  可是,没有关系。周远倾心相许的女子,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女人因为爱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而矜贵。她想到自己,呵,大抵也是不错的吧?她往自己脸上贴了金,美滋滋地笑了。
  果然是陈森。一看到她,他就招招手:“过来。”
  乔麦轻笑,嘴角的痣很撩人,身上有着一种不动声色就可掌控男人的冷艳。她转身向他走去。
  陈森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翻看着公开日记,提笔写上几句话。乔麦拿过来看,他写的是:你,和那些远去的日子,永不再来。这句话她是熟悉的,来自于诗人芒克。她盯着那个永字,头脑中一瞬空白,打到心底说不出来的痛。是确定和可能性消失的那种心痛,半天回不过神来。
  陈森问:“小说一共多少字?”
  “十五万。”
  “这样吧。”他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她是出版社编辑。你可以向她投稿,就说是我引荐的。”
  乔麦谢了他,收好名片。
  陈森朝夏天蓝和周远看了看,似乎不经意地说:“他们……很好。”
  “是啊。”乔麦知道他在说他们。周远终于选择了忘却。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如此。在这滚滚红尘,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但她又相信终会相见。即使穿越死亡。
  如何忘记?刹那情欲天地,竟有一个无邪的你。对她来说,往事从来就没有办法抽刀断水。就连圣娜达卢酒吧的布局,也是江城子的意思。当周远和她商量想开一间酒吧时,她毫不犹豫地将盘旋在心底很多年的想法说了出来。周远什么都依着她,按照她的描绘构建。她来看,虽然不知道是否符合江城子的想象,于她自己,是满意的。
  多年前的江城子对她说过:“小麦,昨天我又梦见你了。”
  “说说看。”
  江城子梦见背着她在午夜狂奔,逃命,躲在一家陌生小店,梦里,乔麦说,熬过这劫,我们就一个寂寥小镇,好不好?他说:“我总是做着逃亡的梦,而你总不肯下地走路。我背着或抱着你,跑得飞快。”
  乔麦说:“那就不要放下我。”
  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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