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易逝水长流 作者:秋若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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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前看楼下的几棵大树，已经有了嫩绿的新芽，春天到了。
我一直在窗前发呆，直到凌丽安置好高俊后，我们才一起走出病房，在医院花园找了张长凳坐下。
“有什么打算？”
她摇头。
“是没打算还是没想好？”
“没打算。”
“你要一直这样照顾高俊吗？”
她点头。
“那工作呢，不做了？”
“我今早把辞呈送过去了。”
“为了全心照顾高俊？”
“他弄成这样我有责任，当然也不只是责任，所以我不可以放弃他。”
“我不是要你放弃他，我是希望你想清楚今后要以什么方式生活下去。”
“生活方式？”她抬头望望天，“我只希望能照顾他，让他康复，一如既往的爱我，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然后一起变老。”她转头看我，“很简单，是吗？”
我无语。
“曾经是很简单的事，现在却变得很难，很难。”
“可以的。”
“我也希望可以。”她沉默片刻，转而道，“高俊昏迷了一个月，身体机能都退化了，从明天开始要做很多训练还有复健，难的事还多着呢。”
“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好的。”
“接下来肯定特别辛苦。”
“这么快就没信心了？”
她摇头，“只是觉得很难，以前做什么从来不会觉得……孤立无援，总有他支持我，可以什么都不想，可现在，他要靠我了。”
“什么孤立无援？还有我呢！”
她笑，“对，有你，以后我就靠你了。”
“好，你靠着我，高俊靠着你，以后咱们就都好了。”
“那你靠谁呀？”
“我？我就靠我自己，你少看不起我。”
“对对对，你靠你自己，你了不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扯有的没的。”
“不扯了，再难我也要走过去。”
“你一定可以，有你，高俊也一定可以。”
她点头，喃喃道，“一定可以。”
“没了工作，你们经济上能支持吗？”
“暂时没什么问题，我会安排好的。”
“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抓起她的手，握紧，“一定，好吗？”
她失笑，“我会的，不跟你说还能跟谁说去？”
“恩，这还差不多。”
“说正经的，你以后不用每天都来了，总这么跑，你也受不了，有空了或者想我了再过来。”
“净臭美，我才不想你，我就算来也是看高俊的。”
“我知道你嘴硬，你就是想！”
“不想！”
“想！”
财务部的工作一直不太忙，有空的时候，我就回去看看杨玉青干得怎么样。梁冰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了他高俊出车祸的事，他说下个周日会回来陪我一起去医院探望高俊。
我不会每天都去医院了，高俊一直在复健，另外还要学习很多东西。车祸之后醒来的高俊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要从头开始，难是难了点，可终究是有个希望！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总是不容易的。高俊的复健很辛苦，从一个手指一个动作做起，总是繁琐又无奈的。累的时候，脾气自然也暴躁，凌丽从没抱怨过。
现在的高俊就像个被大人强迫做作业的孩子，做着却是不开心的。
那天我去医院看高俊，到的时候他刚吃过饭睡午觉了，凌丽正趴在床边休息。不想吵他们，我拿起件衣服帮她盖上，转身要走时，看她手臂上一片又红又肿的，应该是烫伤。我去找护士拿了点药，回来帮她涂。刚碰她一下，就醒了。
“你来了。”
“恩，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手怎么弄的？”
“没什么。”
她醒了就更方便上药了，我拿起她的手臂，把袖子往上撸一撸，结果看到更大一片，烫的出了水泡却没处理。
“怎么烫的？这么严重！”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就要发炎了。”
“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跟我去包扎一下。”
我拉起她，去找护士帮她处理。
后来，我从护士那知道，凌丽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她喂高俊吃饭的时候，高俊闹脾气，一不小心把滚烫的粥扣了凌丽一手。
凌丽真的不一样了，曾几何时，她受过这样的罪？从没有。以前，有一点小伤，她都会大呼小叫的，现在伤成这样却还能忍着。
原来，人竟是在磨难中，这么一点一点长大的。
周日，梁冰如约而至。对于我，他从来都信守承诺。
我们买了花和一些水果还有巧克力去医院看高俊。这一周，他的脾气好多了，因为复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让他难以忍受，有时他还会觉得很开心。
现在的高俊很简单，一块巧克力就可以把他哄得团团转。以前他就爱吃巧克力，现在仍然爱，所以说，有些习惯与嗜好，无论人怎样变都会始终一致的。
第一次给高俊吃药时，他不知道药是苦的，很顺利的吃下去了。可第二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再张嘴，我们好说歹说对他都没有作用，后来凌丽不知从哪摸出块巧克力来利诱他，他才乖乖把药吃了。这也让我们抓住了高俊的弱点，如果遇到什么他不愿做的事，就拿块巧克力来哄他，屡试不爽。
我和梁冰到医院时，凌丽正准备带高俊去散步。看到我，高俊很开心，看到我手上的巧克力盒子，他更开心。
“高俊，记得我是谁吗？”
“小家。”他笑得很献媚，像只摇着尾巴等香肠的小狗，他等的是巧克力。我真怀疑如果有人在路上拿着穿成串的巧克力，他是不是就会像卡通片里的小狗一样跟着人家跑了。
“他呢？”我指着梁冰问道。
高俊摇摇头，脸色垮了些，似乎觉得回答不上我的问题，要到手的巧克力就泡汤了。
“他叫梁冰。”
“你好，高俊。”梁冰凑上前与他打招呼。
果真是同性相斥，高俊瞪他一眼不作答。
“怎么这么没礼貌？别人问你好的时候，你也要问别人好，忘记我怎么教你的了？”凌丽看到高俊的表现有些不满道。
高俊垂下头不说话。
“高俊！”凌丽呵斥他。
他抬眼偷瞄凌丽一下，嘴里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你好。”
凌丽笑笑，拿起一颗削过的苹果递给高俊，高俊别扭的不肯接。
“生气了？”凌丽看着他问。
高俊孩子气撇过头不理她。
“你不理她？那我要带她走喽。”说完，我拉起凌丽作势要走。
高俊慌忙拽住我们，紧紧握着凌丽的手。
“不想她走？”我问。
他点头。
“她是谁？”
“老婆。”
“她叫什么名字？”
“老婆。”
我们三人同时笑了起来，弄得高俊莫名其妙。
“你凭什么不许她走？”
“她是我的。”
“我拿巧克力跟你换。”说着，我拿出一块巧克力给他，“你把她给我，我把巧克力给你。”
他摇头，“不要。”
“我拿整盒跟你换。”说着，我把一整盒巧克力放在他手上。
高俊看看左手的凌丽，看看右手的巧克力，犹豫再三，哪边都难以割舍。
“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老婆给你，巧克力也给你。”我真怕他选了巧克力，让凌丽伤心。
他看看凌丽，眉开眼笑的抱着巧克力，拉着凌丽的手，满足的不得了。
高俊得了巧克力便不再把梁冰当作敌人，有梁冰陪着他，我和凌丽得空在花园的长凳上坐着聊天。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一盒巧克力相提并论，还让高俊那么难以取舍。”
嘴上这么抱怨，其实她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如果一个孩子把你和他最心爱的东西看作是同等的，那么你在他心里就是最重要了。
“这才充分证明你的价值呢！”
“你什么意思，我就和一盒巧克力差不多？”
“你是开心的，对吧？”
“是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都等同一盒巧克力了还开心呢！”
“如果人都能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不介意等同一盒巧克力。”
“哈哈，羡慕我了吧？”
“哼，我要等同一车巧克力，一盒，我才不屑呢！”
“你和梁冰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还是那样呗，他没不理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是你自找的，活该！”
“你到底帮谁？”
“谁有理我帮谁。”
“切！你少来，你是喜欢对我落井下石。”
“我要是对你落井下石，我就直接踹你两脚了。”
“看来我还得感谢你呀！”
“不用客气。”
我白她一眼。
“说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他呢？”
“你觉得我应该结婚了吗？”
“不是应该结婚，而是应该找个人来爱你。”
“亲爱的，你不爱我了吗？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说真的呢，别打岔。”
“我也说真的，有你爱我还不行？”
“谁说我爱你了，就你那脏样，我才不爱呢！”
我捧着心口，“真是伤心死了。”
“别闹了！不是梁冰，是别人也行。”
“什么别人？”
“你男朋友啊，总得有一个吧。”
“能不能讨论别的问题？”
“你不觉得你身边应该有个人了？”
我摇头。
“真是服了你了，不然去找周天鸿吧！”
“你疯了？”
“真不明白你和他是都怎么想的！明明白白的事还这么复杂。”
“我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难道你们就这样了吗？为什么呢？相爱不就可以在一起吗，你们还想要什么？过去是有他的父亲，有你的理想夹在中间，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怕什么呢？你一直爱着他，他也爱着你，不是吗？”
“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夹在中间，可就是有。”
“那就跨过它。”
“怎么跨？”
“你问谁？当然自己想办法，否则你就忘掉他，彻底忘掉，你做得到吗？”
我摇头，“也许慢慢会做到。”
“慢慢！请问你的‘慢慢’是多慢，如果以你从前的速度忘记他，那么我问你，你还有几个十年？等你人老珠黄吗？是，你那时是忘记他了，那是因为你的老年痴呆症！”
“你太恶毒了吧，这会儿就咒我。”
“我是恶毒，可总比让你孤独终老的好，我可不想一把年纪还听你哭诉。”
“放心，我不会的。”
“哎呦……”她长叹一声，“让你气死我了！你好想想吧，皱纹都出来了，再迟就没人要了！”
“我哪有皱纹？”
“要我帮你数吗？一，二，三……”
远处，一道身影缓缓步出医院。
春雨贵如油，这个春天的第一场雨在周一早上翩然而至。
路上车水马龙，人们撑着伞，带着一身的汤汤水水行色匆匆。没有人觉得这比油还贵的雨水好在哪里，只知道这场雨会让他们湿着衣角踏进办公室。
雨之于我，能够勾起我关于那个我深爱着的人的回忆，从我们相识的雨夜开始的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我突然在路口站定，把伞撇到一边，呆呆的望着天。
难道我们就这样了吗？
天空阴沉着，雨水从灰蒙蒙的空气中纷纷落下，淅淅沥沥的打湿了我的脸、我的发。
这一辈子，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吗？
我会甘心吗，他呢？
凌丽的话像一阵风般再次吹皱了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我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我老得齿摇发落了，想起这个男人，我是不是会后悔我没有抓住他？
我开始挪动脚步，没有去公司，而是向着周天鸿公寓的方向。
步伐越走越快，然后便是在雨中狂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时的冲动，我真的想告诉他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我只能凭着这一时的冲动才可以做到，如果过了这一刻，我一定会退却，会失去勇气的。
上气不接下气的站在他门口，我要自己没有犹豫的时间，便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看到我他有些意外，却没有请我进去。
“我……有话要对你说。”我还是有些气喘。
“我……”
“天鸿，是谁呀？”刘明艳从里面走出来。
我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这算是什么状况？
“我……打扰了，其实也没什么，我……走了。”我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笑，自做多情偏偏又不会挑时候。
转身离开的刹那，我看到周天鸿的手抬起又落下，至少他还是犹豫过的。
踏进电梯，鼻子酸得像是被人打了一记狠拳，泪不由分说的滑出眼眶。
有些茫然的在街上晃了半天，直到下午才去公司上班。翘班半天，被经理狠刮了一顿。
我告诉自己，死心吧，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想什么了，老天都不给你这个机会，你们真的完了。
周二，我早早去上班，走到公司门口时，却看见了不该出现的人。
“早！”我鼓起勇气走上前。
“早，昨天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摇头，耸耸肩，不知该说什么。
“那陪陪我吧。”
“我还要上班。”
他犹豫一下，“下班我来接你。”
看着他的车扬长而去，我才走进公司。
一整天，心情都莫名的兴奋紧张，所有人都发觉我有点不正常。
下班后，我走出公司大门，没有人在等我，心里有些失望。没关系，他很忙，可能会晚点到。我在路边等他，不时的想左右张望。
一个小时后，心里的失望增大一些。
两个小时后，心里的失望更大了。
三个小时后，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天已经完全黑，我站在路上吹着微凉的晚风，失望已经转为了担忧，却又别扭的不肯打电话给他。
手机响了起来。看到上面闪烁的名字，总算松了口气。
“是我。”
“恩。”
“我有事，过不去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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