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风云变-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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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极为安静,紫衣女人自是听到了“怪人”二字,却也不以为意,抖弄了两下手中的圣旨,道:“假的假的,这圣旨我老人家一看便知是假的。”回身转向顾惜朝,眼中一霎时溢满了柔情:“乖儿子,娘总算找到你了!”
“哪里来的疯婆子?!竟敢抢夺圣旨,辱没圣上!快把她给我拿下!”蔡庆在一旁吼道。在场的凡是有点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紫衣女人虽然行事疯癫,但武功高深莫测。凭那几声怪笑,便知此人内力极深。蔡庆称这人“疯婆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众人正想着,只见那紫衣女人猛然回头,眼中寒光迫人,一抖手,立时有千百只金灿灿的蝴蝶从手中飞了出来,闪电般扑向蔡庆,一转眼工夫便覆没了蔡庆全身,又渐渐化作鲜艳的红色。蔡庆一言未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明眼人看得清楚,那些“蝴蝶”,其实是紫衣女人用内力震碎的圣旨。圣旨的碎片嵌入蔡庆的身躯,染了血,变得鲜红。绵软的锦帛在她手里也成了杀人暗器,众人看得寒意顿生,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听这女人方才叫顾惜朝“乖儿子”,没想到顾惜朝的娘,竟是这么个厉害的角色。
紫衣女人回过头来望着顾惜朝,脸上又换作一派柔情。“乖儿子,这么久不见,想死为娘了。”说着,走上前去,抓住顾惜朝的双手。这举动在外人看来自是亲热极了,实则这一抓,是扣住了顾惜朝的脉门。“乖儿子,告诉娘,娘教的武功可有精进?”说完,定定地望着顾惜朝脸颊,那目光显是关切至极。
自己脉息混乱,怎能躲得过黎浣愁的眼目。顾惜朝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只好道:“承蒙前辈错爱,授与武功。可晚辈资质愚钝,不小心走火入魔。”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怎么这女人一口一个“乖儿子”,可顾惜朝却称她为“前辈”?
黎浣愁听顾惜朝亲口说出自己走火入魔,眼中一道寒光闪过,随即一阵仰天大笑。“乖儿子,跟娘疗伤去。”一边说,一边左臂揽过顾惜朝,点了他几处大|穴。但她手法之快,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看到。
黎浣愁正欲施展轻功,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投向武林众人。“我老人家好像听到,刚才有人说我是青楼表子——”
众人立时一起回头,上百只眼睛一齐寻觅那个烟雨堂的冷堂主。得罪了顾惜朝的娘,这下活该冷清秋倒霉。刚才亲眼目睹了蔡庆的死,还不知道这紫衣女人会怎么处置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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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女人刚一露面,冷清秋就本能地感觉到了充溢在空气中的那种大势已去的腐锈颓败;等到听见那女人称顾惜朝“乖儿子”,更是肠子都悔清了。自己刚才为了扳回一局,拼命诋毁顾惜朝,向天下英雄乃至大宋官兵宣布顾惜朝的娘是青楼妓女。刚才还在得意这一招击到对方痛处,此时只能巴望这武功深不可测的女人没有听到。 一旦认清自己身处险境,冷清秋也就一刻没耽搁地悄悄向外溜,蔡庆爆毙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地溜到了人群边缘。
突然间,武林众人几百束目光齐齐指向自己,好像水面上划出一只笔直的水道。目光静默无声,戳在背上却痛如芒刺。冷清秋终于明白今天这一劫是逃不过了,煞白了一张脸转过身去。
紫衣女人端量了几下冷清秋,“说这话的,就是你吗?”紫衣女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飞瀑样银白长发一起随着笑声抖动,“哈哈!从来还没有人这么说过本姑娘呢。”
这怪女人竟然笑了。冷清秋揣揣不安地琢磨着紫衣女人这话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脑子里飞快地转动各种念头,掂量着怎么说能救自己一命。不等他想好,一只蛇般舞动的紫色丝带挟风而至,到了近前“啪啪”抽了他两个耳光,又缠住脚踝将他掀了个跟头。
冷清秋狼狈地撑起上身。一团温热涌出鼻孔,他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看到血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清醒、彻底明白、彻底对紫衣女人不抱幻想。死期已至的绝望突然间给了他惊人的勇气,集聚了多年的仇恨和愤怒冲淡了对危险的恐惧。
冷清秋声嘶力竭地喊道:“疯婆娘!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声音尖锐如刀,从几乎要断裂的喉咙中挣扎着喷涌而出,“我冷清秋发过毒誓要为红袍姐报仇!顾惜朝害我红袍姐惨死,我便要他偿命!刀山火海,地域黄泉,我一概奉陪——”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紫影闪动,又是“啪啪”两声脆响,本来还算白皙的两腮立时肿得老高。
冷清秋甩了甩头,将两颗牙齿和着血水吐了出来,瞪着血红的双眼道:“就算我技不如人,今日死在你母子手上,化作厉鬼我也要与你们缠斗不休!”
顾惜朝看着冷清秋那张被仇恨扭曲的脸,恨不起来,却更多些怜悯。毕竟一切都因己而起。为了得到逆水寒中的秘密,死在自己手上的冤魂不计其数,那些个死去的人,他们也曾爱过恨过——一如自己和晚晴,一如。。。自己和戚少商。想到此,顾惜朝心中不由得长声嗟叹。倒不是为了眼前的冷清秋,多半却是为了那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
“想死还不容易!”黎浣愁越听越不耐烦,本打算找到顾惜朝就将人带走,怎料节外生枝,没完没了。当下施展轻功,携了顾惜朝腾空而起,丝带却生了手般将冷清秋牢牢捆了起来。追命的轻功刚刚让众人大饱眼福,黎浣愁的飞花曼舞更是世上罕见的绝艺。随着那团紫影越飞越高,众人也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观望。紫衣人简直就是在飞,一手托着顾惜朝,长长的丝带上面还悬着冷清秋,紫衣,白发,迎着春天里的和风,淋着落日的余辉,竟然令人对触手既是的生死杀戮生出些“壮观”、“绮丽”之类的错觉。
风中飘来紫衣女人的尖声怪笑:“骂了我老人家,只有去死!”同笑声一起飘落的,还有紫色丝带上的人。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下一个瞬间,冷清秋如同包袱一样被从五丈多高的地方抛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拍在一块山石上,红色的血肉白色的脑浆无声无息涂溅了一地。
顾惜朝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但奇怪的是身上并没有类似撞击到岩石的疼痛。这一段路被黎浣愁携着连走带飞,约摸有半个时辰。天已经黑透,后半截路是在墨汁般浓的夜色里完成的。顾惜朝完全不知道自己身置何处。直到“噌”的一声火石作响,一束光跃出黑暗,他才看清,自己是被丢在了一个山洞里。黎浣愁借着火石点燃了一根蜡烛,探过身来解开顾惜朝的|穴位。
“乖儿子,你见了娘,是不是觉得很意外?”黎浣愁探过半个身来,垂下的银发被烛光度成橘红。“当日我老人家坠下悬崖,你小子一定当我死了。现下见到我还活着,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啊?”黎浣愁说这番话时和颜悦色,却更让听者感到迫人的寒意。不等顾惜朝答话,黎浣愁突然一把揪住顾惜朝的衣襟:“说!九幽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惜朝料想黎浣愁此番在山下多时,一定也已经打听到九幽之死的真相。今日见到黎浣愁大开杀戒,一转眼的工夫就连毙两命,按照她的脾气,若知道九幽死在自己手上,一见面就该将自己杀掉才对。但这女人并没有立刻要自己的性命。。。
想到此,顾惜朝道:“晚辈早已告知前辈,九幽神君是走火入魔而死。”
“哈哈哈哈!”黎浣愁爆出一串阴冷的笑声,“一个已经承认了,一个还在嘴硬!”说着,从顾惜朝身后拎出一个人,顺势解了那人|穴道。顾惜朝这才惊异地发现自己身后原本还躺着一个人,自己刚才就是被甩在了那人身上,难怪不觉得疼。那人|穴位卜一被解便开口道:“惜朝,真的是你?”听到这声音,顾惜朝的心猛然一跳,定睛望去,真的是戚少商没错!
其实从顾惜朝被黎浣愁带进来的那一刻,戚少商就觉得夜幕中的那个剪影象是顾惜朝。后来顾惜朝被抛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让他更为肯定来人就是顾惜朝。怎奈|穴位被点,两个字压在嗓子里却唤不出声。
未及顾惜朝回话,只听黎浣愁厉声斥道:“徒弟说九幽是被他所杀;儿子说九幽是走火入魔而死;我老人家却听说,是你们二人双剑合璧,杀了九幽!”
顾惜朝暗叫不妙。黎浣愁在找到自己之前肯定已经盘问过戚少商,而戚少商则一个人把杀九幽的罪名揽了下来。自己见到黎浣愁的时候就该猜到戚少商失踪和黎浣愁有关。如今两个人口径不一,顾惜朝心中懊悔不已。
眼看着黎浣愁两只衣袖渐渐充盈真气,双目杀机已现,顾惜朝急道:“前辈且听我一言!前辈试想,以我二人武艺低微,即便是二人联手,与九幽对敌也毫无胜算,怎么可能杀得了九幽神君?”
黎浣愁心中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她所见的江湖人皆说是戚顾二人合力杀了九幽,所谓众口铄金,让她不得不信。不过听顾惜朝如此一说,面色却也温和许多。顾惜朝见状心中松了口气,接着道:“刚才前辈也见到了,那些个江湖人中,本就有人欲置我二人于死地而后快,是以到处散布谣言。我二人性命是前辈在少室山下所救,今日前辈索了去,我二人也毫无怨言,只是怕前辈为传言所误,被奸人所用。”
黎浣愁眉头紧锁想了半晌,似乎完全相信了。一边踱来踱去,一边自语道:“难道真的是走火入魔而死,走火入魔。。。”戚顾二人紧张地看着紫衣女人,不知不觉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突然,黎浣愁脸色一变,转过身来指着戚少商道:“不对!你先前明明承认是你杀了九幽!”
戚少商略一愣怔,坦然道:“不错!是我说的!”
“他那么说是逼不得已!”顾惜朝忙抢过话头。
“噢?怎么个逼不得已?”黎浣愁眯起眼睛问道。
顾惜朝道:“他是想,万一前辈听信了谣言——”
“——万一前辈听信了谣言,我情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戚少商这句话是对着顾惜朝说的。
顾惜朝被戚少商的话语灼得心中一痛,默默垂下眼帘,仿佛这样便可以隐藏起纷乱的思绪。
“为了别人,宁可自己不要性命?天下竟还有这样的人。”黎浣愁缓缓转过身去,喃喃道:“我的徒弟对我那儿子倒是情深意重。”黎浣愁看了看戚顾二人,若有所思地道:“一个是我的好徒弟,一个是我的乖儿子,师傅和娘也舍不得你们。”顿了顿,又道:“也好,既然徒弟想死,那就杀了徒弟,留着儿子。免得我老人家一下子既失了徒弟,又没了儿子。”言必,对着戚少商道:“好徒弟,你先想一想,选个喜欢的死法,说出来师傅好成全你。”
顾惜朝心里一惊,这紫衣女人怎么说变就变,毫不讲理?扬首急道:“前辈若真要杀了戚少商,不如连我也一起杀掉!”
黎浣愁一愣,“那不行,你们两个都死了,我老人家教的功夫不就没有人学了?”
“你若是留着我,他日我练魔功走火入魔,一样无法承前辈衣钵。”
黎浣愁瞥了顾惜朝一眼,心念一转,笑道:“娘知道你怎么想的。放心,我老人家不想让你死,你就不能死,就算你魔功附体,娘也有办法。”
顾惜朝见黎浣愁面色和悦起来,大着胆道:“前辈,若我们两个都不死,那天下就有两个人会前辈的奇功了。”
黎浣愁闻言陷入了沉思。戚顾二人以为怪女人是被说动了,却突然间见她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这卷毛头鬼主意最多!你真的以为我就舍不得杀了你们吗?!”说着手臂一展,一股真气将两个人掀翻在地。“听好!你们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死。给你们一宿,好好商量一下哪个去死。明日卯时我老人家过来,若是到时候你们二人还这么推来让去,就送你们一并去死!”说完探手封了两人|穴位,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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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愉快!
39。春梦留痕
烛光借着黎浣愁离去时牵动的气流兴奋地左摇右摆了一阵,便无趣地呆立不动。戚少商和顾惜朝如同木头般并卧在地,身上|穴位被制,动弹不得。
顾惜朝觉得其实这样躺着不动也没什么不好。蔡庆、冷清秋已死,织梦应该性命无忧。本来还牵挂着下落不明的戚少商,如今两个人又见了面,自己现在真正是别无所求——唯一遗憾的,就是相聚恨短。黎浣愁要他们商量谁去送死。顾惜朝无声的苦笑了一下。令二人重逢,又逼迫他们分开的都是这个人。不过自己倒应该感谢她才对,不是吗?
身旁的呼吸声越发粗细不均,长短不齐,显是戚少商正在苦苦思索怎么开口。谁能想得到,两个人刚见面就又是生死离别。顾惜朝本来也有很多话要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去了哪里?怎么会落在黎浣愁手里,你有没有受伤。。。这些话在他见到戚少商的那一刻,便潮水一般涌到嘴边。被黎浣愁一番苦苦相逼后,此刻心里却如退潮般平静。这些话,问与不问,又有什么要紧。
“。。。惜朝,你去了哪里?怎么会落在黎浣愁手里?。。。你有没有受伤?”戚少商涩涩地问道。
一个微笑绽放在顾惜朝脸上,明丽照人。可惜戚少商看不到。良久,顾惜朝回应道:“答应我。”
“什么?”戚少商被弄得莫名其妙。
“应该死的那个人是我。”
“你?!”戚少商被堵得发闷,没好气地道:“我不答应!”
“不答应,那就只有一起去死。”顾惜朝心平气和,“我欠下的债太多,该还了。连云寨,毁诺城,雷家堡。。。还有晚晴。我死了,一切就清静了。”想到真的要和晚晴见面,顾惜朝心里一阵轻松。
“用死来还债?”戚少商知道顾惜朝是要把生存的机会让给自己,可顾惜朝的对于死的那份平静刺痛了他的心,“那,你欠我的债,打算怎么还?”听到自己的声音,戚少商也吓了一跳。
是吗?他还真没好好算算,他都欠了戚少商什么。一时间,自己和戚少商之间的一幕一幕尽现脑海。旗亭一夜,千里追杀,相知相慕,爱恨交融。他欣赏他的才,了解他的狂,怜惜他潦倒的际遇,原谅他滔天的过失。。。如果戚少商当真索要,他真的能还得起吗?
“你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