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风云变-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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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将军说:前连云寨大当家的戚少商,向顾大将军借兵马一用,以解连云寨兵围。事后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这个戚大当家,当了将军,还是山贼性子不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顾惜朝心里嗔道。不过看戚少商这么着急,连云寨一定是出了事,随即询问当时的情形。
是了,宋军本是攻方,烽烟却起自大宋境内,形势多半对宋军不利。顾惜朝低下头思忖着。
“戚将军还说:放心,不会有事。”兵卒补充道。
顾惜朝笑了,眼前浮现出那人说这话时的模样。
“辽军有多少人马?”
“回将军,大约一万。”
一万?顾惜朝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只带一千人去解围,不仅是杯水车薪,而且弄不好会引火烧身。还要他放心,这让他怎么放心的下?但是他也明白,交战地点在大宋境内。带太多的兵马,就这样事先没有通告,擅闯入境,容易引起误会和麻烦。
顾惜朝略一思索,命道:“察哥!”
“察哥在!”
“你想不想立个大功?”
“当然想!”察哥兴奋地道。
“我命你立刻领三千人马。。。”顾惜朝俯身对察哥耳语一番。
“是!将军!察哥一定做到!”
“切记,不要恋战。速战速决。”顾惜朝又嘱咐一遍。
“得令!”察哥转身出帐。
***
这是一段看起来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山路崎岖,戚少商赶到的时候,日头都有些偏西了。
情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沙场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宋军的影子,只剩下连云寨的人马还在浴血拼杀。这支贪生怕死的宋廷军队,也不管连云寨的死活,竟然先行撤退了。
看来,今天这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戚少商勒住马缰,回身道:“众位弟兄们,戚少商今天不是你们的将军。戚某是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来为连云寨解围。敌众我寡,这一战,凶多吉少。不愿上前的我绝无怨言。”
“既然来了,哪有不战的道理?我们跟将军一起拼了!”
“戚将军,我们大家都跟定你了!”
众将士异口同声。
戚少商双手抱拳道:“好!戚少商这里谢过了!”说罢率先冲进敌阵。
一片惊心的血色中,远远的一个魁梧的身影,把一条枪舞的虎虎生风。左扎右挑,身边的辽兵倒下无数。怎奈刚杀退一批,便有更多的辽兵冲上来。想来已经激战一天,虽然仍是威猛无比,但看得出手臂已有些迟滞。溅满了血渍的脸已经辨不出容貌,但那双眼睛戚少商绝不会认错。不是阵前风穆鸠平还会有谁!
突然,穆鸠平胯下战马被一名辽兵砍中,战马在嘶鸣中前蹄跪地。戚少商看得一阵心惊,连忙驱马向前。
却见,好一个穆鸠平,竟然从栽地的马上一个翻身跃起,在空中长枪倒转,连挑两名辽兵,又稳稳地落回地面。
“老八!”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杀红了眼的血人穆鸠平这才抬起头来。
“你来干什么?”穆鸠平开了口,没想到却是这么冷冷的一句。冷得令戚少商全身的血液冻结,冷得让戚少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对,那眼中方才分明有惊喜!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戚少商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老八,不管你怎么想,我今天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和你斗气的。”戚少商一边说着,一边击退了几名辽兵。
“哼!”穆鸠平扫了一眼戚少商带来的西夏军,“帮忙?连云寨被一个顾惜朝‘帮’的还不够惨吗?不知道你今天又领了些什么人来?”
戚少商不再辩解,只粘在穆鸠平身边半步不离。
“戚少商!”穆鸠平吼了起来,“你听着,从英雄大会那天起,连云寨便和你毫无干系。今天就算弟兄们全都死在这里,也不希罕你带的什么西夏兵来帮忙!你还不快走?!”
戚少商胸中腾然火起。怎么说自己都没关系,但他听不得这些西夏兵将受委屈,毕竟大家都是看了他戚少商的面子才冒死相助。转念又一想,却笑了起来。“穆大寨主,我戚某脸皮厚,今天就赖着不走了。”说着,手起剑落,又砍退一个冲上来的辽兵。“而且,我想走也来不及了。”
是真的来不及了,戚少商带来的一千西夏兵也已经被辽兵包围起来。虽然这些兵士们骁勇强悍,怎奈辽军人数众多,两下相差实在过于悬殊。
穆鸠平虽然仍是冷着脸,但似乎不再推拒。有那么几个瞬间,戚少商似乎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和连云寨的弟兄们一起并肩抗辽的情形。想到豪爽处,不由得长啸一声,腾身而起,将一柄剑舞得风雨不透。卧川剑气激射,饮了碧血,锋芒益发夺目。剑光滚动,仿佛天地间一条嗜血的蛟龙,衬得那一抹残阳黯然失色。
这一声虎啸龙吟,这一派拔山填海的气势,骇得辽兵们一时不敢近身,只围着二人,惶惶地观望。
“好剑!”戚少商赞道。卧川宝剑至阳,集太阳之精,出之有神。虽然先前的逆水寒也是难得的良剑,但也许因为其所背负的故事,戚少商从未觉得如这把卧川剑使起来这么应手。
辽军战鼓又催,辽兵们再次蜂拥而上。。。
***
冬日里的斜阳,慵懒的照在山谷和旷野,涂抹出一派宁静,寂寥,甚至透着些寂寞。重重山石后,却隐隐地蒸腾着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杀气。
顾惜朝不时向东北张望。身后一排排埋伏着的弓箭手早已抽箭搭弦,静息以待。这里的一切都已经部署完毕,就等着察哥那边得手了。
“大当家的,再坚持一会儿。”顾惜朝在心中默念着。
烟。越来越浓的烟,终于出现在期待已久的方向!
顾惜朝嘴角泛起一个笑容:这不是一般的烟,这是在火焰中焚烧着的粮草化做的烟。粮草失火,足以令任何军队惊魂。那支正在交战的辽军应该很快就折回来了。
不出所料,未过多时,一支辽军出现在山口。这些辽兵人马疲惫,衣冠不整,显然刚从战场上下来。待辽兵前队完全进入山谷,顾惜朝手一摆,立时万箭齐发,辽军死伤无数,谷中哀声一片。尚未进入山谷的辽军见状向后撤退。
“扎口子!”顾惜朝命道。
埋伏多时的西夏步跋子兵跃身而出,将辽兵逃生的路堵上。前面是弓箭如蝗的山谷,后面是如狼似虎的西夏兵。作战几乎一天的辽兵们,仓皇中几乎没有思考,便向左手没有任何阻拦的一面突围。
没有任何阻拦,也只是表面上如此。几匹马刚一踏入,便被西夏步跋子们布下的磁蒺藜炸得人仰马翻,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也被掀下了马。
已经无路可逃!辽兵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左突右撞,互相践踏,乱成一团。
***
戚少商斗志正酣,却发现辽兵不再一茬接一茬的往上涌。再看去,后队竟已经开始撤退。辽军正在战场上占尽优势,是什么让辽人放弃到了嘴边的肉?循着辽军后队撤退的方向望去,远处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戚少商略一思忖,展颜大笑,“哈!好一个顾惜朝!”大喝一声,带领西夏骑兵,转守为攻,向辽军反扑。军队作战讲的是士气,双方士气此消彼长。此时攻守转换,连云人马和西夏人马为之振奋,杀声震天;而辽军则越发惊慌萎顿。追的人越追越勇,逃的人越逃越快——直到,前方无路可逃。
所谓兵败如山倒,主将都已被俘,辽兵纷纷弃械投降。
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人银盔银甲,一身素白战袍。这人这马,都极干净漂亮,与它们出现的背景极不相称。一个是充满血腥杀戮的战场,一个则是纤尘不染宛若仙人堕世。
“惜朝!”戚少商脸上的喜悦十里外也能看得到。
“大当家的,你怎么样?”顾惜朝翻身下马,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戚少商。
“我没事。我说过的不会有事。”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补充道:“这些血都是辽人的,不用担心。”
“哼!”身旁有人愤恨地哼了一声。戚顾二人回头,正对上穆鸠平冰冷怨怒的目光。
“老八。。。”
“你不要叫我老八!别以为你这次帮了连云寨,我便会领你的情。”穆鸠平愤愤地盯了顾惜朝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两个人,望着穆鸠平的背影垂手无语。
这个冬夜,一丝风都没有,却冷得异常。
也没有星月。
而远处未熄的粮草垛,宛如一支火把,不愿成全一个本该漆黑如墨的夜。
于是戚少商就在这散发着焦糊味儿的空气里,呆坐了几个更次,身子似乎和身下的岩石连成了一体。
一个人缓缓走近。脚步极轻,却还是惊动了岩石上的人。他回头。
那张脸上并没有苦楚,也没有困惑。什么都没有,很是平静。和来人目光相遇时,平静的脸上便添了一个笑容。
“你来了。”戚少商挪动一下身体,示意来人坐下。
顾惜朝点了点头,坐在戚少商身旁。“你,还好吧?”戚少商那样平静的表情,他没有料到。
“嗯。”戚少商转头看着身旁的人,“我刚才在想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着,将卧川剑弹出鞘。宝剑打造地极为细腻,远处的火光映满了剑身,灿灿的仿佛血的颜色。这柄宝剑上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辽人的血,宋人的血,也许还有西夏人的血,蕃人的血。这些血,滋润了剑的魂。
凝神半晌,戚少商又道:“我还在想,如果在武林大会上,我用逆水寒杀了你,老八他们便不会离开我。他们要我用你的血,见证我的名,我的义。。。其实也许是他们的名,他们的义,他们的武林江湖。”戚少商顿了顿,“老八今天仍不肯原谅我。似乎那么多死在辽军刀下的宋人冤魂,也抵不过你一个人的死。”
“那,大当家的可有想明白?”
“有的想明白了,有的没有。”戚少商笑了一下,定定的望着身边的人,“但是我决定不再去想了。”笑容益发灿烂,仿佛稀释了一方黑暗。
顾惜朝也笑了,笑得很是清亮。“嗯,很多事,即使想明白了,也只有选择不明白的活着。”顾惜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军中禁止饮酒,这可是我偷偷拿出来的,因为知道这里有个无酒不欢的家伙。”
戚少商一把便将还带着顾惜朝体温的酒壶抢在手里,眼睛发亮,圆脸上漾出两个酒窝,“好你个顾大将军,真有你的!竟敢带头违反军规!”说着在顾惜朝肩上轻轻捶了一拳。
“不要的话拿来。”顾惜朝作势去抢。
戚少商怎么肯依,忙转过身去,用背档着,拔开壶塞,送了一口入肚。“本将军说了,这不算饮酒,这是天冷御寒。来,你也来一口暖暖。”又把酒壶送到顾惜朝面前。
顾惜朝抿了一口,道:“是很冷,好像要下雪的样子。”
话音刚落,一片雪花便袅袅的落在肩上。又是一片。越来越多。
顾惜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翠绿的萧,悠悠的吹了起来。玉萧四周的雪花,似乎也被染了绿色,合着萧声律动着,旋转着。戚少商起身舞剑和曲,一手持剑,一手持酒,边舞边饮。
雪下得愈发的大,愈发的急,宛如满天飞絮,绕着莹莹剑光。卧川不再映如碧血,而是银光漫射。
萧声停了,另一支剑跃入,与卧川同舞。两剑舞得很慢,慢得如同孩童的游戏,但却极为契合。
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只一个眼神,两人便一起抛了剑,仰面朝天躺在了雪地上,任那银絮落在身上,脸上,嘴里。。。
…
●23。
白雪皑皑。整个世界,都已换作一派银装素裹。
似乎觉得这雪亮的有些刺目,顾惜朝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一场雪,美则美矣,却带来了开战以来最大的难题。这一场本该令多少农家笑逐颜开的瑞雪,却成了切断南路西夏军粮草的元凶。
宜水城久攻不下,耶律德疆这次成了缩头乌龟,随夏军在外面怎么叫阵,硬是躲在城里闭门不出。城池筑的极为坚牢,几次强攻,都被守城军队的弓箭滚石击退。
本来,就算是耶律德疆不和西夏军交锋,只要把宜水围起来,待城中粮草耗尽,不攻自破;可是没想到,因为一场大雪,夏军先断了粮草,加上天气酷寒,先前因为打了几场胜仗而高昂的士气,已渐渐有些回落。十日前,夏军就已经减餐减食。尽管如此,现在所剩的粮食,也只够两顿饭了。再拖下去,情势只会对夏军不利。
“撤军”这两个字,其实一直都在戚少商脑子里徘徊。只是就这么撤了,他觉得有些不甘。
“听俘虏的一些辽兵传言说,耶律德疆也弄了一本你的《七略》,每天研读。看样子他是学乖了不少,再怎么骂阵也不出战,大有长进啊。”看到顾惜朝的眉头几天都未曾舒展,戚少商有意说些轻松的话题。
顾惜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是吗?”轻笑了一下,“看了我的《七略》,也未必就懂我用兵。况且,我不会只拘泥于书本。有些东西,《七略》中并无提到。比如先前的一人双骑,急行奔袭。这种用兵之法虽妙,没有了耐力惊人的西夏骑兵,也只能是空想。”
“著述《七略》时,虽然也是研读兵书无数,但毕竟是纸上谈兵。真的带兵打仗起来,又有很大的不同。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现即逝。并非做每一个决定时都有时间反复推敲,左右衡量,有时要靠直觉。。。”
正说着话,一骑踏雪飞来,一名威武少年从马上跃下——被派去打探粮草的察哥回来了。
“禀告二位将军,运粮的兵马还是没有消息。想是,被大雪阻滞了。”察哥一脸沮丧。
其实从刚才看到察哥的表情,二人便对粮草不抱太大希望。
“撤军。”戚少商终于吐出这两个字。再强悍的队伍,没有了粮草,这仗就无法再打。胜败乃兵家常事,放不下也要放。
“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察哥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盯着戚顾二人的脸。看两人默不作声,顿足道:“那日我烧粮草只顾痛快,粮仓燃了一整夜,烧了个精光。早知道这样,就烧一半,拿一半。。。”
“撤兵,其实也是一计。”顾惜朝忽然道,“我们现在无计可施,是因为耶律德疆拒不出战。所以引蛇出洞,是这一仗成败的关键。据我所知,耶律德疆本来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