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丹心-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厉南星转过身来,只勉强道了一句“逐流,你先出去。”,便再说不出话来。
自然明白南星的意思,他的痛苦,不愿让自己这个他最在乎的人看到。金逐流未再多言,只替他拉好被褥,放下床帐,径直转身而出,将那道木门掩上。
只是却并未远离,身体斜倚着那薄薄的木门,慢慢地滑坐下来。
身体中仿佛有数千百万的利刃在奔逃流窜,狂肆凌虐着自己骨血,厉南星单薄的身子像承受不住雪意风寒般战栗不止。将脸孔深深埋入被褥之中,死死咬住被角,直至唇上一片血红,班驳了素净的床铺,触目惊心,却是未有一声呻吟之音,未有一声挣扎之声。最后的一丝清明告诉自己,决不能出声,再痛也不能出声,只因那个人就在外面,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意识渐渐地模糊,恍惚间,纵使身体已然虚弱得脱力,再无力睁开双眼,可是,稳健的足音,绵长微细的呼吸声是那样的熟悉,那个人推门进来了,为自己换下了不适地粘在身上早被汗水浸透的衣袍,然后,干净而舒适的被褥拥了上来,再然后,就这么放心地沉入到了黑暗之中……
将厉南星耗尽心血默出的卷本交到父亲手上,金逐流双膝突然跪下道;“孩儿不肖!”说着便是一叩到地。
金世遗默默不语,许久才道:“为了南星是吗?”
金逐流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向父亲,一时竟不知改如何是好。
“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毕竟我是你的父亲,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当年爹和厉胜男不是订下过婚约吗?不是有这枚寒玉戒指作为信物吗?”金逐流从怀中掏出那枚戒指,膝行到金世遗跟前,拽着他的衣角恳求地道,“我不在乎世人的言语,南星也不会在乎,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金世遗静静地看着自己儿子,那相似的脸,相似的声音,深情和焦急混杂着的眸子,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那个失去了今生最爱的自己,不想让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再次重演。
“罢了,罢了……我给你起名逐流,本是希望你能融入到这世间之中,不要像我一样被世间所遗弃,却不想最终竟会这样……,这——或许也是天意吧……”金世遗叹口气又道,“这倒也遂了胜男的意愿……,你们爱怎样便怎样吧……”
39
身后,仍是那道薄薄的门板。
耳边,又是那人辗转的声音。
近在咫尺,却在天涯……
往怀中慢慢摸索,掏出来的,是私下偷偷临摹的百毒真经,或许只要将它交出去,就可以换回那个人的生命。鲜红的字如此刺目,仿佛是用那个人的血书就的……
就这样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吗?
就这样无能为力地等待吗?
就这样眼睁睁地失去吗?
敏锐地感受到里面的人再也压抑不住的低低一声呻吟,即便如此轻微,却怎能瞒过自己的耳朵?顽强如他,坚韧如他,倔强如他,是怎样的痛楚,才会让他无法抑止?!
不!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失去他!失去一切也不愿失去他!
金逐流突然疯了般地一跃而起,往外冲去……
一支洞箫,拦在了他身前。
流光异彩,熠熠生辉……
抬头,执箫之人竟是秦元浩。
“不!我不能让你离开!”
“为什么?难道你要我就这样看着南星受苦,就这样看着他慢慢死去吗?难道你就不想救他?……”
“不!谁说我不想的!”秦元浩红着眼摇头道,“但是,我答应了厉大哥,决不能让你走,即使是和你拼命,也要把你留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支箫会在你手上?”金逐流怔怔地问道。
“厉大哥说,他知道你手中有百毒真经的摹本,他怕你有一天会不顾一切地用它去交换他的生命,那时他或许无力阻止。所以,他把这箫交给我。他说如果那天我阻止不了你,就把这箫拿出来,如果你还执意要走的话,那么就帮他把这箫还给你,他只当从未认识过你,今后也再不会认识你!”
“哈哈哈哈……”金逐流缓缓地接过洞箫,突然仰天大笑,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南星……他真是了解我……真是最有效的一招……”
“不好了!魏忠贤带、贺大娘、阳浩他们带着人马往这边来了!”有人突然闯进来报告。
“这下遭了!怎么办呢?”秦元浩也大惊,“金大侠还在闭关修炼,江大侠在为他护法,只有我们几个怎么对付魏忠贤他们呢?”
“我去!”金逐流一把提起拐剑,便要冲出去,却又被秦元浩拉住了。
“放心,我决不会把百毒真经交给他们!我不想南星于我成陌路!”金逐流黯然道,“魏忠贤大概是因为我们按兵不动,所以急了,就带人攻上来了,我去拦他们,能拖多久就是多久……”
“不行,你一个人去简直就是送死,要去大家一起去!”秦元浩阻止他道。
“对!大家一起去!……大家一起去!”许多人都开始一齐大喊,一下子整个义军营里群情激昂。
“好!我们大家都一起去,死也要把魏忠贤他们挡在山下!”金逐流也不由得被他们感染,心潮澎湃,振臂高呼。
“我也一起去!”身后,一个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继而是一阵响动,金逐流一怔,心有所感地回头望去,吱吱呀呀的门板倾轧声之后,一袭淡蓝的身影,踉跄着蹒跚着步履,缓缓步出,虽然虚弱地几乎站不住,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决绝。
金逐流欲开口阻止,却被厉南星打断了:“江大侠为你父亲护法,我们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况且,贺大娘和阳浩还带着天魔教的人,只有我去,才能揭穿他们的阴谋诡计,才能让天魔教教众襄助我们义军!所以我非去不可!”
知道无法再阻止,金逐流只是走过去,将箫交还到他手中:“好!我们并肩作战!”
直至山下,果见魏忠贤带着手下,贺大娘阳浩带着天魔教的人,正蠢蠢欲动地想攻破义军设置的关卡。
见到厉南星来了,贺大娘大笑道:“怎么样?老娘蛊毒的滋味还不错吧?!看你现在这付样子,当真生不如死吧?!哼!劝你一句,不要拦我们,乖乖让我上去!现在把百毒真经交出来还为时未晚,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厉南星却是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只是朝着天魔教教众们朗声说道:“大家不要听贺大娘和阳浩的,这都是他们那布下的骗局,大家不要再被他们欺骗了!”
看到厉南星的出现,天魔教的人本就疑惑起来,闻言更是哗然,还有些半信半疑的人问道:“小教主,我们都是冲着您主持了开坛仪式,才重新集结在一起的,才愿意听贺大娘他们号令的,现下您这么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厉南星道:“贺大娘和阳浩表面拥我做教主,实际是想让我做他们的傀儡。我不愿意,他们便用药物迷倒我,让我神志不清之下,乖乖地听他们的话,主持开坛仪式。”
厉南星转身对着贺大娘和阳浩厉声道,“当年老教主曾经立下过规矩,天魔教永远不准投靠朝廷和阉党!谁投靠朝廷和阉党,就是大逆不道!所以,你们没有资格再待在天魔教,我以教主的身份将你们逐出天魔教!”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逐出天魔教!逐出天魔教!” 事情水落石出之下,天魔教人人痛骂贺大娘和阳浩。
其中一个老舵主恭声说道:“小教主,我们都是冲着您才回到徂徕山的,想不到却上了贺大娘和阳浩这两个老贼的当。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我们自当听您的吩咐!”一呼百应,天魔教的旧人都表示拥护。
厉南星道:“我年轻识浅,德薄能鲜,本不配做各位的教主,但各位盛情可感,在下就忝列教主之位了。如今阉党横行,大敌当前,还希望大家团结起来,助我共同对付魏忠贤等阉党!”
“好!我们听教主您的号令!”天魔教众们纷纷响应,拿起武器来转过去对付魏忠贤,一下子场面形势骤变。
“好你个厉南星!竟然煽动教众反我!我今天决不会放过你的!”贺大娘气急败坏之下,飞身便朝厉南星攻过来。魏忠贤和阳浩见状也加入其中,目标直指厉南星的百毒真经。
虽是三对三,但他们三人却远不是魏忠贤贺大娘和阳浩的对手,而厉南星身中蛊毒,数次发作后身子早已虚弱不已,筋疲力尽,如何还能连番地打斗,如何还能抵挡得住他们汹涌的攻势?三人见他是弱点,招招狠捩,均以他为目标。
被三人如此围攻,厉南星此刻已是几乎脱力昏厥,再难以压制的蛊毒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开来,此刻当真是痛彻心扉,再也把持不住,身子晃了几晃,便跌倒在地上。
魏忠贤看准时机一掌抢来,厉南星要忍住发作的蛊毒已是万分辛苦,连站都无法站起来,更无力抵挡,危急间却忽觉有人窜到他面前,魏忠贤这凝聚了七八成功力的一掌竟是扎扎实实落到了金逐流背上,他一口血,尽数喷在厉南星的衣上,星星点点,直透衣重。
“我没事!”金逐流生怕厉南星担心,却是忍住甚重的内伤,一口啐掉口中的鲜血,转身挡在厉南星跟前,冲着魏忠贤挑衅道,“阉贼,你这一掌打不死我的,我们再来!”
厉南星心知,即便是他们两人连手,也不是魏忠贤的对手,金逐流这么说,无疑是要拼了性命的。
痛得神志已有些茫然不清,一抬头,却瞧见那人眼里的关切,心下惊醒,若是落败,自己本是将死之人,也就罢了,逐流岂非也要被那魔头魏忠贤所杀,不禁如此,还有山上的众多兄弟,还有正在闭关修练的姑父……所以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天魔解体大法!
刹那间,心中百转千回,已暗暗下了决心。
眸光一闪,厉南星突然分外平静,竟仿若无事一般缓缓站了起来,淡淡一笑道:“魏老贼,你不是要我交出百毒真经吗?那就冲着我来,和别人斗有什么用?只要你赢了,我自当将百毒真经双手奉上!”言罢,以箫遥指,一时间,竟满是杀气!
苍白若纸的面颊,没有丝毫血色的双唇,唇畔却竟是微微的上扬,虚弱的、淡若止水的笑,仿佛即将面对死亡的人不是他。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死生亦不足惜。
40
天魔解体大法,天魔教中最为狠毒古怪的内功,也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它可以将全身的精力都凝聚起来,作雷霆万钧的一击。当年,金世遗和厉胜男连手决战孟神通之时,厉胜男就曾用过这个方法,在重伤之后一举而击毙了大魔头孟神通。
但这天魔解体大法虽甚是厉害,可使人在短时间内功力暴涨数倍,但极是损耗本身精血,若然发挥到了极至之时,的确是可以取了魏忠贤的性命,但厉南星自己,也必定要当场呕血而亡!
“不!”金逐流岂会不知道厉南星心中所想?叫喊着想要阻止。
厉南星苍白的面容上却是出奇的平静自若,他似乎是瞥到了金逐流眼中升腾起的一抹骤痛,幽黑的眼底只掠过一刹那间迷离,仅仅是一刹那间的踯躅,便平复如故。
青灰的天,褚黄的地,纷飞的叶,肃杀的风,萧索的雨。
直望着魏忠贤的眼,洞箫闪耀着的流光,倏然而落,耀亮了他双眸,身体深处一阵激狂的痛楚,心中早已清楚地知晓发生了什么,却是全然不在意地露出淡淡的浅笑。
看着厉南星仿若自信满满的笑容,原本得意万分的魏忠贤却不由得心虚起来,思量着他是否心中有什么计谋,一时退缩不敢出手,却不知,他早已漠然于生死。
千钧一发之时,却突然听得一声长啸,竟是金世遗带着江海天等人已然赶来。
一跃至厉南星身前,金世遗挡住他低声说道:“二十年前,你姑姑为了我,不得已使出天魔解体大法来对付孟神通,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阻止。二十年后,我不想看到悲剧再次重演!我跟他还有二十年的旧帐要算,这魏忠贤就交给我来对付吧!”
言罢,金世遗慢慢朝魏忠贤走过去,大声喝道,“魏忠贤,要打要杀冲着我来,欺负个小辈算什么?!何况,我们还有不少旧帐要好好算呢!”
“金世遗,果然是你!二十年前,本宫就想与你决战,可惜你从本宫眼皮子底下溜走,做了二十年的缩头乌龟啊!哈哈哈哈……” 魏忠贤见是金世遗突然出现,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吃惊,不过想到先前得到贺大娘的消息,说他已经不行了,不由得又得意起来。“我以为这一次,你又要做缩头乌龟了,现在你终于出现了!那我们就好好打一场!”
“二十年了,想不到你这个阉贼还在继续祸国殃民。魏老贼,今天你我之间就来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
“好!本宫今天就跟你做个了断!”
魏忠贤言罢抢先出手,金世遗见状也飞身迎上,一时间但见烟尘滚滚,飞砂走石。
金世遗已经练成了百毒真经,武功早已今非昔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百十招下来,魏忠贤已落到下风,两人一个对掌,金世遗旋地一声大喝,掌力化成了一道火龙,破空飞去,两道光华在空中相碰,竟发出了一声霹雳一般的巨响!
硝烟过后,金世遗纹丝不动,魏忠贤却已然连退数十布,一口鲜血猝然喷出,显然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金世遗慢慢走上前去道:“魏老贼,到现在,你还不投降?!”
“哈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投降,就算你赢了我又怎样?我手上有东厂,还有朝廷的大军,你们这些叛贼又能奈我何?等着乖乖被我剿灭吧!哈哈哈哈……”魏忠贤仰天狂笑道。
却听得一声“圣旨到——”,一个公公和侍卫带着圣旨赶来。
“魏忠贤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阉人魏忠贤专权擅政,无恶不作,横行不法,营私结党,图谋不轨,着急拿下,押入天牢,听候三司会审。钦此——”
魏忠贤一时不能置信,一夕之间,他由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变成了人人唾弃的阶下囚。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九千岁啊——”魏忠贤疯了般狂笑着大叫道,“我是九千岁——我是九千岁——”摇摇晃晃地逐渐走远。
其他人欲追上去,却被金世遗拦了下来:“他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