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沉浮 by:玉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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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毕竟是练过柔道的,本能地闪身躲开。
张涧冰一扬眉毛:“看不出你反应挺快,是不是练过?”
“我练过几年柔道。”我老实回答。
张涧冰没有停止的意思,下手反而更狠,拳拳生风:“那就好,我不客气了!”
当我被他倒剪双臂压倒在他的床上时,他才得意道:“我学过散打,今天就用你当沙包练练。”
我还没来得及求饶,肚子就传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嚎叫。怎么这么大声?我再仔细听,张涧冰的肚子也在叫。我无奈道:“我饿得头晕,不如让我先吃点东西垫垫再挨打?而且你也饿了吧?吃饱了打效果好。”
经过一番折腾,张涧冰确实已经饿了,他对我这么快就屈服很怀疑,心存戒备:“你不许耍花样,我放开你,你跑了怎么办?”
“我跑到哪里?我就住你上铺。再说我也打不过你。”
“你肯定不跑?”
“是啊,我现在饿得站都站不直了。”
张涧冰思考了一下道:“交出你的饭卡,我把你反锁在屋里去食堂。我吃完了给你捎一分回来,这个条件如何?”
如果我现在能动,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我坦白从宽,张涧冰从我的裤兜里掏出钱包拿出饭卡。
他果然比我聪明,临出门前问了一句:“你饭卡里还有钱吗?”
我仔细想了想,回答:“不记得了。”
“有余钱我就吃你的,算你请我。卡上没钱你就饿着吧。”张涧冰把我的饭卡和他的一并装起来,转身要走。
我补充了一句:“我不吃西红柿炒鸡蛋,千万别打那个菜。太辣的我吃不了,最好荤素搭配,我不爱吃鱼和茄子,米饭打9毛钱的少了不够吃……”
只听宿舍门碰地一声砸在门框上,张涧冰冷哼道:“你想得美!”
不幸的是我的饭卡里只剩下18块钱。张涧冰吃掉了5块3毛,有10块是卡底只能看不能花,所以只剩2块7毛钱。看在同学一场,他给我打了9毛钱的米饭,只剩1块6毛钱,能打什么菜呢?
“我说过不吃西红柿炒鸡蛋。”我低头看着饭盒里一片红红黄黄皱起眉头。
“你卡里剩下的钱只能打1块5的菜了。这一档菜我吃完的时候只有西红柿炒鸡蛋。”
我噘嘴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打,还有别的可以选。”
说完这句我就后悔了,我看出张涧冰有一种想把饭盒扣在我脸上的冲动,他咬咬牙,还是没有下手:“快吃!不吃我就吃了。”
我爸常说好汉不吃眼前亏,饿着肚子挨打会受内伤的。于是我无奈地端起饭盒,勉强尝了一口。真的是饿极了,尽管是我很不爱吃的食物,我仍然一口口吃了下去。就是因为不太爱吃,所以吃的比较慢。当我吃完的时候,王铮拎着行李包推门进了屋。
我用哀求地眼神看着他,王铮毫无反应,反而笑嘻嘻道:“你们回来的真早啊!看样子和好了啊,安于世你居然坐在张涧冰的床上吃饭。”
我无奈,我敢挪地方吗?我活动面部肌肉想给王铮一点暗示。
结果张涧冰立刻会意,瞪了我一眼,却转头对王铮说:“你女朋友早上就到了,留话说你回来就去找她。”
“是吗?谢谢你。”王铮一脸兴奋的草草收拾了一下,再也顾不上别的,一眼也没看我这正处在水深火热危难关头的兄弟,就蹦蹦跳跳出了宿舍门,约会女友去了。我心里想到一个成语:见色忘友。
张涧冰笑得邪恶:“你的救星走了,你也吃完饭了。说吧,你觉得我先打你哪里比较好?”
我的反应一向比较迟钝,努力思考时,宿舍门又被推开了。
“我回来了!”霍中华大声宣布。
张涧冰不耐烦道:“你不是本市的吗?后天才开学今天就回来干什么?”
霍中华道:“我是党员兼班级干部,提前回来看看辅导员那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那快去看啊!”张涧冰想马上清场。
霍中华显然没有察觉到张涧冰的险恶用心,依然春风满面:“今天不急,我要先整理一下书本,打扫宿舍,从自身从宿舍做起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学期。你们也一起帮忙吧。”
我现在深切体会到党组织的温暖,真是救人民脱离苦海的贴心人。我赶紧符合道:“好!咱们赶紧打扫卫生吧,我擦窗子。”
“张涧冰同学,你个子最高,擦灯管怎么样?”霍中华问道。
张涧冰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在我耳边道:“算你运气。等打扫完卫生再收拾你。”
十九
那天张涧冰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继续他未完成的报复行动。因为打扫卫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我们惊讶地发现霍中华的洁癖程度经过一个寒假在家里舒适调养再教育迅速飚升,直逼那个搬出去的同学。
我妈教育我,如果同学之间产生矛盾,多半错因我起,我一定要主动承认错误,关心体谅别人的想法,找机会弥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和张涧冰之间的误会冲突,看来错在我身上,我要洗心革面,全力讨好他,不能让他继续怨恨我。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我作为共青团员社会主义接班人所应有的高尚品德驱使,还有,就是我不能总与有女友的王铮腻在一起,也不能耽误正想泡妹妹的霍中华的大好青春。别人一定很奇怪,我一天到晚跟在那两个人屁股后面干什么?可是我不跟着他们就会遭到张涧冰的修理,日子不好过啊,提心吊胆生怕落了单。
机会终于来了,我的生日到了。我主动提出请同宿舍的人去校内一家档次比较高的餐馆吃饭。白吃的晚饭,霍中华和王铮当然赞同,就连张涧冰也冷着脸答应下来。
餐馆生意不错,几乎坐满了人,我们没要到包间,就在大堂里坐定。四周都是人,我感觉安全多了。男生吃饭,很少有不上酒的。
酒过三寻菜过五味,王铮已经满脸通红,舌头打结。霍中华看来精于酒道,自己只喝了一杯啤酒,其他的都劝进王铮和我的肚里。张涧冰本来是拒绝喝酒的,霍中华怎能放过他?三寸不烂之舌舌灿莲花的一通说,从草原男儿生性豪爽一直说到成吉思汗一统天下,总之就是证明张涧冰绝对要喝一杯。
张涧冰勉为其难地被灌了一杯,面不改色,舌头也不大结,只是头脑不再清醒而已。霍中华朝我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来他是上头,酒后吐真言,咱们不如套点新闻出来。”
王铮上脸不上头,正兴奋,于是以霍中华为首,我们三个一拍即合结成同盟,开始诱导张涧冰说话。
霍中华先随便聊了自己的家庭背景,他父母是T市普通的工薪阶层,他是独子家庭和睦健康成长,话锋一转,他问道:“张涧冰,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张涧冰酒醉后表情很奇怪,脸上挂着浅笑,不似以往的酷帅,而是天真可爱:“你问我哪个爸爸?”
王铮吐吐舌头:“霍中华,你给他那杯酒里加料了吧?怎么他这么快就胡说八道起来。”
霍中华道:“也许人家妈妈改嫁过,你别打岔听他说。张涧冰,就说你现在的父亲。”
“哈哈!我现在的爸爸?一个叫张似水,一个叫柳庭芳。”
“柳庭芳?好像女子的姓名。”我嘟囔了一句。
霍中华道:“可能是他妈妈的名字,他大脑不清楚。”
“妈妈?我没有妈妈。”张涧冰摆摆手纠正我们的错误,“两个都是我爸爸。他们抚养我十八年,我怎么会搞错?”
王铮红着脸额上冒冷汗:“不会是酒精中毒吧?霍中华,出了事你要负责。”
霍中华仔细看看:“估计你比他情况更严重。他才喝了一杯,怎么会。我知道了,张涧冰可能是孤儿,被人收养的。”
“被两个男子收养?好奇怪啊。”我提出异议。
“这有什么奇怪!”张涧冰傻笑着解释道,“他们当初一起插队到内蒙古,亲如兄弟,衣食住行不分彼此,感情可好了。自从我懂事起,就没见他们红过一次脸。他们给我的温暖和照顾就像普通家庭一样啊。”
迟钝如我,却因有了吴优那段早期开发,立刻想到张涧冰的两位爸爸关系肯定不一般。再问下去,恐怕会扯出很尴尬的话题。
霍中华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对我道:“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咱们结账回去吧。”
王铮却是意犹未尽:“他的家庭可真新鲜,咱们多问几句吧?要不套套他夜不归宿的事也行。过了这村没这店,下次他有了防备就不好找机会了。”
我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异样的情感,如果哪天我也被灌醉或者他们用其他方法刺探我,我是白痴的那个秘密曝光,我将怎样在大学立足?是出于同情还是负罪感也好,我立刻叫来服务员结账。
“喝喝,你们怎么不吃菜了?”张涧冰被我们架回去的一路依然断断续续喊着,“我知道你们想套我话,我不能说,不能告诉你们……”
霍中华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我很想知道,可是党员的情操和纪律要求我们要克制。”
“你太虚伪了,还不是你挑的头?”王铮埋怨了一句。
霍中华却开始讲大道理证明自己无罪,他们两人回到宿舍还在争执。只有我闲着,把张涧冰扶上床,脱了他的鞋子和外衣盖上棉被,顺手从他床边捡了一条毛巾沾了水给他敷在脸上,以前我哥们儿醉酒都是这样处理的。等我沏好浓茶时,他却已经睡死过去。
茶水倒了浪费,我仰头喝了,结果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早上才有睡意。
我朦朦胧胧中听见张涧冰醒来,他惊道:“昨天谁把我扶上床的?”
霍中华被吵醒,道:“是安于世同学,他可细心了,给你脱了衣服鞋子还盖了被。”
“那块毛巾也是他敷在我脸上的?”
我感觉床铺在震动,好像下面有座火山要爆发。接着听到张涧冰一声怒吼:“安于世,你居然用擦脚布给我敷脸!”
我汗颜,原来那块毛巾是张涧冰擦脚用的,比我擦脸的还干净,我是白痴怎能分辨得清?“我错了,对不起。”本来以为我会被张涧冰拖下床大卸八块,但是他却双手抱头颓然坐在床上。
他的声音由愤怒转为无奈悲凉:“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王铮道:“不就是你的两个爸爸什么的。”
“那是胡说的,你们别当真。”张涧冰说得很心虚。
霍中华评价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们是我的爸爸和叔叔,你们不要到处乱讲。”张涧冰哀求。
“只要你不想着修理我,我就不说。”我第一个表示同情。
霍中华和王铮也得寸进尺要了一些好处,张涧冰没有反驳一一应承。
于是从今天开始我们四人必须遵守419公约:在任何时刻任何场合不得提起有关张涧冰的家庭背景问题;张涧冰需履行如下三条义务,与安于世同学和平共处,每天为王铮同学打热水,坚决支持寝室长霍中华同学的工作每周打扫一次宿舍卫生。
从此张涧冰同学被三座大山牢牢压住不得翻身。我依稀感觉这好像是清末民初中国签订的某种不平等条约的翻版。
二十
在419公约精神的指引下,我和张涧冰的关系得到进一步改善。每天他看见我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生吞活剥的表情,而是浅浅的微笑,饱含深意的眼神。他会如影随形地跟在我身边,及时提醒我犯的错误,虽然是嘲讽的语气:“安于世同学,你的裤子拉链开了。”“安于世同学,你走错教室了。”“安于世同学,你即将踏入的是女厕所。”“安于世同学,你今天上课没骑自行车不用在教学楼下找了。”“安于世同学,你拿错了,那是我的书包。”……
被张大帅哥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地关怀,我的虚荣心日益膨胀,从此开始注意着装仪表言行举止,每天至少照三次镜子。
王铮提醒我说:“小安,张涧冰盯上你了,如果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肯定要吃亏。多留神啊。”
我不以为然,我平均每天要做十几件傻事,罄竹难书,把柄多到别人攥不过来,聪明如吴优当初都已经放弃统计这种事情,一般人估计与我近距离相处一个星期就会精神崩溃,或者被我传染上白痴。
“安于世同学,你简直就是个白痴,我才发现你居然总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张涧冰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实在无法忍受我的傻,对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成心做傻事耍我。我站在你旁边作为你同宿舍的成员,脸都被你丢光了。”
我傻傻一笑:“对不起,白痴是会传染的。”
“你骂我是白痴?”张涧冰已经出离愤怒了,眼看就要单方撕毁公约。
我害怕的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哀求道:“我是白痴,你不要打我。要打也不要打头,我妈说打头会越打越傻的。”
“你……别装可怜样,是男人咱们就堂堂正正打一架。”
“你明知道我打不过你。”说这句话时我委屈的眼眶湿湿的,后悔当初学艺不精,怪我老爸没给我报散打班,如今遇到高人只有被打散的份。
幸好霍中华和王铮及时出现,用公约作威胁制止了张涧冰的暴力冲动。表面上风波平静,实际上我感觉得出张涧冰一定还没有彻底原谅我,王铮也猜测他很可能会背后耍花样整我。总之我和张涧冰的梁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