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箸成欢 下册-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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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也不会做的!他永远是那样高贵清雅的模样,开门七件事和他根本也没有关系。
「怕不好吃?」盛世尘缩回筷子,把肉咬了一小口,自言自语:「还不错。」
然后他筷子又转回来,盛宁有点呆呆的张开口,把被咬了一口的烤獐肉吃了。
獐肉很好吃,饭也很好吃。但是,关键不是这个。
盛宁真是有些不明白。
只有一个解释。
那……
就是那一次林与然说的,盛世尘练的那古怪功夫,又出了岔子!
盛世尘看他神色猛然间大变,放下筷子,伸手轻轻覆在他额上,柔声问:「你怎么了?」
盛宁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先生,你一向可好吗?」
盛世尘摸摸他的手,又替他把了一回脉。盛心的医术大半是他教的,盛宁的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是很平稳,并没有什么不妥。
殊不知现在盛宁最想做的却是想要探他的脉象。
盛世尘一定是又练那倒霉功夫了!
「先生。」他语气轻柔之极,似乎怕一口气大了会将面前的人吹散般的小心翼翼。
「什么?」
盛宁握住他手,诚恳的说:「我们回盛心那里去,好么?」
盛世尘神色不变,声音却似乎有些不悦,只是盛宁没听出来,盛世尘问他:「为什么?」
「我……」盛宁想着是不能跟盛世尘说他有病的。盛世尘练那功夫之时与平时可不一样,是完全讲不通道理的。
盛宁说:「我想回去,还有些事情要办。」
盛世尘摇摇头,「现在天都黑了,怎么回去呢?」
「不要紧的。」盛宁握着他手,语气哀恳:「先生你本领通神,这不算什么的。」
盛世尘把手拿回来,淡淡的说:「不行。」
盛宁哑了一下,声音放的更软:「先生,真的是很要紧的事情……」
盛世尘看着他,只说:「把饭吃了。」
饭是很好吃,而且是盛世尘做的饭,好吃之外还要加上「好珍贵」三个字,才能形容其价值。但是盛宁却没有一点点赞叹的心情。
先生只要一出这种状况,就好像洋娃娃坏了内芯,虽然发条照转,可是那从头到脚都不是正常转动了。
盛宁扒了两口饭,又香又软的栗子吃起来完全味同嚼蜡。
「先生我……」
盛世尘看了他一眼,那眼光并不严厉,但是盛宁却觉得那眼光里装满许多耐人寻味的复杂意味,令他隐隐的有些惊惧,不敢再说。
可是,这样也不成……
虽然盛世尘只发过一次这样的病,而且身体也没有受什么伤害,只是……
只是自己陪着他,大梦了一场。
梦醒了,盛世尘还是自己,而他却陷在那个梦里面出不来了。
对旁人,对盛世尘自己,这蚀心的功夫练的似乎也算不得危害甚大。只是,为什么盛世尘两次出岔子的时候,改变的都是对他的态度呢?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
盛宁又扒了两口饭,到底是吃不下去了。
盛世尘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盛宁看看他的眼角,很顺手的就把东西收拾起来,筷子拿到后面的水潭去洗,竹筒里竹片上还有食物,就拿了放在一边。
盛世尘坐在那里,难辨喜怒。
两个人的情形真是奇怪。
来的时候,盛世尘在忙碌,盛宁不搭理。
而现在却颠倒过来。生恐盛世尘身子不妥的盛宁,下意识的做回了那个曾经殷勤小心的自己,而换成盛世尘不搭理他。
盛宁把桌子收拾好,站在一旁,正悄悄的盘算着,怎么才能让盛世尘回转到盛心的住处去。
盛世尘指指凳子,「你坐下。」
盛宁不敢说什么,就侧身坐下了。
盛世尘抬起头来,目光幽深,语气更让人摸不出深浅喜怒,「我有事情问你。」
盛宁老老实实的抬起头来。
盛世尘停了一停,问:「你是不是喜欢盛心?」
不等盛宁回答,他又说:「不是那种师兄弟的友爱,是情人一般的,是吗?」
盛宁彻底石化,这句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盛世尘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是想听到肯定回答,还是否定回答?
盛宁一双眼直盯盯的看着盛世尘,那股子认真劲儿,彷佛想在盛世尘脸上看出来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盛世尘反而微微移开了视线。
月亮升了起来,盛宁忽然想着刚才天也是黑的,盛世尘是怎么在这夜色中伐竹子、猎獐子、洗米、剥栗壳……
明明这些事情自己是做过无数次的,可是想到盛世尘这样为他做了,心中止不住的一阵阵发软发疼。他明明总是说君子远庖厨,离那些杯碟碗筷柴米油盐总是远远的一个人啊。
在月色下,他是怎么用那样修长白皙的手指剥虾仁的?那腥气他怎么受得了?
他……
盛宁觉得自己快要化成了一滩水,如此酸热,如此无力。
「是吗?」迟迟得不到答案,盛世尘转过头来,问了一句:「你是喜欢他吗?」
盛宁摇了摇头。
有好多次他都觉得自己现在不过是劫后余生。他其实早该死去,早早的,就去,那样或许会比较幸福。
在盛世尘第一次拥抱他的时候。
在那幸福的五百二十天里的任何一天。
甚至是在那些之前,任何的普通日子里,在盛世尘温柔的笑意里面,长睡不醒,那是多么的幸福。
「小宁,回答我。」
「先生,」盛宁摇摇头,「不是的,我和盛心只是兄弟之情,我对他没有旁的心思。」
这句话说出来,似乎并不是错觉,屋子里坐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有些燠热紧张的气氛,缓了下来。
盛宁舔舔唇,有些干巴巴的说:「先、先生,你要歇息了吗?」
盛世尘摇摇头,「我不倦。」
不倦也要睡觉的好不好?
这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书,没有棋,没有什么琴谱剑谱,没有琴啊剑啊的那些他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
这样枯坐着……
「你想睡了?」盛世尘说:「那你先睡吧。」
先睡……
盛宁有些呆呆的站起身才想起来。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啊?
而且这张床并不大,睡一个人可能还有些宽绰,但是睡两个人是绝对不能够的。
「不,我不困。」盛宁硬生生煞住脚,又坐回了凳子上。
两个人无言的对坐,隔着一张桌子。
各怀多少心事?向谁说?有谁知?
山里虫鸣蛙唱,远远近近的响成一片,多少填补了一些两个人之间沉滞的空白。
「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盛世尘问。
盛宁想了想,简单的说:「我从旁人手里接了一家小店,卖汤面。」
「生意好吗?」
「还好。维持生活足够了,发财的话……还差的远。」
「都交些什么朋友呢?」
盛宁说:「忙,也顾不上什么。」
「有没有认识……年纪相当的姑娘?」
盛宁愣了一下,继续摇头,「没有。」
盛世尘停了一会儿,忽然又说:「小宁,你喜欢不喜欢我?」
盛宁低下头,却没有任何犹豫的说:「是。」
风吹在身上,已经很凉。
入夜的山里是很冷的,盛宁早就知道,只是现在更深的体会到了。
他轻轻的把袖口往一起拢拢紧,脚并了起来。
忽然身体一轻,双脚悬空。
等到盛宁眼前的景物不再变换的时候,盛世尘正环抱着他坐在床边。
盛宁眼睛睁得圆圆的,嘴巴半张,这副表情落在盛世尘的眼中却觉得亲切。
似乎又回复了过去的神采,那还是爱笑少年的他。没有受过任何伤害的他。
盛世尘抱住他的手缓缓收紧,头低下去抵在盛宁的肩膀上,「对不起。」
盛宁虽然已经在心中给自己说了数遍————
不要紧,不要紧,他现在又是受了伤,迷了神智……
他现在说的话,都不要当真……
他现在说的话,都不是真心话……
但是,此时的话,却也是此时盛世尘的真心话啊。
无论明天怎么样,今夜的他,的确是真诚的。
盛宁抬起头来,眨了一下眼,晶莹的水珠从眼眶滑落下来,滴在衣襟上。
「对不起……我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盛宁咬了一下唇,轻声说:「先生,我好多次都想着,放弃吧,这条路走不通……」
盛世尘专注的看着他。
盛宁的眼泪掉得更凶。
「可是我的心不听我自己的使唤,它不听我的,下了多少次决心,把过去忘了,再重新开始,就当自己是一个新的人,没有过去,没有喜欢过谁……可是,我忘不了。我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生活,想起你对我好……我怎么也忘不了……」
盛世尘的声音,听起来彷佛天籁:「不,我对你没有什么好。」
「我像个没出息的……人,」盛宁胡乱的用袖子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太烦人了吧……」
「想哭就哭吧。」盛世尘说:「你想用我的衣裳擦眼泪也行。」
盛宁呸了一声,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我才不哭了。」
盛世尘把他的脸捧起来,那张沾满了泪痕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过去那秀气的眉眼,但是早已经不复那曾经的圆润。
那时候他脸上还有嘟出来的婴儿肥,终日笑脸迎人。
但是一转眼,他变成了一个削瘦苍白,心事重重的少年。
第十七章
盛世尘的唇柔软湿润,吻在脸上的感觉,彷佛清风拂过。那样轻柔,那样珍贵。
盛宁含糊的说:「先……」
「叫我的名字。」
心里颤抖着,声音也不稳,盛宁的手有些胆怯的伸出去,触到盛世尘的衣襟时僵了一下,向后退了退,接着像下定决心一样,抱了上去。
盛世尘的舌尖带着凉凉的气息,像是屋子后面那甜味的山泉水,可是,凉的同时又觉得热。
盛宁分不清楚自己的感觉是冷还是热,彷佛生了一场大病,所有的声音、颜色、光线、幻想……都交织在一起,胡乱的、乱纷纷的扑下来。
身体像是负担不了这些,软软的向后仰,躺在那张散发着干草香气的床垫上。
软软的气息吹在颈上,好像是柳绵那种东西蹭着,痒,因为轻且温热,所以显得更痒。
盛宁无助的躺着,盛世尘把他整个儿抱了起来包在怀里。盛宁望着头顶的屋梁,眼前的一切都在晃,晃个不停……
盛世尘发觉他有些恍惚,手指慢慢在他的眉宇间摩挲,低声问:「怎么了?」
盛宁摇了摇头,没出声。
盛世尘已经清楚看到了他脸上的倦意,轻声抚慰:「睡吧。」
「不,我不想睡。」盛宁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我想听你说话。」
「好。」
盛世尘的手绕过来,按在他的背心,缓缓输入真气。
盛宁觉得身体又有了些力气,睁大眼说:「先生,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盛世尘缩回手,在他眉心轻轻弹了一下,「说了要你改口了。」
盛宁微笑有些梦幻,「我喜欢这么喊你,踏实。」
……而且,有种触犯禁忌之后,那种犯罪式的快乐感觉。
这样喊着,好像终于把那个高不可攀的扯下云端,拉到了自己身旁。
那种破坏制度,偷偷做完坏事后才会有的快乐感觉。
盛世尘笑笑:「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吗?」
「不,」盛宁固执的拉着他不放,「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每天要念多长时间书?吃什么东西?有什么人服侍你……这些我都想知道,想了很久了。」
「嗯……盛家是个世家大族,你也知道。族规很严,小孩子从小就没有什么放纵的时候……」
夜风穿窗而入,吹在脸上。
「我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家族给每个孩子都安排好了未来。我的父亲是……」
盛宁其实并没在意听他讲了什么,他只是想听盛世尘的声音。
那温柔的、平和的,对他来说好像天籁一样的声音。
忽然盛世尘提到了一个名字:「那时候一起读书的,还有别的世家子弟,因为慕了夫子的名气而来,林与然……」
盛宁打个机灵,一下子睁大了眼。
林与然?以前盛齐颜说过,先生喜欢他!是为了他才真正和家族闹翻了脱离关系的!
盛世尘声音低低的,好听的像流水:「林与然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在那之前,族里面谁也没有我出色。但是他才来了一天,夫子常常夸奖的人就变成了他。
「虽然文无第一,可是小孩子的虚荣很强也受不了。我自己还在忍,我的堂弟们却不肯忍了,找了一个冷天,把他诳骗出来,将他在族中祠堂里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洒扫的人发现……人已经冻的不行了……」
盛宁愣住了。
倒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事情。
「族长大怒,我不愿意堂弟们受罚,就说是我让他们干的。这其中还有许多其它事情……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和我投缘,所以在盛家住了下来,一直在教我习武。
「林与然也是那个时候,向我的师父请教学习,后来,也拜了师,我和他,应该算是师兄弟……」
盛宁的耳朵都恨不能支得跟兔耳朵一样长!
其实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只是他从来不敢,也不好意思开口向人探询。
只有盛齐颜那只字词组说一半留一半的话,除了让人更猜疑更不安,屁用没有!
「其实师父教的东西我才更喜欢,一味死读书,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从前的我眼界不广,不了解……」
意外呀意外,想不到盛世尘也有曾经当丑小鸭的时候。
盛世尘缓缓抚摸他的头发,「学艺初成的时候,我觉得我真是志得意满,眼里谁也装不下。就是林与然还能让我觉得是差不多可以说话的人。然后……越发受不了族中的那些和铁锁一样的条规。后来,我就脱离了家族……」
就这样吗?
盛宁眨着眼,像是没有捕捉到桃色新闻的娱乐记者一样不甘心。
就这样就这样?啊?这么简单吗?
看到盛世尘带着笑意的眼神,盛宁才意识到自己不止是在心里想想,而是已经把这话问出了声。
心一横,盛宁反而很悲壮的直接问:「先生你对林公子不是……不是存有爱慕之心的吗?」
盛世尘一笑,摸了下他的头。
「要说完全没有,那可能是骗人的。」
咦?
盛宁一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真有!
XX的,就知道……就知道那个姓林的不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