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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莫笑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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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离出了凤仪宫,远远的便看到李霁胜在焦急万分的张望,立时笑逐颜开,一蹦一跳的便跑了过去,扑入兄长怀中,娇笑道:「大哥,你在等我么?」 
「母后寻你做什么?可有难为你?」 
「没有没有,她还亲口许了我官职,要我以后替她守着你呢。」 
李霁胜遂放了心,猛然想起自己尚与弟弟相抱,昨晚之事蓦上心头,脸色一阵苍白,便推开了李若离。 
李若离嘴巴一瘪,弯眉一皱,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抽泣着:「大哥你讨厌我了?好过分,我这般喜欢你,你竟讨厌我⋯;⋯;」 
李霁胜见他这般颠倒黑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素来嘴笨,也不知该如何说教。偏偏李若离上气不接下气的又哭得分外可怜,他心中疼惜,加之过往宫人都远远投来好奇之色,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起昨晚丑事,也便放软了口气。道:「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李若离听到我们二字,立时破泣为笑,亲亲热热的握了李霁胜的手,高高兴兴同行。任凭李霁胜如何暗中挣扎,也始终不肯放开。 
少年的手掌,白皙滑腻,传来火热的温度。 
(3)事变 
我有一张琴。随坐随行。无弦胜似有弦声。欲对人前弹一曲,不遇知音。 
轻灵悠扬的琴声于悠悠静夜中飘扬,散于繁星夜空之中。李霁胜端坐琴案前,十指轻拨琴弦,婉转词句和着琴声轻轻吟诵。 
「怎又在摆弄这些东西?若有这种闲情,倒不如来帮帮我,军机营这些琐事,简直烦死人了。」 
门被粗暴推开,李霁胜带着些心虚神情,望向门前身材颀长的少年。 
十七岁的李若离已逐渐褪去孩童的青涩,眼波潋滟,黛眉轻蹙,千种风情,万般婉转,难以言喻的魅惑,却又从骨子里透出凛然的傲。 
如今的李若离已今非昔比,一手掌控京畿附近所有军力,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贵。一年前,徐皇后病逝后,全靠他的支援,李霁胜这个太子方才安稳作至今日。 
最近数月,常年沈迷酒色的武帝病已沈屙,欲谋大位的兄弟们皆蠢蠢欲动,李若离亦调动齐集兵力,一场政变俨然将始。 
屋内的太监侍女见李若离进来,都识趣的悄然退了出去。皇后逝世后,李若离早已将太子府上上下下都换成自己的心腹。 
被紧紧包围的李霁胜,渐渐觉得愈加负重,几将窒息。 
看李霁胜沉默不语,李若离红唇微翘,挑起惊艳一笑,走过来,轻搂在他腰间,撒娇般的把头埋在他怀中轻蹭,道:「怎么?生气了?别恼,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心情不好,才拿你撒气。连这个你也要计较不成?」 

李霁胜黯然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是贪权之人,都是我累了你。」 
「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为了大哥你,我是什么都肯做的。」李若离笑着将唇凑至李霁胜耳边,媚声调笑道,「不过,大哥你也要让我做才公平噢。」 
李霁胜一张白净面孔顿时红透,深低着头,嗫嚅几下,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和弟弟的那种关系,已经持续了两年。 
最初是被弟弟武力强迫不能反抗,又不敢向冷淡的父皇和高傲的母后诉说,即使他们愿意听取,自己又如何忍心告知?年幼的离离会遭受怎样的惩罚,他无法想象。也曾想过若是将弟弟调于外省,却在母后近乎固执的坚持下只得作罢。最终,还是在羞耻和慌乱之下,默默忍受了弟弟的求索。 

渐渐的,却沈迷于弟弟火热真挚的爱意中,他想自己也是极喜欢若离的,虽然他不确定那便是爱情。在这人情冷漠的宫廷中,离离的怀抱已是自己唯一可以投向的地方。可是⋯;⋯; 

他轻叹口气,他真正想要的东西,离离并不能懂。那份过于独占的爱情,宛如一张大网,将他紧紧缠绕至无奈。 
爱他的纯真,爱他的热情,爱他的美丽,爱他的傲然⋯;⋯;可是,这样的生活,很累。 
欲对人前弹一曲,不遇知音。 
他试探着问:「离离,下午五弟来了趟太子府。」 
李若离不快的皱起眉:「怎么?急着想搬过来了?哼,让他省省吧,有我在,还轮不到别人觊觎你的位子。」他展眉一笑,「大哥放心,等那老头子咽了气,我定能保你登基。那些个碍眼的家伙,个个要他们好看。」 

「别这样说,离离,他们到底是你兄长。」李霁胜叹道,「你的心,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是做皇帝的材料,我自己也清楚。五弟宅心仁厚,年轻有才,原是最好的人选。他说,你若是能相助于他,日后登位,他决不会亏待于你的。」 

李若离闻言,一把推开李霁胜,气恼的尖声道:「你怎么这么愚蠢,先不论他怎么待我,前朝历代新皇登基,哪个能容得前废太子活命?我这么努力的帮你,你倒好,反说这种伪君子什么宅心仁厚。」 

「离离,别这样,五弟为人着实不错⋯;⋯;」 
「你要是觉得他那么好,索性去和他上床好了!」 
话一脱口,已微微后悔。眼见着李霁胜白皙的面容在震惊中变得苍白,心隐隐痛着。想要道歉,却又拉不下面子。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夸奖别的男人?即便不道歉也无所谓吧?反正不论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好脾气的大哥总是会笑着包容。 
这样想着的李若离微微偏转了头,低声嘀咕着:「与其让我去帮他,我还不如自己夺位作皇帝呢。」 
「那样也好。」 
不可置信的看着兄长竟然淡淡点头附和,李若离只觉无名火顿起。长久以来自己为他所作的一切,于他是否都如清风拂面,可有可无? 
「你不想作皇帝?为什么?」 
瞪视向李霁胜的目光,燃烧似烈焰。 
李霁胜心虚的低着头:「我不行,做不来的。」 
「有我帮你,没什么不行!」斩钉截铁。 
「可是,我真的不想做。」 
「为什么不想?所有事情,自有我为你打点妥帖,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许久,李霁胜终于鼓足勇气,轻轻道出长久深藏的愿望:「离离,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离开京城,隐居山水之间?」 
那么期待离离笑着牵他的手,共走他乡,结果等来的却是鄙夷的嘲笑。剎那,心凉透。 
「大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此刻放手,你道新皇会放过你我,放过徐家吗?我是不在乎徐家如何,却不想莫名其妙的任人宰割,无辜送命。想要找死,你一人走好了。」 

红润的唇角翘起,无尽的嘲弄。李霁胜羞得抬不起头。 
绮丽美好的梦想,说出口,于事实之前,只是痴人的愚蠢罢了。 
他低了头,默默拨弄琴弦。单调的音符滑出指尖,李若离一旁呆站片刻,等不来他只字软语曼言,气恼的一跺脚,摔门而去。 
又是一室的清月冷寂,寂寞层层萦绕,压得人透不过气。 
一地残花,满腹心事。 
李若离出得房间,迎面只见贴身侍卫吴忌正守候在门外,冷哼一声:「过来,陪我练剑。」 
月华如水,剑气纵横,人影翻飞。 
吴忌的刀,凝重如铁,冷硬似冰。 
李若离的剑,雷霆万钧,狠辣无情。 
刀剑相触,火光迸射,势均力敌。 
不同的是,李若离是发泄的人,招招取攻,剑势翻飞,人翩如蝶。而吴忌则单取守势,并不进攻,身如盘石,见招拆招。虽是平手,但二人武功高下已是一目了然。 
数招过后,李若离突然扔了剑:「不打了,你这根本是在应付我,有什么意思。」赌气坐在庭院中央石桌旁,抬头呆呆望着一轮冷月。 
吴忌拾起剑,默默立于他身后,一言不发。 
忽而,李若离轻轻一叹:「大哥总是半夜一个人看月亮,一看就是好久,我怎么也不懂,这大饼似的东西有什么好看?我问他,他反说我小孩子,不懂雅致。雅致?雅致又有什么用处?能保命吗?我知道他不喜欢那些争权夺势的事情,我都替他做了,他怎么还是不开心呢?他在想什么,为何我总也不能懂?」 

吴忌跟随李若离将近两年,武功高强,是他心腹之人。这些李若离平日绝不会说出的烦恼,不知何时起便只在他面前倾诉。 
吴忌淡淡答道:「太子与殿下并非同一种人。」 
「是啊,我是喜欢他的人,他是被我喜欢的人,爱与被爱,原是两种人。」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艳丽的容貌上拉下两湾浓重的阴影,显得疲惫萧索。他露出无奈的一笑,忽然道,「吴忌,别再喜欢我了,单恋一人,是很痛苦的。」 

隐藏已久的心事忽被道破,吴忌却并不慌张,面色不改,反问道:「那殿下可会放弃太子?」 
「不会。」 
「吴忌亦不会放弃殿下。昔日吴忌初见殿下,便已坠情网。即令殿下心中无我,我亦愿终生追随殿下,除此再无所求。」 
「再无所求?呵呵,你倒是清心寡欲,我却不能。我想大哥喜欢我,就如我喜欢他那般。可是他却从来也未对我说过『爱我』,说的那个人,总是我。」他甩甩头,抛开所有烦恼,正色道,「不谈这些,我且问你,我吩咐你准备的事情办得如何了?人手可找齐?一切妥当否?」 

吴忌答道:「殿下放心。」 
李若离点点头:「父皇大限将至,等他一咽气,我们就动手。」 
二人又商谈了好一会正事,待到李若离安寝,吴忌方才回房,路过李霁胜房外时,悠扬中略带忧郁的琴声和冲平中满怀心事的吟唱还在绕梁,他立在原地听了好一会,迥然双目中现出一丝悲悯。怯弱善良的太子,雨珠有泪,激昂能干的殿下,皓月当空,纵然相爱,却无法彼此传达自己的心意。即使近在咫尺,也触摸不到对方。 

——即令殿下心中无我,我亦愿终生追随殿下,除此再无所求。 
他自嘲的笑了,多么动听的谎言,所爱之人当前,又怎能别无所求? 
十日之后深夜,武帝晏驾。 
十一日晨,众皇子受招至宫内,遗诏下,传位太子李霁胜。二十七皇子李若离兴兵作乱,杀二皇子等三十五位成年皇子,太子侥幸得救。国舅徐迟带兵镇压祸乱,杀二十七皇子,扶太子登基,是为胜帝。 

这些,皆是史书所载。 
那一日的真实,已淹没于历史,唯有少数当事者记于脑海。 
那日正合殿上,太监总管宣读武帝遗诏,废太子,传位五皇子。国舅徐迟指斥此遗诏为五皇子所撰之伪昭,另拿出一份武帝遗诏,宣昭传位太子。两份遗诏,孰真孰伪,无从判断。哗然之时,李若离猝然带兵包围正合殿,血腥屠杀。凡成年皇子,无一得脱。 

斩草除根! 
李霁胜人已全呆,木然无措。后拽着李若离苦苦求情,却被决然甩开,狠狠骂道:「我全是为了你!」 
他捂着面孔,皓洁泪珠滴出指缝。没有,没有!他没有要他们为他杀了人,脏了手,从来没有!为什么总要以他为借口,无情的去伤害无辜? 
端立殿上的李若离,秀身桀立,剑尖滴血,满殿血腥哀号,趁着他端丽容颜。继而,泪水逐渐模糊了一切。 
他微弱的声音,传不进醉心红尘权欲的人耳中。 
李若离不耐李霁胜哀求不断,又知他心软,看不惯这般血腥,着人送了他回后殿。 
此番事变,他早与徐迟计划多时,又有吴忌全力相帮,可谓算无遗策,百无一失。 
待到前殿事了,李若离更去染血衣装,复又恢复了往日笑吟吟的小皇子状,兴冲冲的往后殿去寻李霁胜。一入房间,只见李霁胜一人垂首独坐,他笑着迎上去:「大哥,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我都帮你料理好了,还不去前殿接受叩拜?你⋯;⋯;」 

话声嘎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着李霁胜手中匕首。 
匕首的另一端,笔直的插入了他的胸口。 
鲜艳的花朵在胸前怒放蔓延,开尽一生的美丽,蚕食全部的爱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心在悲鸣,爱在流血,残酷的声音却还是在传来。 
「多谢你了,离离,替我做了这两年的恶人,背了残杀手足的恶名。如今我将登基,也不枉我养你多年。」 
不会的!不会的!八年养育,两载相恋,难道一切都只是场算计骗局? 
黑暗逐渐鲸食一切,头发被人揪起,抬头望着李霁胜唇角那抹陌生无比的狠毒,心痛到无法呼吸。 
「小子,为了今天,我已强忍了你两年,你的死期到了!」 
李霁胜右手微一用力,匕首被更深的插入体内,鲜血奔涌出李若离双唇,活着两行清泪。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用尽全心爱你的我,究竟算是什么? 
意识在撕心裂腹的悲恸中渐渐远离,死亡,一步之遥! 
朦胧中,似乎身体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强力鼓动的心跳清晰可闻。 
不是大哥,他的胸膛,总是那么清清冷冷,莫名的含着淡淡悲哀,他的心,我永远抓不到⋯;⋯; 
李霁胜焦急的在后殿等待着,几次想要去前殿,都被侍卫强拦回屋内。最后,他终于绝望的坐倒。晚了,此刻前殿想必早已是血流成河,屠杀殆尽。 
时间无情流过,终于门开了,他抬头望去,出现的却是舅舅徐迟。 
「离离呢?」他问。 
徐迟冷笑道:「没有什么离离,只有谋反被诛的二十七皇子。站起来,您该去接受百官跪拜,继承大位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发疯般死死拽住徐迟,状若疯狂,大声喝问:「你说离离怎样了?怎样了?他在哪里?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见他!让我见他!」 
「迟了。」徐迟冷笑道,「你母后生前便已安排下今日之棋,她料到自己若去,武帝必不肯传位于你,是以要我借李若离之手发动今日之变,杀尽与你夺位的兄弟。她又收买了天下第一易容高手郑爽,要他事成之后扮作你的模样,趁李若离不备之时杀了他,把这弑兄作乱的罪名,全部嫁祸给他,你便能干干净净的作皇帝了。」 

「你说⋯;⋯;离离⋯;⋯;死了?」他艰涩的问。 
徐迟皱眉道:「还不知道,郑爽本以得手,不想李若离的一个属下忽然闯了进来,救了李若离走。郑爽也受了他一掌,当场毙命。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武功好生厉害,怀里抱了个将死之人,一众大内侍卫居然拦他不下,竟被他轻松逃脱。不过李若离胸口中了一剑,想来也是死多生少。我已派人戒严全城,四下搜寻,总能找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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