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望远镜(完整版)-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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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甲壳虫爬进她的衣服里挠她的痒痒,或是一只鸟?或许与另一个精灵在完全不
同的另一个地方,心里根本没有莱拉?
现在太阳已经暖起来了,她身上很快就干了。她重新穿上玛丽那松松的衬衣,
看见堤边有一些平平的石头,她回去拿自己的衣服来洗,却发现有人已经洗了:
她的,还有威尔的衣服全铺在一片香香的灌木丛富有弹性的枝条上,几乎都已经
干了。
威尔动了。她坐在附近,轻轻地叫他。
“威尔!醒来!”
“我们在哪儿?”他立即说着,坐起身来,伸手去摸刀。
“很安全。”她望着别处说。“他们还把我们的衣服洗了,或许是马隆博士
洗的。我去把你的拿来,已差不多干了……”
她把它们递过来,背冲着他坐,直到他穿好衣服。
“我在河里游了泳。”她说,“我去找潘,但我想他是躲起来了。”
“那真是个好主意,我是说游泳,我感觉身上仿佛积有好多年的尘埃……我
下去洗洗。”
他离开以后,莱拉在村子里转悠了一下,没有太仔细地看任何东西,以兔违
反一些礼节上的规定,但是对她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好奇。有些房屋很旧,有
些相当新,但全都是用木头、泥巴和茅草以大致相同的方式建造的,一点也不粗
糙,每一扇门、窗框和门楣上都有精美的图案,但那些图案不是刻在木头上的:
倒仿佛是他们劝说木头自然长成那种形状似的。
看得越多,她就越看出村子里的各种秩序和细心,像真理仪里的那一层层含
义。她的大脑的一部分急于解开这所有的谜团,轻巧地从相似走向相似,从一层
意思走向另一层意思,就像她读真理仪时那样,但是另一部分却在纳闷:在不得
不继续上路以前,他们能够在这儿待多久。
唔,在潘回来之前我哪儿也不去,她对自己说。
不久,威尔从河里上来,接着玛丽从她的屋子里出来,请他们吃早饭。不久,
阿塔尔也来了,村子在他们周围有了生气。两个年轻的穆尔法孩子,没有轮子,
不停地在他们的房子边窥视,莱拉会突然转身,直直地望着他们,把他们吓得跳
起来大笑。
“现在好啦,”当他们吃了一些面包,喝了一种像薄荷的滚烫的液体,玛丽
说道,“昨天你们太累,你们能做的就是休息,但是今天你们俩看起来都精神多
了,我想我们需要告诉对方我们所发现的一切,那会要很长时间,我们最好一边
说一边干活,补一些网,发挥一点作用。”
他们把那一大堆硬梆梆的待修的网拿到河堤,铺在草上,玛丽告诉他们怎样
把一段新绳索结在破的地方。她很小心,因为阿塔尔告诉她,在离海岸边更远的
地方,有人看见过大量的托拉皮,那些白色的鸟聚集在海上;大家都准备一有警
报就立即离开,但是与此同时工作不得不继续做。
于是,他们坐在平静的河边的太阳底下工作,莱拉讲述她的故事,从很早以
前她和潘决定调查约旦学院的休息室那时讲起。
潮水涨上来又退下去,仍然没有托拉皮的影子。后半晌,玛丽带着威尔和莱
拉沿着河堤,经过系鱼网的鱼钓竿,穿过宽阔的盐沼地,朝海边走去。潮退了以
后去那里是安全的,因为那些白鸟只在水涨高时才进内陆,玛丽领着他们走在泥
泞地中间的一条坚实的小径上,像穆尔法建造的许多东西一样,那条小径修得时
间不短了,但维护完好,更像自然的一部分而不像强加于其上的东西。
“是他们建造的那些石头路吗?”威尔说。
“不是,我想从某种方式上说,是那些道路建造了他们。”玛丽说,“我的
意思是如果没有大量坚硬平坦的地面给他们使用的话,他们永远不可能开发出轮
子的功能。我想它们是古时候的火山爆发后的熔岩流。
“所以那些道路使他们能够使用轮子,其他的东西也都如此这般,像轮子树
本身,还有他们体型的形成——他们不是脊椎动物,他们没有脊椎,很早以前在
我们的那个世界,幸运的偶然性一定意味着生物们发现有背骨,会使生存更容易
一点,所以所有其他的体型都朝这个方向发展了,全都建立在中央脊椎的基础上。
而在这个世界里,偶然性倒向了另一边,菱形成功了,当然也有脊椎类动物,但
不多,比方说有蛇。蛇在这儿是很重要的,人们照顾它们,想办法不伤害它们。
“总之,他们的形状、道路还有轮子树全部合在一起使得一切成为了可能,
很多小小的偶然,全部合在一起。你的故事从什么时候开始,威尔?”
“对于我也有很多小小的偶然。”他开始讲述,想到角树下面的那只猫。如
果他唇干舌燥地早几秒或晚几秒到达那儿的话,他就永远不会见到那只猫,永远
不会找到那扇窗,永远不会发现喜鹊城和莱拉,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从最早开始讲起,他们一边走一边听着。当他们到达泥滩时,他已经讲到
了他和父亲在山顶上搏斗的地方。
“然后女巫就杀了他……”
他从来没有真正明白这一点,他解释了她在自杀前告诉他的事情:她爱过约
翰·佩里,但他却蔑视她。
“女巫是凶狠的,不过。”莱拉说。
“但是她爱过他……”
“唔,”玛丽说,“爱也是凶恶的。”
“但是他爱我的母亲,”威尔说,“我可以告诉她,他从来没有对她不忠过。”
莱拉望着威尔,心想如果他爱上谁也会是那样。
在他们的四周,下午特有的那种宁静的噪音充满着温暖的空气:沼泽里无休
无止的流水声、昆虫的呜叫、海鸥的呼唤。潮水完全退了,所以整个海滩在明亮
的阳光下清清爽爽,光彩熠熠。无数个小小的泥巴动物在沙子的表层上生活、觅
食和死亡,小小的排泄物和出气孔,以及看不见的运动揭示整片大地因为生命而
颤动。
没有告诉其他人为什么,玛丽望着大海的远处,扫视着地平线寻找那些白帆,
但是只有天空的蔚蓝色在大海尽头淡下来的朦胧的闪光,大海拾起了那份灰白,
使它透过微微发亮的空气闪烁发光。
她教威尔和莱拉怎样根据找到沙子表面的出气孔采集一种特别的软体动物,
穆尔法喜欢它们,但是他们很难在沙子上行走和采集。每次玛丽到海边,都尽量
收集一些,现在有三双手和眼睛在干活,那会是一顿盛宴。
她给他们每人一只布口袋,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听接下来的故事。他们把袋子
装满了,玛丽带领他们回到沼泽边,因为潮水要转向了。
故事要讲很长时间,他们今天讲不到死人世界。接近村子时,威尔在告诉玛
丽关于人类的三部分本性他和莱拉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知道的,”玛丽说,“教会——我曾经归属的天主教会——不会使用
精灵这个词,但是圣保罗却谈到精神和灵魂以及肉体,所以有关人类本性三个部
分的想法并不奇怪。”
“但是最好的部分是身体,”威尔说,“那是巴鲁克和巴尔塞莫斯告诉我的,
天使希望他们有肉体,他们告诉我说,天使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更欣赏我们的世
界;如果能有我们这样的肉体和感官,他们会欣喜若狂的。在死人的世界里——”
“等我们讲到那儿的时候再说它吧。”莱拉说,对他微微一笑,那微笑充满
如此甜蜜的了解和喜悦,使他的感官感到混乱,他也笑了一下。玛丽认为他的表
情流露出的信任比她在任何人类脸上看到的都更加完全。
这时他们已到了村子,因为要做晚饭,所以玛丽让他俩坐在河堤上看潮水涌
入,自己则去做饭的火边,给阿塔尔帮忙,她的朋友因为有贝壳类动物的盛宴而
欣喜若狂。
但是,玛丽,她说,托拉皮摧毁了海岸上方的一个村子,接着毁了一个又一
个。它们以前从来没这样做过,它们通常攻击完一个就回到海里。今天又有一棵
树倒了……
不!哪儿?
阿塔尔提到离温泉不远的一个小树林,玛丽三天前才去过那儿,看上去没有
什么不对劲。她拿起望远镜,看着天空,可以肯定,那巨大的阴影粒子流得更加
有力了,与现在正在河堤中涨起的潮水相比,在速度和数量都要大得无可比拟。
你能干什么?阿塔尔说。
玛丽感觉沉重的责任像一只沉甸甸的手压在她的肩胛间,但是她强迫自己轻
松地坐了起来。
给他们讲故事,她说。
吃完晚饭以后,三个人和阿塔尔坐在玛丽房外的地毯上,在温暖的星光下面。
他们吃饱喝足了,舒适地躺在花香四溢的夜晚,听玛丽讲述她的故事。
她从第一次遇见莱拉前不久说起,告诉他们关于她在黑暗物质研究小组里所
做的工作,以及资金危机,她花了多少时间去要钱,而剩下的用来做研究的时间
是多么少!
但是莱拉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并且如此迅速:没有几天她就完全离开了她自
己的世界。
“我按你说的去做了,”她说,“我做了个项目——那是一套指令——让阴
影通过计算机与我交谈。他们告诉我干什么,他们说他们是天使,并且——唔…
…”
“如果你曾经是一个科学家,”威尔说,“我认为他们那样说不是好事,你
也许不会相信天使。”
“啊,但我知道有关他们的事,我曾经是一个修女,你瞧。我原以为物理可
以给上帝带来荣耀,后来我发现根本没有任何上帝,而物理学却更加有趣。基督
教是一个非常强大和令人信服的错误,就这么回事。”
“你是什么时候不再做修女的?”莱拉说。
“这我记得一清二楚,”玛丽说,“甚至具体到一天的什么时候。因为我擅
长物理,所以他们让我继续我的大学生涯,你瞧,我完成我的博士学位,打算去
教书。这不是他们让你远离世界的那种命令,事实上,我们甚至连修女服都不穿,
我们只是必须着装严肃并且佩带十字架。所以我准备去大学教书,做粒子物理方
面的研究。
“后来有一个关于我的课题的会议,他们请我去宣读一篇论文,会议在里斯
本举行,我以前从来没去过那儿,事实上,我从来没出过英国。整个事情——飞
行、旅馆、明媚的阳光、包围着我的外语、要发言的著名人士,还有想到我自己
的论文,不知是否有人会来听,我是否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噢,我因为兴奋
而紧张极了,我都无法向你们描述。
“我当时是那么天真——你们必须记住这一点,我一直是这么好的一个小女
孩,我按时去做弥撒,我认为自己的精神生活有所依托,我想全心全意地为上帝
服务,我想把我的整个生命这样奉献出来,”她举起双手说,“把它放在耶稣的
面前,他想用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我当时对自己是满意的,太满意了。我圣
洁并且聪明。哈!那一直延续到,噢,七年前的八月十日晚上九点半钟。”
莱拉坐起来,抱着膝盖,仔细地听着。
“那是我宣读完我的论文后的那个晚上,”玛丽继续说道,“事情很顺利,
有一些名人听,我对问题的处理也没有搞砸,尽管我充满了释怀和喜悦……无疑
还有骄傲。
“后来,我的一些同事要去海岸边过去一点的一个餐厅,他们问我是不是想
去。平时我会找一些借口推辞,但是这次我想,唔,我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我
宣读了一篇有关一个重要课题的论文并且获得了好评,而且我是和好朋友在一起
……天气是那么温暖,谈话的内容全是我感兴趣的事情,我们全部情绪很高,我
想放松一下。我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喜欢葡萄酒、烤沙丁鱼、温暖的空气落在
皮肤上的感觉以及背景里音乐里的节奏。我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它。
“所以我们在花园里坐下来吃饭,我坐在柠檬树下的一张长桌的尽头,我旁
边是一个长着热情奔放的花的凉亭,我的邻桌正跟另一边的那个人说话……唔,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男人,我在会议期间见过一两次,我跟他没有熟到谈话的程
度,他是一个意大利人,做了一些人们正在谈论的工作,我想听听会有趣的。
“总之,他只比我大一点点,有着一头柔软的黑头发和漂亮的橄榄色皮肤以
及黝黑黝黑的眼睛,他的头发不停地掉到额头上,他不停地把它望后推,慢慢地
……
她演示给他们看,威尔感觉一切的记忆对她来说都历历在目。
“他不英俊,”她继续说,“他不是讨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或可爱的人。如
果他是的话,我会不好意思,我会不知道怎样与他说话。但是他友好、聪明和幽
默,坐在柠檬树下,沐浴着灯笼的光,闻着鲜花、烧烤食品和葡萄酒的香味,交
谈、大笑、感觉自己希望他认为我漂亮,这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玛丽·马隆
在打情骂俏!我的誓言呢?我要为耶稣奉献我的生命还有所有那一切该怎么办呢?
“唔,我不知道是因为那葡萄酒呢,还是我的愚蠢,或是温暖的空气、柠檬
树,或不管是什么……反正渐渐地我仿佛觉得我已经使自己相信了一些并不真实
存在的东西,我使自己相信我很好,很高兴在没有别人的爱的情况下实现自我了。
相爱就像中国:你知道它在那儿,并且毫无疑问地非常有趣,有些人去过那儿,
但是我永远不会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去中国,但是那没关系,因为世界上还有那
么多其他地方可去。
“接着有人递给我一块甜甜的东西,突然我意识我已经去过中国了,可以这
么说。我忘了这事,是那个甜甜的东西使我想起了它——我想它是杏仁酥糖——
甜甜的杏仁糊。”她对看上去疑惑不解的莱拉说。
莱拉说道,“啊!碎杏仁制成的饼!”然后舒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