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望远镜(完整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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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找找那个女人。去吧!”
女巫又跃入空中。
突然,猴子抓住库尔特太太的手,指了指。
洛克勋爵在那儿,显眼地躺在一块苔藓上。他们怎么会看不见他呢?但是出
了什么事了,因为他没动弹。
“去把他弄回来。”她说,猴子低低地从一块岩石飞奔到另一块岩石,朝岩
堆中的那一小块绿苔藓跑去,他的金毛很快就被雨水淋成深色,紧贴着身体,使
他显得更小,不那么容易被人看见,但还是非常显眼。
与此同时,麦克菲尔神父又转向那个炸弹,发电站的工程师们已把他们的电
缆正好拖到它旁边,技术员们正忙着固定夹具,准备终端。
库尔特太太在琢磨着:庭长的猎物逃跑了,他打算怎么办呢。接着庭长回头
望了一眼,她看见了他的表情,那表情是如此坚定和认真,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张
面具而不是人。他的嘴唇在祷告中蠕动,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空任雨水冲打,
他整个人像某幅阴郁的西班牙画作中为殉道而欣喜的圣徒。库尔特太太突然感到
一阵恐惧,因为她准确知道了他的打算:他准备牺牲自己,不论她是不是炸弹的
一部分,炸弹都会爆炸。
金猴从一块岩石飞奔过另一块岩石,来到洛克勋爵身边。
“我的左腿断了,”加利弗斯平人平静地说,“最后那个人踩在了我身上,
仔细听着——”
当猴子把他从灯光下搬离时,洛克勋爵详细解释了共鸣室的位置,以及怎样
打开它。他们实际上就在士兵们的眼皮底下,但是一步一步地,从阴影到阴影,
精灵负载着这份小小的重量偷偷爬着。
库尔特太太咬着嘴唇看着;这时她听到一阵风声,感受到沉重的一击——不
是击在她身上,而是树上。一支箭颤颤地钉在那儿,离她的左臂只有不到一只手
的距离。在女巫还没能射出又一支箭之前,她立即滚开来,仓皇地滚下斜坡奔向
猴子。
然后一切都在同一时刻发生了,太快了:对方开了火,一股辛辣的烟云波浪
般翻腾过斜坡。不过她没见到火焰。金猴见库尔特太太遭到袭击,将洛克勋爵放
下,跳过去保护她,女巫正好手持刀子飞下来。洛克勋爵爬到离得最近的一块岩
石上靠着。库尔特太太直接与女巫打起来,她们在岩石间凶狠地搏斗着,而金猴
则着手拔除女巫云松枝上的所有松针。
同时,庭长正将他的蜥蜴精灵推进那个较小的银网眼笼子里,她翻腾着、尖
叫着、踢打着、撕咬着,但是他把她从他手上打下来,飞快地把门关上。技术人
员正在作最后的调试,检查他们的仪表和量表。
一只海鸥不知从哪里狂叫一声,凭空飞下来,把加利弗斯平人抓在爪子里,
那是女巫的精灵。洛克勋爵拼命搏斗,但是那只鸟把他抓得太紧,然后女巫挣脱
库尔特太太,一把抓过那把破烂的松枝,跃入空中加入她的精灵。
库尔特太太朝炸弹撞去,感觉烟雾像爪子一样袭击着她的鼻子和喉咙:是催
泪弹。士兵们大多已倒下或踉跄到一边,这是因为窒息(催泪弹是从哪儿来的呢,
她纳闷?),但是现在,随着风把它驱散,他们又开始清醒了。齐柏林飞艇那凸
起的大肚皮罩在炸弹上,拉紧风中的电缆,银色的机身淌着雨水。
但是高空中一个声音使得库尔特太太的耳朵嗡嗡直叫:那尖叫声是如此高如
此恐惧,就连金猴都害怕地攥住了她。一秒钟后,白色的胳膊、黑色的丝绸和绿
色的树枝盘旋着,女巫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麦克菲尔神父的脚边,她的骨头在岩
石上摔得啪啪直响。
库尔特太太飞奔上前,看洛克勋爵是否幸存,但是加利弗斯平人已经死了,
他的右靴刺深深地插在女巫的脖子里。
女巫自己还活着,她的嘴颤巍巍地动着,说:“有东西过来了——别的东西
——过来了——”
这话没起到什么作用。庭长已经跨过她的身体,到达那个较大的笼子那儿,
他的精灵正在另一个笼子里上蹿下跳,她小小的爪子弄得银网眼嗡嗡直响,她在
呼喊哀求。
金猴朝麦克菲尔神父扑上去,但不是去袭击他:他爬上并跳过那个男人的肩
膀,以到达那些电线和管道的复杂的心脏——共鸣室。庭长试图抓住他,但库尔
特太太拖住他的胳臂试图把他拽回来;她什么也看不见:雨水正往她的眼睛里灌,
而且空气中还有催泪弹。
周围到处是枪炮声:怎么回事?
泛光灯在风中摇摆着,所以一切显得摇曳不定,就连山坡上的黑色岩石也一
样。庭长和库尔特太太肉搏着,抓、捶、撕、拽、咬,她累了,他却很强壮,但
是她也殊死相拼。她本来可以把他拽开,但是她却分心在看着她的精灵操纵那些
把手,愤怒的黑爪子把机械这边扳扳,那边扳扳,又是拽又是扭又是插入——
然后她的太阳穴被猛击了一拳,她昏头昏脑地倒在地上。庭长挣脱开来,鲜
血直流地挪到笼子里,随后将门关上。
猴子已把共鸣室打开——那是安在重重的铰链上的一扇玻璃门,他把手伸到
里面,那卷头发就在那儿:在金属夹子里的橡皮垫中间!仍然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库存尔特太太用颤抖的双手把身子支撑起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摇晃那银色的网眼,
抬头看着那块银片、那些闪光的终端、那个在里面的男人。猴子在松开那个夹子。
庭长的脸成了一张无情和得意的面具,他正在把电线扭在一起。
只见一道强烈的白光,一声鞭打般的碦嚓声,猴子的身子被高高地抛到空中,
随他一起抛出来的是一小团金色的云:那是莱拉的头发吗?还是他自己的毛发?
不管那是什么,它在黑暗中立即被吹走了。库尔特太太的右手抖得如此剧烈,以
至于它紧攥在网眼上,使她半躺半悬,天旋地转,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但是她的视力出现了变化,她的眼睛突然极度清晰了,具备了看清最微妙的
细节的能力,它们集中在宇宙中惟一重要的东西之上:在共鸣室夹子的一个垫子
上粘着一根深金色的头发。
她痛苦地大叫一声,摇晃着笼子,试图用她所剩的那点力量将那根头发摇松。
庭长双手抹脸,擦去雨水,他的嘴动着好像在说话,但她听不到一个字,她无助
地撕扯着网眼,然后当他把两根线凑到一起、火花一闪时,她将自己整个身体全
部撞到那个机器上,在彻底的寂静之中,那块闪耀的银片被击落了。
在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但是库尔特太太什么也没感觉到。
有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那是阿斯里尔勋爵的手。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要大惊
小怪的了,意念机伫立在他的身后的斜坡上,绝对平稳。他把她抱起来,
“他死了吗?它被发射了吗?”她挣扎着说。
阿斯里尔勋爵爬进去坐在她身边,雪豹也跳了进来,把那只半昏厥的猴子叼
在嘴里。阿斯里尔勋爵握住控制杆,意念机立即跃入空气中。透过因为痛苦而迷
乱的眼睛,库尔特太太低头看了看那个山坡,人们正像蚂蚁一样到处跑窜,有些
死了,有些缺胳臂少腿地在岩石上爬着,从发电站拉出来的那根大缆绳像蛇一样
横在混乱之中,是眼前惟一一个有目的性的东西,一直通往那个闪闪发光的炸弹,
庭长的身体正缩成一团,躺在笼子里。
“洛克勋爵呢?”阿斯里尔勋爵问。
“死了。”她低声说。
他按了一个按钮,一道火光射向那个摇来晃去的齐柏林飞艇,刹那间,整个
飞艇成了一朵白色的火玫瑰,裹住了意念机,意念机一动不动地悬在火中,丝毫
无损。阿斯里尔勋爵不慌不忙地把意念机移开,他们看着那个齐柏林飞艇慢慢掉
下来,慢慢落在整个场景之上,炸弹、电缆、士兵以及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开始
在翻腾的烟雾和火焰中滚下山坡,速度越来越快,一路上烧尽那些多树脂的树木,
最后坠入瀑布白色的水花中,水又将一切卷入黑暗之中。
阿斯里尔勋爵又碰了碰控制杆,意念机开始加速往北边驶去,但是库尔特太
太无法将眼睛从那景象中移开,她久久地望着身后,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那团火,
直到它变成黑暗中的一道垂直的金黄色的线,周身翻腾着烟和水汽,然后就什么
也没有了。
二十六、深渊
太阳离开了黑暗
发现一个更为清新的早晨
美丽的月亮在清朗无云的夜晚开怀……
——威廉·布莱克
天黑漆漆的,带着铺天盖地的黑暗重重地压在莱拉的眼睛上,使她几乎感到
承载着成千吨岩石,惟一的光来自萨尔马奇亚夫人的蜻蜓那发光的尾巴,即使这
点光也正在消退,因为这些可怜的昆虫在死人世界里找不到食物,骑士的蜻蜓不
久前已经死去了。
所以泰利斯坐在威尔的肩上,莱拉双手抱着夫人的蜻蜓,而夫人则安抚着它,
对这只浑身颤抖的坐骑说着悄悄话,给它先喂了喂饼干屑,然后又喂她自己的血。
如果莱拉看见她这样做,她会主动献出自己的血,因为她的血更多,但是她只能
注意脚下的路,并避免头顶上低矮的岩石撞了脑袋。
鹰身女妖无名氏把他们带到一个洞穴群中,说通过这里可以到达死人世界最
靠近其他的世界的地方,从这个地方他们可以打开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户,
在他们身后是无数对鬼魂。隧道里满是耳语声,前面的鼓励后面的,勇敢的激励
懦弱的,年老的给年轻的打气。
“还有很远吗,无名氏?”莱拉悄悄地说,“因为这个可怜的蜻蜓快死了,
到那时它的光就灭了。”
鹰身女妖停下来,转身说:“跟着走就行了,如果你们看不见,那就听;如
果你们听不见,那就摸。”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凶光。莱拉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会的,但
是我不像以前那样强壮了,我也不勇敢,总之不是非常勇敢,请不要停下来,我
会跟着你走的——我们全都会跟着你走。请继续走吧,无名氏。”
鹰身女妖又转身继续往前走,蜻蜓的光在一分一秒地变暗,莱拉知道它很快
就会完全熄灭了。
但是当她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时,一个声音就在她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
声音。
“莱拉——莱拉,孩子……”
她欣喜地转过身来。
“斯科尔斯比先生!噢,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开心了!是你,我可以看见,
只是——噢,我希望能够触摸到你!”
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看清了那个得克萨斯的气球驾驶员消瘦的身影和嘲弄的
微笑,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但却是徒劳。
“我也一样,宝贝。但是听我说——他们正在外面制造一些麻烦,是针对你
的——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就是那个有刀子的男孩吗?”
威尔一直在看着他,急切地想见见莱拉的这位老友,但是现在他的眼睛却从
李的身边望过去,看着他身边的那个鬼魂。莱拉立即明白了他是谁,并惊叹着这
个成人版的威尔的身影——那同样突出的下巴,那同样昂首挺胸的样子。
威尔一句话也说不出,但是他的父亲却说道:
“听着——没有时间谈这个——就照我说的去做。现在拿着刀子,找到莱拉
有一卷头发被剪下的地方。”
他的语气急迫,威尔没有浪费时间问为什么;莱拉的眼睛惊得大大的,一只
手举起蜻蜓,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头发。
“不,”威尔说,“把你的手拿开——看不到。”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可以看见它:就在她的左太阳穴上方,有一小片头发比
其他头发短。
“那是谁干的?”莱拉说,“而且——”
“嘘,”威尔说着,问他父亲的鬼魂,“我该怎么做?”
“把那些短头发齐头皮剪下来,每一根都仔细收集起来。一根也不漏。然后
打开另一个世界——任何一个都行——把头发放进去,然后又关起来,现在就做,
马上。”
鹰身女妖在看着,后面的鬼魂往近前挤,莱拉在昏暗中可以看见他们模糊的
脸,又害怕又迷惑。她咬着嘴唇站在那儿,而威尔则按照他父亲的吩咐做着。他
的脸在蜻蜓暗淡的光下紧贴着刀尖旁,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岩石里面切下一个小小
的空间,把细细的金发全部放了进去,重新放回岩石,然后关上窗户。
接着地面开始摇晃,从很深的某个地方传来轰隆声和碾磨声,仿佛地球的整
个中心像一个巨大的磨盘在自己旋转,小石块开始从洞顶掉下来,地面突然朝一
边一斜,威尔抓住莱拉的胳臂,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同时脚下的岩石开始摇摆
滑动,松松的石块哗啦啦地从身旁滚落,擦伤了他们的腿和脚——
两个孩子护住加利弗斯平人,手臂抱着头趴下来,然后一阵急速的滑动之后,
他们发现自己落到了左侧低的一边;他们死死地抱住对方,喘不过气来,也震惊
不已,连叫都叫不出来。他们的耳朵里充满着成千上万吨岩石与他们一起滚落的
轰鸣声。
终于,他们不再滚落了,尽管周围较小的岩石仍然在翻滚,跃下这个一分钟
前还不存在的斜坡,莱拉躺在威尔的左臂上,威尔用右手摸了摸刀子:刀子仍然
在皮带上。
“泰利斯?萨尔马奇亚?”威尔问,声音颤颤的。
“我们都在这儿,都活着。”骑士在他的耳朵附近说。
空气里充满了尘埃,以及砸碎的岩石的无烟火药的味道,让人呼吸困难,目
不能视:蜻蜓死了。
“斯科尔斯比先生?”莱拉说,“我们什么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这儿。”李就在旁边说。“我猜想炸弹引爆了,我猜想它没打中。”
“炸弹?”莱拉害怕地说,但是她随后又说道:“罗杰——你在那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