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望远镜(完整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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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尔特太太大叫一声,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同时金猴发出一声欢快的嚎叫,
抓住半空中的某个东西。
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有点细小——是猴爪中的那个东西发
出来的。
“泰利斯!泰利斯!”
那是一个很小的女人,大不过莱拉的手,猴子已经在撕扯她的一只胳臂,疼
得她大声喊叫。阿玛知道猴子不把它扯下来是不会停手的,但是威尔看见手枪从
库尔特太太的手中掉了下来,立即扑了上去。
他抓住了手枪——但是这时库尔特太太突然安静下来,威尔意识到一个奇怪
的僵局。
金猴和库尔特太太都一动不动。她的脸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但她不敢动,
因为她的肩上站着一个小人,脚后跟顶着她的脖子,他的手缠在她的头发里。震
惊的威尔看见在那个脚跟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似角一样坚硬的靴刺,便知道刚才
是什么使她大叫起来,他一定是刺了她的脚踝。
但是小男人不能再进一步杀害库尔特太太,因为他的搭档在猴子的手里,也
非常危险,猴子也不能伤害她,以免小人把毒刺刺进库尔特太太的颈静脉血管。
他们谁也动弹不了。
库尔特太太做着深呼吸,努力地吞咽着,把泪汪汪的眼睛转向威尔,平静地
说:“这样吧,威尔少爷,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十三、泰利斯和萨尔马奇亚
皱眉
皱眉的夜晚
在这个沙漠
让你的月亮明亮地升起来
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
——威廉·布莱克
威尔抓住那把重重的枪,手往旁边一摔,把金猴推下它落座的地方,把它打
得晕头转向,库尔特太太大声哼了一声,猴子的爪子松开了一点,让小个子女人
挣脱开来。
她即刻跳上岩石,那个男人也从库尔特太太身上跳开,两个人都动作迅捷得
像蚱蜢一样。三个孩子根本没有时间吃惊。男人显得很关切:他温柔地摸了摸同
伴的肩膀和手臂,飞快地拥抱了她一下,这才对威尔喊道。
“你!男孩!”他说道,尽管他的声音音量不高,但却跟成年男人的声音一
样深沉。“你带着刀子吗?”
“当然带着。”威尔说。如果他们不知道它已经摔碎,那他也不准备告诉他
们。
“你和小姑娘得跟我们走,那个女孩是谁?”
“阿玛,村里的。”
“叫她回去。现在动身吧,在瑞士人到来之前。”
威尔没有迟疑。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意图,他和莱拉仍可以穿过他在下面的
灌木丛后的小径上打开的那扇窗户逃走的。于是他扶她站起身来,好奇地看着那
两个小人影跳上——是什么东西?
鸟?不,是蜻蜓,几乎跟他的上臂一样长,它们一直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
朝库尔特太太躺着的洞口冲去,她因为疼痛还处于半晕眩的状态,骑士的那一刺
使她晕晕沉沉,但是他们经过时她伸出手来,叫道:
“莱拉!莱拉,我的女儿,我亲爱的女儿!莱拉,别走,别走!”
莱拉低头看着她,很痛苦,但紧接着她跨过母亲的身体,松开库尔特太太抓
着她脚踝的虚弱无力的手,女人哭了,威尔看见她脸颊上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三个孩子趴在洞口边,等到枪战中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然后跟着蜻蜓跑下
了小径。光线已经变了:来自齐柏林飞艇泛光灯的冷冷的电光也变了,到处闪耀
着金黄色的火焰。
威尔回头看了一眼,在刺眼的强光中,库尔特太太的脸成了一张悲情的面具,
她的精灵怜悯地依偎在她的身边,她跪在那儿,伸出胳臂,喊道:
“莱拉!莱拉我的爱!我的心肝宝贝,我的孩子,我的惟一!噢,莱拉,莱
拉,别走,别离开我!我亲爱的女儿——你在撕裂我的心——”
一阵猛烈的大声啜泣让莱拉身体发抖,因为库尔特太太毕竟是她惟一的母亲,
威尔看见泪水从她的脸颊上奔腾而下。
但是他必须冷酷无情,他拖了拖莱拉的手,当蜻蜓骑士冲到他的头边,催促
他们加快速度时,他领着她猫着腰跑下小径离开了山洞。威尔的左手因为刚才给
了猴子那一拳而又在流血,手里握着的是库尔特太太的手枪。
“朝悬崖顶上跑,”蜻蜓骑手说,“投靠非洲人,他们是你们最大的希望。”
因为忌惮那些锋利的靴刺,威尔什么也没说,尽管他根本不想服从他们的命
令。他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灌木丛后的那扇窗户,于是他低着头飞快地
跑着,莱拉和阿玛跟在他后面跑。
“站住!”
前面的小径上拦着一个人,是三个——身穿制服——带着弓弩和咆哮的狼狗
精灵的白人——瑞士卫兵。
“埃欧雷克!”威尔立即叫道。“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他能听见熊在不
远处横冲直撞和咆哮,听见与他遭遇的士兵发出的尖叫和喊声。
不过另有一个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帮助他们了:巴尔塞莫斯,不顾一切飞身
来到孩子们和士兵之间。这个幻影闪闪烁烁地在士兵们面前现形,把他们吓得朝
后退去。
但是,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过了一会,他们的精灵扑向天使,凶残
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白光——巴尔塞莫斯退缩了:他恐惧和羞愧地大喊一
声退缩了。然后他往上一跃,拼命拍打着翅膀。威尔绝望地看着他的向导和朋友
的身影冲上云霄,在树梢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莱拉仍然晕眩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个身影。时间还不到两三秒,但足以让瑞士
兵重整旗鼓,现在他们的头儿举起了弓弩。威尔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举起手枪,
右手紧紧握住枪把,扣动了扳机,冲击波把他的骨头都震松了,但子弹到达了那
个人的心脏。
那个士兵身子朝后一仰,仿佛被马踢了一脚一样。同时,两个小间谍扑向另
外两个人,威尔还没来得及眨眼,他们就从蜻蜓上跳到受害人的身上。女的找到
一个脖子,男的瞄准了一只手腕,分别用脚跟迅速朝后一刺,一声令人窒息的痛
苦的喘息,两个瑞士兵死了,他们的精灵咆哮到一半就消失了。
威尔跳过尸体,莱拉也跟着跳过去,跑得又狠又快,潘特莱蒙变成野猫的形
状紧紧跟在他们的脚跟后面。阿玛哪儿去了?威尔想到;然后,他看见她躲躲闪
闪地跑下了另一条小径。他想现在她应该安全了,一秒钟后他在深深的灌木丛后
看见了从那扇窗户透过来的苍白的幽光。他抓住莱拉的手臂,拖着她朝那儿跑去。
他们的脸划破了,衣服挂住了,脚踝缠绕在树根和岩石上,但他们找到了那扇窗
户,跌跌撞撞地穿过去,进入另一个世界,来到亮晃晃的月光照耀下的白森森的
岩石上,那儿只有昆虫的鸣叫声打破那无边的寂静。
威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他的肚子干呕,怀着极大的恐惧一次又一次地吸
气。现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了,还不算天使塔里的那个年轻人……威尔不想这样。
他的身体反感他在本能的驱使下所做的事情,然后他跪倒在地,又是一阵干涩、
酸楚、痛苦的呕吐,直到他的胃和心都变得空空荡荡。
莱拉在一旁无助地看着,照顾着潘特莱蒙,在胸前轻轻地摇晃着他。
终于,威尔好了一点,朝四下望去。他立马发现在这个世界里不只是他们,
因为那些小间谍也在这儿,他们的背包放在附近的地上。他们的蜻蜓在岩石上掠
过,吞噬着飞蛾,男的在按摩女的肩膀,两人都严厉地望着孩子们。他们的眼睛
是如此明亮,五官是如此鲜明,将他们内心的感受表露无疑,威尔知道,无论他
们是谁,都是难对付的一对儿。
他对莱拉说道:“真理仪在我的帆布背包里,在那儿。”
“噢,威尔——我原来是多么希望你找到它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
找到你父亲了吗?我的梦,威尔——太难以置信了,我们该怎么办,噢,我甚至
不敢想……它安然无恙!你为我把它一路平安地带到了这儿……”
这些话语急切地从她的嘴里进出来,连她自己都没希望能得到答案,她的手
指轻拂着真理仪上那厚重的金子、光滑的水晶和有凸边的轮子,它们是如此的熟
悉。
威尔心想:它会告诉我们怎样修那把刀!
但他先问道:“你好吧?饿不饿,渴不渴?”
“我不知道……是的,但不是很厉害,反正——”
“我们应该远离这扇窗户,”威尔说,“怕万一他们找到它,钻过来。”
“对,的确如此。”她说道。他们走上斜坡,威尔拿着他的帆布背包,莱拉
高兴地拎着装着真理仪的小包。用眼角的余光,威尔看见那两个小个子间谍跟在
后面,但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没有表示出任何威胁。
在高坡的山眉处,有一截突出的岩石,构成了一个狭窄的掩体,他们仔细检
查了一下,确认里面没有蛇之后,就坐了下来,分着吃了一些威尔饭盒中的于果
和水。
威尔平静地说:“刀子碎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库尔特太太做了些什么,
或是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想起了我母亲,刀子就扭曲,或被夺走了,或——我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把它修好了,我们才能逃脱,我不想让这两个小人知
道,因为只要他们认为我还可以使用它,就会觉得我占了上风,我想你可以问问
真理仪,也许,而且——”
“可以!”她立即说,“可以,我问一下。”
她立即拿出了那个金色的仪器,移到月光下以便能看清转盘,正如威尔看见
她母亲所做过的那样,她把头发挽到耳后,开始用那种古老而熟悉的方式转那些
转盘,潘特莱蒙现在变成老鼠,坐在她的膝盖上。但是一切并没她以为的那么容
易,也许月光有问题。她不得不把它转了一两次,眨巴着眼睛,来醒醒目,那些
符号这才清晰起来,然后她就又转了一下。
她几乎还没开始,就兴奋地低声喘了一口气,随着指针的摆动,她眼睛闪闪
发亮地抬头望着威尔。但是它还没有结束,她又回过头去看,皱着眉,直到仪器
停下来。
她把它放到一边,说:“埃欧雷克?他在附近吗,威尔?我好像听到你叫他,
但是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我的愿望。他真的在吗?”
“在。他能修那把刀吗?真理仪是这样说的吗?”
“噢,任何金属的东西他都能修,威尔!不光是铠甲——他还会制作精致的
小玩意儿……”她告诉威尔埃欧雷克为她做的那个用来装鬼魂间谍的小锡盒。
“但是埃欧雷克在哪儿?”
“我喊叫的时候,他就在附近,不过显然是在搏斗……还有巴尔塞莫斯!噢,
他一定是吓坏了……”
“谁?”
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感到自己的脸热辣辣的,天使此时一定正感受到这种
羞愧。
“但是我以后会告诉你更多关于他的事情,”他说道,“多么奇怪呀……他
告诉了我那么多事情,我想我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用手捋了捋头发,擦
擦眼睛。
“你得把一切都告诉我。”她坚决地说,“从她抓住我以后你所做的一切事
情。噢,威尔你不是还在流血吧?你可怜的手……”
“没流了。我父亲把它治好了,我刚才打金猴时,它又裂开了,但是现在好
多了,他给了我一些他调制的油——”
“你找到了你父亲?”
“是的,在山上,那天夜里……”
他让她清洗了一下伤口,敷上小牛角盒里一些新鲜的油,一边告诉她一些发
生的事情:与陌生人的搏斗、在女巫的箭射中要害前一秒钟他们俩都得到的启示、
他与天使的见面、他前往山洞的旅程以及他与埃欧雷克的相遇。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而我却在睡觉。”她惊叹道。“你知道吗?我认为她
对我很好,威尔——我现在还这样认为——我认为她从来没想要伤害我……她做
了那种坏事,但是……”
她擦了擦眼睛。
“噢,但是我的梦,威尔——我无法告诉你那个梦是多么的奇怪!就像在我
读真理仪时一样,能看得明白透彻,透彻得似乎不见底,却又没有丝毫疑惑。
“就像……我告诉过你我的朋友罗杰的事,饕餮们抓住了他,我曾经想办法
去救他,结果却弄巧成拙,阿斯里尔勋爵把他给杀了,你还记得吗?
“唔,我见到了他。我在梦里又见到了他,只是他已经死了,他是一个鬼魂,
他好像在向我招手,叫我,只是我听不见。他不想要我死。不是那么回事。他想
和我说话。
“而……是我把他带到那儿去的,带到斯瓦尔巴特群岛,他是在那儿被杀的,
他的死是我的错,我回想起我们,罗杰和我,曾经在约旦学院里玩耍的时候,在
屋顶、在全城上下、在市场上、在河边、在泥床下……我和罗杰还有其他人……
我去伯尔凡加接他平安回家,但是我却把事情弄得更糟,如果我不对他说声抱歉,
那将是不对的,纯粹是大大地浪费时间。我得这么做,你瞧,威尔。我得下到死
亡世界去找到他,然后……然后说声抱歉。我不在乎那以后会怎么样,然后我们
就可以……我就可以……那以后就不管了。”
威尔说:“死亡世界,这世界像眼前的世界吗,或者与我的或你的或任何其
他的世界一样吗?它是一个我可以用刀子进入的世界吗?”
她望着他,被这个主意惊住。
“你可以问一问,”他接着说,“现在就问。问它在哪儿,我们怎么去。”
她俯身看真理仪,不得不揉了揉眼睛,又一次凑得近近地看,手指头迅速移
动,一分钟后,她有了答案。
“是的,”她说,“但是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威尔……太奇怪了……我们
真的能那样做吗?我们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