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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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庭前小院,隔了疏疏朗朗的花枝,正殿的门虚掩着,而正殿当中诸人交谈的声音,便随风传来。
“……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三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而杜如吟有如黄莺出谷一般的嗓音紧接着柔柔响起——
“哥哥,你总是急躁,三殿下对吟吟如何,父亲和哥哥也是看在眼里的,怎么还好这样误会殿下呢?”
ūmd/txt電孖書下载到=》wwω。∪mdtxt。cò听她这样一说,我便明白,方才秦安口中的杜大人,便是杜如吟的兄长,现任上京门千总的杜如滔,只是不知道她的父亲杜奉安有没有同来。
“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杜如滔笑道:“谁能猜透三殿下原来只是想要利用慕容清来拉拢人心,你如今又有了身孕……”
“哥哥!”杜如滔的话没说完,被杜如吟又羞又急的打断。
我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一动也不能动弹,只能听得杜如滔的声音带了点满不在乎,再度传来——
“怕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况且如若不是皇上病着,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了,如若不是现在处在废嫡与否的关键时刻,民心犹为重要,你就是我南朝三王妃了——是不是啊,三殿下?”
“委屈吟吟了。”南承曜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这样一句。
那杜如吟依旧柔柔开口:“只要能帮到殿下,吟吟什么都愿意,并不觉得委屈。”
南承曜不欲再多说下去,转而问道:“这位是?”
杜如滔答道:“这是卢鸣辉将军,原来在慕容潋手下任副将的,卢将军可真是忠君爱国,若非他及时将慕容潋的行踪通报给了朝廷,可有得折腾呢,所以我才镶着带他来给殿下见见。”
南承曜没有说话,倒是那卢鸣辉连忙开口道:“末将深受朝廷和皇上重恩,如何敢不披肝沥胆竭诚回报,当日在南疆,慕容潋拒捕意图谋反,杨夺、司徒少权不辨是非誓要追随,还逼得末将不得不点头跟随他们一道返京,但末将怎能有负皇恩呢,于是就在途中伺机将消息禀告了朝廷。”
杜如滔接道:“将军的苦心没有白费,杨夺、司徒少权那两个叛徒可没慕容潋那么走运,有殿下‘活捉’的口谕,早死了,不过这慕容潋,我估摸着也没几天好活了。”
卢鸣辉连忙应道:“他们是罪有应得……”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卢鸣辉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
潋在书信中曾多次提到,称他英勇武隆,甚是器重。
却不想,他全然没有保留的信任,竟然换来了如此惨痛的背叛。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看着仍旧侃侃而谈的卢鸣辉微微一笑:“敢问卢将军,若是谋反,潋会不带南疆重兵,反倒是带一个叛徒同行吗?再说了,当日卢将军是被逼无奈,还是自请同行,本宫可是怀疑得很。”
“你——”
他似是想要发作,却被南承曜淡淡止住:“她到底还担着三王妃的名。”
卢鸣辉不说话了,而南承曜转向我,冷淡而不悦的开口:“你来做什么?”
我深深看他:“殿下,潋不是谋反,根本就不是。”
“那又如何?”他别开眼睛不再看我,依旧冷淡说着。
我正欲开口,思渺轩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宣旨的太监走进正殿,拖长了声音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容潋逆谋罔上,判于三日后问斩午门,特命三皇子南承曜午时监斩,钦此——”
“臣领旨谢恩!”他一字一句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冰刃一样,刺进我的心底,从未有的绝望几乎让我承受不住。
“殿下,我有几句话想和殿下单独说。”闭了闭眼,我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却并不看我,漠然道:“如果是为了慕容潋的事情,没这个必要。”
“殿下,”我几乎是在哀求他了:“潋不是谋反,根本就不是,只要他没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依旧不看我,一字一句,冷漠而残忍:“你能为我做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杜如吟,唇边缓缓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可即便如此,也依然美丽得倾倒众生。
“殿下要的如果只是宁羽倾的脸,我没有办法给你,但是——”
声音里掩不住凄然绝望,我狠狠的一闭眼,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袖。
第102章
我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狠狠闭上眼,默不作声的伸手想要拉自己的衣袖。
如果是他,看了,是不是就会明白,又是不是还会感念着曾经种种,而我所要的,只是潋能活着。
然而,更快的,我的手指刚触上衣袖,“啪”的一声,他重重的一记耳光打到了我的脸上,止住了我所有的动作,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站立不住。
从我记事起,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听过,可是如今,打我的人,竟然是他。
思渺轩内一众人等,包括大都统房刚璞在内,全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鸦雀无声。
而南承曜面色铁青,隐约泛白,贵为南朝三皇子,他杀人或许无数,动手打人,并且是一个女人,大概还是平生第一次。
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我。
他的声音冷寒如铁:“谁准你提这个名字的?出去。”
根本不等我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厌烦的开口吩咐屋内候着的秦安:“送她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踏出归墨阁一步。”
秦安上前,对着我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走吧,王妃。”
我慢慢站直身子,冷冷看向南承曜,那样久。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秦安一直送我回到归墨阁内,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秦总管真的打算就此将我禁足在这里?”
秦安面上现出为难的神色:“王妃,其实殿下……”
我疲倦的打断他:“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秦安静默了片刻,点头。
我嘲讽笑起,而他对着我躬身行下大礼:“请王妃相信,不管殿下做什么,都是为了王妃着想,殿下心里的疼,不会比王妃少半分。”
“他也疼,可还是心狠。”我闭了闭眼:“他不要这孩子,也是在为我着想吗?”
说完,不等秦安反应,我起身径直走向内间。
其实只是猜测,并没有肯定,可是无可否认,这个念头,真真切切的存在我的脑海中过,所以才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脱口而出。
淳逾意那一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忘记。
我还记得,他说起桑慕卿要他发誓时候的样子,那样痛入骨髓的绝望与无可奈何,如何能作伪得出?
他那样爱她,又怎么会忍心不答应她,他既然愿意依着她的遗愿效忠南承曜,又有什么理由要害我,若说这是桑慕卿的意思,那又何苦在方子上大费周章,既要落了孩子,又不伤我性命。
我没有办法不去想,这或许是南承曜的授意,虽然我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无可避免的流淌了他所不希望承袭的血脉?
难道,仅仅是因为,杜如吟已经怀孕了,所以他不在乎了?
心底有尖锐的疼痛不受控制的泛起,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现如今,我所要想的,所要做的,只是救出潋而已。
可是,他连归墨阁都不肯让我出,是不是也是料定了我不会放任不管,那么,我到底又该怎么做呢?
按着心口,我一下一下的吸气,可是还是疼,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可是不行,我还不能倒下去,潋,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忽然之间,一只手,一把抓过了我的手腕,然后细细的银针精准无误的扎入了我的阳池穴中,疼痛随之一点一点的缓解。
漓陌一袭白衣,厌恶的看着我:“我最恨你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既然照顾不好自己,何不死了干脆,留在这个世上只会拖累别人!”
我轻声道谢,疲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没有想到原来还是得走这一步。
“漓陌姑娘,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看着她,轻声开口。
她嘲讽的笑了起来:“现在还没到晚上呢,怎么王妃就开始说梦话了呢?”
我并不去理会她含讽带刺的话语,依旧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从前在邪医谷的时候,苏先生曾教过我一种名为‘彼岸生香’的药丸方子,服用之后可以使人一个昼夜呼吸几无,身体僵硬,形同死亡,而一个昼夜之后,药效便自然消退,服用之人仍与常人无异。我虽知道该怎么配,但之前从未试过,我需要万无一失,也没有时间慢慢研制,所以想要请漓陌姑娘帮我。”
“你想把这‘彼岸生香’用到慕容潋身上吧?”漓陌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那药丸我身上便有,用不着去配——可是,我刚才似乎听说,三王妃今后连这归墨阁都走不出,即便拿着药,又怎么能送到看守森严的天牢死囚里呢?”
“在倾天居三殿下寝室正中的沉香木塌旁,有一处暗格,暗格当中还有两道暗层,其中第二道里,放着皇子通行的令牌,拿着这块令牌,你便可以轻松进入天牢当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漓陌:“我需要姑娘帮我,拿到这块令牌,然后扮成男装以三殿下的名义去天牢看慕容潋,就说三殿下顾念他毕竟在与北胡一役中有功,特命人来送他最后一程。我会写一张纸条给姑娘,请姑娘伺机将它并‘彼岸生香’一道交给潋,他看了,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漓陌跟在苏修缅身边多年,医术武艺均得他亲传,一手易容术更是出神入化。
苏修缅曾出言若她离了邪医谷,在江湖上另立门户,不会比淳逾意、萧圣音差,也曾有过这样的意思放她离开,可是,漓陌却说什么也不肯走。
事到如今,我只能寄望于她,也相信她能做得到,即便是我没有被南承曜禁足,隆起的小腹也无法掩饰身份,我一样需要她帮我。
只是,我很清楚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厌恶,又怎么会轻易答应帮我?
果然,漓陌冷笑着开了口:“三王妃想得倒是挺好,只是我凭什么要帮你?”
我和缓而坚持的开口:“我自然没有办法勉强姑娘,我这想让姑娘知道,如果潋有事,那么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死你活与我何干?”漓陌依旧冷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然是没有关系,姑娘还可以自此解脱回邪医谷复命,只是不知道姑娘会怎么跟苏先生说。”
她冷冷看我,声音亦是寒若冰霜:“你在威胁我?”
我垂下眼眸,轻轻开口:“对不起,我只要潋能活着。”
“三王妃似乎忘了,三殿下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他的寝殿,是旁人能随便进去的吗?更何况还要拿到令牌。再说了,王妃就不怕皇帝老儿不解恨,非要在慕容潋诈死的尸体上砍上个百千刀才罢休?”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冷而尖锐。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我缓缓闭上了眼:“无论用什么法子,今天晚上,我会拖住三殿下,剩下的人,我想对姑娘而言,就不是问题了。”
第103章
“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没事吗?”疏影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今天晚上你就先去画意那里睡上一宿,也让我寝殿里服侍的人都下去吧。”我看着她轻道,伸手揉了揉眉心的倦意。
她看我这样,也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带着小丫鬟们都下去了。
漓陌冷笑看着我:“王妃还真是会作戏,是不是从前在公子面前那些个纤纤弱质的样子,也全都是装出来的呢?”
我没有理会她话语中的厌恶嘲讽,只是看着她轻道:“我不想说谢谢,但是姑娘的恩情,慕容清会永远铭记在心,虽然姑娘并不稀罕,但从此以往,只有姑娘开口,但凡是我能做的,慕容清绝无半个不字。”
“慕容清?”漓陌笑了起来:“她可早死了,我找谁开口去?王妃是当慕容清当得忘乎所以了呢,还是在和我玩文字游戏,给一个永远也兑现不了的承诺?”
我僵了一下,闭了闭眼,然后缓缓开口道:“不管是慕容清还是宁羽倾,都不会忘了对姑娘的承诺。”
“那如果我要你永远不见公子呢?”她依旧笑问。
我深深吸气,然后开口道:“如果这是姑娘要我给出的回报,那么我答应你,只要潋没事。”
漓陌的笑容骤然冷了下来:“在你心里,就连慕容潋都比公子重要?”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而她也不等我反应,冷冷道:“三王妃欠我的承诺,可记好了,我总有一天要讨回来的。还有,若是王妃拖不住三殿下,又或者是皇帝老儿非要在慕容潋身上砍个百千刀才解恨,那么就连公子也怪不得我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清冷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门重又合上,我静静坐着,看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来,起身将桌上备好的酒倾倒在寝殿四周的窗棂布匹之上,然后将高照的红烛扔下。
酒是上好的酒,火势不一会就蔓延了起来。
南承曜在思渺轩的种种表现,又刻意将我禁足在归墨阁内,就已经意味着他是铁了心不会帮潋,甚至于不会让我有机会牵涉到潋的事情里来。
既然这样,若只是单纯请他过来,他未必会见我,所以,这或许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其实是在赌,赌他对我是在意的,赌他并没有不要这个孩子,赌我原来的猜测其实是错的。
而即便是我赌输了,也不至于会一败涂地。
按着他话里的意思,他还需要我继续担着三王妃的名,以笼络民心,那么,也绝不会轻易放任我葬身火海。
只是,我一面用沾了清水的纱布捂住口鼻,一面伸出左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我的孩子,我曾发誓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他一丝一毫,可是如今,让他陷入危险当中的,却是我自己。
虽然之前已经请漓陌帮我施针稳固胎儿,我也在房间里备下了足够的清水和纱布,避免吸入过多的浓烟对孩子不利,可是,我依旧是,没有能够好好的照顾他。
火势越来越大,门外喧嚣而惊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王妃还在里面,快去救王妃……”
“……现在烧成这样,已经进不去了,只能想办法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