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日子+4番外 作者:定慧(晋江vip2012-06-11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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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诗茜正和她说着话,她突然便发起呆来,然后两眼湿润。
就像那天,诗茜问:“梦有颜色吗?”
“有。”馨雨肯定地回答。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馨雨微笑。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她做很多梦。梦里五彩缤纷暗红的伞,乳白的花,墨绿的树叶做成淡绿、淡黄、淡蓝和淡紫的书签……
她的梦不仅有颜色,而且有味道。梦里她还可以闻到栀子花香,可以闻到他的清新气息……往往醒来还神情恍惚,觉得气味在四周围绕。
不知不觉间,馨雨泪满眼眶。
在美国的第三个春节,馨雨被诗茜拉去波士顿地区中国留学生春节聚会。没想到,在那里,碰到然然姐……还有她的男朋友。
然然姐大方自然地给他们介绍,“这是任馨雨,我中学同学的妹妹。这是谢明枫,我男朋友。”
馨雨看那男人,戴细边眼镜,高大英俊斯文。他们互相点头致意,你好,你好。
三人随后简短交谈,不外乎你在哪里?怎么样?忙不忙?好不好?
显然,大家都过得很好。最后,他们笑着说再见。有一个人,始终没有提。他们也没有开口要对方的电话。
晚上,一到家,馨雨便给二哥打电话。“二哥,我今天见到然然姐了。”
清云一震,很快镇定下来。虽是不同大学,但都在波士顿地区。本以为她们早会碰上。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馨雨奇怪。他问都不问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只有自己说:“她和男朋友在一起。他是个电子博士。人看起来不错……”
“我知道。”清云不想听。打断她。
馨雨皱眉。你怎么知道?
“二哥……”
“嗯?”二哥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戴着你送给她的那条项链。”
“我知道。”二哥的声音突然很不耐烦,“我现在有点事。挂了。”
馨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这个他也知道!手里拿着话筒,馨雨的眼睛瞬间红了。
电话那头,清云也是一样。是的。他只差卫星定位她。她的什么他都知道。不过,他只是看着她幸福,不会去打扰。
建筑设计是大学里最辛苦的专业之一。这点国内国外都一样。每天白天,馨雨都很忙。这样也好,她没有时间感觉伤痛。当然那事躲不过。只是留在夜深人静之时吧。
周围追求她的人很多,有些还锲而不舍。不过,面对她的毫不动心,最终无可奈何。
馨雨对此无能为力。她已经爱过,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过。她爱得筋疲力尽,死去活来。她没有力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
何况,她还爱着他。她天天思念他。思念他英俊的脸庞,深邃的眼睛,性感的嘴唇,温柔的笑容……
一想到他,心中霎时温暖,同时又隐隐作痛……孟飞,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一直到我们死去呢?
这几年,日子过得飞快。最难受的便是生日。他的。还有她的。
每到生日,馨雨总是甜蜜而又痛苦地想起过去生日的好时光她第一次见他残缺时的惊骇,以及后面喝茶听音乐的温馨,他看她研究“公”田螺,她送他书签,他送她项链,还有……还有她20岁生日时许下的愿望:他每年祝她生日快乐。他承诺他会做到。
可是,他没有。
想起当年的坚信不移,欣喜若狂,馨雨眼睛润湿。懵懂无知的青春年少。
21岁的生日,她一个人。在波士顿三一教堂(trinity church)写生。没有庆祝。
22岁的生日,她和诗茜在一起。照常上课,画图。情绪低落。拒绝庆祝。
诗茜再三劝说。
馨雨无奈,最后告诉她:“我爱的男人,曾经答应年年祝我生日快乐。当年以为那是誓言,后来才知道不过是谎言。”
诗茜默然无语。是谁说的?谎言与誓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一个是说的人当真。
23岁的生日,两人都正好毕业。馨雨本科,诗茜研究所。
馨雨已经决定留在哈佛,继续求学。诗茜收拾打点,准备回国。她特意将机票买在馨雨生日的后一天。
“不知何时再见。一定要庆祝。”她缠着馨雨说。
馨雨终于答应。生日那天,两人起个大早。天不亮就出发,开车去了纽约。
一整天,华尔街,百老汇,帝国大厦,时代广场,大都会博物馆,中央公园……
等回到家,几近午夜。
停好车,往家走。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几年的生日,她都会这样,突然明显地感觉到心跳。在三一大教堂外,在去专教的路上……每次都忍不住想,孟飞,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吗?是你在祝我生日快乐吗?……唉,怎么会呢,真是痴心妄想。
诗茜出国前就计划好,毕业后回上海工作。她已经联系好一家叫心锁的建筑设计公司。
心锁?馨雨第一次听到时,微微一愣。立刻想起自己最喜欢的乐队的一首歌。建筑设计公司起这个名字,真的是奇怪又有新意。
她听诗茜说,心锁成立没几年,但发展极快,“不是国内最大,但一定是最好的建筑设计公司。”
寒假时,诗茜回上海面试。虽说有父母的关系,但也过五关斩六将才通过面试。回来后咋舌,“进这家公司可真不容易。不过,好在姐姐我武功高强。呵呵,现在我可真有成就感啊……”
馨雨笑着恭喜她。
诗茜给她说了一些面试的题目,以及她现场做的设计。还讲了公司这几年做的项目,以及面试她的那些神人……馨雨听得十分向往。
“你研究生毕业就回来,来心锁试试。”诗茜知道,馨雨将来功夫不会在她之下。不过,她也不敢打包票她就能进心锁。
“看吧。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馨雨回答。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诗茜走时,馨雨真的难受至极。这两年,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两人在机场紧紧拥抱。诗茜说:“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
诗茜回国以后,两人不时通个电话。互相问好,也问问学习和工作。
馨雨没有再交什么朋友。一个人在美国,认真读书,努力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 in the end。。。So,if it's not all right,it's not yet the end。
正文 陈姨
陈姨的老家在四川万县深山里。年轻时也结过婚。可是,因为不能生育,长期遭受婆家和邻里的欺负。
这样忍辱偷生过了十年。快三十岁时,实在不堪打骂,离了婚。
这时,父母都已离世,陋房薄产都留给了哥哥。嫂子每天指桑骂槐。家里呆不下去。经远亲介绍,来到成都。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何家刚有三少爷,需要添加一位保姆。
陈姨来到何家,尽心尽力。人本就老实本分,手脚勤快,加上实在喜爱三少爷,所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太太对孩子们很好。只是,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工作应酬很多,几乎和先生一样忙。没有太多时间带孩子。
三少爷小的时候,和陈姨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和她最为亲近。陈姨不仅陪他玩耍,还鼓励他画画,搭房子。陈姨识字不多,却教给他很多简单质朴的做人的道理。
三少爷要上小学时,先生和太太商量,是不是不需要陈姨了?家里佣人很多。
三少爷吵闹不愿意。陈姨便留了下来,帮忙做些杂事,也继续照顾三少爷。
再过几年,三少爷出了车祸。一开始,谁都不见,也不开口说话。每天能进出他房里的,除了父母,只有陈姨。后来理疗复健,学习拄拐走路,天天陪他的也是陈姨。
等三少爷要去武汉上大学,先生和太太觉得这回真的是不需要陈姨了。可是,没有料到,三少爷还是不同意。
先生说:“我们会给她很丰厚的遣散费。”
一向温顺的三少爷这次态度很坚决:“那也不行。”
太太问:“你打算让她在我们家待一辈子?”
三少爷清晰地回答:“是。如果你们不愿意,以后她的费用我出。”那时,已经有不少人买三少爷的画。
先生和太太了解儿子。他生性善良,温润如玉。但坚毅倔强,说一不二。最后,只有让陈姨留下。他们哪里会明白,对儿子来说,陈姨就是亲人。小时候,以及残疾后,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天,陈姨无意中听到三少爷和先生太太的谈话。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三少爷去武汉读大学。头两年放假回来,一如既往,平静如海。
第三年,事情开始起了变化。
首先,从不去后院的他让人在后院改种栀子花。大三的暑假,每天早上,他拄着双拐,眼里含笑,亲自去后院摘花……
后来,他接到任同学的电话。没说几句,挂了电话。但一个人静坐半天,看着虚空朦胧微笑。然后不顾武汉高温,不顾先生和太太的强烈反对,立刻回校……
大四的暑假,他更是努力工作,勤奋锻炼,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
大五,还未到寒假,三少爷带着更加残缺的身体和完全破碎的心被送回家……
看着从前坚毅隐忍的三少爷变得如此的脆弱绝望,陈姨的心痛得难以自抑。
她很为三少爷伤心和不平。三少爷除了残疾,什么都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任同学。
陈姨心里对任同学充满怨恨:就算三少爷做错了什么,你不肯原谅,可以打他,骂他,干什么都可以。可是,你这么一走了之,不再理他,他就疯了。他这样好的人,你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害他,害死他?
那天,看着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三少爷,陈姨不得不撒下弥天大谎,哄他说任同学打来电话,提醒他答应的事情。
谢天谢地,那一招奏了效。从那以后,三少爷重新开始振作。只是,他沉默不语,自我封闭。每天不是把自己关进书房,就是画室。
5月底,三少爷回了一次武汉。听说是去参加毕业答辩。
来去匆匆,不到三天。
回来以后,三少爷的神情很不同。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再过一个星期,他去了美国。
陈姨很奇怪。先生和太太倒很平静。只是要他带个人去。他也平静地答应了。
三少爷走后那晚,陈姨听见先生和太太在客厅里说话。
“他去看看,知道她健康平安也好。”
“是的。免得一直这么牵挂。无边的牵挂。”
陈姨猜他们找到了任同学。
五天之后,三少爷从美国回来。眼睛的红肿还未完全消褪。明显哭过很久。回来后更是变了一个人。
首先,他重新开始按摩锻炼。再次截肢后,残肢三个月才愈合。他重新定制了假肢。可是,残肢实在太短,不好控制,容易摔跤。医生建议以后只用拐杖或轮椅,不要穿假肢。所以,这半年来,三少爷一直都是拄拐。去武汉是。去美国也是。
现在,他坚持穿上假肢,重新学习走路。一步再一步,蹒跚又辛苦。不管多么小心,还是摔了很多跤。时常痛得几乎晕过去。
可是他意志坚定,决不放弃。慢慢地,慢慢地,他扶着手杖,走得越来越好。但还是不比从前。一来,需要更加缓慢小心,以防摔倒。二来,残肢太短,更容易累,走不多久就得休息。
于此同时,他重新回去先生的公司上班。
半年以后,他成立了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起名叫心锁。
陈姨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奇怪。她想会不会和任同学有关?
心锁成立不久,一天傍晚,三少爷突然问她:“陈姨,我想去上海工作。你愿不愿意来帮我?”
陈姨点头。愿意。愿意。哪里都愿意。
“谢谢你,陈姨。”
陈姨点头,转身离去。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晚上,陈姨听见三少爷跟先生和太太说:“爸,妈,我已经决定去上海。”
先生问:“为什么?你在成都一样可以开公司。何必要去上海?”
三少爷说:“要么不做。要做就把它做好。”
陈姨随三少爷来到上海。每天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事情并不多,只是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还有照顾后院里的栀子花。三少爷一来上海就买了房子。让她在后院种满栀子花。
天气好时,三少爷会去公司上班。有司机专门接送。碰上阴雨连绵的天气,或因为其它原因,腿疼不能走路,三少爷会在家里办公。他工作认真专注,不辞辛苦。
公司有人来。三少爷在客厅或书房接待。亲戚朋友来,他提供客房。
只是,除了陈姨,他从不让任何人进他的卧房。
他的卧房里,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型画像。真人大小。画里白裙的女孩,头戴栀子花。眼睛又圆又亮,仿佛会说话。她笑容初绽,嘴唇微启,酒窝微漾,十分动人。
陈姨知道,她就是那个伤透三少爷心的任同学。无数次听到三少爷在梦里喊她。知道她的名字叫馨雨。
画中的她,栩栩如生。看起来优雅大气,同时又纯真美丽。一双眼睛仿佛可以搜魂摄魄。
陈姨看着画像,深深叹气。原本希望三少爷可以早点忘了任同学。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打算忘了她。
三少爷每天工作生活,神色淡然。在家时,他看书,画画,设计,还有……思念她。是,三少爷思念任同学时,神情温柔又哀伤,陈姨可以看得出。
三少爷的工作极有规律。作息也是。早上定点起床,晚上定点睡觉。只是时常夜半醒来,突然就哭了。
夏天的时候,后院开满栀子花。三少爷还是每天早上拄拐去摘花。只是,从前,他眼里蕴含笑意。现在,他眼里噙满泪水。
无论如何,三少爷从未提起过她。